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折吱  发于:202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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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给过订金,从掌柜的手里拿过单子收好,同阿泰两人走出布店。
离开布店,阿泰语气难掩兴奋地道:“少东家,您说这就二爷怎么这么能干?
那志杰纺纱厂先前就是个烂摊子,二爷竟然也给生生盘活了!您方才可听掌柜的说了?如今这隆升布匹,可是店里头卖得最好的布匹!”
阿笙听了阿泰对二爷的夸奖,阿笙唇角扬起,打从心里头替二爷觉着高兴。
“掌柜的,你这店里,可有卖隆升的布啊?”
“这位客人,请问您想要点什么?我们这什么布都有。有从繁市、棠市还有南洋进的货……”
阿笙同阿泰两人从布店里出来,听见有人提及“隆升”,便转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哎呀,那些布匹都是高档货,我进货,那是要去乡下,走街串巷,喊人家来买我的布的。价格若是高了,乡亲们吃不消,可卖不出去!我只要隆升的布匹!掌柜的,你店里可有?若是有的话,我全包了!”
孙嘉凡心里头叫苦不迭。
怎的又是上门问隆升布匹的?
他店里可是一点隆升布匹的存货没有啊。
相反,堆了一仓库的洋布!
孙嘉凡陪着笑,“不好意思啊,这位爷。咱们店里没有卖隆升布匹的。但是咱们这有卡勒福洋布,这卡勒福洋布啊,颜色多,质量也好!您可以摸摸看,您看,这料子,是不是不错?关键是价格也便……”宜。
孙嘉凡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那位客人所打断。
客人连连摆手,“再便宜,能有隆升的布匹便宜?掌柜的,隆升的布,两丈可是只需九角九分,若是买得多,还能给个进货价,比洋布可有赚头多了!您这没有,可否方便告诉我,哪家有卖?我上那家进货去!”
孙嘉凡哪里会给其他同行介绍客户,他勉强笑道:“这,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您去街上其他家打听看看?”
那位客人也便告辞离去。
眼看着客人去了对面一家绸缎庄,孙嘉凡只得在心里无奈地头叹口气。
转念一想,那隆升布匹价格低廉,赚头有限。
这单子不成也罢。
谁曾想,只见那客人进去不久,那掌柜的竟叫来马车装货。
竟,竟是当真装了整整一马车!!!
孙嘉凡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他到底还是太信任云平了!!!
先前洋布走俏的时候,他便想着能够将进的洋货悉数卖出,回收货款便好。
云平一再劝说他,要他再购进洋布。
这下如何是好,他现在仓库里堆的全是洋布!
“老爷……”
门外,孙家管家匆匆忙忙来店里寻当家的。
孙嘉凡忙走上前,“如何?巡捕房那边怎么说?“
自从孙儿被带走,孙嘉凡便积极筹措现款,企图将孙儿从戒|毒所带回家中。
然而,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送进去的银票,被原封不动地送回。
这一回,孙嘉凡是让管家的带着银票直接去找詹局长。
谁料,管家摇了摇头,“詹局长说,孙少爷的案子惊动了上层。扭送戒烟馆,而不是按照同私贩大烟共同论罪,已经是他看在同您相交的份上,网开一面。”
管家将被詹局长退回来的银票,递还给当家的。
孙嘉凡双腿发软。
这银票都使不出去,人哪里回得来?!
孙嘉凡郁结在心,两眼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身子瘫软了下来。
亏得管家给及时扶住,“老爷,老爷!!”
“少东家,从方才起,您便在看着对面那家绸缎庄。您这到底在看什么呢?”
嘉记对面的茶摊铺子。
阿泰手里头剥着花生,不解地看着从忽然提议问他要不要喝茶,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来这摊子铺,坐下后也不同他“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对面绸缎庄看的少东家,实在没忍住,好奇地出声问道。
绸缎庄他也瞧了,除了比周遭的绸缎庄都要大些,也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呀。
阿笙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给阿泰倒了杯清茶,“没什么,我们把这壶茶给喝完吧。喝完便回去。”
阿泰忙应道:“哎,好。”
那必须得喝完啊!
