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环绕，他开口之前，众臣还在激情指责，他的声音一出来，立即不闻一声杂语。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但是这次，朕是真的伤心啊。”
底下，群臣的脖子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扶苏也很失态。
皇帝他，竟然会说他伤心！
“当年六国未平，有人觉得除掉朕就能解决他们的国家被灭的危机，从而想要杀了朕以绝后患。这是理所当然的，那时候的刺杀朕一向平常视之。这一次却不同，朕在兰池宫，自己的家门口遇刺了，在关中大索二十日只是朕给出的最低时间限制，那五个盗贼一日不抓到就一日不停止。”
指尖放到玉石座位上，来回爬动的小瓢虫转了一圈，顺着爬到了上面，然后突然震起两块红壳壳下的小黑翅膀，扇动着飞远了。
嬴政才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的红肿，胸口突然窜上来的却是昨晚半夜被人突然试探鼻息，而突然惊醒时的心情。
这天底下的人都想他这个秦始皇死，倒是一个山中人会担心他还有没有呼吸。
本来想隐瞒身份与之相处一阵的，但想到他写出来的【赦】字，应该是不可能了。
不知道那个自称能做白糖的山中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是不是也觉得他残暴该死。

“陛下。”
扶苏抬头, 没能看到冕旒下父皇的表情，“臣以为，此时天下初定, 应该以仁慈厚德之政为主，一直这样搜寻关中, 会让黔首处在惶惑不安的恐惧中也因此而抓了很多并没有关系的人，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耕作生活。臣请缓索盗之急, 徐徐图之。”
在陛下表明态度，大家都不敢说话的时候, 只有扶苏还在坚持, 但并没有得上位的回应。
众人垂着眼睛看地面，只感觉那道高大的身影站起来，走下台阶, 然后就走远了。
赵高匆忙喊道：“退朝。”
跟了上去。
脚步匆匆地跟着皇上走到居所咸阳宫，赵高急忙让小内侍拿来一些上药, 跪坐在皇上身边给他上药, 过了一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昨日难道, 又遇到盗贼了？”
嬴政拿出来一卷竹简, 开始处理前几天堆积的政事，没理会赵高，赵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上好药就端着托盘起身。
他得把小公子叫来关心一下皇上，正好长公子刚伤了陛下的心。
在门口看见等待召见的内史蒙毅, 赵高的眼神立刻变得挑剔又轻蔑, 低声道：“蒙家是武将世家，陛下身边的武士都是上卿亲手带出来的，就是这么保护陛下的吗？”
蒙毅垂眼看了他一眼, 脚步一挪，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宫内传谕：“蒙毅觐见。”
赵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传来沉闷的噗通一声，勾着唇角笑了笑，这一次蒙毅的郎中令还能做得成？
正得意的想着安排谁把郎中令这个位置拿下，让他看不顺眼的另一年轻将领，去年因为射虎勇猛直接被从一个小兵卒子提为少府的章邯也来了。
难道陛下有什么要事？赵高想进去，但被门口的武士拦了，他才要瞪眼，武士就冷冰冰的说：“陛下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正在这时，里面伺候的内侍都退了出来。
赵高不敢再靠近了，却抓心挠肝的。
皇上又有什么秘事要单独吩咐蒙毅，还有章邯？
章邯进去，无意中看见陛下额角带伤，也是到抽一口凉气，跪在蒙毅身后。
脑子里想七想八。
什么人竟然能伤到陛下，咸阳城的安全竟然已经如此岌岌可危了吗？
“章邯。”
章邯一下自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神，“臣在。”
只听陛下吩咐：“准备一车甘蔗。”
