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太没礼貌了。尹秋白在内心谴责自己,然后说:“不好意思,是到了吗?”
“嗯,”温钰闵笑:“到了。小秋进去拿吧,我在外面等你。”
目送着尹秋白下了车,走进酒吧,温钰闵没有继续在车上坐着。
他推开了车门,也走到了室外的冷风里,想让刺骨的空气吹醒自己的理智。
恰在此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总。”林冬颂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你发给我的那几段视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温钰闵懒散地依靠在车上:“好久没回国了,本来想去尝尝Eliast调的酒,正好碰到林总的好弟弟在欺负我的员工,就来找林总告个状。”
“乔洛桉。”念出这个名字,林冬颂的声音顿了顿:“我知道了。温总,您不像是会大费周章跟我告状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嗯哼,主要是告状。”温钰闵语气像是漫不经心:“要不是我刚好在,我家小员工可就要受委屈了。”
“不过嘛……林总,你知道吗,我在你弟弟身上闻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味道,你猜猜看,是什么?”
电话另一头,林冬颂皱起了眉:“什么?”
温钰闵正准备回答,林冬颂却忽然皱起眉,抬起头。
林冬颂听到了书房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声:“温总,我晚些再打给你。”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刚把电脑合上,就响起了一阵叩叩的敲门声。
林冬颂:“进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门外,赫然是红着眼睛的乔洛桉。
乔洛桉刚哭过,脸上的五官都有些发肿,在头顶的光线下发着光。那股属于omega的可怜气质被这样的滑稽冲散了一些,但乔洛桉显然毫无察觉。
就在刚才,他被那个男人怂恿着来找林冬颂诉苦。
刚才顾念裴找到自己,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就离开了,把他丢给了陈令安,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留下。
陈令安倒是拉着他哄,甜言蜜语都说尽了,但一个手里没有实权的纨绔少爷他可看不上,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转头又去找那个男人。
男人是这样说的:
“你刚被认回林家不到一年,林冬颂肯定对你还有些生疏。现在怎么不是一个好机会?他又不知道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精力去查。你就和他撒个娇,一来他会对你这个弟弟更加上心,二来,还能败坏那个贱人在林冬颂那里的印象。”
虽然男人今晚给他出的两个馊主意都落空了,但乔洛桉觉得男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他可是靠着男人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正好他一直想拉近和林家大少的关系,让对方认同自己这个弟弟,但林冬颂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家里公司也从未让他接触,明显是对他还不够信任。
他有信心,在今晚拿下林冬颂。
得到林冬颂的允许,乔洛桉红着眼睛走进了林冬颂的书房。
他想了想,走到林冬颂身前,对上林冬颂的视线,他在对方膝旁跪下,仰起头,可怜地看着对方。
“哥……我、我本来不敢打扰您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涌了出来:“但我……我被欺负了。”
“小时候您跟我说过,被人欺负了可以来找您。您还记得吗?”
说完这话,乔洛桉仰头,尽力地向林冬颂展示自己的柔弱与委屈。
他甚至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淡淡地逸散在空气中,哪怕对面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omega信息素对任何alpha都有影响力,能安抚情绪,让omega显得更有亲和力更动人。
他对这些小招数屡试不爽。
见林冬颂半天没有回应,乔洛桉从眼角挤出了一点泪花:“哥,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他说完,作势真的要起身离开,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脆弱姿态。
果然等到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林冬颂叹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林冬颂终于出口询问:“说说吧,洛桉。”
乔洛桉在心中暗笑。
果然,上钩了。
他欣喜于自己的计谋得逞,嘴上却还不忘记可怜兮兮地补充:“您是不是在忙?如果在忙的话,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林冬颂忍了忍,还是没有拍开乔洛桉搭在自己腿上的手。
他又说:“说吧。”
乔洛桉这才慢吞吞地讲述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今天晚上不是念裴哥哥的生日吗?生日宴结束之后,念裴哥哥又喊我们去酒吧玩。我想多认识一些朋友,就跟着他们去了。”
林冬颂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乔洛桉说话。
“然后……然后我们就到了酒吧,我没怎么去过那样的地方,还挺害怕的。酒吧里,我们遇到了念裴哥哥的同学。……您也见过他,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念裴哥哥生日宴上的那个beta。”
他说话时,像在极力忍耐快要出口的哽咽:
“那个beta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我本来只是觉得他可怜,刚参加完生日会就要马不停蹄地去当服务生打工,很辛苦。想要多开几瓶酒,让他多拿一点提成,这样他也不用那么辛苦去讨好那些不三不四的alpha……”
“可那beta……他好像也喜欢念裴哥哥,所以对我抱有很大的敌意。非但没有接受我的好意,还偷走了我的耳坠……甚至,冤枉我诬陷他。哥,我实在是有些委屈。念裴哥哥让我不要和他计较。可念裴哥哥就是向着他说话,我知道的,他们……”
他忽然刹住话头,又开始和林冬颂道歉
“对不起,一下子对您说那么多话……没有、没有打扰到您吧?”