不知道少东家怎么想的,他们店里就有上等的符城白茶,少东家不饮,来这儿喝清茶。
许是少东家当真渴了吧。
喝完茶,阿笙付过茶资,同阿泰两人离开茶铺。
临走前,阿笙再次瞧了眼对面的嘉记。
他记得这间铺子。
前段时日,隆升滞销,洋布走俏,其中要属生意最好,莫过于这家嘉记绸缎庄。
他听来店里用餐的客人提及过,这个“嘉记”是二爷其中一位朋友,孙公子的产业。
隆升布匹滞销,可那段时日嘉记绸缎庄却因囤了大量洋布而生意格外地兴隆。
孙家少爷是在周公子处因吸食大烟被抓。
可见,二人关系交好。
周公子先前又因为二爷之故,同那帮洋商交好。
想必嘉记绸缎庄多半因为周公子的缘故,才会提前得了消息,大量购得洋布,在隆升被外商“围剿”时,因坐地起价,大量卖出洋布而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长宁街上其他绸缎铺同店铺因为隆升布匹而门庭热闹,唯有嘉记,因为先前得罪过隆升,以至进货不顺,店里格外冷清。
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
也不知道孙家少爷在戒烟管知不知晓店里头的事情。
如若知晓,可会后悔?
隆升布匹再一次在符城大受欢迎。
这一回,不但是受城里各大绸缎庄的欢迎,在周边的许多乡镇,亦是大受追捧。
各大绸缎庄,布店原先积压的隆升布匹很快售罄不说,开始争相向隆升进货。
至于那些个闹事的地痞流氓,一对上手里头有家伙的地方卫队,那一个个就如同耗子见了猫,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生事。
府城当地报纸更是对隆升布匹热销得的情况进行了一个版面的报道。
毕竟,洋布已经压了符城当地布匹太多年。
隆升这一回,不仅是切切实实地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更是为府城赚足了脸面。
与此同时,府城地方纺纱厂势头压过洋人工厂生产的布匹一事,消息经由符城报纸,被其他地方报纸转载。
即便是繁市、北城的报纸,也都转载了符城这一地方报纸的消息。
北城,谢家主宅。
“大哥,大哥,你快看——”
谢家老三谢朝晖手里头拿着一份卷成筒的报纸,大步走到大哥的院子里来。
谢朝晞手里头喝着咖啡,从小厮手中接过今日份的北城日报。
听见三弟谢朝晖的声音,谢朝晞翻阅报纸的动作一顿,他轻啜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抬起头,调侃道:“怎么?今日北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是九爷终于从繁市回来,瞧见你递的那几份拜帖,终于邀你去他府中一叙了?
还是又看中了哪家拍卖行的物件,想买。可惜囊中羞涩,想我资助你?”
“繁市那边还不肯放人,留阿九再唱几出戏,才肯允他们戏班子回来。钱我暂时也够用。我今儿来,可是真的有一桩大事要同你说。”
谢朝晖一屁股在大哥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随手拿过大哥桌上精致的蛋糕。
谢朝晞睨着他:“那你说与我听听。什么事,只得你一大清早地来我这儿?”
“大哥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谢朝晖将手中的报纸往大哥谢朝晞手中一递。
谢朝晞放下手中的咖啡,结果三弟递过来的报纸。仔细看过报纸上,读过上面的内容,眸色微沉。
待瞧清楚报社名称,他抬起头,语气不明地道:“是咱们北城日报的报纸?”
谢朝晖笑嘻嘻地答:“是。您先前又是请符城主编吃饭,又是看电影的,人家也没肯赏脸,给咱们一小篇幅做善事的报道。如今却是用了足足一个版面,转载符城那样一个弹丸之地的新闻,更是刊登了咱们二哥的照片。”
仿佛全然没瞧见大哥微变的脸色,谢朝晖一只手托着腮,自顾自地高兴地往下说,“嘿嘿。大哥你说,咱们二哥此去符城,可算是因祸得福?爸要是读了今日的晨报,会不会一高兴,就命人拍电报,让二哥回北城?