章邯差点问出一句“要甘蔗干嘛”，甘蔗是岭南之物，其汁可凝为霜糖，一直是宫中御用的，眼下不是甘蔗成熟的时候，还真不是一时间能找到一车的。
章邯硬着头皮说了宫里甘蔗的储量。
“不能低于半车。”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也让章邯松口气。
蒙毅愧疚的低着头，“陛下以后出入内外，臣请求一直跟随左右。”
“准了。下去吧。”
两人再次请罪，起身退了出去。
蒙毅章邯都知道陛下这些天心情很不好，之前出去一趟是要散心的，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几个悍猛的盗贼，陛下带的几个武士竟然差点抵挡不住。
这些就已经够该死了，昨天竟然又把陛下给丢了。
好在没惊动什么人的找了回来。
蒙毅刚觉得庆幸，就听见找到陛下那一波人说，陛下是在栎阳县的秋平狱被找到的，当时蒙毅只觉自己这个关中内史兼郎中令可以以死谢罪了。
没想到今日来请罪，竟然感觉陛下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在咸阳宫城外即将分开的时候，章邯叫住了蒙毅问道：“蒙上卿，陛下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
突然要一车甘蔗，这真的很古怪。
就算是遇到什么知晓神仙之事的方士了，陛下也不会亲自带一车甘蔗去见人啊。
蒙毅看了眼懵懂的章邯：“陛下的行踪不是我们能打探的。”
章邯察觉自己的逾矩，忙说道：“下官考虑不周，多谢蒙上卿提醒。”
这段时间的陛下对自己的行踪很忌讳，有时丞相询问过多都会被严厉训斥，这也就是蒙毅，要是赵高直接就给他难堪了。
其实蒙毅心里也好奇陛下独自一人的这一天一夜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明明受伤了，不请御医更没有让人去抓捕与陛下动手的人。
只单单是让他去查一个人，从秦岭走出来的被抓到秋平狱的一个名叫何淼的少年。
那么大的秦岭，住的都是些猛虎飞鸢，怎么可能有人敢住在山里？
但蒙毅还是很认真地去调查，因为已经从栎阳县调来了何淼在何地因为何事被抓的信息，他换上一身普通人的装扮，带了两个人，第一站就到了栎阳县县车前乡，在山外询问得知一些确切的消息后，接着又进山探查。
日暮时分，在群鸟飞跃而过的密匝匝树枝上空，找到一个树屋。
武士匀当灵活地顺着老藤攀缘而上，将在上面发现的瓶瓶罐罐全都拿了下来。
“上卿，这里有很多树枝，”另一名武士聂岭捧着一个土色罐子，快速跑来，“上卿请看，这是盐，像雪一样白的盐。”
蒙毅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震惊一点点从瞳孔中心扩散出涟漪。
如此纯净的盐，他见都没有见过。
便是齐鲁盛行煮盐的地方，也煮不出这样白如雪细如糁的盐。
昏暗的山林中，青年官员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周围，最终定在一处有着明显挖掘痕迹的山坡边。
匀当和聂岭看见郎中令走到那不知被什么东西挖过的坑坑洼洼的坡上，捏起一撮土就往嘴里送，瞬间惊得跟猴子一样跳起来，都是跃着跑过去的。
“上卿，让我们来。”
蒙毅拿的其实是土中心的一些白色石头，聂令蹲下来拿了一块，用力一捏就碎了，这根本不是石头。
蒙毅说道：“这可能是一个裸露的盐矿。”
接着他们又看到了就在这盐矿附近的两个土灶台。
匀当和聂岭都呆住了，这是不仅有人在这里生活过，还有人曾偷偷在这里煮盐啊。
蒙毅把这一圈都检查完，看向西边有明显歪倒的树见草丛问道：“那边还有没有什么乡里？”
聂岭说道：“最近的是一个里村，好像是高陵县的云烟里。”
蒙毅：“先回去。”
这天晚上三人就直接住在了车前乡里正家中，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去西面的云烟里查问。
何淼在秋平狱度过了还算平稳的一天，上午他换好衣服，在网友们的催促下出去找一盆水照了照镜子。
接着就看见了那个要他运动鞋的家伙。
两人四目相对，网友们正面看到那个嚣张狱卒此时的尴尬和熊样，弹幕都恨不得放一首欢快的喜庆音乐。
【正找你呢，拿了我的给我换回来。】
