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两个年纪最小,也最引人瞩目。
两人身高均超过一米八,身形高挑而修长。
前面那个一头齐腰长发高高束起,鼻梁高挺眉眼英气自带锋芒,再加上背后那一杆比他人还长的雪白长枪,整个人就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剑,夺目逼人。
另一个也是长发,却只是从耳边撩起两束头发随意束起,他面容更偏向中性很是漂亮,笑起来时无限温柔。
两人一冷一热,是两个极端,却又莫名和谐。
童湛言看去间几人也注意到童湛言。
视线相对,看清童湛言在做什么,一群人都愣了下。
童湛言这是……
一群人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而去。
清霁月忍不住多看了眼。
作为常年驻守在外围的四大家族,外城的混乱他早就习惯,但他没想到斯荻军事学院里也会有这般落魄的人。
童湛言几乎是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那让他哭笑不得。
在他以前的那个世界,很多条件有限的花友菜友都会攒集厨余垃圾自己制作肥料,去翻垃圾的也不是没有,要是偶尔捡到点别人不要的花盆或者花,那更是值得发到网上炫耀的事。
但在这里,这些好像有点另类。
童湛言有冲上去解释的冲动,但迟疑片刻后却选择了放弃,他可不想被魔鬼王拖去退学。
要是被退学,那他就真的要去翻垃圾活命了。
走出一段路,古吟风也回头看了眼,刚刚那人看着也是个新生。
古吟风想起宿舍的事,他开学那会儿已经来报到过,但清霁月却还是第一次来,“宿舍你要升成单间吗?我旁边的房间还是空的。”
清霁月看去,眼中是淡淡疑惑。
“普通宿舍是两人间……”古吟风简单解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十二号楼楼下,清霁月被分到这栋宿舍楼。
“看看再说。”清霁月向楼上而去。
古吟风没说什么,就算急也不在这一时,下午他们还得先去报到。
古吟风笑着看向旁边几人,“那我也先回去休息了。”
“好。”
“拜拜。”
话音落,古吟风向着后方一栋楼而去。
目送他离开,留在原地的几人都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清霁月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难相处些,这一路下来除了古吟风他就没和任何人说过话。
“明日之星嘛,骄傲点很正常。”为首的人道。
其他人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上楼,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号,清霁月把终端在门锁前晃了下,门立刻弹开。
看清屋里情况的瞬间,清霁月眉头下意识皱了下。
宿舍主体是一个挺规则的长方形,两张床各摆在左右两边靠墙的位置,床的左右则分别是衣柜和书桌。
大门的对面就是通往阳台的门,那门左右的墙壁上各有一扇窗户,洗手间、盥洗池都在阳台上,因此阳台很宽。
宿舍配有基础日用,右边的还维持原样,左边却已经有明显的生活痕迹。
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住。
在门口站了会儿后,清霁月走向阳台。
走动间他正思考古吟风说的升级宿舍的事,眼角余光就在左侧阳台靠墙的角落瞥见飞动的摄像头和种在盆子里的几棵营养不良的植物。
那些草清霁月并未认出来,但联系旁边的摄像头不难猜出那应该是作物。
清霁月也看种植相关的直播。
如果说有谁最希望研究院那些人能尽快攻克种植的难题,那绝对是他。
“咔。”
清霁月正走神,半掩的宿舍门就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清霁月回头看去。
认出对方,清霁月愣了下。
正疑惑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关了门的童湛言发现屋里多出来的人,也明显怔了下。
清霁月看了眼童湛言手里提着的袋子,他已经嗅见血腥味。
童湛言嘴角立刻再抽了下。
“……不是拿来吃的。”
童湛言觉得,他这舍友大概是要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了……
童湛言反手把门关上,顺便自我介绍,“我叫童湛言,也住这屋,你一直没来,我就先选了位置。”
说话间他提着东西向着阳台而去,蛋壳味道确实有点大,得尽快处理。
清霁月只看着他,并不准备回答。
看来是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童湛言哑然,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
