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乡巴佬又干什么了?”赵锐那叫一个着急啊,恨不得立刻就从楼梯上跳下去好能看到自己的新玩具。
但身边的人哪里敢让他跳?
拉衣服的拉衣服,拽手臂的拽手臂,不敢动的就跪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赵锐收回跃跃欲试的腿脚,难得明媚了一下的眉宇间再次染上阴霾。
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京城的人民看到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他们无比熟悉的一张脸,顿时就吓懵了。
不是,这位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提醒一声?这不是存心让他们死吗?
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有喊“二皇子殿下”的,有喊“明王爷”的,有叫“千岁千岁千千岁”的,也有胡说“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总之,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这也是导致茶楼里的人听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嘈杂的原因。
“我的天呐。”有人几乎要晕过去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二皇子殿下怎么会和那个死胖子扯上关系?”
——这是和凌燕南关系不错的。
“我靠……怎么没人提前报信啊!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是受到过摧残的。
“噫,那位最近的动作还挺频繁的,这位不会是回来争一争的吧?”
——这是阴谋论的。
当然,最后一种含量非常小。
毕竟生在京城。他们总是对皇家有更多的了解的。
比如二皇子殿下真是自己不想当皇帝,不然以太子殿下的弟控程度,大概能先造个反把亲爹踢下皇位然后亲手把弟弟扶上去。
再比如二皇子殿下成功登基的可能性比皇后娘娘垂帘听政的可能性都小。
不过这个比喻并不准确,毕竟皇后娘娘还能和皇帝各开各的后宫,天天以将军之身上朝呢,垂帘听政对她来说……大概是就是一个兵变的破事,全看她自己想不想。
目前,应当还是不想的。
——是的,本朝就是这么一个开放的时代,这最尊贵的皇家家庭已经混乱无序到御史都当没看见了。
能咋滴?
你参皇帝一本,他还能听你的不成?
要是换了其他皇帝,说不准行。
但其他皇帝不是这位皇帝,也根本就干不出来这么荒唐的事啊!
和妻子各开后宫,和儿子平分天下,和好友共掌朝堂江湖这种事,一般人别说干出来了,想都想不到!
不止有一个人觉得,他们这位陛下出生的时候天上的估计有什么他们没看到的异像。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异常啊!
凌燕南本就凌厉的五官舒展开来,比起前几年离开的时候,已经长成的男人明显更加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呜,明王殿下好帅!”
不知道是哪个大姑娘小媳妇的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二皇子殿下确实是越来越帅了嘛。
从小帅到大,一点儿都没有长残,真是可喜可贺。
凌燕南并没有因为被夸奖而露出笑容,相反,他的脸反而更黑了。
他花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也让其他人忘掉这个该死的封号,结果一回到京城,这么多年的努力立马化为乌有。
“我今天回去就让老头子下旨给我换了这个破封号!”
“明王……”
陆景和咀嚼着这两个字,粲然一笑:“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思虑果远曰明*……是个很好的词呢,陛下和殿下都很用心。”
至于和凌燕南到底是不是相符,陆景和没说。
他没说,凌燕南也知道那言下之意,顿时没好气地道:“老子从来不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没有我配不上的,只有配不上我的!”
他难得对陆景和恶声恶气,又是恼羞成怒之下,就难免让人好奇了。
陆景和也是平凡人,所以他大胆发问了:“既然不是……那是为什么?”
陆景和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有无数人伸出了痛苦的手。
不!不要问!
他们好不容提才淡忘……
凌燕南的脸又黑了一层。
但面对陆景和好奇的眼神,他仍然舍不得,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当时有个很畅销的话本,主角是个读书人,然后一路科举遇到贵人一路升级,最终成为了摄政王。”
他说着,似乎又重回到了那个怒气冲天的下午,连说话都自带感叹号:“我当时马上要加冠封王,他们商量着要给我一个什么封号,然后我当时拿着话本子路过,就被他们强行安上了喜欢的名头!给我定下来了!”
