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解舟睁开了眼睛,眼神里还有几分茫然,他神色空白了一瞬,就把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像是还没缓过劲来。
“解舟,你没事吧?”苏铭时担忧地看着他。
宋解舟没说话,但眼神里有几分疑惑,像是在问苏铭时怎么在这。
苏铭时回过味来,摸了摸鼻子,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给自己擅闯宋解舟卧室这个行为找一个借口。
“我……我做噩梦了,一个人有点害怕,就想来看看你睡没睡。”
这倒也算是实话。
宋解舟也没有细究,起身靠在床头。苏铭时见他坐了起来也站起了身,口袋里原本因为蹲下的动作半滑出来的一抹粉色又随着他起身而滑回了口袋里。
苏铭时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口袋,心里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解舟摇了摇头。
要是搁以前,苏铭时听见这三个字就不会再深究了,可现在的他听到这三个字,心里马上警铃大作。
秉持着宋解舟说没事那八成是有事的基本原则,苏铭时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摸了摸,掏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我都快忘了,你是想问这个吗?”苏铭时心下了然,笑着抖了抖手里的信。
宋解舟的视线很快又集中到了苏铭时手里的信封。
“下午在篮球场上有个学妹跟我表白,我直接拒绝她了,但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收下这封信,能让她能为这场暗恋画一个句号,”苏铭时摊了摊手,“而且当时球场人这么多,当众连着拒绝她两次多不好,我就收下了,扔学校里又怕被人看见,就想着揣兜里带回来处理。”
苏铭时说完就把信封撕成了两半。
宋解舟愣了一下,随即拦住了他,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发哑,“你不打开来看看?”
苏铭时摇了摇头,道:“看了也没用,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他把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撕得稀烂,确认就算被人捡到也无法复原时才收了手,看向了宋解舟。
“我真正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少年清亮的双眸盛着室内暖黄色的光,看上去溢满了浓烈而炙热的情感,宋解舟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就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慌乱地躲开。
苏铭时看着宋解舟回避的姿态,心里虽然有几分失落,但也知道宋解舟已经习惯于掩饰自我,想让他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
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苏铭时也没再逼问他,而是转了个话题,问道:“所以,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也算是噩梦吧。
梦里的苏铭时吃完火锅之后就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情书,非常认真地读完了之后问他要怎么给学妹回信。
他心中纵使有千般不愿但也没有理由阻止,只好随便扯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建议给他,然后看着苏铭时带着甜蜜的笑容认认真真地给学妹写了回信。从那之后他寝食不安了好几天,突然有一天看到苏铭时拉着他的大行李箱要走。他赶紧拦住苏铭时,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和小美在一起了,我要搬去她那边和她同居了。”苏铭时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句,毫不留情地挣开了他的手。
当时的宋解舟也没怎么在意“小美”这个仿佛会出现在短视频影片解说里一样的名字,只是僵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铭时头也不会地离开了这个家,忍受着心口传来的一阵阵难言的钝痛。
他终于是忍不住想追上去,但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粘在地板上一样动弹不得,他用力挣扎,甚至用双手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腿从地板上拔起来,可无论他多么用力都无济于事,直到他精疲力尽,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当初不主动一点跟苏铭时告白?这样也许他就不会跟着别人走了。
正当他懊悔绝望之际,身边的场景突然开始快速地崩塌,地板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裂开了一道巨口,无情地把他吞噬了。
他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梦里的他四肢沉重,动弹不得,但他也不想动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解舟,解舟,你醒醒。”
他听出是苏铭时的声音,费力地爬起来,一边踉跄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一边应道:“铭时,是你吗?”
隐隐约约地,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他越走越快,原本沉重的躯体越来越轻盈,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最后用力一蹬,扑进了光里。
一片刺目的白光后,他看见了苏铭时的脸,神色有些焦急。
他才发现这原来只是一场梦。
明明这个梦很无厘头,不像平时他常做的那些梦。可梦里的自己丝毫没有察觉,要不是被苏铭时叫醒,自己还不知道要在梦里真情实感地难过多久。
“我梦见你突然要走,我怎么劝你都不肯留下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宋解舟最后还是选择掐头去尾地跟他说了。
苏铭时挑了挑眉,突然毫不客气地在宋解舟的床边坐下,捧着宋解舟的脸细细打量着。
“怎么了?”宋解舟没有挣扎,顺从地被他按着脸颊,含糊不清地问他。
“这么帅的房东,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苏铭时又欣赏了一边宋解舟无死角的美貌,露出了满意的笑,又继续道:“你是在梦里收了我天价房租吗?不然我怎么会舍得走?”