清霁月要是走了,这宿舍就是他一个人的,那对他来说是好事。
把袋子放进水池,童湛言挽起袖子就开干。
他运气还不错,两个垃圾桶就翻出了半袋子的蛋壳。
冲掉蛋壳上的血水,再回去衣柜找了件不要的旧衣服撕成两片,一片当抹布把蛋壳大概擦干,一片把擦干后的蛋壳全部包起来。
准备好,他找了本相对厚些的书,开始反复敲打。
那蛋不知道是什么蛋,比鸡蛋大一倍,不过两者蛋壳厚度倒是差不多,很容易就被敲成粉末。
敲碎后的蛋壳从足足半袋子大缩水成四五汤勺的样子,童湛言估计了下,有点不够,但也就是再跑一趟的事。
又敲了会儿,尽可能碾成细腻的粉末后,童湛言把它们均匀地撒在了情况更好些的那四盆番茄里。
撒完,防止粉末被吹走,他又把表面的土稍稍拌了拌。
末了,童湛言掂了掂花盆,估摸着土里的水基本已经挥发得差不多可以再浇水,他接了两盆水放在阳台晾着。
自来水里通常含有大量的氯,对人无害对植物的根系却会造成伤害,而且长期使用也可能使土块板结不透气,最好是放一两天再用。
上一次他下完单后就紧张物流去了,没想到提前准备,以后肯定不能再这样。
忙完,童湛言一抬头就发现清霁月居然还没走,而是正坐在自己那边的书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见他看去,清霁月移开视线。
童湛言没去自讨没趣,午休时间已经不多,洗洗后就赶紧睡下。
童湛言睡醒时,屋里已经只他一人。
出门,童湛言一眼就看见正和一群人聊着什么的田新清。
“怎么了?”童湛言不解。
“听说清霁月已经来了。”田新清神神秘秘地说道。
童湛言哭笑不得,“……所以?”
那样的风采那样的魄力,没点真本事的人装不出来,童湛言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听说有人看见他进了咱们这栋宿舍楼。”田新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可是清霁月。
“所以?”
田新清立刻就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转过弯,整张脸都扭曲,“该不会他真的……”
童湛言带头向着楼下而去。
路上,得知清霁月居然真的就被分配到童湛言的房间,田新清满眼羡慕,知道清霁月已经离开,他痛心疾首。
早知道中午他就不睡午觉了。
不过想想他们一个班,田新清立刻迫不及待地往教室跑去。
清霁月没来教室,魔鬼王倒是时隔好几天地来了。
教务处。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开口,和我说或者和你班主任王延洲说都行。”教务主任道,“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
清霁月的情况他们都很清楚,学校对他自然更多几分宽容照顾。
“嗯。”清霁月随口应了声就要走。
“等一下,还有宿舍的事。”陪着一起来的古吟风提醒。
清霁月想起中午看见的那一幕,“……暂时就这样吧。”
话音落,清霁月出门。
“发生什么了吗?”古吟风微愣一瞬后连忙跟上,他这好友他清楚,从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只要有的选肯定不会接受合住这种事。
清霁月没去解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操场。
看出清霁月不想说,古吟风没追问只换了个话题,“那你要现在就去上课吗?估计已经开始了。”
“童湛言——”
古吟风话音才落,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吼就从左侧操场传来。
大半个操场的人都看去。
人群中,跑道里,只见童湛言抱着一只长相潦草的鸡逃命般撒丫子跑得飞快。
魔鬼王是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对童湛言的关注,像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无视是做了错误的决定所以准备补回来般,他变本加厉。
“是他。”古吟风认出童湛言。
“嗯。”
古吟风挑眉,倒没想到清霁月也会记得童湛言。
爷爷的彻底狂暴、父亲的发病再加上清家的重任以及外人对他寄予的厚望,清霁月从懂事起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训练上,少对什么人感兴趣。
“我去训练。”清霁月向着训练场而去。
傍晚,童湛言被田新清和苏烟然一左一右拖去食堂喂饱再拖回宿舍时,腿肚子都还在打颤。
扶着墙进门,发现屋内开着灯,看见正在自己书桌前看书的清霁月,童湛言讶然,清霁月怎么还在?