讲完了,他抬起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再次去和林冬颂对视。
省略掉了自己帮beta开酒的方式,将受害者和被害者的位置对调——他对自己这一段掐头去尾的讲述十分满意,信誓旦旦地认为肯定能挑动林冬颂的恻隐。
若不是刚才温钰闵发来的那几段监控视频证据,或许他真的要得逞。
毕竟林冬颂确实工作繁忙,不会花多余的精力去求证乔洛桉口中事情的真假。
只可惜——
林冬颂默不作声地看着乔洛桉声泪俱下地表演,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自从乔洛桉被以林家小少爷的身份领进林家的那天,他就有种感觉:
乔洛桉不是自己的弟弟。
而且他清楚知道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来源于时间带来的生疏,亦或者是乔洛桉和他暂时不相同的姓氏。
自己和乔洛桉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联系。
可亲子鉴定书上字字确凿,家中重病的长辈期盼子孙回归的愿望殷切。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追究,只是在背后默默继续追查寻找自己真正的弟弟的线索。
而林冬颂原先虽然也猜测这件事情或许背后另有玄机,但或许乔洛桉也不过是被背后人利用的棋子。
可今晚发生的事情让林冬颂觉得这个看起来无害的omega,或许也并不无辜。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原本对自己的成功信誓旦旦的乔洛桉因为心虚开始变得惶恐起来。
“哥,我……”
乔洛桉想要继续解释,但刚开口,就被出声打断。
林冬颂摘下了脸上的眼镜。
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脸色复杂地看向乔洛桉。
“乔洛桉。”他一字一顿地说:“关于今晚的事情,我收到了一份录像。”
他将电脑重新打开,唤醒屏幕,把电脑转向乔洛桉的方向。
电脑上播放的,赫然是乔洛桉和某个服务生交易的画面。
监控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些钱够的上你陪好几个alpha睡觉了吧?”
“你拿着,不要那么多废话。我可是林家的小少爷,就算真有什么事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只要把东西放到那贱人的衣服里就好了。”
下一段视频。
beta站在包厢正中间,监控选取的刚好是乔洛桉拿起瓶子砸向对方的瞬间。
乔洛桉欺人的姿态暴露无遗。
而他口中那恩将仇报的beta,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划伤了肌肤,被冰冷酒液沁透的身躯瑟瑟发抖。
林冬颂抬起头。
“能和我解释一下吗?乔洛桉。”
湿衣服拿在手上有些黏糊,尹秋白好不容易在温钰闵车上捂暖的手指很快又被风吹得发抖。
他走出酒吧,就看到倚靠在车边的男人正在被人搭讪。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上前。
灯下,温钰闵的身影在尹秋白的视野里显得有些虚幻,不真切。
他好像和谁都能谈笑风生,尹秋白想。
或许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omega。
曾经有段时间,尹秋白很希望自己是个omega,足够漂亮,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到一起。
而不是一个平庸的beta。
这样想着,尹秋白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指尖覆盖一层薄薄的茧,这是这些年来高强度做着各种各样零碎工作留下的痕迹。
手被冻得微微发抖,他把头抬到嘴边哈气,没哈两下,就感到指尖一热。
抬起头,温钰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前。
“冷到了吗?”
他动作很自然地将尹秋白的手握住,攥了攥,尝试用自己的体温让beta的手温暖一些。
beta的手被冻得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就像一碰就要化掉的雪。
“刚刚看你在和人聊天,怕打扰到你。”尹秋白解释。
“怎么会。”温钰闵轻叹一声:“本来就是在等你。”
他拉着尹秋白上了车。
似乎是因为温差有点大,尹秋白一上车就开始打喷嚏。
温钰闵担心:“不会是感冒了吧?”