宋解舟总不能跟他说梦里的你是被小学妹勾走的,所以他不说话,只是低声地笑。
他知道,苏铭时是在告诉他:“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巧,咱俩都在同一天晚上做了噩梦,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心有灵犀?”苏铭时笑着问他。
“算是吧。”宋解舟也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
宋解舟的睫毛生得很长,在灯光的映照下,于眼下印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疲倦和易碎,和苏铭时记忆里的那个几年后的宋解舟微妙地重合了。
苏铭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心口处传来的刺痛。
“你经常做噩梦吗?”苏铭时轻声问他。
宋解舟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神色短暂地显出了几分无措,他本想摇头,却又听见苏铭时补了一句:“我想听实话。”
苏铭时注意到,面前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整个人显示出了防备的状态,显然这个要求在宋解舟心里算是个禁区。
他觉得有几分挫败,勉强地笑了笑就想起身找个借口离开,突然他感觉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拉力。
宋解舟拉住了他。
苏铭时又顺着他的力道坐了回去。
宋解舟显然很不适应这种跟人敞开心扉的活动,他抿了抿唇,微微偏过头去,错开了苏铭时的视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正当苏铭时想告诉他实在不想说也别逼自己的时候,宋解舟缓缓地点头,道:“嗯,经常。”
“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噩梦?”苏铭时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宋解舟沉吟了一下,说道:“很多……都是一些家里之前发生过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这次没等苏铭时再追问,他就继续道:“之前家里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的父母在四处奔波的时候出了车祸,在ICU躺了几天,最后还是都走了。我外婆也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治了一年,最后也撒手人寰了。”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任谁看着他这幅样子都会误以为他已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般的平静,如果不是他的尾音还在发着颤的话。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总会梦见他们。有时梦见他们还在,一家人都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候;亦或是梦见他们躺在病床上,但还有一丝希望尚存的时候……但无论梦的开始是什么,梦的结尾都是他们的墓碑。”
宋解舟说着,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扎进肉里,关节用力到发白,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眼泛着难言的酸涩,于是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想让苏铭时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而苏铭时在听完这些话之后瞬间呼吸一滞,心上想被压上了一块块的石头,直坠得他心口发疼。
他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这样的梦魇到底折磨了宋解舟多久?
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到宋解舟爆出青筋的手背。他赶紧把宋解舟攥紧的手掰开,宋解舟没有反抗,仿佛自暴自弃了一般任由他动作。
手心里是几个渗血的月牙。
苏铭时捧着他的手,沉默不语。曾经他一直觉得宋解舟是长夜高悬的天边月,皎洁无暇,可失去过他一次之后苏铭时才意识到,这抹月色是渗着血的。
宋解舟见他一直没说话,难堪地蜷了蜷手指,双手甚至微微地颤抖起来,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不停地说道:
“你应该把这一面藏好的,你怎么可以暴露你的不正常?”
“看吧,他沉默了,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你的!”
“他值得更好的人!”
“你跟他说这些是想要卖惨吗?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吗?”
“所有的人都会离你而去的!他也不会例外!”
“你看,你又把一切搞砸了。”
宋解舟如同自虐一般在心里不断地咀嚼这些话,强烈的心悸让他层层地冒着冷汗,这一句句话就像利刃一样,把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他不想哭的,可不知何时溢出来的眼泪顺他的脸颊划下,在被子上洇出了一片片湿痕。
但他突然被抱住了。
抱他的人显然很用力,仿佛要把他融进骨血里,温热的体温通过这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传递了过来,蒸发了他的泪水。
一瞬间,耳边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像溺水的人的人会紧紧抓住浮木那般,他也从这个怀抱里汲取了力量,他用力地回抱了苏铭时。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被带回了人间。
不知道抱了多久,苏铭时终于想起来宋解舟手上的伤,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从客厅里找来了药箱。
苏铭时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消毒上药,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他,“你有去医院看过吗?经常做这样的梦,很辛苦的吧。”
宋解舟默了一瞬,猜想到他说的可能是心理方面的一声,想了想,说:“我不想跟别人说这些事。”你是例外。
苏铭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鼻子一酸,低着头继续给他上药,最后在宋解舟的极力制止下才歇了往上面缠绷带的心思。
“只是小伤,不用这么麻烦。”宋解舟哑然失笑。
“这可是大音乐家的手,当然要好好保护。”苏铭时说着,捧着他的手细细地瞧。
宋解舟借着暖黄的灯光看着苏铭时,苏铭时的脸上瞧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眼底满是珍视和心疼。
这个认知让他又欣喜又惶恐,他喜于心爱之人的珍视,又担忧这种珍视只是出于同情。
他是真心地喜欢这样的我吗?还是……只是怜悯?
