联想到过去几十任前辈的失败,系统逐渐破防:【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是简青出卖了你。】
完全没怀疑过主角的于秀眉:?
【不是?为什么?就因为个袖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要坐牢,她暴躁,【一开始简青都没打算查!】
余光扫到贺临风,于秀眉立刻找到华点:【是他!肯定是他!妖言惑众影响了主角!】
装出副没认出自己的正经样,其实是在等着看她笑话。
莫名背锅的贺临风:……?
完全不理解女孩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敌意,他思来想去,最后只找到简青和袖扣这两个理由。
可比起于秀眉的态度,贺临风更好奇对方偷窃又丢弃的动机。
“说说吧,”后背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他抬起胳膊,指指贴在桌子正面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负责做笔录的是松晓彤。
食指搭在键盘上,她如实记下每一句:“和、和录音里一样,我头脑发昏,做了错事,希望简先生能原谅我。”
“手帕、领带、衬衫纽扣,礼服盒子里有很多简青的私人物品,为什么选择袖扣?”
——当然是因为它足够特殊不会被误认。
恼恨男人的敏锐,于秀眉极力压住焦虑,维持自己坚韧小白花的人设:“我、我没想那么多。”
松晓彤瞄了瞄屏幕上文字版的对话,觉得这位嫌疑人的紧张着实规律,每次结巴都绊在一个位置。
像演技。
贺临风则不紧不慢继续:“为什么扔了?”
“是丢了,我回过神的时候特别后悔,想着要赶紧还给简先生,却没在口袋里摸到它。”
“丢了,”点点头,贺临风重复,“现场照片你刚才也见过,捡到袖扣的位置草木茂盛,周围找不到被踩踏的折痕,不是站在远处丢进去,就是有人倾着身子、小心用手拨开叶片、把它藏进最深最难被发现的地方。”
“除非……”
完全没料到贺临风能一比一复刻般猜中自己的行动,于秀眉下意识搓搓指尖,心脏一下子提起来。
贺临风:“除非于同学练过草上飞。”
于秀眉:……
她真傻,真的。
她居然指望替自己脱罪的办法从对手嘴里讲出来。
系统更是在此时火上浇油:【滴!经计算,宿主完成任务的几率大幅降低。】
【系统即将解绑。】
【限时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十五天内杀死简青。】
【杀死简青?】于秀眉抓狂,【都进局子了我怎么杀?】放昨天她还能抓起餐刀捅主角两下,今天?
这任务发的也太晚了些。
想她死直说。
“沉默等于放弃辩解,”贺临风敲敲桌子,“于秀眉,为什么扔掉袖扣?”
铡刀架在脖子上,于秀眉已然顾不得其他:“明知故问,我当然是和你一样……”为了把主角卷进剧情。
刹那间,喉咙剧痛,好似吞了一千根针。
“……和你一样,为了得到简青的注意,”肩膀颤抖,女孩忽地哽咽,就像之前每个狂热追求简青的暗恋对象,虔诚地闭眼,“偷走他的袖扣,再藏好,假装无意间捡到,欣赏他得而复失的喜悦。
“啊,多浪漫的桥段。”
“简先生一定会喜欢。”
武海洋被抓第二天,席雪的父母姗姗来迟。
一位西装革履,一位盘发高跟,看上去十分优雅得体,浑身散发着精英阶层的气息。
但以父母的身份而言,他们表现得又太过平静,品学兼优的女儿无辜遇害,松晓彤已经做好了对方抱头嚎啕大哭、要找武海洋拼命的准备,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尴尬的反而成了她自己。
负责陈述案情的颜秋玉没说话,只悄悄拍了拍这位小新人手背。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死亡是件非常遥远的事情,听过一万次,也是抽象模糊的概念,直到他们亲眼见到尸体,意识到对方不会再动,不会再笑,永远不会再睁开眼。
经过法医组的简单处理,席雪的样子比最开始更容易接受些,长长的睫毛合拢,她似是在熟睡,安静和世界做了告别。
席家夫妇就是在这个时候吵起来。
“都是你!工作工作!非要把小雪自己留在国内!”拎起包包,席母用力在丈夫身上锤了一下,“现在好了,她居然爱上了个高中毕业的小混混,如果我在她身边,我一定不会让她被骗,傻到把命搭进去!”
