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义真人不以为然地道:“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都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奇女子,阴有苓有资格跟她们相提并论吗?”
“有没有这个资格,也要给她机会试试看才知道吧?如果当年花木兰没有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如果樊梨花和穆桂英皆因女子身份不得挂帅出征,试问她们又怎能成为名满天下的巾帼英雄?”
任天真有理有据的反驳,让崇义真人无法不语塞,片刻后他果断决定撇开这茬说正事。
“眼下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仙剑日月明现世,阴真人是无极宗的人,不妨先试试看能否拔出此剑吧!”
崇义真人想利用阴有苓拔剑,她才不想配合呢,很干脆地摇头道:“没兴趣。”
“那你来干什么?”
任天真抿唇一笑道:“我们来看热闹的,不行吗?”
崇义真人气恼又无奈地拂袖而去,懒得再理会这两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步云山的上方,蓝天仿佛是一望无垠的碧海,朵朵白云如白帆般飘浮其间。
其中一朵白云上,越君朴独自迎风而立,衣袂在风中翩跹飞舞。他默默俯瞰着下界发生的一切,面孔僵硬如岩石。
数日前,隐约的神光闪现,说明仙剑日月明的封印已经有所松动。
不过短短几天功夫,这柄仙剑居然就破封而出,只能是有人出手解开了封印的结果。
想要解开仙剑封印的人,除了明光之外,还会有谁呢?而他居然也做到了。
越君朴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明光,真是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样的能耐。
当年走畜生道下凡的谪仙,如今只能是妖怪一族。而三百年的修行不过只是小妖一枚,可明光却能解开仙官的封印。
一时间,越君朴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无能,还是明光太优秀,又抑或是两者皆有之。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他深感难堪。
而他也没有权利再去封印那柄仙剑。
一罪不二罚,无论是明光还是他的仙剑,三百年前都已经遭贬受过责罚了,再次封印没有道理。
如果有帝君之令又另当别论,但就算帝君办事也是要讲章程的,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的不按天规行事。
不过,就算明光解开了仙剑的封印,想要日月明认回旧主人,却是比解封仙剑更困难的事。
毕竟他如今是妖族,一柄仙剑怎么可能会认一位妖主呢?
所以,破封而出的仙剑日月明,直接飞回了步云山。把自己钉入锦霞峰顶,立成了守株待兔的姿态,等待着主人归来。
越君朴暗中冷笑道:明光,我倒要瞧一瞧,你有什么法子让日月明接纳一个妖怪当主人。
此时此刻,阿难还在一碧万顷的东海里游着泳,他打算游去最近的海岸上岸。
日月明是能够自己飞来飞去的仙剑,说飞就飞走了。可是一介小妖的阿难,还不具备腾云驾雾的能耐。
既不能跟着它飞,也不能直接游去步云山。他毕竟不是东海水族,不适合长时间泡在咸涩的海水中。
游了好半天,阿难终于抵达了慈城一带的海岸线,四肢大张地躺在沙滩上休息了好久。
这一番海底寻剑,可是让他费了不少力气呢!
接下来,阿难并不急于赶去步云山。
仙剑日月明现世,定然会引来无数人的瞩目。这个时候跑过去,只会给自己惹麻烦,可不是聪明人的作派。
反正仙剑有灵,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带走的阿猫阿狗,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一日,已经荒凉了三百年之久的步云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无数修士闻讯纷沓而至,都想亲眼目睹一下仙剑日月明的神兵风采。
锦霞峰顶已经挤满了人,尝试拔剑者也大有人在,成功者却是一个都没有。
“没有人能拔出这柄仙剑,是不是只有它的主人才行啊?”
“恐怕是呢,仙剑有灵,自然懂得忠于自己的主人。”
“可是明光已经三百年没消息了,搞不好都已经死了吧?”