等宋解舟从自己的纷乱的情绪黑洞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发现苏铭时和医药箱都已经不见了,他的目光扫过了卧室的每一寸角落,最后定格在了半阖的房门上。
他还会过来吗?还是回去睡觉了?
苏铭时端着热牛奶一进房门就对上了宋解舟的视线,而宋解舟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下,他的双眼快速地眨了几下,然后故作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宋解舟显然是长时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苏铭时走近一看发现他的眼睛冒出了几条红血丝。
苏铭时没有戳破他,只是把热牛奶塞进他的手里,“喝杯热牛奶吧,有助睡眠。”
宋解舟不觉得一杯牛奶就可以给自己带来好梦,但他还是喝了。
因为是苏铭时给他的。
苏铭时拿走了空杯子,又带来了自己的枕头,他非常自然地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
这是张双人床,两个大男人并排躺着也不算太挤。
宋解舟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脸上有一丝错愕。
“怎么了?”苏铭时振振有词地说:“你做噩梦,我也做噩梦,那我们今晚就一起睡呗,还能有个照应,说不定还能起到一个负负得正的效果。再说了,都是男的挤一张床睡也没什么关系吧。”
苏铭时说完就觉得有点后悔,总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宋解舟不明白做噩梦的时候要怎么相互照应,但目前这个状况他求之不得,所以他没有反驳,而是弯了弯眉眼说道:“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苏铭时近距离地看着他秾丽的眉眼,不由得心旌摇曳,耳根也渐渐爬上了一阵热意。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必然耳根通红。他只能一边希望这昏暗的灯光不会暴露自己的神情,一边伸长了手把夜灯拍灭。
室内重归黑暗。
苏铭时替宋解舟扯了扯被子,道:“晚安。”
“晚安。”宋解舟应他,他看着苏铭时朦胧的轮廓,突然有种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感觉,所以用了这种方式来让他心安。
也许之前有过犹豫,有过彷徨,但宋解舟在此时此刻无比确信的想道:“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原本被各种负面的情绪压抑着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跳的越来越快,在他精神的荒原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明明周围一片漆黑,可是苏铭时沉睡的面孔却似乎在他眼里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在黑暗中用目光肆意描摹着他的眉眼,直至难得的困意袭来,把他的意识拖入了深沉的海。
是难得的一夜无梦。
第16章 酸味
苏铭时再一次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是天光明亮,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他看了一下手机觉着宋解舟应该是上早课去了。
苏铭时虽然今天也有早课,但是是在第二节,现在时间还早。他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虽然昨晚折腾了那么一通,但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脑子像被刷新了一样,丝毫没有困倦感。
大概是因为久违地跟宋解舟同床共枕了吧。
想到这,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宋解舟昨晚躺着的这一侧醒来的,他尴尬地挠了挠脸侧。
看来只要宋解舟在,自己就会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蹭。但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还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根深蒂固。
苏铭时洗漱完走到厨房觅食,一进去就发现灶台边上放了个保温盒,走进一看上面贴着一张醒目的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
“我去上早八,这是楼下买的早餐,记得吃。”
苏铭时小心地把这张便利贴撕下来放进口袋里才打开保温盒,保温盒里放着的是包子和小米粥,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坐在餐桌边上吃着早饭,胃和心一起一点点地被填满。这样的早晨他曾经习以为常,如今失而复得,方才意识到它的珍贵。
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早晨。
方和见苏铭时容光焕发春风满面地走进了教室,一边起身让他进自己旁边的位置,一边上下打量他,奇怪道:“嗯?你今天怎么一脸荡漾?难道你们昨晚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吃个火锅吃着吃着滚到床上去了?”
苏铭时本来想给他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昨晚还真和宋解舟躺在了一张床上,顿时有点底气不足,所以只是回敬了一句:“你能别满脑子黄色渣渣吗?”
方和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把从宿舍帮他带出来的课本掏出来放他面前,说道:“你说说你,都登堂入室这么久了,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你直接A上去啊,你是不是不行!”
“你才不行。”苏铭时冷哼一声。
上一世就喝多了他们这些人瞎起哄,结果脑子一热就随随便便地表了个白,也不知道宋解舟那时候是以一种什么心态接受他这个醉鬼的……
“这种事情要郑重一点你懂不懂,像你这种光棍不配评价我的感情生活。”苏铭时毫不留情地补刀。
方和一听就恼火了:“我这是宁缺毋滥好吧!”