童湛言看看桌上的书,他不会准备留下吧?
心中疑惑,但他实在太累,甚至连仔细看看那些小番茄的力气都没有,洗漱完倒头就睡。
翌日童湛言被闹钟吵醒时,对面的床已经空了。
书还在。
估计是手续没那么快办完。
抱着这美好的期待赖了会儿床,童湛言起床洗漱完后检查起那些番茄来。
他的办法明显是有效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就连状态最差的那棵苗也见着天的好了起来。
情况本来就好的那两棵,两天过去更是又已经开出五六朵花,其它花芽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今天无论如何得把蛋壳补齐。
番茄的花在花芽分化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有几朵,掉了可就是真的掉了,不会再长出来。
一开门童湛言就看见田新清和苏烟然,前者一见他开门就伸长脖子张望。
“别望了,早就走了。”童湛言道。
田新清失望,“哦……”
中午童湛言回去时,清霁月已经在屋里。
他刚回来不久,一身汗,正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漱。
地上比之前多了个行李箱。
这是准备住下了?
单人间的美梦破碎,童湛言无奈,不过他本来也就是想想,倒也不算太失望。
又在屋里待了会儿,他拿出自己的法宝——塑料袋,向着楼下而去。
半小时后,童湛言提着半袋子蛋壳回来。
清霁月已经洗完澡,正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书,见他进门抬眸看了一眼就继续。
童湛言倒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头齐腰长发放下后,清霁月眉宇间的锋芒被中和几分,更多了几分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
可惜是个男的。
童湛言一边想着一边反手关门。
洗干净蛋壳、擦干净、打成粉、算着分量倒进花盆再把土拌均匀后,童湛言把所有番茄都放进水里浸着,自己则准备去睡觉。
起身间,童湛言发现清霁月不知何时已经没在看书,而是又在看他。
“不要告诉其他人,他们都还不知道。”童湛言笑着道。
清霁月不像是那种会到处说的人,但叮嘱一句总归不会有错。
清霁月收回视线。
“嗯。”
童湛言本以为清霁月不会搭理,却听一道声音传来。
清霁月顿了顿,又道:“清霁月。”
童湛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应他之前的自我介绍。
童湛言笑了笑,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忙完,童湛言抓紧时间睡下。
午休时间本来就不长,童湛言还花掉一半时间用来干其它,闹钟响起时他只觉刚刚才合上眼。
对面,清霁月正叠被子,看着像是也睡了一觉。
把浸盆的番茄拿出来安置好,童湛言临到门口时主动开了口,“要一起去教室吗?”