字字泣血啊。
陆景和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凌燕南的头。
孩子也太惨了。
而正在这难得温馨的时光,又有一道声音大大咧咧地插|进|来了:“呦,说什么呢这么亲密?带你爹一个!”
说着,宽大的手掌直冲着陆景和就来了。
这话可太不客气了,可这声音又未免太熟悉了。
凌燕南来不及细想,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腕,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恰好与赵锐对上目光。
四目相对,二人都沉默了。
凌燕南心想,怎么又是这条傻狗?
赵锐其实在京城的二世祖里也属于比较特殊的那几个。
他可不是什么皇城根下长大的公子哥,而是镇北侯大元帅的长子。
刚会走路就开始扎马步,练内功,学习各种刀枪剑戟,七八岁还没有马高没有刀长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了,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位小将。
然而北疆苦寒,老侯爷早逝,仅有一个儿子,元帅和夫人又常年镇守边疆,老夫人膝下寂寞,又心疼孙子受苦,几乎是强行把孩子要了过来。
老夫人所知道的最好的不危险的出路就是进书院读书,科举考功名当大官。
老人家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可赵锐一介武夫,边疆哪儿有什么大儒,连个识字的先生都难找。
于是进了书院,课程是百屁的听不懂不说,还要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本帝尚武是没错,可老夫人送他来的是先帝时期老牌贵族世家们合办的书院啊!
于是被排挤,好像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于是本就脾气暴躁的赵锐几乎是天天打架,把一群柔弱书生打的根本下不了床。
——这事甚至还直接惊动了凌北辰。
没法子,老夫人年老体弱精神更是不好,管不住正活蹦乱跳的大孙子,儿子倒是能管住,可哪回得来?那几句随着书信的斥责,被怒火浸染的半大小子才不放在心上。
世家大族都是被权利话术浸透了的人精,这群小孩儿从小就收到熏陶,了不得的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哪怕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明白真相到底如何,可苦于没证据啊!
赵锐这个施暴者的一面之词当然就更不能相信了。
那时候,正当中二的二皇子殿下站出来了。
他乔装打扮——其实就是让人给他易了容——自己也进了书院。
果然,小兔崽子们还是定力不够,刚进了书院感觉自己脱离危险之后,就对着赵锐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嘲笑。
凌燕南潜伏几天,收集好了证据,扭头就把这群人打了几十大板,还带着赵锐围观。
渴望得到崇拜的二皇子殿下洋洋得意:“怎么样?服不服?”
赵锐这回没开口,也没动手,只是星星眼的看着自己新认的老大。
“……”
“看我干什么?你没事儿干了?”
回忆结束,凌燕南看到眼前人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神情,脱口而出。
却依然不是什么好话。
“老大, 你别这么说话,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被学堂先生制裁的恐惧。”
所幸,眼前人的回答与当年不一样了。
看着赵锐逐渐变得无奈的神情, 凌燕南感到了深深的冒犯,缓缓撸起袖子。
——小王八羔子还想蹬鼻子上脸不成?不揍你一顿就不知道谁才是老大!
“咳咳。”
眼看着一场朋友相残全武行就要上演, 陆景和连忙轻咳一声, 打断了紧张的气氛:“雁南,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温润的声音将两个人都吸引过去。
望着一身白衣,谪仙之姿的陆景和,赵锐傻眼了:“老大,你这哪儿拐来的小美人?”
陆景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凌燕南更是无语, 一把把他扒拉开了:“边儿去,什么小美人, 掏出来……”眼看着平日里肆无忌惮的荤话就要出口,凌燕南的理智在最后一秒回想起了他在跟谁说话,生硬地转折,“掏出剑来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
赵锐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大,再看陆景和的眼神已经从“哇!美人!”变成了“啐!祸国妖姬!”。
陆景和让这对活宝笑的不行, 赵锐看着他的眼神又慢慢直了。
“滚!”
