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点头道:“没错,太清元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应该是你亲自穿着明月天衣下冥湖捞出了移魂枕。你先别急着否认,我话还没说完呢。冥湖寒冰流火的威力不小,明月天衣估计已经基本报废。当然,你也可把没报废的衣裳拿出来狠狠打我的脸。”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温且惠身上,如同无数细针密密扎来,她却没有半分瑟缩,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明光,有件事你说对了,明月天衣已经报废,但是报废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什么样呢?”
“五郎当初为我炼制这件明月天衣,是为了保护我。江天旷夺了他的神舍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毁了明月天衣,否则他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
“所以明月天衣是毁在了江天旷手里?”
“没错,他威胁我如果不脱下明月天衣,就要毁掉孩子的婴灵,我别无选择。明月天衣一脱下来,就被他动用法力毁掉了。如今不过只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只能对外装装样子。”
温且惠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临场应变的能力一流。面对任何质疑,都能第一时间找到理由把自己撇干净。
明光都只有佩服的份儿,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江天旷这家伙真的太不是东西了。太清元君,你受委屈了!”
“明光,我这三百年来的经历,不是委屈两个字就能概括的。我失去了丈夫,还被迫委身于杀夫仇人,为了保全孩子的婴灵在他胯*下婉转承欢。这是身为女子才会遭受的屈辱,你们男人永远不会懂。而你现在还要质疑我,认为我跟江天旷合谋杀夫,是一对奸夫淫*妇。请问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我也是在合理质疑吧?江天旷不但能如此短的时间内成功夺舍太玄真君,而且还没有惊动任何人,要说没有内应大家信吗?”
越君朴道:“这一点确实说不通,如果没有内应,江天旷想要达到目的谈何容易。”
“江天旷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我不清楚,反正我不是他的内应,而是他处心积虑要报复的对象。你们可别忘了,在他闯入云间仙境之前,所有大仙官的灵玉令牌都可以带人进出白云关。也许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他早就偷偷混入天界很多次了。”
檀豫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玄清殿的小仙官人数之多仅次于紫衡殿,没准江天旷是收买或利诱了谁暗中帮他呢?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怀疑太清元君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多谢普和真君。明光,你质疑完了吗?我的回答有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别再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被江天旷这个恶鬼欺辱多年也就算了,如果连你们这些仙官都要欺负我我可忍不了。他能逼我屈服是因为我想保全孩子的婴灵,你们无凭无据就想说我勾结奸夫谋害亲夫,我是绝对不会认的,哪怕想屈打成招我也坚决不认。”
温且惠反守为攻,一张脸虽然哭得梨花带雨,却并不楚楚可怜,而是透着一种既脆弱又倔强的不服输。
明光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太清元君,你都把这话说到这份上了,谁又敢把你怎么样呢?否则就成了一帮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了。”
云间仙境是有法有度有规则的地方,温且惠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遭江天旷胁迫的,别人根本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他俩其实是沆瀣一气。
证明不了这一点,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本来就是一个弱女子,哪怕成了神女,却是没有战斗力可言的,根本就不是你们武神的对手,只有任你们欺负的份儿。”
檀豫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太清元君,没有人要欺负你,你这些年的遭遇我们都是很同情,大家说是吧?”
在场诸仙官大都纷纷点头,既因为温且惠一直以来人美心善的人设,也因为她刚才无懈可击的表现。
明光、郦子微和越君朴则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沉默。
“好了,接下来商量一下太玄真君的后事怎么处理吧。太清元君,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檀豫有意换了一个话题,温且惠神色哀切地低下头拭泪道:
“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一切就由普和真君作主吧。五郎的后事我只有一个要求,越隆重越好,毕竟他死得太冤了。”
“那是自然,这个要求肯定可以满足你。”
明光若有所思地问道:“太清元君,那你的孩儿怎么办?虽然他的肉身早已夭亡,但婴灵一直在江天旷手里。就算他说婴灵已然消散,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爱子如命,为了保全他不惜委身于江天旷多年,现在就不打算再找找看吗?”