尹秋白揉了揉自己鼻子:“不会……我身体挺好的。”
“回去洗个热水澡,”温钰闵叮嘱:“再困也先洗个澡睡。不然真要感冒。”
尹秋白答应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温钰闵车开得平稳,尹秋白不知不觉又低着头,在那股清淡茶香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温钰闵把车停在了保安亭旁边,尹秋白从他手里接过了一袋东西。
“给你买了感冒药。”温钰闵说:“记得吃,预防一下。快回去休息吧。”
尹秋白刚醒来,有些慢吞吞地低头看了一眼那袋药,犹豫了一下:“谢、谢谢您。今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
犹豫了一下,尹秋白想要去脱自己身上的风衣:“衣服……还给您。”
温钰闵却按住了他的手。
“穿回去吧,别又吹风了。”
对上尹秋白的视线,温钰闵又弯了弯眼睛:“而且,您不是说了,周末请我吃饭吗?”
他的手轻轻地从尹秋白额头前的碎发上略过:“下次见的时候再还给我。”
尹秋白:“麻烦你了。”
目送着温钰闵的车缓缓在雪夜中消失,尹秋白这才转过头,朝着小区内走。
在车上睡得挺熟,这时候被冷风一吹,尹秋白反而清醒了不少。
好像又欠了温钰闵人情。
他揉了揉被风吹的发麻的脸,想。
折腾半天终于回到了家。
尹秋白把温钰闵的风衣被他叠好,搭在了房间内书桌的椅背上。
此时的出租房和印象里的家不太一样,空荡不少。
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因为上辈子最后的日子里,他回忆得更多的是母亲还在家的时候家中的样子。
尹秋白叹了一口气。
放下东西去冲了个澡,他迷迷糊糊地躺回到了床上。
接连这一个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加上重生这件超自然的事情,尹秋白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加疲惫。
身子一沾上床,他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
于是就这样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尹秋白是被手机聒噪的铃声叫醒的。
他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虽然吃了温钰闵买的感冒药,此时却依然感到头疼欲裂。
看样子还是发烧了,没预防住。
不过他暂时没空管自己的身体状态。
一声响过一声铃声如同催命。
来电自动挂断以后又很快再次被打响,像是再不被接通就要把人的耳膜震碎,来个鱼死网破。
尹秋白挪到了床头,伸手够到了自己的手机。
一接通,对面中年妇女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
“白眼狼终于知道接电话了?快点来医院交钱,你妈就要死啦!”
事发突然,尹秋白来不及询问电话对面母亲的具体情况,简单洗漱了一下,擦干净脸上的水急匆匆就出了门。
外面似乎是下了一整夜的雪。
入眼,地上树上,甚至天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刚从室内走出来的尹秋白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白,被刺痛的眼睛眯了眯。
因为赶时间,他直接在小区门口打了出租车。
那一通电话打过来的突然,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尹秋白迷迷糊糊的,还没来得及追问反应,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一听到母亲出了事情,尹秋白想也来不及细想,火急火燎地就准备往医院赶。
直到现在在出租车上坐了下来,尹秋白才抽出空,打算回一个电话,问清楚具体是出了什么情况。
刚才那一通叫醒他的电话是舅妈打过来的。
舅妈是全职的家庭主妇,自己在家里照顾念初中的儿子生活起居。
尹秋白前段时间在寻找照顾自己母亲的护理工,对方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个电话打到了尹秋白的手机上。
“诶呀小白,我是舅妈呀!”
电话里,舅妈笑的很谄媚:“小白。我听说你妈妈是不是最近身边缺个人照顾,你要给他找个保姆啊?”
在尹秋白这里得到了肯定答案,舅妈笑得更加灿烂:“你看,这段时间小程大多待在学校,学习功课什么的也比较忙,不需要我怎么操心。我正好有时间,能抽出空来医院帮衬一下你们。总之小白你请人都是要花钱的,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如找我,你看看这怎么样?”
“不是,舅妈,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才好。”
尹秋白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处理这些人情世故,遇到这样的问题一下子也犯了难:“我妈妈病得很严重,照顾起来不轻松。”
他话里拒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但显然,因为态度不够坚定,被对面的人钻了漏洞。
“照顾人有什么难的,诶呀你舅舅还有小程平时都是我照顾的,这都十多年了,哪还有什么专业不专业。”
“不是……我的意思是……”
见尹秋白还想要拒绝,舅妈又说:“看看这小子,人说话还不听呢。君正,你做舅舅的,过来说你外甥两句啊……”
电话那边似乎是换个人,有些沙哑的男声在离着电话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开口:“小白啊,你舅妈她就是想要找点事情做。都是亲戚,大家互相帮衬一下。你看看,前两年……”
前两年,母亲的病忽然开始严重,需要动个小手术。
那时候尹秋白还没有完全放弃学业,手上的存款不多,急着用钱,就找舅舅一家寻求过帮助。
算下来一共借了两千,本加息已经还干净,但人情还没。
尹秋白确实很感谢对方一家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继续拒绝,就是他理亏。
医院的医生护士也会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实在不行自己就多来医院看看母亲。
于是尹秋白最后答应了下来。
之后母亲就一直是舅妈在照顾,尹秋白给她的辛苦费比一般护工高上几百。
母亲出事之后,舅舅一家也出了国,没有再有联系。
回忆到了这里,尹秋白拨打的电话才被接通。
舅妈那边的电话的声音有些嘈杂,是医院里的那种噪音,听得尹秋白心慌:“舅妈,我妈怎么了?”
