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很多人倾全家之力才勉强维持，更多人则根本就买不起。
而无论是哪一种，背后隐藏的都是家破人亡的悲剧。
如果每年作物的产量能提上去，价钱能下来……
杨洪深吸一口气。
他看向书桌旁边的那个面朝下扣下的相框。
他伸手，把它扶了起来。
照片里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一头短发身体略显消瘦的中年女人，另一个则是十一二岁同样显瘦的男孩。
那是他和他母亲在他们处理完他父亲的尸体半年后拍下的，那时候他们做了约定，过去的已经过去，接下去要坚强地走下去。
他们也确实做到。
杨洪叹息一声，犹豫着是不是该请个假去养老院看看。
他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母亲了。
感染狂暴后期的人不能有太强烈的情绪起伏，因为任何一次起伏都可能让他们失控然后再也回不来。
他不想让他母亲担心，也怕她看出来。
当初他父亲发现自己感染狂暴后选择了隐瞒，因为以他们的经济条件就算全家都去工作，也未必能供得起。
等他们发现时，他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
他母亲当时并未说什么，很坚强地挺过了那几年，但年龄大了之后却总忍不住回想总忍不住问他，她当初是不是对他太不上心，不然怎么就能让他瞒那么久？
他们朝夕相处啊，怎么就能瞒那么久？
那让杨洪都害怕和她相处，因为他总觉得这次她肯定能察觉出来。
杨洪指腹摩挲了下照片里那张脸，终究还是把照片扣下。
种植联盟。
忙完一个阶段正休息的古云扬思绪也不由飘远。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个阶段的事，因为他那时候还太小，也因为他那个阶段所有的记忆都被那一声声充满愤怒和恐惧的惨叫覆盖取代。
但记忆里他家的情况也确实没好到作物能随时吃的程度。
毕竟作物最便宜的一克都得两三百，而就算狂暴的情况轻，每一顿吃的量也不能少于十克。
一天就算只吃一次，那也是两三千，一个月下来就是最少六万……
而且还得长期食用。
如果作物的产量能够提高，价格能被打下去……
古云扬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把之前收集整理的大六学长在直播间说过的关于种植的技巧看一遍，就看见群里有人说道：“你们买到的学长的作物还有吗？”
“没了。”
“我还有点，不舍得吃。”
“不舍得+1”
“能卖给我吗？”
“你找带带带我一个啊。”
“已经问过了，店里已经卖完了。”
“这么快吗？我还说再买点。”
“还有的能卖点给我吗？我可以加钱，我妈说感觉效果比之前去店里买的好。”
“错觉吧，虽然我也觉得学长那些番茄是要比店里买的甜些，但应该也还没到那程度。”
“要不你去店里买点，然后跟她说就是？”
“这也不好骗吧，毕竟大小成色差距挺明显。”
“阿姨看直播？心理作用的成分比较大吧。”
“她不看直播，她清醒的时间不多。”之前那人道，“我就是想着她喜欢就再买点。”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继续。
清醒的时间不多，那就代表已经深度狂暴，那就代表接下去要么收容所要么……
教师宿舍。
王延洲看看面前仅剩的那五颗小番茄，迟疑片刻，还是拿过键盘。
王姓魔鬼：“我还有五颗，你要的话地址发我。”
王姓魔鬼：“加钱就不用了。”
收完塑料膜，童湛言转身就给那些苗浸起盆。
感染率低的种子倒是不多，茄子、黄瓜加起来却是快两千棵，童湛言所有盆盆桶桶都用上，忙完时也已经是傍晚。
忙完，童湛言没急着上楼，而是搬了把小板凳在屋檐下坐下欣赏起这一切。
视线所及之处还是大片贫瘠的黄土地，但小楼周围一片却已截然不同。
铁棍尼龙网的鸡圈，大片整过还没来得及种上的地，还腐化着树叶的土包，或被塑料膜覆盖着或揭了膜的樱桃萝卜、小白菜，以及大片种在一次性水杯里的幼苗……
终端投射出来的天空余晖璀璨，连带着地面那些苗都被染上几分金黄。
那也让整个世界多出几分生机。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童湛言才上楼。
翌日一大早，童湛言就再次清理了鸡圈。
已经吃了一个多星期那些老到空心的樱桃萝卜、小白菜的鸡崽怨气颇大，一直在旁边叫个不停。