温且惠斜瞟了明光一眼, 眼神如背荫处的花影,斑驳而幽深。
“江天旷既然说婴灵已散,那就是散了。其实我早就觉得孩子的婴灵可能不在了, 我是他的母亲,就是存在这样的心灵感应。但是我不愿意面对这一点,宁愿相信他还在, 哪怕这是一种自欺欺人。因为无论是多么微乎其微的希望, 一个母亲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为了保护孩子不被伤害甘愿牺牲一切。这些你们男人是不会懂的, 因为你们永远体会不到用自身血肉孕育一个孩子是什么感觉。”
檀豫听得不无同情,建议道:“太清元君,既然婴灵已然消散, 要不要也再替他张罗一下后事?正好可以父子俩一起安葬了。”
“不用了, 孩子当年夭折后就已经安葬了。如今婴灵已散,也没必要再办一次。”
“为什么?让他们父子俩一起落葬于英灵岛不好吗?”
明光的疑惑让温且惠又改变了主意,“也罢,那就这么办吧!”
陆衢的后事一点也不难办, 大家商量了几句后,就基本定下了关于丧仪方面的所有事。
“诸位仙僚, 如今云间仙境的帝君之位又空出来了, 正好灵曜天君重返天庭, 由他接任再合理不过了,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郦子微的这一提议,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前, 越君朴已经铿锵有力地道:“我同意。”
钟离斐也毫不犹豫地表态, “我也同意。”
其他大仙官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檀豫身上。
如果明光没有飞升, 眼下他就是最有资格接任帝君之位的大仙官, 能甘心接受这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功亏一篑吗?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我一大把年纪,可没那个野心去争当什么帝君。明光,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你的,现在也非你莫属了。”
如果檀绍没死,檀豫或许还有心劲儿去争一争帝君之位。可是檀绍的死,让他整个人都颓得不行。
连最有资格竞争帝君之位的檀豫,都明确表示支持明光上位,其他仙官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况且明光这次的二度飞升,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牛逼。
就算在天界这种牛人扎堆的地方,也照样牛得一枝独秀,让人无法不心服口服。
“那我也同意。”
“我也没意见。”
“放眼整个云间仙境,唯有灵曜天君能担此重任。”
就连温且惠也声音缓缓地附和了一句:“灵曜天君众望所归,帝君之位舍你其谁。”
刚飞升就能当帝君,别人摊上这种好事肯定要乐开花不可。明光那张脸却无风无浪,夏荷秋菊般的淡泊宁静。
“好,既然诸位都觉得我合适,那就由我来当这个帝君吧!”
不紧不慢的声音,不愠不火的态度,整个人稳得不能再稳,不会给人半点得意忘形的感觉。
“弘文真君,那你这两天辛苦一下,开始着手准备帝君的即位仪式吧,上回你操办得就很好。”
檀豫的吩咐,郦子微当仁不让地点头道:“好的,普和真君。”
眼看明光接任帝君已成定局,越君朴上前一步道:“抱歉,我恐怕不能参加你的即位大典了。”
明光定定地看了越君朴一眼,从他一脸坚毅而决绝的神色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你要去哪儿?”