“是啊,他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应该也没人关心,眼下估计就只有这柄仙剑还在盼着主人露面呢。”
任天真听了他人的对话,再看着那柄孤零零死守原地的仙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曾经威震三界的仙剑日月明,如今看起来却像一条被遗弃的老狗。守在主人昔日的家园哪也不去,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回来。
“阴姐姐,这柄仙剑看起来好像一条狗啊——我没有骂它的意思,我是想说它就像忠犬一样。”
阴有苓冷眼旁观了好半天, 对于众人争相抢着拔剑的闹剧不予置评。
但是任天真评价仙剑日月明的这番话,她却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剑是好剑,就是可惜跟错了主人。”
“那也没办法, 听说它当年由明光亲手锻造,也不可能再有别的主人了。”
出身没得选择,只能被动接受上天的安排。
无论是一个人, 一朵花, 还是一柄剑, 都是随机出现在世间的结果, 人力无法预测与控制。
仙剑日月明现世,飞出东海后自行“扎根”于步云山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三界。
云间仙境, 威毅殿, 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钟离斐,得知这一消息后,激动得想要跳下床,却力有不逮地倒了回去。
“日月明既然出现了, 那明光应该也要出现了。他肯定要找回自己的仙剑,不是吗?”
郦子微站在床畔, 低头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钟离斐直摇头。
“是又如何?你眼下这副伤兵模样, 难道还想去对付他不成?”
“我跟你说过, 生平最恨这种悖逆叛乱的家伙, 明光不出现也就罢了, 要是出现了,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钟离将军, 你知道这次是谁救了你吗?”
“谁啊?”
“表面上是太玄真君和太清元君夫妇俩, 实际上却另有其人。”
钟离斐都被搞糊涂了, “为什么还分表面上和实际上?郦夫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别打哑谜了?”
那一晚,温且慧和陆衢把钟离斐救回云间仙境后,就双双前去拜见紫衡帝君。
仙气氤氲的紫衡殿中,帝君英昊头戴玲珑碧玉冠,身披织锦绛绡衣,英武非凡地端坐于宝座之上,接见了这对神仙眷侣。
夫妇俩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信女慧慧”或许是明光假托名义;疫鬼厉无情极有可能成为新任鬼王。
对于明光是否“信女慧慧”一事,英昊并不关心,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疫鬼厉无情竟敢用毒箭暗算仙官,如此胆大妄为,日后若成了鬼王,只怕无间鬼域与云间仙境之间也太平不了。”
陆衢点头道:“帝君所言极是,我也这么觉得。”
郦子微当时就在帝君身旁侍立,听了也是暗中皱眉。
厉无情对仙官的态度如此不友善,很明显是没打算跟云间仙境和平相处。等他当上了鬼王,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至于“信女慧慧”到底是否明光假托他人名义,郦子微得出的结论和陆衢夫妇如出一辙。
此时此刻,郦子微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明后,钟离斐亦是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到底是谁假借‘信女慧慧’的名义引太清元君下凡,钟离将军,你看来也心里有数吧?”
钟离斐自然是有数的,即使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可除此以外得不出其他可能性。
“明光为什么要找太清元君来救我?当年我与他并无交情。”
“这我怎么知道?你以后有机会自己去问他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养好。”
“这伤要养多久?”
“要把毒素全部清理干净的话,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什么?居然要这么久?”
“鬼气炼毒非同小可,不可等闲视之。幸好厉无情还没有鬼王的实力,否则你没准会像当年太玄真君那样,被江天旷用鬼火灼伤的丹府至今尚未痊愈。”
钟离斐有气无力地捶了一下床板,恨声道:“该死的厉无情,居然将鬼气炼入鬼箭中,成为专门对付仙官的毒箭,我一时没留神竟着了他的道。”
回想起那晚钟离斐被太玄真君夫妇二人救回来的惨样,郦子微都不禁直摇头。
他中毒也就罢了,毒发后还掉在一个白骨丛生的乱葬岗,沾了满身腐臭味。
对于素来爱干净到洁癖的弘文真君来说,这比中毒还要可怕多了。
当时郦子微都不敢上前,很没同僚情谊的躲得老远。
次日再三确认威毅殿的小仙官已经把自家主神洗涮干净了,这才亲移玉趾跑来慰问一下。
“钟离将军,真没想到疫鬼厉无情能让你吃上这么一次大亏。”
“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了,这笔债以后一定要找他讨回来不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你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驱毒疗伤,好好歇着吧!”