席父则迅速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才沉声道:“没有工作,我们能提供给她这么好的生活?”
“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公主似的养着,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到底哪里没满足她?非得在一个穷小子身上找刺激。”
“我早说把她接过去,是你觉得国外不安全,一直不同意,结果呢?国内又安全到哪去?”
“好啊,都成了我的错对吧?”席母陡然提高音量,“女儿发生这样的事,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席父脸色一沉,连忙去捂她的嘴巴:“你小声点。”
“嫌我丢脸丢得还不够?你没看网上讲的多难听。”
席母:“警察说了是假的!”
席父:“身正不怕影子斜,好端端的,非得去什么高档小区做兼职,赚那三瓜俩枣的,我们缺过她的钱?”
拐角处,拿着两瓶矿泉水的松晓彤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她先前看过汪哥和贺顾问带回来的笔录,李女士儿女同样在国外,或许正是这份“同病相怜”,才让两人越走越近。
心很复杂,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钱衡量。
原本她还无法理解,席雪为什么会在一众追求者里选择武海洋,如今想来,自己也和席雪父母一样,陷进了某种误区。
外人眼里的武海洋,勤快老实,努力上进,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又掏心掏肺对女朋友好,给予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大概比任何家世背景都吸引席雪。
只可惜,真实的武海洋敏感且自卑,爱钻牛角尖,把负面情绪压抑再压抑,然后在某一天砰地炸开,伤人伤己。
松晓彤有些难过。
故事里最真诚善良的人,却没得到好结局。
隔天,席雪的遗体被火化,埋进北江最贵的墓地。
颜秋玉承诺的官方通报亦随之而来,虽然隐去了名字,但联系到先前沸沸扬扬的热搜,很快有人@简青。
【打脸了吧?车不是简总的,简总也不认识席雪。】
【被男朋友推下水也太惨了。】
【感觉武某某的同事纯纯是嫉妒他找了个有钱漂亮的女朋友,看不得别人一点好,疯狂在背后逼逼。】
【一群大男人,恶心,没出息。】
【某些人也醒醒脑子吧,别看到个有钱的女生就觉得她当鸡,黄谣张嘴就来,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拔舌狱!】
【这边建议江大多安几个监控。】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以后我也要注意。】
【所以,究竟有没有人给简青道歉?他才是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一个,活脱脱的大倒霉蛋,纯属被误伤。】
正如江大论坛有学生留言站简青,市局微博下,亦有许多网友替前者讨公道。
毕竟简氏集团这些年的善举有目共睹,简青反复被调查也没发现猫腻,洁身自好,该税的税,不该睡的不睡,细细扒下来,其实算公众人物里最干净的一批,长得甚至比多数明星都惊艳。
总挂在热搜上挨被误解的骂,着实可怜。
“……剪报,席雪的父母没拿走,”手里拎着两个透明袋,颜秋玉问,“还有袖扣,取证完毕,谁下班有空给简青送去?”
松晓彤疑惑:“没拿走?”
“估计怕得罪人,”到底是老油条,汪来一眼看穿,“你以为简氏集团只有咱北江这一点产业?”
尽管席雪是受害者,但简青被牵扯进来终究有这本剪报的原因,碰到个不讲理的,记仇很正常。
松晓彤嘀咕:“简先生应该没那么小气。”
“万一呢?女儿都没了,总不能再丢了生意,”汪来叹气,“不过我也觉得他们是自己吓自己。”
简青这人吧,的确挺讨厌被喜欢,可看他的好兄弟便知道,只要别太过分、影响对方的生活,对方一般会视而不见。
更何况席雪的那点小感情,最多算崇拜,像追星,是想让自己努力变成和“偶像”一样强大发光的存在。
而非和简青在一起。
颜秋玉边听边颔首,突然冒出个主意:“要么把剪报给简青?”