凌燕南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可控, 立马怒吼一声, 把人扯开了。
赵锐遗憾的擦了擦嘴角, 更遗憾的发展自己竟然真的流出了口水。
丢人呐!
自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二世祖幽幽地叹了口气。
正当此时, 一匹皮毛漆黑的骏马一路飞驰而来,清脆的踢踏声响彻云霄。
“什么玩意儿敢在你爷爷我面前撒野?”
已经彻底从英姿飒爽的小将军进化成合格的二世祖的赵锐勃然大怒,拔剑而起。
凌燕南微微皱眉,也扭过头去, 正赶上一席红衣明艳动人的女孩利落的从马上翻身而下。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二表哥,请吧?”
身后自然有人为凌燕南牵来马匹。
凌燕南难得的僵硬了一下,有些心虚:“母后叫你来的?”
“那不然呢。我亲爱的表哥?”女孩毫不尊敬畏惧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姨母等着呢,您快别磨蹭了。”
“啧。怎么这么快。”凌燕南挠了挠头,有些局促,显出几分孩子气。
当然,二皇子殿下永远是骄傲的二皇子殿下。
“你照顾好景和,先把他待会侯府……算了,直接送到宫里吧,你那儿太乱了,我会吩咐好的。”
“老大你怎么还踩我……”赵锐翻了个白眼,感觉残酷的时间和美人已经磨灭了他和老大之间的情谊,“行行行,我别的都不行,嚣张跋扈是一绝。把人交给我你放心,小美人绝对受不了欺负,一定完好无损的交回你手上!”
“你最好是。”凌燕南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扬鞭而起,“还有,叫陆先生,什么小美人,没个正型!”
“我淦……”赵锐满脸无语,“老大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
雪白的马匹绝尘而去,凌燕南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他。
赵锐抓了抓头发:“那小美……陆先生,咱们走吧。总归老大把你托付给我了。”
二世祖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二世祖。
陆景和笑了笑,正待回到马车里,却突然察觉到了很多视线。
其中当然不乏有带着恶意的,更多的却是呆滞和震惊。
……好像还有一点看到什么传说中的人物似的好奇心。
陆景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个边缘小城的大夫,哪怕因为幸运值太高老救到而素有神医之名,可名声也不至于传到京城来吧?
何况姓陆的大夫那么多呢……
姓陆的大夫的确很多,可是陆景和只有一个啊!
除了本人之外都明白的消息飞速传播开来,有无数人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可怜的陆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失踪这段时间里玩家们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自从接到任务后,多愁善感又胆大包天的玩家们立刻投入了200%的热情和400%的行动力……给陆景和打下了一片天。
那么这一片天具体是多少呢?
据接任务接的漫天遍野七零八落的玩家们的不完全统计,他们打下了十三座城市——一群狗官是不敢贪了,但关着城门不让灾民进城,甚至还出动城防军暴力驱赶,城外的灾民尸横遍野——掌控了几十座大中小城市的真正统治权,在百余座城市里来了仁和医馆分馆。
而据朝廷的完全统计,他们直接打下了七座小城五座中型城市和四座大型城池,掌握了四十八个城市的真正管理权和一百五十二个城市的主要话语权——天知道整个大燕大中小加起来一共才有不到三百城市,这几乎相当于除了京畿地区,整个大燕都已经成了玩家们的天下。
四座大城池中有一个商业中心一个交通枢纽一个边陲重镇,最后一个是农业大城——别问为什么这地方还暴动,产粮越多的被剥削的才越惨。
地里刨食的贫苦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万幸没有天灾仗着土地肥沃一亩地收获十石粮食,苛捐杂税一收,就在手里不到一石。看着自己和家人只能挨饿受冻,剥削者却拿着他们的粮食锦衣玉食,剩下的泔食看门的狗都不吃,谁不会疯狂?
