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已经这样,皇帝也只能暂且作罢。
皇子妃的事情告一段落,二皇子三皇子陆续年满十五入朝听政,二皇子去了吏部任职,三皇子则不出意外的去了兵部。
薛瑾安以为整个事件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没成想皇帝突然开口道,“你们几个弟弟年纪也差不多,也是时候出来历练历练,你们觉得他御林军是否合适?”
这话别说三个皇子,连大臣们都懵了,完全不知道皇帝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皇帝能打什么主意?他这是馋薛瑾安“开疆拓土”的才能了。一顿操作让小X老师为他所用(表面),助长了他的贪心,他想如法炮制将薛瑾安也彻底驯化,掌在手中。
薛瑾安对他心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不感兴趣,他听到御林军这三个字,眼睛就是一亮。
小X老师忍不住提醒:“这是糖衣炮弹,你清醒一点。”
薛瑾安答:“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管他打什么鬼主意,军权到了他的手里,可就别想再要回去。
第140章
反对皇帝这突发奇想提议的朝臣很多, 但真正站出来说话的却没几个,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官司打得飞起, 愣是没一个敢说“臣反对”的。
盖因这件事涉及到了七皇子。
七皇子年前一年禁足期结束,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生怕他发威, 毕竟七皇子公开露面的次数不多, 但次次都摊上大事:宫宴上露面,大皇子二皇子就被禁足,三皇子也瘸了腿;九添一里直接飞刀砍戎狄使臣,让礼部一整个部门跟着焦头烂额……
七皇子的邪门已然铭刻于心,没有人想要在这时候挑战他的威力。
然而他们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天……十天……一个月,七皇子竟然老老实实的待在昭阳宫里, 还跟禁足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宫里也风平浪静,没有再传出什么故事来。
这世间总有些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薛瑾安表现的太无害, 当即就有人把他的凶残抛之脑后, 跳出来开始大书特书,数落起七皇子的罪证,什么目无尊长行为放肆,什么不守礼仪罔顾规矩……不停的罗织罪名, 都快把七皇子抨击成海昏侯了。
最后不仅要求七皇子搬回皇子所,继续闭门反思己过,还请皇帝废除他生母追封的后位,可以说是图穷匕见。
太皇太后听完直接冷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斥责道:“要不说再锋利的刀剑, 都抵不过文人一张嘴伤人,哀家今日可算是见识了。御史之职责,乃是监察百官,什么时候连后宫的位份都要你来管了?”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哀家瞧着刘御史心中也有一片海,不然怎么管得这么宽?不如皇位也让你坐,哀家同皇帝全都听你的差遣办事,你看如何?”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说得轻飘飘地,却像是一座山峦般直接把刘御史给砸跪在了地上,直呼“不敢”。
“太皇太后明鉴,皇上明鉴,老臣当真是为七殿下,为皇家声誉考虑啊!不久之后秀女便要入京,七皇子早已经到了要避嫌的年龄,其他皇子们也都在皇子所住着,独他一人住在后宫之中,岂不叫人心生疑窦?男女七岁不同席,此等有违礼数的事情还是要尽早打算啊!”刘御史说得很是大义凌然,“妃嫔该住在妃嫔该住的地方,皇子便也该住在皇子该住的地方,此乃祖宗规矩,岂可轻忽?若是倒反天罡强行为之,必受天谴呐陛下!”