“三百年前,我负责贬你下凡是故意打开了畜生道,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很卑劣,我也一直很惭愧。现在我想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我打算去轮回台走畜生道下凡。当初让你经历的一切,我也很应该自己亲身经历一遍。”
当年越君朴虽然是有意报复明光,但这种见不得光的私心,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而是要找一个手滑开错了的理由。
如今他选择当众坦白一切,并且决定放弃神仙身份走畜生道下凡,以一报还一报的方式来承担自己犯错的后果。
钟离斐忍不住夸道:“华源真君,虽然你做错过事,但你是好样的。”
郦子微也点头道:“华源真君,你能做出这种决定我很佩服。”
明光缓缓道:“越君朴,当年你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不过我倒没有一定要以牙还牙的意思,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决定了,就走畜生道下凡,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明光,我也会向你看齐,争取几百年后以妖怪之身重新飞升,再次位列仙班。”
看着神色坚定不移的越君朴,明光朗声一笑道:“好,等你重返天庭后,你我之间的种种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到时候,我准备美酒替你接风洗尘。”
“一言为定,后会有期。”
回答了明光后,越君朴再看着诸仙官拱手行礼道:“诸位仙僚,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外,没有半点犹豫。
一年春事到荼蘼。
春暮夏初,步云山漫山遍野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独秀峰的那座地仙洞府,如今已经成了无极宗仙府,“摩宵宫”的匾额端端正正高挂在门楣上。
作为无极宗门人,明光修成正果霞举飞升后,由无极宗出面接管这座洞府,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明光不但重新飞升成仙,还直接坐上了帝君宝座,这让无极宗再次声名大振。
没落了三百余年的修真界边缘门派,一步登天又重新成为天下第一宗。
阴有苓也成了所有修真人士都羡慕嫉妒恨的人,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位女宗主完全就是躺赢。
她从一个破落户宗主秒变天下第一宗宗主,不都是全靠明光飞升带飞的嘛!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已经抱着《拏云道书》苦练多日的阴有苓,在太华山参加了修真界五年一度的太华论道。
这个论道既动嘴也动手——可以是跟别人辩论道法心得的文道,也可以是跟别人比试法力法术的武道。
阴有苓是那种能动手就不瞎逼逼的人,她在武道场上挑战了几位修真界重量级别的宗主,结果是三胜一平一负。
对于一位如此年轻的宗主来说,这样的成绩相当傲人。虽然她是女子,但很多男子都达不到她目前的高度。
唯一胜出的那位老宗主,是修真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满眼欣赏地拈须道:“阴宗主未来可期,无极宗定能在你手里继续发扬光大。”
太华论道后,关于阴有苓躺赢的说法不攻自破。
作为修真界崭露头角的佼佼者,她以女子身份担任无极宗这个天下第一宗的宗主,再没有人能说三道四。
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不远千里跑来无极宗拜师,与昔日的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阴有苓目前不打算收门徒,摩宵宫中,还是阿宽和几个师弟师妹们在跑进跑出。
锦霞峰顶,明光和任天真双双伫立,俯瞰着无数人前来朝拜的摩宵宫。山风扬起他们的衣袂,翩飞如蝶舞。
“阿难哥哥,你真的不打算下去看看吗?”
“神仙不能跟自己飞升之前的家族或师门再有联系,更不能有照拂之举,否则就是触犯天规。我身为帝君更要以身作则,否则怎么要求别人呢,对吧?”
“天界的规矩真多,看来当神仙也没什么意思。”
“天界的规矩自有它的道理所在。如果飞升上天的神仙都暗中关照自己留在人间的亲戚朋友,那么就会形成一种严重的资源不平衡,对其他人很不公平,自然要杜绝这种现象。”
“这倒也是,好吧,我对这条规矩没意见了。”
“真真,你已经是仙葩了,再苦心修炼一阵,没准也能飞升位列仙班。”
“再说吧,我现在也不着急飞升了,还想在人间凡界多呆一阵子。”
明光微笑道:“真真,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
任天真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没错,阿难哥哥,你也很清楚我在等谁了。虽然他犯过大错,但是敢作敢当,愿意付出同样的代价来改过自新。就知道我看上的男人不会差了,即使曾经走过弯路也会迷途知返,所以我又喜欢他了。”
“越君朴走畜生道下了凡,也不知道投了什么畜生胎,眼下也许是只小猪仔都说不定。等到他变成猪妖后,你还会喜欢他吗?”
明光打趣任天真的一番话,听得她娇笑不已。
“小猪仔也很可爱呀!不管他是什么妖,只要修成人形后还是那个越君朴就行了。”
“等到他从畜生修成人形,恐怕要等上很多年呢!”