“如果他拒绝,我直接买点纸钱把东西烧了,当垃圾丢掉太可惜。”万一哪天被猫啊狗啊翻出来,又是场腥风血雨。
——此等小概率事件,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放在简青身上却说不定。
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经顺走了她桌上的透明袋:“我去。”
“放心,应该没有让你买纸钱的机会。”神情自若,贺临风重新坐回电脑前。
汪来瞬间紧张兮兮:“你别乱来啊!”简青那身手,真打起来,谁揍谁还不一定。
贺临风勾勾嘴角没应声。
直觉——或者叫第六感敏锐,他看人向来极准,外表冷硬扎手的冰块刺猬,私下里,恐怕比所有人想象中都更柔软些。
然而,这枚命途多舛的袖扣,最后并没能准时送达:下班前来了个案子,一群人又脚打后脑勺地忙起来。
等简青再听到贺临风的名字,已经是小长假的前一天。
内线电话响起,传来前台接待的声音:“简总,楼下有位姓贺的先生找您。”
简青脑海几乎立刻跳出双笑眯眯的狐狸眼。
上班时间找自己,八成是正事,他嗯了声,原本想把人叫上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总裁办公室在最顶层,以对方招摇的做派,一路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叫他先等等,”迟疑两秒,简青收起钢笔,“我很快下去。”
前台妹子微笑着挂断电话,试图掩盖内心的震惊。
按规矩,没有预约的访客,一般会由前台婉拒,可来人的长相气质实在太出挑,不像碰瓷或开玩笑,她才破例帮了个小忙。
但……亲自来接?
对方和简总到底什么关系?
如实转述领导的交代,她热情:“休息区有咖啡热水和果汁,如果您累了,也可以过去歇歇。”
贺临风温声道谢。
电梯到达,简青一下就看到和公司前台相谈甚欢的某人,几个小姑娘被他逗得笑容满面,百忙之中,对方居然还能背后长眼似的回头,卡点般准确地、第一时间冲自己招手:
“来啦?”
简青:……
过分自然的亲昵,好像他们真的有多熟悉。
注意到周围员工暗戳戳的八卦目光,他抬抬下巴,示意对方跟上。
“袖扣,和席雪生前整理的剪报,”乖乖在最角落的沙发坐好,贺临风打开随身带着的牛皮纸袋,拿出两样东西,“最近有点忙,一直没来得及。”
简青:“现在也是上班时间。”
“调休嘛,真以为警察是铁打的?”见青年起身要走,他抛出个新话题,“听说简总捐钱给马头村翻新了学校。”
马头村,即于秀眉的老家。
简青没料到对方会关注这些。
他不确定真正的于秀眉究竟是何时消失,可总归是在考上江大后,辛辛苦苦走出大山,来闯新世界,却被穿书者顶替了人生,毁了名誉。
犯错的是穿书者,而非“于秀眉”——那个残阳下梳着稻草马尾的姑娘,这一点,整个世界,只有简青自己知道。
就像很多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清白。
“充满矛盾,对吗?”兴致盎然地,贺临风道,“简总的律师团队,在量刑建议上可是毫不留情。”
简青:“这是我的事。”
对于引起自己好奇的谜题,贺临风一向习惯刨根问底。
可没来由地,他突然记起审讯室里于秀眉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告白,夸张又僵硬,如同木偶上演的舞台剧。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福至心灵般,贺临风感觉自己抓到了关窍,强调,“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简青:……
也许哪天醒来,对方壳子底下就换了个人。
穿书者们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实则却满心算计,他又如何能确定,眼前这一刻,贺临风究竟在想什么。
世界太危险。
他谁也不能相信。
“喵。”