“是是是,咱方大少眼高于顶,跟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苏铭时赶紧哄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方和刚刚也只是佯装生气,听了两句好话就把“光棍”这两个字抛之脑后了,又掏出手机给他看航班信息,“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打算买周五晚上这一班,这样咱第二天就不用早起了,能睡到自然醒再开始玩,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我就把你们的也一起买了。”
苏铭时听到“不用早起”这四个字马上点了点头,给宋解舟发了条信息:
解舟,周五晚上的航班可以吗?可以的话把证件号给我一下,方和要买机票。
宋解舟可能刚好在看手机,很快给他回了一句“好”和一串证件号码。
就在苏铭时把手机递方和让他把证件号输进去的时候,宋解舟又发来了一个小猫道谢的表情包。
方和一看,啧啧称奇道:“没想到高岭之花也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肯定是因为跟他聊天的人是我,”苏铭时抢回了手机,嘴角扬起一抹笑,在表情包里扒拉出一个小猫贴贴的表情包给他。
方和用余光偷偷瞧了一眼,顿时龇牙咧嘴,觉得自己牙都被酸倒了,用双手拼命摩擦自己的手臂。
“多少钱啊,我转你?”苏铭时还在看他和宋解舟的对话框,头也不抬地问道。
方和懒得看,直接说:“没几个钱,不用给了,突然这么客气做什么?”
“我的就算了,但解舟的只能我请。”苏铭时放下手机,结果就看到方和一幅面目狰狞的样子,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你干嘛?”
“没事,”方和放下了掐着自己人中的手,冲他露出一个假笑,说:“只是在感叹伟大的爱情而已。”
苏铭时本来还想回敬他一句,但突然就听到教室门那里有人喊了一句:“老黄来了!”,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一片寂静。苏铭时透过窗户见老师已经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课本走了过来,于是决定不再搭理方和的胡言乱语,赶紧把自己的书翻开。
老黄可是公认的绩点杀手,铁面无私,要是被老黄抓到开小差,被叫起来公开处刑不说,说不定还得让重修,就算是上一世的苏铭时到了他的课上也只有乖乖缩着脖子装鹌鹑的份。
方和抓紧时间用气音问了一句:“下午下课后还打球吗?”
“不了,约了我哥。”苏铭时语速飞快地回了他。
苏铭时他哥?他们居然还有联系?
方和还想追问几句,但看见老黄上了讲台,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解舟!”
宋解舟原本在吧台忙活,听到这个声音,意外地看向店门的方向。
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走进店里,见他看过来,对他爽朗一笑。
“舒晨,你怎么来了。”宋解舟问他。
来人是林舒晨,林舒月的弟弟,跟宋解舟是发小,现在在临市读大学。
“害,我表哥明天结婚,非得让我回来给他当伴郎,没办法我就只能请了假回来了,”林舒晨摇了摇头,洋洋自得道:“居然敢让我来给他当伴郎,也不怕我抢了他的风头。”
宋解舟失笑,他这个发小向来自恋,虽然他也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晚点还得去试试明天的伴郎服,但我特地先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感动吗?”林舒晨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哥不感动死你”的表情。
宋解舟无奈地配合他,“林大少爷纡尊降贵地来看我,我甚是感动。行了,你找个地方坐着,我先把单子做完。”
“这就嫌我碍事了,好吧,我上边上呆着去。”林舒晨故作委屈地缓缓摇头。
他搬了个椅子在吧台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也没闲着,跟另一位当值的店员聊着天,把那小姑娘逗得满脸笑意。
“铭时。”
“嗯?”林舒晨突然听见宋解舟不知喊了谁的名字,偏过头去看,就看见他和一个长得还挺帅的男生在说话,他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放松,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几分雀跃。不过不是很明显,要不是他跟宋解舟很熟,不然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这几不可查的几分雀跃也足够让林舒晨好奇了:虽然宋解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沉静内敛的性子,但如果说他家出事前他的静是晴天雪后的湖面,那他家出事后他的静就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而现在,这潭死水似乎泛起了微弱的涟漪。
“那是谁啊?”林舒晨扬了扬下巴,示意店员小姐姐朝那个男生看。
她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在林舒晨眼里有点神秘莫测的笑,说:“那是我们财大的校草苏铭时,他经常来找宋哥。”
林舒晨显示把注意力放在了“校草”这两个字上,双眼像扫描仪一样把苏铭时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长得勉强算是和我一个水平吧。
上一个得到他这个评价的还是宋解舟,当然听到他这个评价都很不屑,都反驳他说宋解舟明明长得比他好看。但他坚持认为他俩只是类型不同,但都是满分,所以他俩按分数来看应该是一样帅的。
当然,听到他这个推导过程的人不是无语望天就是大骂他不要脸。
林舒晨收回视线,又问她:“他经常来?”