临海县,是距离步云山最近的一座小城。
以往鲜少有异乡人来这儿,近日因为步云山上多了一柄仙剑,引得不少修士蜂涌而至,连带这座小城也变得热闹起来。
阿难也来到了临海县。他不再是小乞儿的模样,而是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小道士,端着一只陶钵,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化缘。
“各位施主,发发善心,结个善缘吧!”
之前以小乞儿的身份出现时,阿难先后遇见过任天真和越君朴。如果再次遇上的话,就很容易被察觉出不对劲。
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辗转三地要饭呢?普通孩童的脚力根本没那么快。
任天真倒也罢了,就算意识到小乞丐可能不简单,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越君朴就不好说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换一个伪装更稳妥。
和蓬头垢面的小乞儿不同,小道士阿难一身干干净净,面孔雪白粉嫩。
找人化缘时客客气气又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儿,让不少人不吝施舍予他,陶钵里很快就装了不少铜钱。
走进一家酒楼化缘时,老板娘见了他特别喜欢,不但给了钱,还留他坐下来吃碗素面再走。
“小师父,我用素油给你煮素面,保证一点荤腥都不沾,你就放心吧啊!”
阿难煞有介事地行礼道谢:“多谢施主。”
一碗素面很快就上桌了,虽然没有荤腥,却放了香菇片、笋丝和青菜,味道鲜美之极,阿难吃得大快朵颐。
“二位客官,里面请。”
门口又传来店小二迎接客人的声音,与此同时,系在阿难脚踝处的虎头铃铛,忽然又低又沉地铛了一声。
铃声仅传入他的耳朵,听得他手里的筷子为之一顿。
利用眼角余光,阿难小心翼翼地朝着大门口瞥了一眼,发现刚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居然是魁鬼朱颜悔和疫鬼厉无情。
朱颜悔一身明艳如枫的红衣,厉无情一袭皎洁似雪的白衫,两个人并肩而行,宛如琼花玉树相倚。
阿难暗中叫了一声苦:我去,怎么同时遇上这两个煞星了?这要是穿了帮,我今天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无论朱颜悔还是厉无情,阿难都跟他们结下了大梁子,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眼下他这个小道士的伪装,是二人都陌生的全新形象。只要他不自乱阵脚,暴露的可能性就很低。
阿难定定心神,继续接着吃面。
如果这时候神色惊惶地丢下没还没吃完的半碗面就跑,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可疑。所以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更好。
朱颜悔和厉无情,谁也没有留意角落里那个埋头吃面的小道士,走到一张临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点好酒菜后,朱颜悔看着厉无情问道:“你不是说应长恨已经完蛋了吗?他怎么又出来蹦达了呢?”
“谁知道?他都消失了整整一年,你不也觉得他不可能东山再起了吗?”
朱颜悔下意识地点头道:“他当初杀了太玄真君的黑虎,得罪了这位大仙官,引来八方追剿,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横看竖看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呀!”