暖调的布艺沙发整洁舒适,一只憨态可掬的金毛安静趴在旁边,脑袋将过于柔软的布料挤出个小坑,循声找去,它背上竟托着只银白猫咪,眼睛圆溜溜,张嘴舔舔爪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不远处,还有两只猫放松躺在窗前,翻着肚皮晒太阳,错落有致的抱枕们,则统一印着行小字:
灵港心理诊所。
“簌簌——”
大门被推开,微风卷住落叶打着旋儿飘进来,一双长腿迈入,裹在纯黑的西裤里,干净挺括,找不出丝毫褶皱。
爱岗敬业,原本昏昏欲睡的猫猫狗狗立刻打起精神准备“接客”,却又在看清来人后重新趴了回去。
无他:这只两脚兽,从来都对自己冷淡至极。
“简先生来了,”轻声细语,前台妹子扬起笑脸,“上一位客人结束得比较早,冯医生正在咨询室等您。”
简青颔首。
作为每个月至少来一次的“老主顾”,他无需任何指引,房门虚掩着,简青抬手敲了敲,立刻听到句:
“请进。”
十分温和宽厚的音色,里面忙着给盆栽浇水的是个中年男人,慈眉善目,胸前挂着工牌,免冠照下是三个大字,冯哲康。
简青熟门熟路坐到更靠外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很平静,也没什么倾诉欲,比起寻求帮助,更像走个过场。
放下手里透明的小喷壶,冯医生暗暗叹了口气。
坦白来讲,对于简青的心理问题,他毫无头绪,也曾委婉建议过病人另请高明,可简青似乎并不介意。
“最近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冯医生问,“你比上个月来得更早些。”
他看过前阵子闹到满城风雨的新闻,死者席雪是溺亡,可能会勾起患者痛苦的回忆。
两年前的那场“意外”,简青曾经被发疯的司机连累,从桥上跌落北江,据说当时车窗紧闭,两人又在水下发生缠斗,最终获救时,简青已然昏厥,几度抢救才捡回性命,再来他这时,整个儿瘦了一圈。
简青诚实:“我不想说。”
在医生面前撒谎是十分没必要的行为,从小到大,包括面对市局请来的“犯罪专家”,他都是同样的应对方式。
冯医生无奈,却同样习以为常。
“还是上次的量,”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签字笔,他低头,边开药边叮嘱,“少吃,会影响记忆力。”
余光扫过青年被风衣遮住的手腕,对方立刻体贴卷起袖子,露出干干净净的小臂:
“我还没打算死。”
冯医生:……
患者太聪明,总会让他想把彼此的位置换一换。
而且,什么叫“还没打算死”,这句话本身就足够危险。
尽管目前看来,对方并未出现明显的自毁倾向,但人的承受力终究有限,堵而不疏,早晚会决堤。
他曾建议过简青养宠物:猫猫狗狗、花鸟鱼虫、毛绒玩具都可以,至少找一个能够倾诉情绪的“安全对象”。
结果自然是失败。
面对一个牢牢封闭内心、看似配合实则拒绝治疗的患者,自己能做的,唯有谨慎开药,适度鼓励。
简青在咨询室听了三首歌。
其实他对音乐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可总要把时长坐满,他清楚症结所在,更清楚这不是医生能解决的问题。
月月准时报道,无非是为了拿药。
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简青不想让自己的主治医师感到太挫败。
回到家时,亮堂堂的太阳正升到最高点,门外晴空万里,门内却十分昏沉,面料厚实的窗帘垂至地板,紧紧地拉在一起。
这让简青觉得舒服。
抬手,他打开衣柜,颜色相近的衬衫西装悬挂整齐,最里侧的抽屉里,一排排未开封的药盒同样整齐陈列。
简青认真数了数,随后将“新成员”放进去。
穿书者透露出的情报,他一句也不能遗忘,但,即使只是“望梅止渴”,他亦会升起零星的安全感。
今天是假期,没人能和他交接工作,简青难得真正闲下来,而不是因为重案组的“传召”。
切西红柿准备午饭的时候,边绍打来电话:“喂?简哥,明天澜江雅苑那有个晚宴,你去不去?”
缺乏对美味的强烈追求,简青厨艺一般,刀功却极佳,滚圆番茄在他手下被切成个头相近的小块,板板正正规矩码起,鲜红汁水溢出,再经由周遭的阴暗一衬,浑然是部气氛拉满的恐怖片。
视频里,边绍的表情明显变了下。
“福顺斋今天没放假,”他道,“要不我给你送点?”