见他不搭理，胆子大的还跑过来啄他两下，弄得他十几分钟能忙完的活折腾了半小时。
鸡的出栏速度很快，一般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
他养的这些吃得差长得慢，但从买回来到现在也快一个月，已经全部进入换毛期。
褪去小鸡崽特有的鹅黄色绒毛，新的羽毛还没来得及长出的它们要多丑有多丑。
因为个头变大，它们啄人也开始变痛。
自觉理亏，童湛言没和它们计较。
因为没得吃，鸡粪依旧没收集到多少。
童湛言把粪便全倒进了之前那桶里。
经过几天的发酵，桶里已经能闻到一股化粪池的味道，童湛言把它搬到远离小楼的仓库另外一边。
忙完，童湛言给同样被他扔到那附近的那些橘子、橙子浇了次水。
足足五个月过去，小番茄他都播种收获一轮了，那些树最高的也才四十厘米，最矮的更是才三十厘米不到。
童湛言没急着把它们种下，就基地那些土，种下去还不如养在盆里。
不过一看见它们童湛言就忍不住着急，因为那又让他想到肥料的事。
白老板和清霁月那边依然没消息，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买不到橘子了。
童湛言回头看向那批已经揭膜的樱桃萝卜和小白菜，几天过去它们倒是又已经冒了一截。
想想，他找出花洒，兑了点肥水，给它们做了一次浇灌。
肥料液还是大棚里第一批樱桃萝卜和小白菜沤出来的，之前就已经只剩一点底。
夜里，那些小鸡崽吃的依然是那些空心萝卜和小白菜。
因为被拔掉，它们水分流失得更快。
三天后，眼见着那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用刀都不好砍断了，童湛言不得不拔了几棵小白菜剁碎混了进去。
小白菜才十多天，还没到采摘期，不过也已经十多厘米。
那些小鸡崽把嫩的小白菜全部挑出来吃掉，老的全部留下。
并且叫得更凶了。
就好像他明明有好吃的却不给它们吃，非要让它们吃那些难吃的东西。
“要不主播还是给它们喂点合成饲料？感觉好可怜……”
“我早就说了，他肯定养不活，他这纯粹就是在乱来。”
“不懂主播在坚持什么……”
“这真的不是虐待吗？”
坐在屋檐下，童湛言听着那些叽叽喳喳的控诉其实也挺过意不去的。
他在去和白老板买一些作物，和拔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樱桃萝卜、小白菜之间犹豫片刻，毅然选择了后者。
他现在倒不缺钱，但去和那些感染狂暴的人抢作物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自己种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然后那些小鸡崽高兴了不叫了。
直播间一群人却不淡定了。
“我们是让你去买合成饲料，谁让你拔那些小白菜了？它们都还没长大啊！”
“它们自己都还是孩子啊……”
“救命……”
“菜没了可以再种，但鸡我肯定是要养的。”
“我不想用合成饲料，因为我没办法确定那样产生的粪便没问题……”
“只有把土养好了，接下去的一切才能变得简单，现在这些土根本不行，作物根本没办法呼吸……”
童湛言不知道第几次在这问题上作出解释。
那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加起来怎么也得十五个平方得四五百棵，从转化率上来看他确实做了亏本生意。
可鸡粪的肥远比樱桃萝卜、小白菜沤出来的肥肥效好，更重要的是，粪水养地。
那是和草木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养地。
那些树叶其实没什么营养，更多也就是起到了个调节土壤酸碱的程度。
粪水里却有很多有益菌种，只要攒集到足够的量，让它们和土达到一定的平衡，它们自己就能衍生出一套生态系统然后繁衍不息。
要是再有点蚯蚓蚂蚁，那更下方他没翻过的那些地，时间久了也能自己松软起来。
这里和大棚不同，这基地他是准备要长久种下去的，他不可能只考虑眼前那点东西，然后下次种植又继续去头痛肥土问题。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会有问题？你要怕你就买些感染率低的粪便不就好了？”
“不是已经有蛋壳粉和草木灰……”
“养土？土不一直就是这样？”
“是说土养好之后就不用再剁小白菜沤肥了吗？如果是那样，我倒是可以接受。”
002.