刘御史说得慷慨激昂,疯狂跟皇帝表忠心,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太皇太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可别忘了,七皇子住昭阳宫之前还有一个妃嫔进不了后宫,只能勉强在前朝后宫分界线边缘建一座宫殿住,这位妃嫔便是先皇的慧贵妃,而不让慧贵妃进后宫的正是太皇太后。
再发散思维想想这件事最后造成的结局,太皇太后和先帝几乎决裂,慧贵妃痛失二子又流产,先帝也是壮年而去……可不就应了刘御史那句“必受天谴”的话。
太皇太后没有当场发怒,让人把刘御史拖出去砍了,已经算是脾气很好了。
“刘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太皇太后面上挂着浅淡地笑,声音凉飕飕地直窜脑门,将刘御史直接吓清醒了。
之后一直到散朝,刘御史都没敢再说话,次日的早朝,这位小御史就没有出现,不少人的目光忍不住往太皇太后身上瞟,暗戳戳流露出来的表情显然是觉得太皇太后对人做了什么。
太皇太后稳坐钓鱼台,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旁人,不受这些打量半点影响。
当然,很快这件事就得到了澄清,因为右都御史这个头铁娃直接站了出来问昨天那小御史的情况,皇帝点了吏部的官员出来作答,吏部官员说是上病了请假几日。
他们这才知道,那御史昨天下朝回家,竟然在自家府邸门口被马车给撞了腰。
太皇太后当即冷冷淡淡地说道:“腰乃是人的肾水之地,可得修养好一阵子,既然如此,便叫他好好在家歇息些日子,最近不用来上朝了。”
说是最近,说是在家好好歇歇,然而却没有任何期限保证,基本上就等同于把他给革职查办了。
大臣们唏嘘哗然,觉得一个小御史罪不至此,然而说来说去这也只是一个小御史,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御史就得罪太皇太后,便低着头没有反驳,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都察院就这么少了一名御史。
很快这小御史就被人抛之脑后。
本来这事儿是太皇太后的政治趣闻,不该和薛瑾安牵连太多的,然而却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那御史会得到那样的下场都是因他告的对象是七皇子,被七皇子给诅咒了。
有人相信,更多的人是不信,正如同有人谨言慎行没有再提及昭阳宫的事儿,有人却像是命比别人长一样,非要捉住七皇子不放,这些人多是些把名声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古板老学究。
李太师是其中之一,他因为腿疾于冬日又一次发作卧榻不起,没有来上朝,只上表了一番奏折,反对七皇子继续住在昭阳宫这事儿。他还记得七皇子当年宫宴上一人考八方,把朝臣们考的哑口无言的威风样子,他这人古板但也最看重一个人的才华,对于有才之士会宽容很多,当初柳固文字狱被抓,李太师为他说了不少好话,也算是给柳固无形释放添砖加瓦了。
李太师认可七皇子的才华,奏章中说话就客气很多,整篇文章比起批评来说,更多像是看到一个冥顽不灵的瓜徒弟那样痛心疾首。
这些老学究们普遍都控制着自己的言语,只锁定住昭阳宫这个行为,而没有将其上升到薛瑾安身上。
诶,好巧不巧,这些参了薛瑾安的老头子们,之后半个月都陆陆续续缠绵病榻了起来,不出意外的,立刻就有人将原因归结到了七皇子身上,有关七皇子邪门的言论甚嚣尘上,真真假假不一而足,逐渐把七皇子妖魔化。
桩桩件件的事儿列的清清楚楚煞有介事,给崔醉都弄糊涂了,还巴巴地跑过去问薛瑾安:“师父师父,你真的可以诅咒别人吗?”