【喵喵拳，嚣张一点，你先在是有古今最强后台的男人。过了明天做出秦朝还没有的白糖，你能横着走。】
在网友们的鼓励下，何淼跟那名狱卒要的运动鞋：“把我的鞋还给我。”
说的是现代汉语，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脚。
网友们笑疯了：【你这是连嚣张都不会啊，好歹踹他一脚再这么说啊。你这就是菜鸡挺胸。】
狱卒却明白了何淼的意思，然后两眼呆滞。
面对县尉都要陪着的何淼，他一点都不敢得罪，但是那双底子特别厚实的鞋，他还没穿起来试试就被县尉拿走了。
他怎么再找到一双那样的好的鞋子去？
“我没穿，被赵县尉拿走了。要不我赔你一双牛皮鞋吧，但是我囊中羞涩，可能要再等一个月才能给你准备好。”
他说的又急又快，终于在王教授的帮助下弄明白这欺软怕硬狱卒大概意思的何淼：－－－
网友们：－－－
【哈哈哈哈哈。】
弹幕被哈哈哈控屏。
何淼准备熟悉一下秋平狱的环境，点点头就走开了，他总不能揪着狱卒让他现在就赔鞋吧。
【算了算了，人家县尉喜欢就给他好了，毕竟他给咱们准备的这个鞋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有一身衣服啊。】
【要不然等章少府过来了跟他说，让他帮忙，毕竟现在还是人在屋檐下，县尉是直管大狱的，不要得罪他为好。】
【啊对对对，而且赵县尉他还特别贴心，给你弄了一个好看的包头巾。】
【包头巾啊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个，俞飞飞笑得直抽，今天或是昨天才进入直播间的网友们根本不知道包头巾是个什么梗。
何淼：“往事不可追，随风吹随风吹。”
他不说还好，一说笑的人更多了。
【包头巾到底说的是什么典故，@爱吃煎饼的鱼讲一讲。】
【主播不让说。】
高高不是糕糕：【可以让鸟哥说，毕竟主意是鸟哥出的。】
穿越应急小组办公室，也是一屋子不明所以。
但看着直播那头终于有点年少人轻松模样的何淼，众人脸上都浮现笑容。
神隐了好几天的鸟哥终于露面：【判断何淼是穿越到古代之后，在他第一次出山准备探查外界环境的时候，为了遮掩短发，我建议用袜子套在了头上。】
【想起这个我都要笑死了。】大名县六中高二八班此时正在大课间，在一群打闹说笑的同学中间，第五排靠窗位置上的女生正趴在课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到现在都怀疑，淼淼第一次下山探查外界环境被土著小哥哥追着打，是因为他那个打扮太雷人了。】

第22章 来观察
何淼：“高高, 我记得你，那天早晨我才刚刚走到山边，看到远处的小山村, 你嚷嚷得最热闹。”
高高不是糕糕：【我寻思咱们也没有连线语音啊淼淼，你怎么知道我嚷嚷了。】
那天是周末, 也是高以芯发现穿越直播的第二天，特地定了表一大早起来看主播去探索穿越世界的模样, 当时看到远山和笼罩在薄雾下的小山村，还有那不是用AI制作出来的空灵鹿鸣声, 让她忍不住地激动大叫。
虽然很同情淼淼一个人穿到不知何处的异时空, 但是能看到那么美的景色，她真的很感谢穿越了的主播能带她去领略那么自然的美。
当时还不知道是穿越到秦朝呢，现在都有望见到秦始皇了, 高以芯一下课就打开手机，好在后天是星期六, 她能追一天直播。
要不然为了看章少府（秦始皇）, 她能翘课。
【！！！！！】
【主播戴过袜子包头巾, 啊哈哈哈哈哈, 谁有截图啊，我要看。】
【+1。早就听说主播是从一边山上跑到另一边山上的，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我有图, 别说，还挺秀气呢。帽子界被何淼凭实力更新了个时代, 比如他今天戴的这个大秦包头巾就很有时尚元素。】
有网友就是在这一秒刷到这个直播的, 被弹幕吸引了注意力，大秦包头巾？那是什么？
【我说刚才看主播穿着秦朝狱卒衣服的样子怎么那样别扭呢，原来是因为在头上包了块布啊哈哈哈哈哈。】
【也就这时候还没流行刘邦发明的高冠, 要不然主播会被人怀疑嗒。】
何淼双手合十，求大家别留他糗照，这时候也挺庆幸直播镜头是在他眼睛里，要不然这些人会有他各种角度的包头造型。
眼神一偏，突然看见疑似英布的布兄弟身边的兄弟林，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何淼看了看自己的动作，赶紧放开手。