“哦,”
这时候,张梅的声音变得不紧不慢:“你过来先,先到了医院我再和你说具体情况。”
尹秋白着急:“我妈妈没事吧?”
“……没什么事,”
张梅的声音嘟嘟囔囔,言辞含糊:“你过来吧,诶呀我这边信号不好,先不打电话了 ,听不清楚。”
尹秋白还想要继续追问,另外一头就挂断了电话。
他再把电话打过去,另一头也无人接听了。
尹秋白心急如焚的同时又觉得对方的表现有点奇怪,大早上把他叫醒,却又不说清楚母亲出了什么事情,难道……问题很棘手?
尹秋白马上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上辈子这个时候母亲虽然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情况总体还算稳定。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但即便是这样子安慰自己,他还是不免得有些担心。他记得清楚上辈子母亲的离世和乔洛桉的加害脱不了关系,那乔洛桉会不会提前动手……
他头疼得厉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好在现在这个时间马路上没什么车,出租司机似乎也知道他着急,一脚油门直直地踩到了医院。
一下车,尹秋白直直地朝着住院部跑去。
他本来就不经常运动,这一小段路就跑得气喘吁吁,冷风吸入肺里,扎得嗓子疼。
母亲的病房在三楼,尹秋白看了一眼还停在高处的电梯,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就打算直接爬楼梯上去。
可他的前脚还没有踏上楼梯,衣服就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拽住。
舅妈张梅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母亲的病房,在这里。
她开口就是抱怨:“你这急匆匆地跑进来干什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在门口等你半天呢。”
尹秋白现在满心都是对母亲状况的担心:“我先上去看一眼。”
张梅并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反倒是皱起了眉头:“诶呀那是人家医生的事情。真出了事情你过来有什么用,不是只能给你妈收……诶呀我说错话了,真对不起啊。”
“我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尹秋白眉头皱得死紧。
“不是什么大问题嘛。”
张梅这才慢慢吞吞地说:“就还是什么信息素紊乱……然后医生就给你妈开了那个针,打下去你妈就又睡着了。我看啊,就是矫情。多大点事忍忍不就过去了,打针有什么用啊,这个年龄谁腺体没点毛病……”
“我先去看看我妈。”
尹秋白甩开了女人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诶!等一下!”
张梅很快急促地说;“你先把我垫的钱还给我,三千多呢。那钱、那钱本来是要给程程交兴趣班学费的,我这边着急着要用呢!”
她拽着尹秋白,死活不愿意放人上去。
尹秋白皱起了眉。他在医院的账户里还剩下几千块,就算是要用药,也会先从他账户里面扣,扣没了也会最先通知他充值,怎么也不可能让女人自掏腰包垫钱。
“……你垫了什么钱?”
张梅的眼睛往边上一瞟。
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那个药啊。你天天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什么不正经的工作,也不知道多来看看你妈,把她扔给我照顾,连她要用什么药都不知道。我在这照顾你妈两个月,还能不知道吗?”
尹秋白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就算是要用药也会先从我的账户里面扣,不会让您垫钱。还有,那个针剂一千五一支,不是三千。”
“……上、上次也是我这边垫付的。我不管,你得还我钱,得给我钱,程程要报补习班啊!”
尹秋白不想和女人拉扯,他上楼看看母亲的情况,皱着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诶呦!”
尹秋白没用多大力,但女人却一个踉跄,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一屁股坐下就好像不打算起来了。赖在地上,开始大喊大脑:“白眼狼、白眼狼啊!”
她的嗓子扯得很大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十分刺耳,故意想要吸引走道里其他家属病人的注意力。
见人们目光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女人叫得更加大声了:“你们看啊,你们都过来评评理啊!这是我外甥,他母亲病了,我看他一个人可怜,就想着过来搭把手,帮帮他,也算是尽了亲戚的情分。”
她一边声泪俱下地哭喊,一边拉着尹秋白的衣袖不让人走:“这也就算了,我们做亲戚应该的。但是他不还钱啊!我给他母亲垫了医药费,可是这孩子不认账……他不还钱啊!”