大哥你也知道的,爸的生日也快要到了。爸生日不久,又临近过年。唔……大哥,看来我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了呢。”

“南倾在北城待了快小一年了吧?”
谢朝晞随手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端起咖啡,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我哪儿记得住啊。”谢朝晖歪了歪脑袋,“唔,应该?”
谢朝晞睨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以前南倾在北城的时候,对你可谓是有求必应。你倒好,他去了符城多少时日都不记得。你二哥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对你多失望。”
“嘿嘿。不会的了。二哥最疼我了。当然,大哥也疼我。”
谢朝晖手里头的蛋糕只吃了一口,觉着没什么味儿,就给放下了,又去拿了桌上的葡萄,剥了送进嘴里。
“嗯。甜。”
还是葡萄合他口味。
谢朝晖又剥了一颗送进嘴里。
他抬起亓亓整理头,笑吟吟地问站在旁边的冯管事,“冯伯,给我也冲杯咖啡呗。”
冯伯是谢朝晞院子里的管事,即便是三少爷谢朝晖都吩咐他不得,只听命于老爷谢百川以及谢朝晞本人。
冯伯用眼神请示少主子,见谢朝晞点头,方才转身,去给看三少爷冲咖啡。
谢朝晞饮尽杯中的咖啡,他将咖啡杯置于桌上,看着小弟,“迟点我要去给爸请安。你同我一起去?”
谢朝晖嘿嘿一笑:“大哥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我去试探爸的口风?”
谢家老爷子谢经川生性多疑。
谢朝晞从小就被当成谢家接班人培养。由他去问二弟何时回来,同由今年还在上大学的谢朝晖去问,自是不同。
倘若是谢朝晞去问,谢经川难免会疑心谢朝晞的意图。
毕竟,谢放的才能有目共睹。
倘若不是谢放被下放到符城“历练”,谢朝晞在谢家商号的位置,只怕不会像今日这般稳固。
谢朝晞拿巾帕擦拭嘴角,笑着道:“你也可以不一同前往。”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喔,对了。前阵子我在拍卖行,卖得一串上等的檀香佛珠手串……”
大哥话尚未说完,谢朝晖便大声地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二哥怎么说也去了近一年了,我也想他了。我这就问问爸去。”
站起身,同里厅的冯伯喊:“冯伯,咖啡我不喝了啊!改日再喝!”
冯伯手端着咖啡出来,兄弟两人已经走出花厅。
谢朝晖双手枕在脑后,倒退着往前走:“大哥,你说爸提前将二哥叫回的概率多大?”
谢朝晞神情平静,“二弟离家这般久,爸想二弟提前回来也正常。”
谢朝晖把手放下,没有戳穿二哥的口是心非,“也是。”
二哥要是回来,家里可就热闹了。
府城,隆升纺纱厂,生产车间。
车间主任洪惠民陪着总经理视察车间,“二爷,您就放心好了。厂里用的棉花我都是定期会命人拿到外头去晾晒,以防放置久了会潮湿。纺的纱线、布料,每一道工序,我们都严格把关着呢。”
先前的志杰纺纱厂,曾发生过因没有妥善保存棉花,导致棉花潮湿、发霉、发臭之事。
更有生产经理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将棉花里加入无用布料,导致纱线不过关。
谢放将装棉花的袋子更加扯开了一些,抽检里头的棉花。
触感滑溜,没有半点潮湿。
看见洪惠民此人办事之细心。
谢放放下手中的棉花,站起身,“这些纱线,最终都要用作织布上。布料又最终会穿在民众身上。任何一道环节出问题,最后买单的都是百姓。
我们这里多把关,布料最终到百姓手中,也便越耐穿,他们花的钱也就越值得。现在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我们不能再衣着这方面,掉链子。”
洪惠民听了,心下大为触动。
他知道这位二爷办事想来严谨,因此,从不敢马虎。
可做实业的,想要将实业给做好,产品把控自是得放第一位。
今日,却是头一回知晓,二爷心中还存了这样了不起的心思,“二爷所言甚是。接下来,我一定更加努力,把控每一个生产环节。”
谢放笑着道:“洪主任办事,我放心。”
谢放如今接手隆升已有段时日。
何人可以用,何人只能以利导之,自是心中有数。
像是这位洪主任,当日工人罢工,只有洪主任显出同工人和谈的意思,真心实意地替工人着急。谢放也便保留他的原职,往后视察车间,更是都让这位洪主任陪同。
虽未升职务,薪资却已经涨了三回。
洪惠民自是更加卖命替这位新东家干活。
每个车间都安排了质检员不说,每一道工序,他仍然会亲自验过。
听了二爷的夸奖,洪惠民连忙作揖,“不敢当,不敢当。”
薛晟在一旁道:“质检虽重要,不过工期也十分重要。洪主任,我看咱们上个月的产量还是有些少。马上就要入冬,市场对冬衣的需求只会。麻烦洪主任安排工人们轮值几个夜班,想办法将产量提高上去。”
“放心吧,薛助理,我已经同工人们约定好了。这周开始,咱们就开始轮夜班。”
“洪主任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工厂效益好,咱们女工、工人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呀!”