其他城市还或多或少遭到了像样的抵抗,这座完全没有,民众一哄而上,就连城防军和世家大族城主官员家里的家生奴才都反叛了,大势所趋,谁也救不下。
而玩家们把握住了统治权,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开仓放粮,而是安顿灾民起码有个遮蔽风雪的地方,然后就只能设粥棚,维持人们最基本的不死。
并不像大家原本所设想的那样,打下来就能吃饱饭,太多的粮食早早就已经被卖出去了,剩下的都是陈年旧粮,发霉腐烂的数不胜数。
一个以亩产丰厚闻名的城市,还需要别的地方的玩家收粮送粮,才能勉强维持人们的生活。
玩家们本来以为造反的人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会再次反叛,甚至下线都做好了再上线掉一级的准备。
然而从来没有。
灾民们虽然依旧吃不饱,没力气,可对他们比从前更加热情,甚至要出力帮他们干活,比如修建仁和医馆分馆什么的。
当然,没玩家们严词拒绝了。
扩张仁和医馆的规模是长期任务,他们有奖励的,灾民们干活进度条又不会算到他们身上,少拿多少经验啊!
但依然每天都有灾民趁着他们不注意帮忙劈柴和泥。
这群人早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每天能有定时定量,真的能喝到好多米粒的粥水充饥,已经是感激不尽,又哪里有这么多要求?
灾民们激动到想给玩家立生词,玩家们哪里敢?他们生怕折寿。最后干脆说出了陆景和的名字。
反正陆先生也是身体不好,这些生词虽然是封建迷信,但毕竟是个游戏嘛,说不准真有用呢!陆先生的身体要是能好一些,简直普天同庆!
那样他们就不用每天睁开眼都要担心陆景和会不会突然出事了。
于是在玩家们的刻意推动下,祭拜陆景和简直成了灾民们的一种生活日常,活脱脱一个大型野生宗教!
陆景和,自然就是赐福众生的神明。
——直到这里,朝廷才算是真的坐不住了。
拜托,夺权没什么,反正他们有军队,还能再打回来。并且玩家们看着其实不像反贼,朝廷早就派人悄悄接触过,给出的评价是:“有些疯癫的大贤”。
文人的话都比较委婉,其实直译过来就是:“一群脑子有病的空想家”。
想挺好,还有才华能付诸实践了,都是有本事的。
缺文臣缺疯了的武帝陛下甚至还挨个城池派人招安了,不论大小,一律有实权官当,可惜,都被拒绝了。
毕竟玩家们并不是啥真正的“大贤”,他们只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哪怕“键政”是日常,也不耽误他们有自知之明——什么“大贤”,“大闲”还差不多!
要不是有政治经济历史学大佬在论坛上的保姆级攻略贴和实时传送服务,他们能成功才怪。
于是玩家们众口一词:“在下已得寻明主,即为陆先生,还望陛下海涵。”
谁也没想到的答案,让陆景和这个原本除了一些消息灵通能知道顾尘客近期状态的,乎处于透明状态的人突然名声大噪。
直到漫山遍野的生词画像塑像并立而起,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名扬天下了。
当然,在外面,陆景和是神明,在京城,他几乎就是切切实实的反贼了!
这哪里是什么小美人?
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山啊!
御林军很想动手为自己刷一波业绩,但是看到护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赵锐,又不敢说话,更别提动手了。
陆景和本人作为风暴潮中心,却全无自觉一般微微一笑,向着所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或复杂或狂热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就进了马车。
男人一身雪白,明眸皓齿,貌若神明,,清风朗月,风骨俱佳。
抬眼看人时清清润润,哪怕看着衣衫褴褛肮脏污秽的灾民们也从无轻视厌恶,而是温柔的,带着担忧的。
正正好,是哪画像里,塑像上的模样。
神爱世人,将光辉与幸福洒向人间。
灾民们纳头就拜,参差不齐地跪了一地,却喊出整齐的尊敬:“拜见陆先生!陆先生好!”