“没关系,我反正时间大把,慢慢等呗!”
那日在地仙洞府对江天旷的围剿成功后,明光霞举飞升而去,任天真发自内心地为他激动欢呼,直到她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才停下来。
越君朴站在她身旁,眼神幽黑又幽深,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毫无防备地心里一抽。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对于自己做错的事,我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
任天真下意识地问:“什么样的同等代价?”
“一会儿回到云间仙境后,我会当众宣布放弃神仙身份,走畜生道下凡,一切重新开始。”
任天真怔了片刻,“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是,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顿了一下后,越君朴又道:“任天真,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原谅我。如果多年以后我想见你,如果那时你也能原谅我了,就让西湖开出一朵双色并蒂莲好吗?”
第180章 人生巅峰
多年以后, 可能是三百年后,也可能是五百年后,谁也不知道这场重逢需要多少光阴做铺垫。
如果届时修成人形的越君朴, 想要去找任天真,只能事先约定一个地点。想要知道她是否愿意见自己,也要事先说好一个能表明态度的法子。
西湖夏日的荷花胜景天下闻名, 约在这一地点, 以一朵双色并蒂莲为信, 就是越君朴想到的法子。如果她无意再见他, 他也会尊重她的决定不去打扰。
任天真由衷地微笑道:“越君朴,我的眼光果然不差,你骨子里还是当年的你, 虽然一时鬼迷心窍, 但绝不会一条黑/道走到底。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从今年开始,西湖年年都会长出一朵双色并蒂莲。”
越君朴又惊又喜地笑了,“真真, 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好, 我等你, 无论多久都等你。”
与任天真道别后, 明光去了越城与应长情见面。
越城目前在重新修建灵曜帝君庙, 建成后将成为越城最大最好的神庙, 没有之一。
明光是天界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位帝君。
他的两次霞举飞升, 是一段从人到仙、又从仙到妖、再从妖到仙的传奇经历, 与鬼王交情甚笃, 亦是这段传奇中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
云间仙境有这样一位帝君在, 三界就会很太平,无需担心发生什么仙鬼大战,将有一段很长的和平时期。
百姓都不傻,知道这位帝君能够真正达成三界之间的和平,自然是为他建再大的神庙、用再多的香火供奉都心甘情愿。
修建现场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许多都是自发来帮忙的忠实信徒。附近一座酒家二楼的轩窗前,应长情正隔窗观望着这一切。
“阿难弟弟,我来了。”
“阿难哥哥,那边正在修建你的神庙,还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整天都在说你的丰功伟绩。”
这三百年里,明光的神庙先是遭到焚毁,如今又重新修建,而且是建成更具规模的灵曜帝君庙。
普天之下,也有无数信徒争相为这位年轻有为的新帝君奉上香火。
曾经诋毁他谩骂他中伤他的那些人,都赶紧见风使舵转了口风。
他们开始为新任帝君唱颂歌,反复称赞他从高峰跌入低谷后又重新杀回巅峰的顽强不屈的精神。
说书先生们也都与时俱进,把说书内容换成了精彩纷呈的《灵曜帝君传》,据说写这本书的文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应长情并不喜欢这种捧高踩低的行为,不过听到人们各种花式夸明光,心里还是很受用了。
明光无所谓地一笑,“世人骂我也好,夸我也罢,都随他们的便。无论是骂是夸,我反正只做好自己就是了。”
“阿难哥哥,虽然你现在是帝君了,却和以前没有两样,还是我熟悉的那个阿难哥哥。”
“你也是啊,虽然当上了鬼王,可在我面前还是那个阿难弟弟。”
“无论现在是帝君还是鬼王,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当年那段难兄难弟的日子。”
明光听了莞尔一笑道:“你还记得我们被女王蜂抓去充当男宠的事吗?”
“那肯定记得,这种糗事想要忘了都难啊!”