既然单人宿舍计划已经泡汤,那就好好相处。
清霁月回头看来。
“下午是文化课,历史和基础急救知识。”童湛言道。
清霁月思索片刻,到一旁书桌前抽出两本书,然后走向童湛言。
田新清和苏烟然正等在过道里,见童湛言开门都看来,看见童湛言背后的清霁月,两人都愣了下。
下一刻,田新清满眼兴奋和好奇。
苏烟然比较淡定,但也忍不住打量。
正值午休即将结束的时间段,走廊中到处都是人,这会儿也都看来。
“田新清,苏烟然,我朋友,都是咱们班的。”童湛言简单介绍了下,“清霁月,我舍友。”
清霁月看了眼。
童湛言带头向着楼下而去。
清霁月还是第一次去班里,他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立刻就安静下来。
“都是随便坐的,你随便找个空位坐就行。”童湛言说话间坐到教室左侧中排他和田新清两人经常坐的位置。
他们大半时间都是体能和灵兽训练课,文化课只占三分之一考核占比也不大,更像是高压训练下的一种调剂,所以比较随意。
闻言,教室中不少人立刻把自己身边的空位清出来,本来有人的也赶紧把人踢走,那可是清霁月。
清霁月环顾一圈,坐到童湛言左手边。
一群人纷纷看向童湛言。
童湛言也怔愣了下。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已经聪明绝顶的历史课老师腋下夹着书拿着水杯进门来。
一群人连忙回去座位。
“历史课。”童湛言翻开书的同时提醒一句。
清霁月拿出历史书。
极度催眠的声音很快响起,童湛言努力集中注意力,思绪却还是飘远。
清霁月一双手手指笔直而修长十分好看,但手指根部和虎口处却是厚茧。
他能成为如今的他,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生来就有的东西。
童湛言眼皮子快要合上的瞬间,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突兀闯入他的视线,魔鬼王不知何时站到窗外正朝教室里看。
教室中所有人一改平时的昏昏欲睡,个个正襟危坐眼睛瞪得像铜铃。
面对同学们这幅求知若渴的模样,讲台上的历史老师大为感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童湛言瞬间清醒,同时忍不住责备地看了眼旁边的田新清,居然不提醒他。
至于清霁月,他正单手支头打着哈欠。
全班公认的最催眠课威力可不是盖的。
魔鬼王并未在窗外站多久,但众人却再没睡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教室中更是立刻一片哀嚎,魔鬼王绝不会放过他们。
童湛言没嚎,他灵魂都已经出窍。
“你没事吧?”田新清一脸同情。
他不是没提醒过,可那会儿童湛言已经处于人梦合一的状态,根本没发现他的提醒。
童湛言整个瘫在座位里,只什么灵魂一样的东西飘出飘远。
如果他没记错,下午就是魔鬼王的课。
清霁月有些新奇地看着童湛言。
童湛言果然没记错,那让他整个午休期间都心不在焉。
临上课,童湛言跟着其他人一起下楼去操场时,已经是毅然赴死的心态。
整队站好,一群人自觉召唤灵兽。
清霁月见状,也召唤。
童湛言一眼就被吸引注意力。
清霁月的灵兽是一只浑身雪白,介于幼崽和成年之间的小老虎,它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又圆又大,两只眼睛更是圆溜溜。
灵兽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灵兽的性格不一定和主人一样,但灵兽的状态却绝对代表着主人的精神状态。
看得出来清霁月的精神世界相当充实富足,所以小老虎虎头虎脑相当敦实。
被注视,它朝着童湛言看来。
注意到视线,清霁月也侧目,然后就发现童湛言正咧着嘴冲着他的灵兽傻笑。
他笑得太开心,笑得耳尖通红,笑得清霁月都想把灵兽收回去藏起来。
童湛言是个猫控,深度那种。
在他以前的世界,他们学校每一只猫他都认识,还是一看见他就会翻肚皮那种。
这个世界野外还有没有野猫不知道,但家猫几乎已经绝迹,刚知道那会儿童湛言只觉天都塌了。
“先跑个十公里热身,进行默契训练……清霁月。”魔鬼王的声音传来,“你要去训练室的话就去。”
一群人迈开脚间纷纷回头看去,清霁月待遇明显特殊,但他们却并不嫉妒只是羡慕。
斯荻军事学院的入学考核是出了名的难,能留下的都非泛泛之辈。
他们这些人里不乏自负的,可那些自负在开学一个星期后就被魔鬼王碾得粉碎。
刚开学魔鬼王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一开始他们兴致勃勃,这多好玩,而且他们足足四十多个人,打一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却是他们十分钟都没撑到。