“用法力就可以。”薛瑾安实话实说。
随着这一年的调整修养,这具身体早已经不复之前的破破烂烂,他的电池也在不停地修复,而且他明显感觉到,随着他身体越好,电池的修复速度也变快了,各方面的数据更是呈指数姓氏增长。
“能够自动修复成长的人类真神奇。”薛瑾安摸了摸胸口电池所在的位置,感受着里面强健有力的心跳,终于彻底放下了换最健康电池的想法,按照那修复速度,他的电池很快也能健康,身体的其他器官也是如此。
薛瑾安的身体状况好转,他的法力自然也恢复了不少,其他的事情做不做得到或许还有待商榷,但诅咒一个人倒霉而已还是很简单的。
但薛瑾安确信自己没这么做过,他想要人倒霉是一句话的事,根本没必要把法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他也确信这个世界修仙的就他一个,这世界意识都还蹭着他的“□□”试图翻墙和修仙界搭个界呢。
“难道……师父你就是话本中遇难成祥化险为夷的主角?”崔醉的思维跳跃了一下。
薛瑾安语气淡淡:“幸存者偏差罢了。”
当人认定某个结论的时候,总是会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一大堆有的没的的东西反推证明结论的合理性,这一点小X老师运用的非常熟练,从皇帝那里诈骗了不少钱财。
崔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也有人对七皇子邪门这事儿不以为然,道:“右都御史也参了七皇子一本,他不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右都御史参人就参人,可从来不多故意诋毁人,叫人不愉快。”右都御史天天参人还能在位置上坐这么久,也多亏了他这个性格特色。
就这样渐渐的,七皇子已经成了能一言断生死的活阎王,这盛世终究如五皇子所愿。
那个御史的前车之鉴才过去没多久,还新鲜着呢,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想成为佐证七皇子阎王身份的新案例,而平日里向来最能跳的右都御史,这会儿揣着袖子好神在在的站在那儿闭目养神,完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这一下子更叫人觉得七皇子的厉害,连右都御史都忌惮。
然而实际上,右都御史只是并不反对皇子们去御林军历练这事儿,他甚至觉得这历练真刀实枪的来最好,多吃吃苦消耗消耗精力,省得跟堂上站着的这几个一样不省心。
说不省心,不省心的就来了,眼看着无人反对,皇帝就要拍板决定,二皇子给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叫他跳出来反对了一下,被皇帝斥了回去。
皇帝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确定之后当场就宣布了给几个皇子安排的位置,四、五、六都是从城防营开始,任务就是每天穿着盔甲去守城门,还是三班倒。
而七皇子,则是被安排进了御林军的主大营,这是御林军的核心战力,他们的职责是拱卫皇城,京城要是有叛乱,他们就是战场首当其冲的一支队伍,若京城一派和平,他们每天就是在营地进行训练。
这样的差别对待被所有人看在眼中,三皇子还好,他早朝睁着眼睛打盹,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多想,大皇子和二皇子却都是心思多的,他们的眼神晦涩难明,心中再一次确定——父皇果然喜爱七弟!
他们对薛瑾安的忌惮和敌意再度攀升一个台阶,太皇太后看在眼中不禁皱眉。
皇帝当然知道自己这番作为会给薛瑾安带去什么样的后果,然而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让薛瑾安立刻变成陆秉烛说得“将帅之才”,成为他的得力猛将,为他名垂千古的未来添砖加瓦。
薛瑾安对这些人的想法都没放在眼里,他晚上看完了早朝的录屏,比平时早一个时辰入睡,又在次日提前一个时辰醒来,醒来之后也没有进行晨练,而是在洗漱一番之后,就直接就出宫去了御林军大营。
彼时皇帝的谕旨都还没有下来。
迟则生变,薛瑾安对御林军的军权势在必得,已经送到他手里的肉,那就是皇帝下旨他也不会答应的,他已经将御林军视作了囊中之物,他现在出发去御林军主要是为了整顿。
先前说过,御林军已经成为了京城世家权贵的“托儿所”,里面不知道混进去了多少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严重腐化了御林军的战斗力,让昔年威名赫赫的京师守卫军成为了空有其名的废物军团。
薛瑾安修《代码功法》,追求代码的极简之美,拒绝丑陋的屎山代码。
皇帝是有心整改御林军的,但他在政治上的手段向来有些“软弱”,世家权贵尾大不掉,他没有那个魄力将其全部斩断,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一支军队被蛀空,于是从奉衣处抽调出了人手把控了核心队伍,保全御林军的部分战力。
实际上这一切都不过是掩耳盗铃,已经腐坏的肉不及时割去,是会侵蚀完好的那部分的,御林军需要一次彻底的改革。
不过这样的改革初期会引起阵痛,皇帝肯定扛不住事儿,薛瑾安索性打算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
是的,薛瑾安是去砸场子的。
有时候,人越是着急去做什么的时候,越是会遇到耽误时间的人或事儿。
薛瑾安在那条四通八达的必经之路上,迎面和前往上书房的八皇子狭路相逢,八皇子脚步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八皇子对薛瑾安的观感很奇妙,他们排行相近,年龄只差几个月,出身却也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然而后来天下的人失足滚到了泥地里,沾染了一身的淤泥,还被淤泥里的手不停地拖拽着,无力挣扎地往下坠落。