“是啊,他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但他现在敢约咱们见面,显然是又有了底气。”
“如此有恃无恐,看来他躲得无影无踪的这一年里,没准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朱颜悔和厉无情出现在临海县,并非像那些修真人士一样是冲着仙剑日月明来的。
对于妖魔鬼怪来说,神兵就是天生能克他们的东西,得来无益。
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收到了厉鬼应长恨传来的讯息。说是自己已经重返人间,打算跟二位鬼僚来一场会晤。
应长恨人间蒸发的一年中,无间鬼域的几大势力重新洗牌。
厉鬼消失了,水鬼不露面,四大恶煞只剩下魅鬼和疫鬼,鬼王之位的竞争就成了他俩之间的事。
朱颜悔自知实力不及厉无情,与其逞强不如示弱,还有机会扮猪吃老虎。遂主动表态如果他有意问鼎鬼王之位,自己愿在麾下效力。
对于朱颜悔所表示出来的臣服之心,厉无情虽然无法确定是真是假,却也照单全收。
至少名义上他也算是没有对手了,至于她暗中打着什么小算盘,他也会心存防范。
这一年来,厉无情可没有闲着,又是炼化黑虎的内丹为己所用,又是利用鬼气精益求精地炼制“伤神”毒箭。
目前两样都已经初见成效,成为鬼王已是指日可待。
谁知在这个时候,销声匿迹了一年的应长恨突然冒了出来,还主动约两个竞争对手见面。
朱颜悔都罢了,毕竟之前两人并没有撕破脸,厉无情却是跟他彻底交恶追杀过他的人。
第60章 露面
应长恨之所以龟缩起来不敢露面, 除了太玄真君陆衢的那一纸梦令引来的八方追剿,另一大原因也是要躲避厉无情的追杀。
意外发现他的实力减弱后,他一直想趁他弱要他命。
因为弱鸡所以不得不低调躲着的应长恨, 突然一反常态地高调起来,主动约朱颜悔和厉无情来临海县会晤,这样的会晤肯定不会是什么“亲切友好”的气氛。
朱颜悔了然地道:“应长恨敢把咱俩同时叫过来见面, 还约在步云山下的这个小县城, 这个底气可不小呢。”
最近因为仙剑日月明现世, 大量修士扎堆跑来步云山, 山下的临海县也到处可见修士的身影。
而太玄真君陆衢的那纸梦令还没作废,应长恨的性命依然是修士们可以用来换取度化成仙的大好机会。
只要他一露面,也不知道多少修士想要把握此等良机。
如此不利于自己的局面, 应长恨都敢高调亮相的话, 那他的底气绝对不是一般的足。
“厉无情,你有把握胜过他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不是他的对手,我可不会出手相助。你们俩我谁也不帮, 谁胜出我就奉谁为王。”
厉无情漠然道:“知道,没打算让你帮我, 你不背后捅刀子我就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像你这般俊俏的郎君, 我也舍不得捅了!”
朱颜悔斜瞟着厉无情, 眼波如秋水, 缠绵又多情, 似乎对他并无恶意还颇有好感。
“行了, 别装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朱颜悔, 如果有机会弄死我和厉鬼自己上位,你会眨一下眼睛都算我输。”
厉无情声音冷冰冰,朱颜悔却娇滴滴地掩唇笑道:“哪有啊!人家才没那么狠心,没准还会为你们掉两滴眼泪呢!”
阿难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俩的对话,听到的内容让他暗中欣慰。
看来应长恨的法宝已经炼成了,骷髅头骨阿福现在肯定是个大杀器,他约厉无情和朱颜悔过来会晤,是打算秀肌肉亮实力的。
一碗面已经吃完了,阿难站起来向老板娘道谢后走人,可是还没走出店门就被人拦住了。
“小师父,你是哪座庙里的?”
拦在阿难面前的人是厉无情,无意中瞥见一个七八岁的小道士,他忽然想起当初应长恨假扮孩童的事,不觉心里一动。
“小道来自城隍庙。”
城隍庙哪里都有,供奉着守护城池之神,大多是有功于地方民众的文臣武将,这个回答是不会出错的。
“不知小师父的法号是?”
“小道尚未受戒,主持还没有赐我法号。”
“小师父年纪尚小,怎么就一个人出来化缘呢?”
“主持说化缘是结善缘,让小道多结一点善缘。对了,施主愿意发发善心,结个善缘吗?”
阿难反攻为守,捧着陶钵跟厉无情化起了缘,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给出一锭金子。
“天啊,是金子呢!”
阿难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张得老大,整张小脸蛋就是一个放大的惊叹号。
“这个善缘结大了,敢问施主高姓大名?小道回庙里后,就请主持为施主立一块消灾延寿的长生禄位祈福。”
“不必了,你走吧!”