干劲也十分足。
洪惠民亲自送谢放同薛晟两人走出车间。
听着隆隆作响的机器声,薛晟心中难掩激动。
洪惠民返回车间后,薛晟高兴地对二爷道:“倘若工人们加把劲,这个月咱们的产能定然能翻一翻。不过即便如此,只怕咱们的布匹依旧会不够卖呢。”
“先不要着急全部卖出去,仓库里一定要留有库存。”
薛晟怔住。
他一脸错愕,便是连音量都不由地拔高,“为何?”
如今他们隆升势头正劲。
不乘胜追击?
亏得车间嘈杂,否则薛晟方才这般大声,非惹他人注目不可。
“二爷可是要等到冬天,冬衣时涨价出售?”冬衣涨价,纱线,布匹等定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二爷是想着待价而沽,好赚取更多的利润?
谢放抬头,望了眼隆升上方的天色:“我自另有其他用途。”

长庆楼门口,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走进门来打听。
在长庆楼,长辈或者是老顾客,都是直接喊阿笙,伙计们则是喊少东家。
甫听见有人问方笙少爷是不是在这儿,大力险些没反应过来。
手里头捏着擦桌子的抹布,大力愣是愣了几秒的功夫,这才想起掌柜的姓方,方笙可不就是指的少东家嘛!
“是,是。少东家是在里头。请问您是哪位?找我们少东家何事?”
大力打量着眼前这位后生,瞧着脸生,听着倒是当地口音。
“方笙少爷在这里便好。”对方似是松了口气。
同大力说完,便转过头,朝身后跟着的两名伙计摆了摆手,“没找错,就是这里,送进来吧。”
站在门口的两名伙计,手里头各自捧着好几件叠好的衣衫,往里头送。
隔壁商家,外头经过的行人,瞧见好么大阵仗,都忍不住朝里头张望了几眼。
长庆楼莫不是东家当真要办喜事了?
怎的忽然添置这么多衣衫?
那名年轻男子,也便是方才同大力问话的伙计客气地问:“这位伙计,请问,这些衣衫放哪里较好?”
大力呆住。
怎,怎的这么多冬衣?
方庆遥方才便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暂时放下手中的笔,从柜台后头绕出。
瞧见这两名伙计手里头捧着的冬衣,一开始,以为是阿笙前段时间去布店里给大家伙做的冬衣,只一眼,便瞧出,这几件冬衣的用料太过讲究,且亦不是干活的款式,又听说这些衣衫都是给阿笙的,吓一跳。
方庆遥对大力吩咐道:“快,快去喊少东家过来!”
会不会是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弄错了?