在烂泥里生长的八皇子没有伸出援手,而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在看到他的身形逐渐被污泥吞没的时候,才像是接收到了对方传递的情绪,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八皇子从来没有对薛瑾安落井下石过,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逐渐颓败凋零,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八皇子承认自己的卑劣,他靠着对比薛瑾安的悲惨,来汲取养分,让自己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本该在烂泥里腐烂的种子,突然就生根发芽开出了花,他遮天蔽日的生长起来,让烂泥都成了度化的宝地,人人都称赞它的好营养,是种植圣地。
只有笼罩在阴影里的八皇子知道,脚下的泥依旧是扶不上墙的。
又或许扶不上墙的不是烂泥,而是他自己,他拼了命求到的东西,是薛瑾安都不屑看一眼的,他舍弃尊严攀附的人,却上赶着给薛瑾安当哥还被嫌弃。
还有父皇,他的宠爱哪怕是裹着蜜糖的砒霜,至少入口也是甜的,他连这点甜都奢求不到一点。
你看,他明明和薛瑾安同龄,明明只差两个月,可父皇的眼光只停留在薛瑾安身上,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点,他被彻底的遗忘了,没有任何人记得起他。
八皇子很想重新将薛瑾安拉入泥潭里,又想攀附他爬出泥潭,万般情绪在他眼中汇聚,最后被他勉强压下,脸上挤出一个笑脸,准备用心中不知道第几遍默背的腹稿打招呼。
然而薛瑾安没有停留。
薛瑾安并没有关注八皇子的情绪,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八皇子有什么必须停下打招呼的交情,所以他目不斜视地准备从旁边走过去。
八皇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澎湃的情绪汹涌而出,带出深藏的恶意和不甘。
他愤怒到声音都变了音调,压抑而低沉,“薛瑾安!”
“嗯?”薛瑾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发出一个疑问地音节。
八皇子看他这张没有情绪的脸,只觉得胸腔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很好吗?你以为你得到的偏爱是真实的吗?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嚣张多久?”
“别太得意了,小心阴沟里翻船。”八皇子警告般地说道。
薛瑾安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恶意,也从他狰狞丰富的表情里大致分析出了他行动说话的逻辑。
他不禁歪了歪头,很诚实地询问道,“阴沟是说你吗?”
八皇子一噎,脸都差点气歪了,笑容扭曲地道,“是,对,没错,和你们相比,我就是阴沟,就是一滩烂泥,那又怎么样?”
“烂泥也能杀人!”他低声吼道。
“嗯,可以让人窒息而死。”薛瑾安认真点头。
八皇子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恼羞成怒地瞪过去一眼,“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动不了你,所以完全无动于衷是吗?给我做出反应来啊可恶!”
薛瑾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于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薛瑾安“唰”地从腰间抽出软剑,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神将八皇子上下扫量了一圈,非常体贴的给了他临终关怀,唇角弯出标准微笑弧度,语气很是友好的征求意见:“你想被怎么分解?1、按肌肉;2,按骨骼;3,按筋脉。我有点赶时间,十秒内不给出答案直接随机分配,你的选择是——?”
八皇子:“……”
八皇子第一次觉得被看不起也没什么不好。
第141章
八皇子看着薛瑾安手中那薄如蝉翼的软剑, 突如其来的阳光洒落剑身,让它呈现出一种恍若透明的感觉,森寒冰冷的剑光晃得八皇子下意识眨了一下眼, 干涩的喉咙不自觉吞咽。
思维便是在这时候发散了一瞬间, 那一瞬间八皇子想了很多。
他是知道这把软剑的, 上书房的武课上四皇子从腰带中将其抽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成功叫对战的人落败,将自己从武力值废物变成了心眼多的武力值废物。
据说这把软剑是楚贞妃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他向来很是宝贝,日日藏在腰带中不离身,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薛瑾安抢了去。
有关这把软剑,八皇子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它快且利, 即便四皇子那样拉胯的武功,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剑舞得刷刷而响。
而这样的利刃落入薛瑾安手中,那便是如虎添翼,指哪打哪。
薛瑾安真的会宰了他的。不, 不会, 他是皇子, 他们是有血脉关联的手足兄弟,薛瑾安不敢下手的,他不敢的,他——他有什么不敢的!?