小道士的对答没什么漏洞,厉无情听不出有任何问题,但也不知为何,他却还是想试试他。
回到临窗的座位上,厉无情左手中幻出一张弓,右手虽无箭,却做了一个拉弓引箭的动作,瞄准的目标就是刚走出酒楼的小道士。
如果他是普通人,那么这无形一箭肯定躲不过,中箭后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朱颜悔有些奇怪,“你干吗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因为我怀疑他不是一个小孩子。”
“所以你想射他一箭试探一下,如果他就是一个小孩子呢?中了你的鬼箭恐怕小命难保。”
厉无情神色冷漠地道:“那就是他自己不走运了。”
无形的箭气朝着小道士的后背疾射而去时,他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无形箭射了一个空。
看似只是巧合,但厉无情却不这么认为。
就连朱颜悔也察觉出了异样,“这小道士要不就是运气特别好,要不就是如你所说,不简单呢!”
厉无情身子一晃,瞬间就移到了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小道士面前,神色阴冷地盯着他问:“你到底是谁?”
阿难知道刚才的摔倒躲避有些太巧了,可是不躲又不行。厉无情的鬼箭连仙官都能射伤,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施主,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好吓人。”
阿难小嘴一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小道士被一个成年人欺负的场面,顿时引得不少路人纷纷围上来。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就知道这位公子凶了这个小道士。”
“这位公子,你如此体面,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小孩子呢?”
“是啊,大人欺负小孩,太不像话了!”
在一片指责声中,厉无情很不耐烦地低吼道:“闭嘴,统统给我滚,否则就是找死。”
厉无情文弱阴柔的外表,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可言,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可是当他那张美如好女的面孔上,突然露出阴冷暴戾的神色,透出又疯又狠的气息时,却能令人寒毛倒竖地意识到,这人其实是个不好惹很难搞的危险人物。
路人们可以打抱不平,但前提是不能危及自身。一看情况不对,都不敢再跟厉无情多对视哪怕一眼,纷纷转身走人。
然而,一位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却逆着退散的路人走过来。身形高瘦,表情高冷,目光冰凉地注视着厉无情。
“厉无情,一年不见,你怎么还在欺负小孩子?莫非只有这等能耐?”
看着阔别已久的应长恨,阿难的嚎啕大哭都为之一顿:这死鬼,总算是露面了!
应长恨既然现身了,厉无情就没功夫来找他的麻烦了,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安静地爬走。
厉无情的瞳孔微微一缩,“应长恨,你当了一年缩头乌龟,现在却敢高调亮相,不知有了什么能耐呢?”
“敢出来跟你们叫板,自然是有了大能耐,否则我可没兴趣来送死。”
顿了一下后,应长恨改变了谈话对象,低头冲着正手脚并用悄悄往外爬的阿难道:“喂,你去哪儿?”
一边问,他一边伸出右手,揪住阿难衣裳的后领襟,直接把“小道士”像拎小猫一样拎了起来。
那一双小短腿无法着地,在空气中乱蹬一气。
“啊啊啊,这位施主,你为什么也要欺负小道啊?”
应长恨似笑非笑地盯着阿难上下打量,“不为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
“看我不顺眼你可以选择不看啊!况且我不是正要走开不碍你的眼吗?”
“已经看见了,还觉得很碍眼,就想把你吊起来暴打一顿。”
“什么?!死鬼,大人不能欺负小孩,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应长恨的唇角微微一动,一丝微笑绽开来,如乌云裂隙中的阳光一闪,点亮了他的整张面孔。
厉鬼其人出了名的冷,冷心冷面冷漠冷酷,冷得像是完全没有温度一样。
此刻他却破天荒地露出一丝带着暖意的微笑,厉无情不禁心念一动。
这个小道士到底是谁?应长恨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察觉到小道士有问题想要发难时来了,难道就是为了捞小道士一把吗?
无间鬼域的鬼,都不是爱交朋友的人,鬼吃鬼的同类相残就注定了他们要彼此防范。
这种心理一旦形成,对其他人也会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与戒备。
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小道士,应长恨没理由突然生出保护心理,他可不是那种洒向人间都是爱的大善人。
他愿意出手帮小道士,那就说明小道士跟他的关系匪浅。
能和应长恨关系匪浅的人,厉无情只能想到一个——那晚在玉岭放大招救走了厉鬼的小妖和光。
两道冷冷的寒光瞬间在厉无情眸底亮起,与此同时,他右手幻出一支白翎箭,闪电般直刺“小道士”的后背心。
当初要是没有和光这个可恶的小妖,那晚在玉岭他就能一箭双雕,既得到黑虎的内丹,也得到应长恨的鬼元精华。
这种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不弄死他何以消心头之恨?