“我来这儿前和真真见过面,她告诉我不久前见过女王蜂。”
任天真如今长住禹杭城,前几日在西子湖畔的楼外楼吃西湖醋鱼时,发现隔壁雅间隐隐有妖气外泄,便知道里头一定坐着同类。
从隔壁传来的声音有男有女,一开始还只是隐约的轻声细语,夹杂着浪荡的调笑声。后来有个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明显的醉意。
“我跟你们说,我以前很牛的,曾经是称霸一方的女王。云间仙境的帝君,和无间鬼域的鬼王,那时候一个是我的王后,一个是我的贵妃,还在我面前争宠来着。”
这话让隔壁雅间传出一阵爆笑声,有的笑出了猪叫,有的笑出了鹅叫。
“真的假的?开玩笑吧?”
“肯定是开玩笑了,你别说还挺好笑的,哈哈。”
“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初明光遭贬下凡时,我就想要把他找来当王后,没想到误打误撞遇上了,却没有认出本尊来啊!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和鬼王一起跑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实乃我生平之大憾啊大憾!否则把他俩同时搞到手,那么三界最成功的女人就非我莫属。”
“我的姐姐呀,你喝多了做白日梦呢!”
“我不是在做白日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帝君,我的鬼王,他们只差一点点就都是我的了!啊啊啊啊我的人生巅峰啊!就这样错过了!”
任天真当时也以为隔壁的女人是喝醉了在胡说八道,还觉得她角度清奇,怎么会做起了这样的白日梦。
在步云山和明光见面时,她随口提了一下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居然是事实,笑得花枝乱颤。
“阿难哥哥,你和阿难弟弟原来还曾经是这样的难兄难弟呀!”
明光一本正经地道:“是啊,那是我们最落魄最潦倒的时候,虽然被逼出卖了一下色相,但灌醉女王蜂后就一块连夜开溜了,总算保住了清白之躯。”
任天真越发笑得花枝乱颤了。
女王蜂黄牡丹喝醉酒乱说话的事,听得应长情好气又好笑。
“她是不是活腻歪了?我没去找她秋后算账就够意思了,她居然还敢来找不痛快。”
“她喝多了说的话没人信,阿难弟弟你也别当一回事,认真你就输了!”
明光之所以把这事告诉应长情,就是怕以后他从别的地方听到,生气上头去找黄牡丹的麻烦。
堂堂鬼王跟一个妖女过不去,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传出去不好听。
“行,好歹她说的是真话,不是乱喷一气。既然阿难哥哥你觉得没必要当一回事,那我就不找她麻烦了!”
顿了一下后,应长情又道:“不过之前有个姓葛的家伙乱造谣,往你身上各种泼脏水,这我可就完全没法忍了。”
明光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哦,那个葛真人,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四处胡说八道抹黑你,还以正义人士自居。我才不惯他这种臭毛病,直接把人抓去了绛英在南海的那座小岛,丢在那儿当野人。只要我的结界一日不解,他就一日别想出来。”
“阿难弟弟你这个暴脾气,应该还揍了他一顿吧?”
“那是必须的,这顿打他无论如何逃不掉,我没打死他就很不错了。”
“行了,这家伙也受到教训了,回头你抽空过去一趟,把人放出来吧!”
“没问题,我也想看看这个姓葛的知道你已经成为帝君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店小二送上已经点好的酒菜,明光和应长情面对面地坐下,准备开始动筷子。
泥娃娃版阿福从应长情的袖子里钻出来,蹦到明光的右手腕旁,亲亲热热地用额头去撞挂在金刚红绳结上的虎头铃铛,是想要跟它一起玩的意思。
以前小铃在阿福面前是只高冷的铃铛,轻易不爱搭理它。
不过自从阿福帮忙捞出移魂枕,助力明光成功收回仙剑日月明后,它对阿福的态度就改变了。
小铃是一个很有原则的法宝,它的原则就一个——不管你是谁,只要帮过我主人,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福碰到小铃后,它就自动飞离绳结,冲着主人叮叮当当响了几声。
明光了然地笑着挥手:“去吧去吧,你和阿福去玩吧。”
小铃摇出一串欢快的铃声飞出窗外,阿福满脸傻笑地紧随其后。两个法宝宛如两点飞鸿般直上云宵,在云海中你追我赶地捉起了迷藏玩。
应长情一边拿起酒壶为明光斟酒,一边问道:“对了阿难哥哥,温且惠就这样全身而退了?”