妃嫔他当着皇帝的面说杀就杀了, 最后得到的惩罚也不过禁足一年,他不过一个空有尊贵身份,实则无人在意的空壳皇子,杀他,薛瑾安有什么不敢的?
“九。”薛瑾安贴心的给八皇子掐了个秒表, 等待他的答案。
八皇子猛地转身拔腿狂奔。
薛瑾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着他的背影急奔,甚至还有空算了一下对方的秒速,以及跑步时腿脚的受力分布图。
最后还出了一个诊断结论,八皇子跑步的姿势不太对,受力习惯性的多压在右腿上,磨损右脚鞋子不说,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很容易变成长短腿。
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风险了,出问题的人即将被解决了,问题也就跟着迎刃而解了。薛瑾安觉得自己在做人类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都有了人类助人为乐的优良品德。
薛瑾安边想着,嘴里读秒也没有停。
八皇子的速度前所未有得快,快得两边的风景都虚化成了残影,身后平静地声音无情的倒数着,最终归为零。
八皇子绝望地发现,他没能跑出薛瑾安的射程范围。
——八皇子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竟然将楚贞妃的死记得那么清楚记得她带下时的神图,记得她圆瞪的眼睛……记得那穿胸而过精准刺入心脏的一刀。
记忆的闪回漫长而短暂,他感觉有一阵凉风从身后刮过,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不自觉地停止了,手摸向胸口的位置,没有摸到任何多出来的东西,或是什么粘稠的液体,统统都没有,他不禁松了口气。
然后他以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幽幽如寒潭的黑色眼睛,冰凉顺着脊椎骨攀爬而上,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好消息,他没有被一剑穿心。
坏消息,一剑穿心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时间到了,停止作答,检测到你没有提交答案,已随时分配给你的分解方案:1,肌肉。”
薛瑾安如同医生给病人讲述手术方案一般严谨地说道:“你的刀数是639刀,我会顺着你的肌肉纹理,将它们完整的分离出来,你放心,我的手很稳,不会出错。”
八皇子:“……”谢谢,更放心不下了。
薛瑾安将他脸上的防备收入眼中,不禁陷入沉思,很显然,八皇子对他的话并不满意,他思来想去觉得很可能出在他最后一句自我推崇上。
古人都讲究谦虚,他这种有知之知明还半点不遮掩的,会引起反感也很正常。
薛瑾安没有要改变说话习惯的意思,不过到底也是兄弟一场,八皇子还是原男主,薛瑾安还是愿意给他点面子的。
也是,光自己说自己手稳也没有多少信服力,不如给对方一个临终关怀,让他能够放心、安心地去死。
于是他道:“我会保留你的意识,待你确认639刀无误之后,再彻底结束你的生命。”
“……”八皇子嘴角一抽,实在忍不住道,“你这和凌迟处死有什么区别?!”