他们很快就投降,但魔鬼王却并未就那样放过,他们不攻击那他就主动攻击。
那一节课,他们完全就是在单方面被揍中度过。
可就算这样,魔鬼王的能力综合评定也才七点多而已,而清霁月,对外公布的能力评定是9.4。
满分也才10点。
清霁月离开。
童湛言视线从两只耳朵往后压去一边走一边戒备地回头看他的小老虎身上收回,就对上魔鬼王满含不善的眼。
其他人早就已经开跑。
童湛言嘴角狠狠一抽。
下一刻,熟悉的吼声响彻操场,“童湛言——”
敢在魔鬼王课上走神,结果可想而知。
夜里,童湛言是被拖回去的。
好在第二天就是周六,让童湛言有机会睡上一整天。
周日这天,童湛言给番茄进行了第一次授粉。
那些番茄他买回来时就已经开始冒花芽,二十多天过去现在早已花满枝,甚至就连状态最差的那颗也冒出了好几朵花。
不过说是授粉,其实童湛言也就是在不伤害它们的前提下拍了拍它们。
番茄是雌雄同体,只要震动够大,雄蕊上的花粉自己就会沾到雌蕊上。
至于落花,那些蛋壳粉明显有效,除了刚撒进去那一两天又掉了几朵外,后面就没再继续掉。
那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授完粉,童湛言就去休息。
宿舍就他一个人。
即使双休日,清霁月也没停下训练。
周一童湛言去上课时,手脚都还时不时能感觉到酸软。
童湛言本以为魔鬼王撒完气这事就过了,谁知道他接下去一个星期都发了疯似的把他们往死里操练。
别说童湛言,就连田新清他们结束训练时腿肚子都打颤。
古云扬这个星期也度日如年。
因为就如同预料那样,自打第一朵花开始掉落,他种的那些番茄就开始大面积掉花。
那满地雪白小花的画面,如果换成其它情况,他说不定还会背上两句古诗抒发赞叹下,然而一想到那些花是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番茄的花,他就有想去死一死的冲动。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同一个研究室的人员几乎都来看过,甚至他们种植联盟第二分部懂得最多资历最老的徐老也来过。
可就算是徐老,看了半天后也只给他留下一句“唉”就走了。
原因无他,落花病没得治,只能等它自己掉够掉到不想掉。
通常那时候,剩下的花还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倒霉点的甚至植株本身也会大面积死去。
送走来看热闹的人,古云扬颓废地倒进靠墙而放的沙发里,准备补一觉。
他明明困得不行,倒下后却一点睡不着。
他昨晚就没睡好。
翻来覆去半天依旧毫无睡意,他习惯性打开终端刷起直播间。
得了落花病的番茄,花朵和花芽连接的部分会格外脆弱,别说触碰,就是对着喘口气都可能吹掉。
可想要结果就需要授粉,授粉就得一朵一朵操作,到时还不知道要掉多少……
“咦?”古云扬正盘算,眼角余光就瞥见一幅熟悉的画面。
不知哪儿的墙角,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花盆,叶子和枝芽大面积遭受重创……
十多天过去,那五盆番茄长出不少一看就比之前那些叶子大得多生机盎然的新叶。
古云扬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一串串雪白的小花和小花后面隐约可见黄豆大小的番茄。
那五棵番茄都已经开始挂果。
可这怎么可能?
那些番茄不也得了落花病?
他认错直播间了?
古云扬立刻坐起身放大画面仔细查看。
花盆有移动的痕迹,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之前落花的那几串花芽。
掉落的花不会再长,花芽上只会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秆,古云扬甚至眼尖地在盆里看见了之前掉落的已经干枯腐烂的花。
这绝对就是之前那直播间。
可这怎么可能?
光秃秃的花枝一共六七个。
就掉了六七朵花?
得了落花病,就掉六七朵花?
古云扬这下连坐也坐不住了,他习惯性起身来回走动起来。
主播换了新的番茄?
这明显不可能,他们连种活都困难,弄出两盆一模一样的可能性就更是微乎其微。
运气好?
这倒不是没可能,落花病这东西他们至今没弄明白,所以掉多少一直是植物自己说了算。
遇到运气好的时候,也确实可能只掉几朵就停下。
古云扬来回踱步的动作停下,只觉心中的不甘烦闷都在这一刻化作酸涩。
他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
心中酸涩,古云扬却忍不住又看向那直播间。
画面中,那五盆番茄正因拂过的微风而微微晃动叶片,那画面朝气蓬勃。
古云扬下滑至评论区,想要留言问问主播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万一呢?