发现根本就解释不通，童湛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也有人替他说话，很多人都觉得可以看看再说，毕竟他之前确实种得不错。
但理智的人不会去争论，也就显得不理智的声音格外大。
想想，童湛言索性不再说话。
开了头，后面童湛言也就不再纠结，到饭点就拔，一拔一大捧。
随着那些小鸡崽进入换毛期，它们的个头也开始猛地拔高，因此它们吃得更多。
一个星期不到，除了十几棵留种的，那批小白菜基本被拔光。
那让直播间相当热闹。
童湛言甚至都有种回到最开始那段时间的错觉。
小白菜的生长周期比樱桃萝卜要短些，它们撑着的这段时间樱桃萝卜倒是都已经能看见萝卜。
不过最大的也就硬币大小。
童湛言没犹豫，小白菜拔完就拔起它们。
直播间不满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成熟的喂鸡沤肥就算了，没熟的也拔，童湛言是真的越来越疯了。
他们承认童湛言确实种得不错，可是童湛言这做法他们不敢苟同。
而且现在童湛言已经不是不可取代，因为童湛言把他所知道的那些都说了出来，现在很多直播间都已经在学习他的种法。
警告完，见童湛言依然我行我素，很多人愤然离去。
受害者联盟，一群。
“这真的没问题吗？”
“我看好多人都在发帖谴责，还有主播蹭热度骂的……”
“好像挺多人取关的。”
杨洪正准备说两句，就发现右下角有群信息在跳，他现在管理着二十多个群，那信息每天都得跳无数次。
他习惯性打开就要通过，弹出的却不是加群信息，而是退群通知。
退群的是十群那边一个平时挺活跃的群友。
杨洪眉头紧蹙。
没等他缓过劲，好几条退群信息跟着跳出，都是十群的。
一看就是感情不错私底下商量好一起退的。
杨洪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与此同时，他挂在一旁的直播间里又已经传来熟悉的剁菜声。
童湛言心情却是相当不错。
再次吃上食后，体型变大的那些小鸡崽明显拉得也更多了，仅仅是一个多星期就让他那桶八分满。
童湛言换了个桶，然后下单了五大箱之前那种营养液杯子。
三天后，杯子送到。
他当天下午就给小番茄做起了假植。
差不多的时间，那些小番茄苗并没有比上次高太多，但叶片明显更多杆子也更粗壮，拿在手里时都沉甸甸。
依旧是之前那大小的杯子，不过这次才换进去就已经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这次的番茄苗是之前的五倍还多，光是它们就用掉之前攒下的所有杯子。
假植要比播种麻烦些，童湛言一天没换完，第二天又换了大半天后，才终于全部换好。
与此同时，他给第二批那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揭了膜。
它们早就已经超过十厘米，再加上数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多，塑料膜一摘，顿时真的像是一片绿草地。
童湛言都想躺上去打个滚。
摘完膜，童湛言给它们浇了一次低比例肥水。
肥用的是大棚第二批小白菜樱桃萝卜沤的那些，一个多月过去，它们已经彻底腐熟。
因为种得多，童湛言来来回回跑了十多次，也兑了十多次。
那让童湛言都心疼。
肥本来就不够。
要不是那些鸡崽等着吃，他是绝对不可能用来浇它们的。
土是大棚带过来残留着肥效的，水又兑了肥，那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长势倒没让他失望。
五天后，第一批的樱桃萝卜也全部拔完时，这边的小白菜又已经三指宽，勉强能拔。
童湛言随机选了五十多棵，每一棵都掐了些叶片送去了白老板那边。
这一批已经是他买到种子后的第四批。
他买种子时它们的感染率就在45%左右，因为没用肥料液，感染率一直控制得不错，但每一次种下依旧会增加1%到2%。
上一次它们就已经到48%左右，这次很有可能会直接超过50%。
超过50%是有毒的，就算喂鸡他也得考虑下。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五十个样品里二十多个49%的，二十多个50%的，七八个48%的。