“是。掌柜的。”
大力应了一声,去喊少东家去了。
已过午后,正是休息的时间。
阿笙坐在走廊上,认真翻看老师近日托福旺给他带的当代画坛的优秀作品画册合集。
老师的意思是,学习作画,不仅赏析先人画家的作品,观摩同行的优秀作品同样重要。
先人的作品阿笙先前看了不少,当代画坛的作品却还是头一回看,每一幅……都令他大大增长了见识。
尤其是西方水彩画……
同他一直以来接触的水墨画是这样得不同。
色彩以及运笔太特别了!
“少东家——”
阿笙看得入迷,听见大力喊他,他抬起头。
大力疾步走近,“少东家,前堂送了好多的冬衣过来,说是要送给您的,掌柜的喊您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送给他的?
该,该不会是二爷为他做的那些冬衣,今,今日到了?
可他记得当日他分明说的是,他过去取。
怎,怎的送到长庆楼来了?莫不是二爷在单子上,写了长庆楼的地址?
阿笙只好将画册收好,随大力急忙忙去往大堂。
“这些秋衣的料子,摸着好趁手。”
“可不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摸过这么好的料子!”
“有秋衣、马褂,竟还有冬衣……我的娘亲勒,少东家添置这些行头,这得花去多少钱啊?”
“行了,都别摸了。万一是对方搞错了,回头我们怎么给人送回去?去,去,去,都忙你们自己手里的活计去。”
因着不确定是不是绸缎铺的伙计搞错了,方庆遥只是命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又拿了块没用过的土布,铺陈在桌上。现在,绸缎铺子送来的衣衫,便是都放在桌上。
以至于大家伙围过来,忍不住摸了摸。
阿笙远远的,便听见伙计们的议论同爹爹呵斥声,他放慢了脚步,慢慢吞吞,走得极慢。
只是走得再慢,只这一点距离,到底还是被爹爹给瞧见了。
阿笙被方庆遥给一把拉了过去。
当爹爹的拉着阿笙的手,走到这些衣衫面前,“阿笙,这是怎么回事?我那日让你去给你师父还有大家伙做衣衫,是说了一句,让你给你自己添置两身新衣衫,可你这……可你这会不会也太夸张了一些?你这是要把整间绸缎庄给搬过来呐?!”
阿笙红着脸颊,手里头赶忙比划着,同爹爹解释,“这些衣衫,不,不是我买的……”
方庆遥愣住:“不是你买的?莫不是,对方搞错了?应该没有出去多远,你快去将人给追上,好让人原封不动地给送回去。”
说着,伸手去推阿笙,要阿笙去追绸缎铺的伙计。
阿笙硬着头皮,比划着,“人家也,也没搞错。”
这一下,可把方庆遥给弄糊涂了,“既不是你买的,人家也没搞错,那这衣衫会出现在这里?”
阿笙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如实地比划给爹爹,“是,是二爷送的。”
方庆遥一脸错愕,“二爷?二爷送你这么多的衣衫做什么?”
阿笙:“二爷说那日出师宴,他没有带礼物,所以……”
方庆遥责备地道:“你这孩子!你怎的不拒绝?”
阿笙同爹爹解释,“我,我……拒绝了的。”他如何没有拒绝?只是他拒绝,二爷,也,也得听进去啊。
方庆遥看着那一桌的新衣衫,心里头直犯愁。“欠人家这么大一个情,这可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方庆遥一脸希冀地瞧着阿笙,“能退么?”
阿笙迟疑地摇了摇头,“应,应是不能?是,是按着我的尺寸做的。”
定做的衣衫,便是能退,只怕价格也会被压得极低,那样的话,未免太过浪费了。
再一个……到底是二爷的心意,怎好退回去?
此时,方庆遥尚且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头。
之后的几日,其他家布店又陆陆续续送来衣衫,以至于后头的几次,方庆遥十分娴熟地招呼绸缎庄的伙计,将衣衫给搬到休息间去,以免再招致伙计围观。
阿笙听说又有新衣衫送到,便赶忙来到休息间。
方庆遥在低头替阿笙整理这些新衣衫。
将秋衣同冬衣分别整理,见阿笙来了,当爹的抬起头,一脸无奈地道:“二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陆陆续续送了这么多的衣衫?