凌迟也是在受刑者清醒的时候,一刀一刀的剐下他的肉,直至受刑之日结束,才会被允许断气,其中的痛苦又多难捱自不必说。
“凌迟要千刀万剐,当前最高记录为3600刀,是639的近五倍数。”薛瑾安认真科普。
八皇子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咬牙切齿道,“我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薛瑾安觉得交流到这里已经完整,可以结束了,他提着手中的剑就要上前。
“你——你不要过来啊!”八皇子惊叫出声,他如法炮制的又想转身就跑,然而也不知是刚才跑太快造成了肌肉酸涩,还是太过害怕身体痉挛。
总之,他没能成功迈开腿,脚软的摔在了地上,狼狈而可怜。
薛瑾安轻松抓住他的胳膊把人直接提了起来,然后收起剑落,寒芒一闪,八皇子的手腕脚腕软趴趴地垂了下来,他后知后觉惨叫出声。
他的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
“薛瑾安,你做什么?”八皇子的声音颤抖,愤怒、害怕、惊恐多种情绪在脸上交织成一团,扭曲了五官。
“如果挣扎太激烈的话会浪费时间。”薛瑾安诚挚地道,“我说过我有点赶时间。”
“当然,你不必担心,你选择的分解方案为1,除了浑身肌肉之外,任何地方我都会让它完美无缺,包括你的手脚筋脉。”薛瑾安考虑的非常周全,就是没考虑八皇子的心情。
八皇子已经在心里面破口大骂,面上不敢展露分毫,绞尽脑汁的想要逃出生天,把自己从薛瑾安的毒手中解救出来。
不等他想明白,薛瑾安已经麻溜的将八皇子摊平在地上。
一剑飞快刺出。
软剑撞在结实的人体上,剑刃弯曲,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痕,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中涌出,转眼就浸湿了衣服。
薛瑾安却不太满意,剑刃因为弯曲偏离了一点他原定的点,虽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偏差,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但偏了就是偏了,薛瑾安属于代码生命自带的对数据的严谨,让他立刻准备调整起参数来。
他在心中计算模拟对软剑施加不同的力道,作用在不同硬度物体上的状态数据,将其一一导入数据库中。
“好了,这次不会偏了,你放心,我会加罚三刀,给你补回来的。”薛瑾安说得真心实意,八皇子听得心内拔凉。
八皇子这次依旧没来得及开口,薛瑾安的动作也依旧麻利的过分,“唰唰”几剑,由于速度很快,疼痛来得后知后觉。
八皇子血次呼啦的躺在地上,已经心生绝望了,他张嘴喃喃道,“你不如直接打我吧……”
薛瑾安动作一顿,“我第一次听这种要求。”
虽然不明白,但薛瑾安尊重,毕竟他不明白人类的地方太多了,每到这个时候,他不要多想跟着做就对了。
薛瑾安撸起袖子,露出砂锅一样大的拳头。
八皇子望着那拳头,感受着身上难言的痛感,头一次这么想挨揍。
就在拳头即将和他的脸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气若游丝地坚强开口,“打了我方才的冒犯就一笔勾销了,不能再,再凌迟……”
“不行。”薛瑾安断然拒绝,他道,“说好了是639刀,少一刀都不算639刀。”
“你——!”八皇子气急败坏,气急攻心,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一个俯地挺身,脏话都到了舌间愣是没能说出来。
别误会,此时此刻他不是害怕,也不是想息事宁人,任薛瑾安胡作非为,而是
他情绪过于激动,伤口的血咕涌而出,他头脑一阵晕眩,目前都出现了空白。
八皇子觉得自己要死了,被薛瑾安气死的。
八皇子死瞪着眼睛如铜铃一般,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去,黏在薛瑾安的身上咒死他。
他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呐喊:“薛瑾安!”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是身上血流的太多,还是头脑发晕的后遗症,八皇子在心底吼完这一句后,只觉得一股邪气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在皮肤上带出不妙的预感。
八皇子费力看不过,朦胧中只看到一群黑乎乎的向他走来。
“黑、黑无常!?”八皇子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身体朝后翻倒。
薛瑾安下意识地伸手薅住他的脑袋。
暗卫还以为他要对八皇子赶尽杀绝,赶紧喊了一声,“主子,不可,八皇子若在此时死了,定然会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在羽翼未丰之前,不应轻举妄动。”
这一群戴着面具的暗卫正是之前陆秉烛交给他的那群奉衣处探子,平日里他们都是藏在暗处,薛瑾安也没有有意探查他们,摄像头扫过不小心看出端倪,也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是暗卫第一次主动现身,也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陆秉烛安排他们到七皇子身边,可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七皇子的安全——好吧,以七皇子展现出来的武力值,他们根本没有保护的余地,比起保护七皇子,看起来更像是保护敌人别死得太惨。
看看这鲜血淋漓的场面,陆督公到底怎么说出七殿下仁善这句话的?暗卫们很是怀疑。
总之,他们次要任务是保护敌人不被七皇子虐杀,主要任务便是辅助七皇子夺嫡登基。
他们会尽量帮七皇子规避掉一些风险,劝阻他做出弊大于利的事情。
“他离死也只差一口气了,殿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暗卫中的甲子走出来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