这人本来就害怕了，要是被他当做妖怪附体就不好了。
【我回看了一下，从刚才那位兄弟就在惊恐地看着淼淼。】
【他是觉得淼淼是个神金呢，还是觉得淼淼能沟通鬼神。】
【原来又是林啊，还记得他昨天在囚车上抢淼淼位置的嚣张模样吗？现在就很爽啊。】
【布这个小弟其实昨天就被神叨叨的淼淼吓到了，啧啧好可怜。】
【我觉得主播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在外面不要跟我们聊天，被当做妖怪可能会产生一些很不好的后果吧。】
【同意前面，淼淼在这点要注意一下。】
何淼转身不看那大兄弟了，才小声道：“我跟你们说话总不能还要写字吧。现在可没有纸，只能蹲在地上写。”
【哎，一说在地上写字，我想咱们高度疑似秦始皇的章少府了。现在距离后天，还有多长时间？】
【很快的，眨眼就到了。】
【大家说说，如果章少府是咱们那迷人的老祖宗，他回去会不会让人去查淼淼啊。】
【八成会。不过我找出来章少府的正面截图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们那位迷人的老祖宗啊。】
【老祖宗太温柔了，我觉得他更像是章少府。】
【什么？！！我那迷人的老祖宗怎么就不能温柔了，你可知道他妈养情人还跟情人一起谋夺大秦，老祖宗都只是把那两个私生子摔死而已。】
【前面的你是其实是个黑子吧，滚蛋玩意的。被压到二十二岁才加冠亲政的祖龙，趁着加冠的时候就除掉了拿着太后玺趁机作乱作乱嫪毐。他能是一般人？而且史料记载嫪毐当时被他亲信护着逃了，但是在重赏之下一天把人给找到了回来，你就品一品咱们老祖当时是什么实力。虽然年轻但对内外的掌控力肯定已经不可小觑了。所以说他看见赵太后那两个私生子太生气，然后把孩子给摔死这种鲁莽行为，我是不相信的。最有可能的是，装袋子里让别人给乱棍打死了。】
【我去，你才是始皇黑吧。竟然把我大祖龙想象得这么残忍，两个私生子而已，祖龙会在乎吗？】
【你丫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始皇黑，始皇大大那是登基就开始迅速推进统一六国进城的一代猛人，怎么可能是个圣母？】
【我觉得你们都是黑子，不是说祖龙圣母，就是过度受了历史上残暴评价的影响来塑造他老人家的形象。】
何淼：这咋好好的又吵了起来。
“别吵啦，我不就在大秦吗？早晚都带你们去看看活生生的始皇大大。”
激动开麦的各位网友更激动了，对啊，亲眼看见秦始皇真的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何淼赶紧闭上嘴，转身看到是司马丰，又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阿巴阿巴（不是）。
“有事吗？”
司马丰：“你一直在这边徘徊，是不是想去周围看看？”
何淼等王教授的看图说话上线了，了解了司马丰的意思，并按照王教授提供的大致应对语言点点头：“劳烦啦。”
司马丰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人，说道：“不必客气。”
接下来果然就带着何淼在秋平狱走了一圈。
网友们已经不吵了，乖乖看秦朝的云风景。
【趁机套下他的话，问问司马欣？】
【怎么问？哈喽，你有儿子叫司马欣吗？怎么认识的，掐指一算哈（翻白眼.JPG。）】
【别着急问，先争取跟这个老司马当朋友。说不以后咱们能实地打卡司马欣释放项梁叔侄的名场面。】
【烦项羽，超凶综合症，打仗屠城的他是佼佼者。司马迁文笔太好了，愣是给他的结局涂抹出来出来一个英雄美人的悲剧色彩。】
【以前一直觉得项羽还不错呢，那时候打仗不是还流行坑杀吗？】
【坑杀和屠城一样吗？坑杀虽然是对没有武器的人动手，在秦朝那时候也是出于一种军事考虑。屠城是面向已经被攻破的城池里，所有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幼。】
【不要吵了，看风景。】
现代正在观看穿越直播的网友们被提醒，不自觉皱紧的眉头才微微放松。
【这真的是大陕西吗？景色也太好了吧。】
【你应该说这真的是秦朝大狱吗，你们看看，这石头砌的墙体也太有艺术感了吧。话说还有那片关押囚犯的屋子，用的砖看起来也很好啊。秦砖汉瓦名不虚传。】