简青摇摇头,稍稍抬了下眼:“怎么问这个。”
如果自己没记错,澜江雅苑举办的宴会,多半是利益交换的生意场,不符合边绍的调性。
“我妈呗,非要我出去长长见识认认脸。”
愁眉苦脸,边绍嘀咕:“她也真敢琢磨,我什么德行?老头子又那么能生,估计只有前面几个都死完了,继承权才可能到我手里。”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努力。
“要是你去呢,还能有个人唠唠嗑罩着我,”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满怀期待地,边绍双手合十拜了两下,“哥,亲哥,求求。”
简青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嗯。”
“我就知道!够义气,”画面猛地晃动,边绍起身,“那我得仔细挑挑衣服,一般穿什么比较合适?”
简青看向对方叮叮当当的左耳,直白:“像个人。”
边绍登时嘻嘻哈哈地乐起来。
与“杀青”的纸醉金迷截然相反,“澜江雅苑”幽静古朴,连服务生都穿着裁剪改良过的汉服,里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停车场修得老远,好像生怕某些五颜六色的超跑,毁了主人营造的意境。
“这么长的路非要铺鹅卵石,还TM有坡,”嘴里接连嘟囔了几句附庸风雅,边绍穿过层层叠叠的竹林,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简青,疯狂摆手,“哥!这儿呢。”
“可惜了,今天不是化装舞会,”三步并作两步,他跑上前,开玩笑,“我还想着你穿古装是什么样。”
简青淡淡回以一瞥。
明明穿西装戴眼镜,现代得不能再现代,他却像毛笔描绘的一幅画,完美融进背景,丝毫未显突兀。
边绍立刻在嘴上轻轻拍了下:“得,颜值高披麻袋都好看,当我没说。”
放眼整个北江名利场,稍微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没谁不认识简青这张脸,当年简氏夫妇遇害,简家确实没落了许久,可随着简青渐渐长大,简家非但一扫颓势东山再起,各方各面甚至更胜从前。
老一辈做生意的,多少都信个风水八字,尤其是213那个案子……简青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运势凶得很,一些“天煞孤星克人利己”“借寿养小鬼”的流言,也没少让他们私下里犯嘀咕。
然而,无论如何,简青的实力摆在那,只要是他出席的场合,那便只有一个焦点。
“诶,我记得之前也有个小爱豆追过你?”广袖宽袍的男星端坐琴前,现场演奏BGM,边绍拿起怪模怪样的酒杯,随意灌了口,“啧,难喝,至少往里倒点香槟吧,果然啊,背后有大集团撑腰就是豪横。”
想怎么玩怎么玩。
简青没应声,不过他记得边绍问的人,按照穿书者的排序,对方算男三,最后会越陷越深为了自己割腕,简青果断在认出对方后划清界限,说自己喜欢阳光开朗的类型,提前解决掉麻烦。
截止至目前,尚未有死讯。
除开最早接手公司时,简青近些年几乎滴酒不沾,边绍嘴里骂着难喝,后面却兴致勃勃地把全部“怪酒”尝了个遍,醉得脸颊通红,不省人事。
简青找来服务生,将对方扶进客房。
时间临近十点,酒意与欲望蒸腾,会所里的气氛渐渐被炒热,简青谈完了合作,毫无犹豫地离开。
类似的场合,他向来早退,也没谁敢拦。
夜风轻拂,通往停车场的路仅有几盏石灯照明,梦幻且微弱,今晚星子寥寥,月亮牢牢被云朵遮住,一步,两步,背后的喧嚣渐行渐远,视野即将开阔的刹那,竹林里蓦地有寒光袭来。
刀尖直奔面门,简青侧身一闪,冷意堪堪擦过耳尖。
来人大概意外他能躲开,短暂怔了下,仍没放弃,继续挥着刀子向前,偏偏用了吃奶的劲儿也不得寸进。
——简青握住了他的手腕。
铁钳般,痛得他险些蹲下|身来满地打滚。
眼见对方要拖着自己往亮处走,来人一狠心,张大嘴巴便往青年的胳膊上咬,紧接着,天旋地转。
后背沉沉撞地,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涌起腥涩的血味。
一个狠厉且完美的过肩摔。
石灯的微光洒在脸上,照映出来人普普通通的五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亮,他才惊恐发现,漆黑天幕下,垂着眼的青年没有半分震惊,比起猎物,更像守株待兔的猎人。
贺临风赶到的时候,嫌疑人正乖巧安静地坐在路边,满头冷汗。
至于被袭击的受害者,则全须全尾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拎着把用帕子包好的刀,好似业务熟练的刽子手,随时准备把嫌犯的头砍下来。
汪来连忙迎上去:“呦呦呦,多危险,快放下……这是怎么了?”