以及一个42%的。
看见那42%的瞬间，童湛言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了下。
“这个可能是出错了。”亲自接待的白老板有些疑惑，自从知道童湛言那直播间后他一直在关注。
他是亲眼看着童湛言把那些种子全混在一起撒进地里的。
种子是童湛言大棚里那些留的种，之前帮忙搬家时他看见了留种的苗。
童湛言这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的种子是在他店里买的，种到现在感染率才刚到50%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可思议，换成其他人最多也就种个两批。
这种情况下，就算有感染率低的种子，也是不可能混在这些高感染率的里面种的。
因为一旦混在一起，想要再找出来可就难了。
更何况还是童湛言那种一撒一大片的种法。
白老板更倾向于是机器出了错。
“应该是我弄混了，我托人在联盟买了批感染率很低的种子。”童湛言没顺着白老板的话说，因为他现在是真有一批感染率低的种子。
白老板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联盟？”
“对。”
白老板愕然，联盟才能拿出来的感染率低的种子可从来不会在外流通，就算是一些大型机构企业，也根本拿不到。
童湛言笑笑，“他们想看看我能不能种活。”
白老板愈发惊讶，不过惊讶间又多出几分了然。
童湛言那产量，种植联盟愿意尝试那是当然的事，换他他也会这么做。
不过那可是种植联盟啊……
对于他们这些搞种植的人来说，种植联盟就相当于圣殿一样的存在，那样的存在却主动联系童湛言……
“那我先回去了。”童湛言起身，“谢谢。”
熟悉起来后，他来店里做鉴定白老板都没收费，之前那些鸡粪也是。
出门，上车。
车子驶动，童湛言脸上的笑容淡去。
他那批种子绝对没有混进什么低感染率的种子，完完全全就是之前在白老板店里买的那感染率45%的种子育的种。
感染率45%的种出了42%的……
小番茄那一次可以说是种子弄错了，这一次呢？
而且小番茄那次才是第二批，当时其它小番茄感染率都在46%左右，突然跑到42%，也就是低了4%左右。
这一批的樱桃萝卜小白菜，却是第四批种子，感染率基本都已经到49%、50%左右，鉴定结果也确实这两个感染率的最多……
突然回到42%，那就是降低了7%？
7%……
种子一旦种下，感染率必然增加，且完全无法逆转。
正是因为这，种植才会那么困难，种子库的取种才会那么谨慎，如果他真的把感染率越种越低，还是一下就7%……
要告诉清霁月吗？
童湛言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清霁月那些话，清霁月帮他，他也帮帮清霁月。
“到了。”
司机的声音传来，童湛言才发现车子已经在基地大门前停下。
童湛言下车。
进门，回去小楼，童湛言上了摄像头拍不到的二楼。
他在客厅沙发前坐下，思索起接下去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他打开终端，搜索起作物感染率鉴定机。
机器挺贵，两百多万到五百万不等，且每一次检测都需要检测液，那东西也不便宜。
童湛言没有犹豫，直接就下了单。
他买的是最好的五百万那种，检测液也是最好的。
买完，他下了楼，该干嘛干嘛。
翌日，他给那些茄子、黄瓜做起假植。
它们是第三批苗，状态不如小番茄，但比之前在大棚又要好些
它们每一样都近千棵，童湛言花了足足三天才总算全部假植完。
与此同时，他买的鉴定机送到。
机器很贵，厂家亲自送来，一同来的除了送货的还有一个技术教导人员。
那个技术教导人员整个教学过程不停往那些苗和他身上看。
童湛言还以为对方是认出了他，临走，对方却问他是不是在做直播。
童湛言承认。
下一刻，对方立刻跟他谈起生意。
他可以在他直播间卖机器，卖出一台就给他十万块的抽成。
童湛言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童湛言回去小楼，然后看向那片樱桃萝卜和小白菜。