【淼淼，你的东南方向是不是长了两颗山药藤？】
何淼指了指网友说的那个方向，无声询问司马丰能不能去那边看一下。
司马丰抬手，请他先行。
网友的眼睛就是放大镜，走过去一瞧，在那墙边两株杨树上果然缠绕着两根山药藤，尖头的心形叶子在风中哗啦啦跳跃着。
【就是山药藤，还长的挺粗的呢。】
【有山药豆，我看见了，结了一串一串的。这是不是狱卒种了当做加餐的？话说咱们种花国的基因，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特别明显了吧。】
【什么加餐只种两颗，这一定是野生的。】
【没人照料能长这么肥？】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秦朝大狱诶，死个把人往这边边一埋，肥料不就有了。】
【楼上别跑偏频道了，我们这不是恐怖直播。】
何淼看了两眼不停刷过去的弹幕，请教司马丰：这个山药豆能吃吗？
司马丰点点头，指了指左边，说道：“那边还有。”
现代办公室里，王清源把这条情景特别明显的语音保存下来，向上翻了一下今天已经录一下来的几十条具体情景语音，开心地笑了笑。
今天的语音储备，已经能让他在秦朝语音这方面前进一大步了。相信再过两天，就能趁着何淼一人独处的时候教他一些大秦官话的日常用语。
秦朝秋平狱。
何淼跟着司马丰转了个弯，就看到一片靠着石墙种的整整齐齐的山药地，这边的山药才是经过精心打理的，不像外面那两株藤都爬出来老高了。
司马丰把一个木柄的细长形类似撅头的农具拿出来，二话不说把边上的几颗给刨了。
【哎呀咱们大秦的山药长得真好，我们这边一般十月才出山药，他们这个是种的比较早吧。】
【司马狱卒拿起撅头的那一刻，一秒切换种田文。】
【我看到淼淼迫不及待去捡山药根茎的小手手了，真好，终于能吃到像样的东西了，今晚上喝山药粥吧。】
褚中南：【淼淼，看看司马狱卒使用的撅头。】
这是秦朝的农具实物啊，虽然拿不到实物，能怎么仔细观察也是意义非凡啊。
司马丰还真是个陪玩的，见何淼似乎想要自己挖山药，就直接把手里的撅头递给他了，没想到这看起来出身贵族之家的少年拿起撅头，一下子便把整个山药棍刨出来了。
刨完一颗山药，何淼仔细地摸了摸撅头，扒下来撅头上的土，露出这时期铁农具没有经过时光侵蚀的本来面目。
褚中南激动，太激动了。
但是这就跟给一个极度饥饿中的人看美食节目似的，刚还安慰自己能看到两千多年前铁农具实物就已经意义非凡的褚教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激动地捶桌子。
“为什么不能让淼淼把这东西给我们送过来。”
陆鹤关第一次看见文人发狂，表情是一脸的想不到，然后就是好笑：“储教授，如果像您说的何淼能随时随地穿越，保护他至少得出动一个团。”
褚中南：“咱们是差那一个团的家儿？”
陆鹤关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我只是没想到您的想法会这么天马行空。”
褚中南再次捶桌子，惋惜啊。
大餐近在眼前却吃不到。
流口水———
陈如桂说道：“你是搞古建筑研究的，有点出息。等以后淼淼去了咸阳城啊秦始皇陵啊，你还要当场疯给孩子们看。”
褚中南：－－－这一屋子的确都是孩子们。
司马丰给何淼刨了山药之后，又带着他去摘已经紫红的李子，把这个相处起来给人感觉一点都不谙世事的少年给哄得不关注秋平狱外面了，暗暗的松口气。
何淼抱着山药例子来到秋平狱前面时，大空地上排队的犯人又分了几个小队，在尽头，是简单的那种两边都是平面耸起来的小案几。
有的案几上放着的是修长的锋利小刀，有的放着罐子和一指长的粗针，最后一个案几上则是放着一把长长的宽刀。
【啊啊啊啊啊，这是要行刑了吗？】
【果然不愧是早早就进行流水线作业的大秦朝，这是行刑都要分批进行流水作业啊。】
办公室的教授们又是一阵眼馋，然后疯狂截图。
【不就是刺青吗？淼淼还能怕？】
【你懂什么，秦朝的刑罚还有剁脚趾头呢，不说独自在山里生活了一个多星期的淼淼，就说你隔着屏幕敢不敢看吧。】
司马丰有意试探何淼，不带着他去别的地方了，示意了下那边，表示自己要去对这批犯人施加刑罚，让他去帮忙。
【虽然我看不见淼淼此时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淼淼这时候的心情，麻爪了吧。要不然咱就认个怂，不丢人的。】