一听就知道是玩家们言传身教。
陆景和一边深深地感慨于玩家不如没有的强大感染力, 一边觉得羞愧。
这些话把他捧得太高,陆景和却不敢迷失了自己。
他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一个误入此方世界的外来者, 甚至连玩家们都不如——起码人家是正经买了游戏的——白白占据这个位置,他心中有愧。
只是有些事情, 从来不是澄清能解决的。
马车平稳前行, 一路上尽是伏地跪拜的民众。
不只是灾民,还有大量京城的普通民众们。
灾年乱世,人们总是最爱信些什么,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寄托之处。
陆景和,恰好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不得不说, 玩家们真的很会无意识地把握时机干大事啊!
陆景和掀开厚重的车帘, 缥缈的目光似有似无,在人们的虔诚的面孔上掠过。
这是……他的信徒吗?
陆景和苦笑起来。
真的好中二啊。
让他这种年轻人怎么抵挡呢?
【任务:建设城池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长期、日常
任务目标:城池繁荣度(进度:1/100000), 群众认可度(进度:516/100000)
任务描述:陆景和看到自己的信徒,为他们悲惨的生活心生怜悯,听闻你们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城池,便请求你们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任务奖励:经验、技能、装备、声望,任意NPC好感度, 仁和医馆贡献度】
玩家们, 呆滞了。
“几……几个零?是我眼瞎了吗?这tm是个七位数???”
“不, 人数那一块儿是六位数。虽然我很怀疑这游戏到底有没有十万个智能NPC给我做任务。”
“是游戏疯了还是我疯了?”
“……”
有为数值疯狂的玩家, 也就自然有为任务感慨啊玩家:
“陆先生真是天使啊……”
“天啊, 我是在做梦吗?”
“就这个任务,我感jio我能做到退游……”
“这个游戏终于给我们风景党一点儿活路了吗!妈妈我再也不用担心等级太低会随时被NPC摁死了!”
“暴露了吧!这果然是个搬砖游戏!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那你做不做?”
“做!”
“……”
陆景和听着玩家或崩溃或平稳的议论声,轻哼一声。
搬砖游戏怎么了?
你做任务有搬砖赚的多吗?
没有, 那就乖乖搬砖!
天大地大,NPC的面子最大。
陆先生绝对要自己这名扬四海之名,名副其实了!
陆景和伸出手去。
素白的掌心几乎与如席的大片雪花相融。
又下雪了。
陆景和看着周围民众们的笑脸和玩家们或惊喜或苦瓜但都斗志昂扬的脸,微微笑了。
他收回手,厚重的车帘随之闭合。
这次就真的是,瑞雪兆丰年了。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
当年背诵这篇古文的时候,陆景和只觉得嗤之以鼻:古人类也太夸张了,不过是车轮子碾过地面,怎么可能像雷霆一样?
然而现在他发现,这真的是写实……
不论玩家还是民众们,一律都只能跟到宫门口,除了赵锐,谁也进不来。
穿着藏青色官服打着拂尘的大太监都被这阵容吓了一跳——知道的说是客人,不知道的以为逼宫呢!
也正因此,大太监原本的那点轻视才退去了。
是了,二皇子殿下虽然不太着调,倒也从没干过太出格的事,他看中的人,本就还是如此的。
陆景和从华丽艳俗的马车里踏出,进去了凌燕南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一介布衣草民,本应该只能步行走小路而已,可惜凌燕南这车给的,走大路估计都只能他一人通行,谁来都得给他让路。
太僭越了。
不过没人说什么。
二皇子殿下回宫了,那么久天大地大,二皇子殿下最大。
皇后的幼子太子的胞弟,本就是千娇百宠肆意妄为的,唯一严肃对待他的只有亲爹。
可惜,这亲爹是日常情况下宫里说话最不管用的一个。
在围观者炽热的目光中,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壮观的人潮才终于缓缓散去。
陆景和坐在车里,鼻尖全是挥之不去的,乌木的清香。
“乌木,黄花梨,小叶紫檀,红木……”陆景和当然是个识货的,所以他抚摸着木质墙壁,发出了难得财迷的感慨:“皇家是……真有钱啊。”
这种好东西皇家应该也很少,且不常用,也不知道凌燕南是从谁那儿打劫过来或者尽是给他翻出来的。
陆景和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抹上黄花梨桌面后沾上的一手土,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名贵又不常用,这是二皇子殿下专门找出来给他撑面子的!