白翎箭却刺空了,应长恨拎着“小道士”倏忽冲上半空,一袭黑袍的身影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朝着步云山展翅飞去。
想跑,没门——厉无情不假思索地追过去。
刚刚走出酒楼的朱颜悔,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想要看看有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
步云山荒凉了三百年,这几天却热闹得活像菜市场。
每天有很多修士跑来锦霞峰顶,都想试试看自己能否拔出仙剑日月明。
有人尝试失败后就走了,有人却舍不得走,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把仙剑搞到手。
第61章 黑气
仙剑有灵, 就算不能让它认主,供奉在家里也能辟邪驱灾,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 是不可多得的镇宅之宝。
崇义真人一心想将日月明收入囊中,让手下人集思广益想办法,结果心腹弟子吴良想出了一个很不厚道的法子。
“师父, 仙剑日月明当年出自无极宗, 它如今扎根步云山, 也是因为这里曾是无极宗仙府摩宵宫的所在地。既然如此, 如果咱们取来摩宵宫的匾额,或许就能拔出此剑了。”
修真门派的仙府门楣上都挂着一块匾额,那是宗门的不二象征。
历代宗主继任时, 都要用指尖血和着金漆, 一边默念咒语一边把匾额上的每个字重新描一遍。
这一仪式能赋予匾额灵性,让它成为灵物,焕发出常人看不到的灿灿灵光,令妖魔鬼怪不敢轻易靠近。
仙剑日月明也是灵物, 还同样出身于无极宗。师出同门的灵物,某种程度上可以相互感应与认知。
三百年前, 无极宗仙府摩宵宫被雷火烧毁一空, 唯有这块玄铁鎏金的匾额幸存于世。
无极宗在太平岛另起山头后, 新仙府重新挂上了这块老匾额。
崇义真人深以为然, “言之有理, 那你立刻带人去无极宵, 把摩宵宫的匾额借来一用。”
吴良领命而去, 带上一队人马去了太平岛的摩宵宫。
“借用”匾额这种事闻所未闻。作为宗门的不二象征, 哪个修真门派会同意别人摘走自家仙府的匾额?
这等于自家颜面被按在地上摩擦, 绝无可能。
如果不是无极宗这种没落宗门,眼下又是一位女宗主当家,门下就几个小猫小狗似的所谓弟子,崇义真人才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他就是明晃晃地欺负人,如果阴有苓同意的话就是借用,如果不同意就要动手明抢了。
吴良一行来到太平岛后,没有遇上阴有苓这个最大阻力。
这日是阴雄的头七,她带着几位师弟师妹乘船出海,以向海中撒供品的方式祭奠亡父去了。
唯一留下来负责看家守门的阿宽,根本就不是吴良一行人的对手。
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被打倒在地,捆成粽子状扔在一旁,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伙强盗摘下摩宵宫的匾额。
“你们这些王八蛋,算什么修仙之人?一点向善之心都没有,见无极宗现在只有女人孩子,就跑上门来欺负弱小。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
话还没说完,阿宽的嘴就被一道禁言术封住了。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但一双怒火滔天的眼睛仍在发射出强烈的憎恨。
这块“借来一用”的摩宵宫匾额果然很有用,崇义真人把它往仙剑日月明旁边一竖,剑在鞘中传出一声龙吟似的剑啸。
他再伸手拔剑时,很轻松地就把仙剑连剑带鞘从岩石里拔了出来。
主人不见踪影,无极宗也不知去向。
当孤零零等在步云山的仙剑日月明,突然感应到了摩宵宫匾额的存在时,或许有一种遇上亲人的感觉,自然就同意了带来匾额的“亲人”把自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