“是啊,他们好像关系挺好的。”她拿手机翻了翻校园论坛,找到一个帖子递给林舒晨。
林舒晨仔细一看,是一张照片,似乎是在篮球场边上拍的,苏铭时把手搭在宋解舟肩上,两个人贴得很近,脸上都带着笑,看得出来很亲近。他又往下滑了滑去看回帖:
“啊啊啊什么视觉盛宴,另一位帅哥是谁,五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这题我会!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宋解舟!之前去隔壁串门的时候遇到的,真的好美一男的,就像从天上落下来的雪~”
“楼上讲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便打听一下这帅哥有没有对象)。”
“应该没有吧,但说实话跟他站在一起估计会很有压力。”
“确实,男朋友比我还美系列。”
“建议他俩内部消化,简直配我一脸。”
“你别说,他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诶。”
“我朋友是隔壁的,他跟我说他从来没有看过宋解舟和别人这么亲昵过。”
林舒晨扫了一眼,下面的评论似乎都是在磕的,他刚想再仔细看看手机就被抢了回去,他抬头一看发现店员小姐姐神色有一点局促,心下了然:估计是她自己也留了评论,怕被他看到。
他见苏铭时已经离开了吧台,找了个座位坐下,于是凑了过去,“你有情况?”
宋解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还没。”
“噢,还没,那就是快了。”林舒晨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宋解舟没搭理他,只是把做好的两杯冰香草拿铁给苏铭时送了过去。
林舒晨把手撑在吧台上托着下巴,看着两人那似乎能拉出丝来的眼神交流,心里想:“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林舒晨又看着宋解舟忙了一会,看他终于闲下来赶紧见缝插针地问道:“解舟,周六晚上魏子他们哥几个说要聚聚,你一起来吗?你好久没和我们聚过了。”
宋解舟回他说:“有事。”
林舒晨以为他是找借口不去,赶紧说道:“你放心,落井下石的那几个我们现在都不带他们玩了,不会像上次一样的。”
宋解舟沉思了一会才想起来林舒晨说的是哪件事,解释道:“不是因为那个,我家出事后这样的人我见得还少吗?你不说我早忘了。”
“那是因为什么?”林舒晨想了想又问道:“还是说周六晚上有排班了?那我让我姐给你放个假。”
宋解舟摇了摇头,说:“真有事,上周就约好的,要跟朋友去海边玩。”
“不会就是这个朋友吧?”林舒晨指了指苏铭时的方向,又问道:“就你们两个人去?”
“嗯,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宋解舟回答道。
林舒晨挑了挑眉说:“你不是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吗?现在都能跟不认识的人玩到一起去了?”
宋解舟只是往苏铭时那看了一眼,没说话。
林舒晨了然,长长地“哦——”了一声,下了个结论,“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能愿意主动跟外界接触就挺好的。
林舒晨满意地点点头,宋解舟本来性格就闷,他家出事后他整个人更是有自我封闭的趋势,林舒晨总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憋出病来。
宋解舟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皱了下眉头。林舒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人坐在了苏铭时对面,虽然因为背对着的原因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看这身段,想必正脸也差不到哪去,那人一坐下,苏铭时就笑眯眯的把手边的香草拿铁推了一杯给他。
林舒晨想这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林舒晨向宋解舟打探道:“那是谁?看起来他们关系挺好的。”
“不知道,他只跟我说要跟人谈点事。”宋解舟语气平淡,但林舒晨听着总觉得似乎泛着一股酸味。
林舒晨在心里“哦豁”一声,想:
“这么巧,我一来就撞见修罗场了?”
第17章 哥哥
苏铭时跟他哥顾泽川很少见面,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顾泽川过去跟老爷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俩会见上一见,其他时间他俩就是维持着在彼此的列表里躺列的关系。
因为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苏铭时的母亲对顾泽川和他的母亲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苏铭时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顾泽川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那天正值假期,他想去花园里面玩,穿过走廊就看到两个阿姨凑在角落里,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他那时候性子顽皮,想着偷偷过去吓她们一跳,蹑手蹑脚地走近,结果听清了她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