他这一批每一样最少都撒了两千多棵种，要完全检测一遍是不可能的。
他关掉直播间，找了十根绳子，拿出十个测试用一次性胶管，戴上手套，一边做记号一边尽量选择长势好的开始采样。
那机器一次可以检测五十份样品，但他的目的并不是把所有的筛选一遍，而是找出那些42%的。
如果真的有的话，应该不可能只有一棵。
送去白老板那边的样品他是随便在地里掐的，再加上叶子掐得少不明显，与其挨着去寻找，还不如重新找。
第一批没有。
第二批也没有。
第三批童湛言检测出个46%的。
那让他沉默许久。
因为第一棵种子就是45%，后面又已经播种四次，再怎么样感染率也不应该只有46%。
可它就是存在。
童湛言又给它采了一次样，然后放在第四批里面再做了一次鉴定。
结果还是一样。
童湛言给它做了记号，然后继续。
一个多小时后，童湛言检测做到第十八批时，他检测出一个感染率44%的。
那让他再次停下。
46%的还说明不了什么，这一次他却已经无法再找借口。
感染率确实降低了。
003.
几分钟后，童湛言收敛心思继续检测。
他从下午两点多开始，一直检测到夜色完全降临，才总算大概过完一遍。
那时，被他做记号的已经有五棵。
其中三棵樱桃萝卜，两棵小白菜。
他没找到那棵感染率42%的，但找到了一棵感染率43%的小白菜。
他把那些记号做了更改，让它们变得隐蔽，然后收了东西搬了凳子坐在小楼前。
夜色下，他没有把直播间打开，而是一边摩挲着终端一边望着那些苗发起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没有使用那些合成肥料液？
但种子库刚解封那几年是没有肥料液这东西的，当时也没听说这样的事。
而且为什么第三批小番茄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当时已经是第三批，数量太多，感染率他也就是知道个大概，不是精确地知道每一棵的感染率，以至于这种情况也有，但他并未发现？
最开始是小番茄，这一次是樱桃萝卜和小白菜，这已经是三样作物，问题显然不在品种……
想不通，童湛言不再去想。
揉揉鼻梁，他打开终端找出清霁月的联系方式，然后发送通讯请求。
通讯很快接通。
清霁月正在一个像是什么办公大厅的地方，但那办公大厅显然已经很多年没使用，因为一侧的墙壁都已坍塌。
他周围好些人，且个个满脸疲态。
“出什么事了？”童湛言打量清霁月时，清霁月也打量童湛言。
他回到清家后，就跟着清家的其中一个小队在顺着清家看守的范围做巡查。
白天他们一直在路上，入夜后，他才找到机会上童湛言的直播间，结果童湛言的直播间却关着。
评论区已经热闹很久。
他也是从评论区才知道童湛言下午两点多就关了。
“方便说话吗？”童湛言道，“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清霁月眉头蹙起，有人去找童湛言麻烦了？
清霁月快速出门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这一片区域非常靠近防护罩，很多年前就已经无人居住，建筑也都破破烂烂。
几乎没有月光的夜色下，它们看着颇有些阴森。
“你认识研究作物的人吗？我是指治疗狂暴方面的。”童湛言问。
“认识，你问——”清霁月话未说完一个不好的预感就涌上心头。
童湛言没理由突然关注这方面的事，除非他也感染——
童湛言平时不关直播间的，今天却突然就关掉，还一关就是一下午。
那瞬间，清霁月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先是他爷爷，然后是他父亲，现在是童湛言吗？
“你信得过吗？”童湛言并未注意到清霁月的变脸，因为清霁月那边相当黑，他只能借助终端的亮光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什么？”清霁月大脑无法思考，他血液都快凝结成冰。
“我说那些人你信得过吗？”童湛言重复。
“信？”清霁月隐约察觉不对。
如果童湛言是因为感染了狂暴想要找他寻求治疗方法，好像没必要问这个问题。
“我想送点东西过去让你检测。”童湛言道。