内容输入到一半,古云扬又删除。
落花病从他们重启种子库就一直困扰着他们,到现在都已经几十年,这期间种植联盟和外面各种研究室想尽了无数办法,但始终无法攻克。
他们尚且毫无办法,对方一个野路子能有什么办法?
古云扬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
重新跌坐回沙发,古云扬没退出直播间,点了个关注后就把终端扔到一旁任由它继续播放。
周六童湛言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睡醒时,天色又已经大亮,时间更是已经跳到周末的中午。
宿舍内只他一人。
童湛言盯着屋顶发了会儿呆后,不得不起床。
要是可以他倒想再睡一天,但距离上次给那些番茄授粉已经一个星期,而且今天也该浇水了。
番茄下方的花芽都已经挂果了上面的花芽还在萌发中的情况很常见,所以得分多次授粉。
艰难地挪到阳台,童湛言在花盆前蹲下。
“嗯?”
正叼着营养液的古云扬停下书写的动作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直播间看见人。
他有在忙碌时开个直播间放在一旁当背景的习惯,而最近两天,他开的直播间都是那五棵小番茄的直播间。
童湛言掂了掂花盆,确定水分基本已经挥发,检查起那些花芽来。
营养足够的情况下小番茄是长得很快的,一个星期就能从花芽到拇指大小。
一个星期过去,那五盆番茄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果子大的已经食指大,小的也都有小指头大小。
小番茄的花芽是一簇一簇长的,结的果子也都挂在同一个分支上。
童湛言每一颗番茄都只留了三到四根花芽,比不上他记忆中果子满枝的模样,但也已经有点硕果累累那味道。
与此同时,新一批的花也已盛开。
摄像头并未拍主播的脸始终对准番茄,应该是开了防拍摄设定。
没看见人古云扬有些遗憾,但也看出来童湛言对那些果实很满意。
换他他也满意。
检查完,童湛言心情不错地开始授粉。
古云扬吸了口营养液,正准备咽下,就见童湛言抬手,然后啪啪地开始扇那些番茄。
“噗……”古云扬一口营养液全部喷了出去。
顾不上被弄脏的桌子,古云扬立刻再看去。
只见童湛言扇完一盆换一盆,一口气把五盆都扇了一遍后,像是还没扇够瘾,又把长势最好的那两盆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拉到一个更趁手的角度,然后啪啪地继续扇了起来。
那瞬间,古云扬爆粗口的心都有了。
他当成宝贝捧在手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东西,童湛言没事扇着玩儿?
童湛言是有什么毛病?
古云扬心中着急,立刻就要发言,却见直播间已经一前一后飘出两排问号。
对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童湛言没搭理,更准确来说他好像是没看见。
对着那状态最好的两盆番茄又是啪啪两巴掌后,他反手把番茄放进旁边早就凉着的两盆水里就离开。
古云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同样感觉的还有另外两个在线观众,屏幕上一前一后两排问号再次飘过。
童湛言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就那么任由那两盆番茄泡在水里。
这下古云扬倒是弄明白盆上那些洞是怎么回事,但那并没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爽,反而愈发无语。
给植物浇水也是一门学问,特别是盆栽的形式下,水多了涝根水少了渴死。
经过他们这几十年的研究,最好的办法就是少次多量的浇,具体多久浇一次每次浇多少,那又是另一门学问。
结果童湛言倒好,嫌麻烦,直接往盆上打满洞然后往水里一扔,管你要喝多少,管够。
古云扬看看那几盆番茄,再看看它们身上挂着的那一个个玲珑珠石般的绿色小果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算是明白那些番茄为什么会是一副惨遭重创的模样了。
他拉过一旁的键盘,打开评论区就开始哐哐一顿输入,然后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