这么说来,游戏公司也挺有钱的。
陆景和摩挲着木板的纹路,爱不释手。
这一比一复制的触感,明显是真正拥有过的人才能调出来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医馆常用的那些药材,好像也都不是什么系统随便生成,没有那么多中二名字,反而都很古朴。
陆景和倒是没多想。
中医医药,这从古至今都是有一套体系和确切记载的,当初哪怕飞跃宇宙星系也不耽误恋旧的华国人们带上他们的特产,这里面就包含了当时所有现存的中药,成株和种子都有,迁徙成功后,就又都拿出来种上了,虽然总不如原产地长得好,比较贵,但不算稀奇。
像木材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成株带不过来,种子哪怕种活了质量也大大下降,只能起个安慰作用,观赏都有点儿辣眼睛,唯一剩余的同样是华国大佬们的倾情奉献,不在博物馆里就肯定是某位祖上华国血统大佬的私人收藏。
博物馆生怕稀有木材风化了,管的那叫一严实,透明但高强度的材料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一眼还行,一米以内就要面临激光器了。
这游戏公司也有钱有见识的过分了,也不知道背后是哪个大家族在支持。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木材的具体触感的?
他印象里有介绍,但可没有这些东西的实体,他明明应该只隔着电子教科书见过图片才对,怎么会熟悉呢?
陆景和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宽椅扶手上展翅欲飞的苍鹰头部,身子一便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就好像这椅子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停车!”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把陆景和从沉思之中炸了出来。
领车的大太监客客气气:“刘公公?杂家有差事在身,要带贵客去见皇后殿下和太子殿下,不知您为何要阻拦于我?”
语气是客气了,话说的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9往人头上扣,就差直接给他定性了。
“什么贵客皇后见得,本宫就见不得?”
柔媚的女声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仿佛那格外有攻击性的一句话不是她本人出口吗一样:“本宫虽不如皇后巾帼之身,只能久居深宫,却也听说了陆先生的大名,深为敬仰。知道雁南把人接进宫了,特地来见见的。”
“还要烦请王公公请示一下皇后,本宫可以等。”
如果说前一句胡诌还算是说得过去的话,后一句真就是格外地明目张胆了。
皇后让身边贴身的大太监亲自来迎接的贵客,哪里就轮得到她先把人截下来见一见了?把皇后置于何地?
王公公既要保护陆景和在宫里不受欺负,又要要维护自己主子的见面,自然就更不肯动了:“贵妃娘娘说笑了。”
“娘娘”两个字,音节格外重,仿佛是人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皇后是以将军之身,平南大元帅之尊当的皇后,哪怕入了后宫也不耽误她上朝打仗上战场,战功赫赫,荣耀无比。
她是有史以来后宫这些高高低低的女人里唯一一位“殿下”。
不仅仅是大燕朝这短短的几百年,纵横前各代,皆是如此。
武帝并不少有,但武后,谁见过?
寻常家女子的伦理道德根本就束缚不了这一位一星半点,甚至就连世人都不在意。
当一位厉害的将军可以守卫你的家园保卫你所居住的城池,秋风扫落叶一样打退年年把城池当自家后花园劫掠的蛮子们,可以让你一家团圆,哪怕是最边疆的城里的人们也不需要生活在战争的担惊受怕中时,谁还在乎她是男是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没有人,至少百姓们不会。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一年下来手中能握住的粮食,是陪伴在身边的亲人,患难与共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