八卦是人的天性,看到这边上演了这样一出精彩的戏码,周围人的注意力很快都集中到了这边。
“诶,你看这小伙,年纪轻轻的怎么干出这种缺德事情?”
“害,现在年轻人啊,啧啧。”
“摊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倒大霉咯。”
尹秋白本来就头疼。
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入耳,加上刚才张梅的大吵大闹,让他更是一阵头晕目眩。
他空着的那只手刚抬起来,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过一阵强烈的头晕。
可他还没站稳,余光忽然瞟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十五六岁还没分化的少年胖得像个水桶,双目通红,急匆匆的朝着两人拉扯的方向冲了过来。
也没看清楚具体的情况,他就怒气冲冲地大吼:“你个贱人,居然敢推我妈!”
没来得及反应,尹秋白被人一把推在身上,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尹秋白被推的这一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在楼梯上摔得结实,和身下楼梯尖角接触到的身体部位一阵阵生疼。
见那少年忽然出现,刚才赖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张梅这下才“诶呦诶呦”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梅心疼地扑向自己的儿子。
看那架势,似乎是恨不得把这几乎快要比他个头高的孩子抱在怀里安慰。
“程程呀,程程!”
张梅一边小声念叨,一边把少年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捂着:“疼不疼啊,程程?妈不是让你站在门口等就好了吗?”
尹秋白那样子看着瘦得一身都是骨头架子,肯定把他儿子的手打疼了!
“妈!”
尹家程脸上的肥肉一横,瘪着脸不高兴:“他居然敢打你,我非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诶!”
张梅伸手,做出了阻拦的动作。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儿子动手。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尹家程平时和人打打闹闹下手没个轻重的,要是给那小子打出什么好歹来,被讹一笔医药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昨晚一家三口吃晚餐的时,尹家程忽然放下筷子,告诉自己和孩子他爸爸想去学小提琴。
上星期学校文艺表演,半晌他有个很讨厌的同学拉了一把小提琴,他看到好多alpha都在盯着那个同学看。他气的眼睛都红了!
要是自己也会拉小提琴,哪有那个贱人出风头的机会?
只是一把小提琴就要大几千更不要提学费了。
他爸听完之后直皱眉,让尹家程好好上学,不要成日想那些有的没的。
尹家程闹了半天无果,把自己房间门一摔就开始生闷气,饭也不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
张梅心疼得紧,要是给宝贝儿子饿坏了,她今晚都要难受得睡不着觉。
对于自己儿子想要学小提琴这件事情,她是这样想的:
自己宝贝儿子长得那么水灵,再过不久肯定会分化成一个漂亮的omega。要是让自己儿子学一点迎合上层社会人审美的东西,到时候要是被哪个有钱的alpha看上了,不就飞黄腾达了吗?
她敲了敲儿子的门,柔着声音哄:“程程,程程啊,妈妈有办法,有办法给你弄钱。”
把儿子哄好了,她又转头和丈夫去商量这件事情。
可惜丈夫目光短浅,不愿意在儿子的身上投资。
张梅眼睛一转,只能开始自己想办法。
这段时间她一直收着尹秋白的钱,替尹秋白照顾他那个躺在床上的妈,尹秋白每个月会给他几千块钱。
那躺在床上的女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张梅第一次看到吓得要命。她照顾过她的宝贝儿子,哪里见过病成这样的人!
可是白给的钱也不能不要,于是张梅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尹秋白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看。
躺在床上的女人经常会打一种针剂。
上次尹秋白来的时候,张梅看见缴费单子了。
将近两千块!张梅吃了一惊。
躺在床上的人那么花钱,也不知道尹秋白一个学生,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beta长着那么一张脸,肯定没少勾引alpha。
她又想着自己这个侄子既然那么有钱,与其浪费在那个躺在床上的病女人身上,不如给她的宝贝儿子花。
要是让自己儿子嫁入豪门了,也算是没白瞎那些钱。
要怎么让那小子乖乖听话给自己钱呢?
直接要,尹秋白肯定是不会给的。
既然那种药那么贵,自己是不是可以骗骗尹秋白,说这次他母亲的药钱是自己垫付的,再让尹秋白把钱给自己?
这也不算骗。张梅想,要是自己儿子以后嫁入豪门了,尹秋白也跟着沾光了。到时候还得感谢她!
于是,这天一大早,张梅就带着儿子来到了医院门口。
她让儿子在外面等着,自己给尹秋白打了那个电话,在住院部门口守着尹秋白。
她煞费苦心地讲了半天,可尹秋白居然不买账!
要是尹秋白最后还是不愿意给钱怎么办,那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就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