——他问的是嫌犯。
胳膊绵软无力地耷拉着,被纯黑领带绑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袖子里装的是面条。
“脱臼,他想跑,我只能正当防卫,”隔着帕子捏住刀尖,简青递过凶器,“上面应该有指纹。”
汪来:正当防卫。
好一个正当防卫。
早知道应该叫个救护车来。
“没受伤吧,”上下把人打量了一圈,贺临风道,“真巧,今天刚好我值班。”
这是他们在简氏总部“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简青本以为自己连番冷待,已经足够把对方吓退,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远远听到警笛,小院里的宾客多半作鸟兽散,个别几个衣衫凌乱,帽子挡脸脚步飞快,文艺范十足的丝竹声也断了,场子瞬间冷清下来。
汪来撇撇嘴:“啧,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是来扫黄打非。”
却没等到好兄弟回话。
定睛一瞧,对方正屈膝半蹲,忙着给嫌犯解领带。
约莫是中途挣扎得太厉害,本就足够专业的死结收得极紧,看样子比手铐都靠谱,得用剪子才能弄开。
汪来立刻紧张探头:“怎么了?淤血吗?要不咱俩先帮他把肩膀装回去,我打了120,救护车马上来。”
嫌犯脸色唰地惨白。
直到贺临风慢吞吞回:“没有。”
汪来:“那你……”费这劲干嘛。
话说一半,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荒谬的猜测,紧接着,便听到贺临风回答:“……简青的领带。”
无语又好笑地,汪来想,是贺临风能做出来的事。
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这会儿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可汪来又实在做不到替对方加油鼓劲,只能默默在心底点了根蜡。
简总威武!干得漂亮!最好多让某人尝尝撞南墙的滋味。
然而,如果汪来再仔细观察下贺临风的表情,就会发现后者没有半点难过挫败,有的仅是越发欣赏地跃跃欲试。
他喜欢挑战。
因为嫌犯被简青揍过,和简青起过肢体冲突的嫌犯又比较容易“出意外”,汪来对后续行动烂熟于心:带回审讯室前,一通基本的身体检查无可避免,省得哪天晕在市局没法交代,同时也能证明没简青的责任。
但当简青跟着他们一起坐进救护车的刹那,汪来脑子多少还是有些宕机。
“你可以跟着其他同事回去,”担心自己没讲明白,汪来解释,“早做完笔录早走人,睡个好觉压压惊。”
低低咳了声,黑发青年镇定:“我胸口闷。”
他皮肤白,且唇色淡,这话听起来便格外有说服力,随车护士经验丰富,见他没什么特殊症状,唰地递过来个氧气袋。
简青配合抱住。
汪来则偷偷用手肘撞撞贺临风,递过个困惑的眼神:???crush正难受呢,您怎么毫无表示?
偏贺临风老神在在。
以澜江雅苑的档次规格,不可能没有私人医生之类的配备,如果青年真的难受,何必舍近求远?留下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大概率是撒谎。
贺临风却想不出动机所在。
救护车只有一辆,里头面积有限,通常只让两位“家属”随行,但考虑到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办案执法不得少于两人,护士到底没把长相过分幼态的汪来撵下去。
关好车门,简青挨着贺临风坐好。
位置有点挤,膝盖贴住膝盖。
隔着几层布料也能感受到青年肌肉的紧绷,贺临风得出结论:
不是大概率,而是百分百。
如果简青能听到贺临风的心声,得知自己是因为这个露了馅,定然会评价一句脑子有坑。
毕竟按照正常人或穿书者的思维方式,示好对象主动贴贴,怎么想都是自己的努力有了结果。
无奈贺临风是原住民,他亦没心情在意这许多。
简单包扎处理过后,担架上的嫌犯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汪来抓紧时间,掏出小本本问:“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