“不是你感染了狂暴？”清霁月问。
“什么？”童湛言被问得愣住。
清霁月悬着的心彻底放回心底，“你是说研究员？”
“对，一定要信得过的。”
清霁月稍作思考，“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不过清家认识。”
清家认识，说明是有相关方面的业务。
清霁月不认识，说明他并不熟，至少不是由他去交接。
童湛言有些迟疑。
能种的活作物和能把感染率越种越低，这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最多让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盯上他。
后者，别说有权有势的，他直播间那些普通人估计都会希望他别再任性希望他以大局为重。
可他自己现在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拿什么去以大局为重？
“到底出什么事了？”清霁月问。
童湛言稍作思考，还是道：“我有些作物，你拿去找人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顿了顿，童湛言补充，“关于治疗狂暴方面的。”
长期食用作物能够压制狂暴，感染率越低的作物效果越明显，感染率越高效果越差。
对这，目前官方的解释是，作物里面有一种成份，能够抚平他们灵体上的狂暴情绪。
而那种成份，感染率越低的作物里越多，特别是20%以内的。
种植联盟一直和相关的研究机构是合作关系，他们种出来的低感染率的作物，一部分会作为种子继续种，一部分则送去研究机构。
这些之后，20%到30%感染率的，才会送去四大家和一些需要的人那里。
但那研究和种植一样，几十年下来都毫无进展。
因此很多人都觉得，要攻破种植难关想办法解决始终无法降下去的感染率，才是治疗狂暴的重点。
童湛言并不清楚是不是这样。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
种出来感染率降低的作物他可以拿去给清霁月让他们去研究，但他已经不想再陷入之前那种被动中。
清霁月能护住他一次，再来一次呢？
他相信清霁月就算拼到头破血流也肯定说到做到，可那代价太大。
之前他是因为要通过考核是没办法才主动暴露。
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他有选择。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你——”清霁月并不傻，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其中的问题，他神情逐渐凝重。
“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童湛言打断，“到时候我们见一面吧，见面谈。”
清霁月脸色一变再变，半晌后才开口，“好。”
顿了顿，他补充，“我尽快让人过去取。”
话音落，清霁月立刻结束通讯，要去安排。
童湛言放下拿着终端的手，伸直双腿，静静看着面前过于幽静漆黑的世界。
好半晌后，童湛言才起身。
折腾一下午，他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
他才动，鸡圈那边就传来一阵不满的叽叽喳喳声，到现在了都还没吃上饭的不止他。
童湛言向着屋内而去的脚步停顿。
他看看鸡圈，又看看那些樱桃萝卜和小白菜，后知后觉地开始头疼。
那些樱桃萝卜、小白菜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感染率降低了的，就算感染率没降低的，也很有可能成为对比材料成为研究的关键。
可除了它们他也没有其它可以喂鸡的东西。
见他半天没动静，叽叽喳喳的声音越发大。
大里面还掺着些委屈。
它们都饿惨了。
童湛言认命地向着那片樱桃萝卜和小白菜而去。
几分钟后，新鲜的小白菜碎末倒进食盆，一群鸡崽立刻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