何淼把山药李子放到屋子里，又赶紧跑出来，点点头：我可以帮忙。
狱卒们看见这个小家伙又冒出来，都很沉默。
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家伙，见过血吗？
昨天还打度这小子能在骊山陵活几天呢，今天就成了他们的一员了，不太习惯。
司马丰带着何淼来到流水线最后一个放着小刀的案几旁边时，赵县尉陪着一个眉目温和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低笑道：“将军请看，那就是何淼。”
这中年人虽然眉目温和，但却自带一股肃杀的杀伐之气，唇角天然上翘，好像时时刻刻都有着一副好心情。
但若被他一眼看来，能感觉像是被天空中俯冲下来的凶猛的老鹰用铁爪给撅住了所有的精神一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朝中少壮派的中坚，和兄弟一起作为皇上最为信重之人屹立于朝堂的蒙恬，蒙大将军。
蒙恬今天才回来，他去给出击百越的大军押送粮草去了，两天前没到咸阳的时候就听到陛下在兰池宫外遇刺的消息，加快行程回到咸阳又听见陛下严令一定要将那五个兰池盗抓回来治罪。
蒙恬就觉得蒙毅懈怠了，能跑到兰池宫的盗贼为何抓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抓到？
没想到进宫复命的时候又看见陛下额头脸颊上的伤，蒙恬彻底愤怒了，蒙毅这郎中令到底是怎么当的？
竟然让几个盗贼伤到了陛下。
蒙恬坚定地要治蒙毅的失职之罪。
然后蒙恬就听到了陛下替蒙毅解释的一句话：“跟蒙毅无关，是朕自己与武士分开的。”
蒙恬：？？？
陛下又说，他在秋平狱过了一夜，蒙恬差点晕倒，接着说，遇到了一个山中人。
蒙恬已不知如何反应。
他是陪着陛下长大的，如今虽然君臣有别，但也比别人更亲近些，于是自作主张请求来探探这位山中－－－隐士。
看见那么一个好像还没退掉绒毛幼兽的年少者时，蒙恬的脚步是猛地顿了一下的。
他越发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正当壮年的陛下却似乎没有刚登基那两年的斗志了，一些方士随便讲一些云山雾罩的神仙之事就能轻易获得陛下的信任，现在竟然还信这么一个山中人。
蒙恬很担心，但他身为臣子，岂能对陛下的决定与行事表示担心，难道他能比陛下还睿智不成？
以前就不怎么相信神仙说法但从没想过劝说陛下的蒙恬，看见所谓山中人就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突然感觉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后人会把陛下与那些昏庸无能的历代国君相提并论的。
蒙恬的眉心越拧越紧，这两天频频接见大人物的赵县尉都把何淼谢到家了。
借何淼的福，他是提心吊胆了一下，但也有了向上爬的机会啊。只要何淼还在这里，他就会一直带如上宾的。
蒙恬让赵县尉找个方便他们观察那些人的场所，赵县尉开心地请大将军去狱卒的房舍，开窗就能清清楚楚看到中间的大院子。
【哇，淼淼，他们真的剁脚趾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某个盗贼的脚趾头滚落在地上。
直播间画面迟一秒打上了马赛克。
现代网友们看到这么真实的场景，隔着屏幕都感觉瑟瑟发抖，更别说就在跟前的何淼，整个人都傻了。
说句不夸张的，他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前段时间在山里吃鱼，他都捡那手指头大小的处理。
司马丰拍了拍何淼的肩膀，感觉到他激灵一下，皱眉了。
就是贵族之家，也养不出连这点血腥都看不得的孩子吧。
司马丰指着滚落到地上的脚趾，递给何淼一个树苗扎的扫帚让他把那个脚趾头扫到袋子里。
何淼拿着扫帚，浑身发木地走到那个斩落的大拇指旁边，这边的地上都是血迹，刚才何淼没过来的时候已经行刑过几人了。
角落的袋子有点轻飘飘的重量，不知道收了几个人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