“不然呢?除非她自己愿意承认一切,否则根本找不出证据证明她做过什么。”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温且惠就是一位遭到鬼王江天旷欺凌侮辱的无辜女子,又是一位为了保全爱子婴灵而委曲求全的可怜母亲。
三界之中,无数人都要为她的无辜与可怜掬上一把同情泪。
虽然神女曾经被迫委身于鬼王一事,也会招来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但只要当事人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就伤害不了她。
而温且惠是肯定不会在乎的,她甚至直接对一个最爱嚼舌根的文神发话了。
“我知道你们会在背后编排我什么,无非就是名节有损之类的指摘。我委身于仇人是为了保全孩子的婴灵,是一个母亲豁出一切的牺牲。这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你们觉得我有错,最好是当面跟我说,别在背后乱嚼舌头。否则一旦被我知道了,我可是不依的,兔子逼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呢?”
温且惠徐徐道来的一番话,声音十分平和,没有一个凶狠的字眼,却又带着充沛的攻击力,能一刀见血的那种。
那位文神都被震住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第181章 哪一世
明光道:“总之在云间仙境, 温且惠仍然是有封号的太清元君,神女地步不可动摇。”
应长情感慨道:“这个女人真是太厉害了!顶着人美心善的好名声暗中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又把黑锅甩给你, 事败后还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全身而退,连那个死蛇精都不如她呢!”
“是啊,这么一对比, 玉京子都要逊她一筹。”
“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到头来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甚至还有不少人都相信她说的话。阿难哥哥, 现在除了你以外,她就是我最佩服的人!当然这种佩服跟佩服你的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她很厉害了!”
“她确实很厉害, 我也很佩服。”
“这个女人明明心肠那么狠毒,却能在大家面前展示出温柔和善的一面,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吧?她就不会精神分裂吗?”
明光若有所思,“或许她的温柔和善也不完全是表演性质, 因为在某些方面,她的确是处处与人为善。比如那些名字中带‘惠’字的女信徒烧香祈求时, 她都愿意满足她们的心愿。还有阿难弟弟你是一个小鬼的时候, 她也没有把你怎么样。”
“这倒也是。那晚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她比我想像中更加温柔和善。”
“我觉得她对女人和孩子的善意应该是真的, 不是表演出来的伪善。但她和陆衢闻名三界的夫妻情深, 则是她刻意表演的结果。其实她很恨他, 表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半分, 心里却恨到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她为什么会这么恨陆衢呢?从没听说过他俩之间有什么矛盾, 听到最多的永远都是恩爱夫妻神仙眷侣那一套。”
应长情一脸的纳闷不解, 明光缓缓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猜测?”
“温且惠憎恨陆衢,应该跟她死去的孩子有关。”
“她死去的孩子不也是陆衢的孩子嘛,为什么孩子死了却要憎恨孩子的父亲呢?”
“这是不一样的,虽然温且惠和陆衢是孩子的父母,但孩子是她用自身血肉孕育出来的生命,她对孩子的感情跟陆衢肯定不一样。如果陆衢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做决定时或许也会痛苦,可最痛苦的人一定是温且惠,因为这对她来说是身心方面的双重打击。”
“为什么陆衢会不想要这个孩子?难道温且惠当时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吗?”
“那倒不至于。温且惠嫁入北鄣王室为太子妃,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过得如履薄冰,怎么可能会在那个时候给陆衢戴绿帽子。况且她要真是红杏出墙被发现了,死的就不只是孩子,连她自己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