说是送给你的出师宴礼物,可这会不会也送得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有闺女,要出嫁。男方来咱们家下聘呐。”

方庆遥手里头收拾着衣衫,没注意到阿笙通红的耳尖。
还在惦记着能不能退的事情,再一次出声问道:“这么多衣衫,真不能退啊?我看你这些衣衫,不是在同一家铺子做的。兴许其中一家答应给退呢?
你这尺寸也不是什么特殊尺寸,咱们也没穿过,退回去,他们不是也还能正常售卖的么?”
阿笙一脸无奈地看着爹爹,“倘若二爷走在街上,恰好瞧见他给我定做的衣衫,穿在身形同我差不多的公子身上,爹您觉得合适?”
只要一想到二爷给他定做的衣衫,穿在其他公子的身上,阿笙也不乐意呐。
二爷的心意,他要每件都妥善珍藏好的。
他也是这几日整理衣衫才发觉,二爷为他定做的这些衣衫,并不全是一个尺寸的。
还,还有的是参考他日后的尺寸定做的。
“这位公子,二爷待您当真细致。我这店铺开了这么长时日,当真鲜少有男子会在定做衣衫时,还记得叮嘱我们参考日后尺寸给做衣衫的。”
阿笙纳闷为何衣衫会往长庆楼送,是以特意去询问了其中一家绸缎庄。
原来,确是二爷在单子上填的长庆楼的地址。
想来一是担心他店里忙,不能及时去取。
掌柜的给他瞧了当日的存据,接着,便说了一上那一句。
他当时脸颊通红得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当爹的嘀嘀咕咕,“二爷也没那么闲,天天没事做在街上闲逛吧。”
便是闲逛,哪里就那么凑巧,刚好就瞧见。再说了,他就不信,二爷给阿笙定做了这么多件衣衫,每件衣衫的款式他都能记得,还能认出。
只是万一好巧不巧,当真有那么个一、两件二爷的确有印象,若是被撞见穿在陌生身上,是,是不大合适。
方庆遥只好死了心。
长宁街上的绸缎铺子,一连半个月,往长庆楼送了好几回衣衫。
这阵仗便是当初前都督康闵还在世时,给长子康志杰娶亲,也没有这般大手笔的。
以至于老顾客都在问方庆遥,是不是阿笙好事终于近了,在给阿笙备新装,还问定的哪户人家的女儿。
方庆遥只好连忙同人解释。
“没有的事。是二爷,说是先前阿笙出师酒那回,没有带上礼物。这不……阿笙事先也没同我提起,我也是吓一跳。”
“嚯!那么多衣衫,全是二爷给添置的啊?二爷这般有心?”
“二爷待阿笙可真是没话说。”
“方掌柜的,你当初怎么不生个女儿呐?你家要是有女儿,搭上二爷这顺风车,嘿嘿,你这长庆楼,何愁开不到北平去。”
生个女儿?
便是他有个女儿,谢家那样的人家,又岂是他高攀得起的?
没女儿才好呢,要是阿笙是姑娘,他非担心地着急上火不可。
倒是客人们此番调侃,再次勾起方庆遥想让阿笙成亲的心思。
“都在问我是不是好事近了,是我不想么?”
方庆遥是一肚子的苦闷无处说,唯有同当师父的乔德福倒到苦水。
原先,他属意孙掌柜家的侄女。
因着孙掌柜那边迟迟没音信,有一回,他趁着结账的日子,特意亲自去一趟郑记食铺。
被孙掌柜的冷言冷语给挖苦了一通。
他方才知晓,阿笙那臭小子,竟未经过他的允许,告诉人家孙掌柜的,他目前无意成婚。即便是勉强成了婚,以后只怕也会负了郑小姐,还是提前将话给说开,以免耽误人家郑小姐。
“一个哑巴,还挑三拣四起来了。好啊,我都是要看看,你们方家最后是找了个什么天仙,找了家什么样的名门大家!”孙家嫂子插着腰骂。
那日,方庆遥灰头土脸地从郑记食铺出来,至今都没有再过去,以免看人脸色。他也没同阿笙提,在郑家食谱那儿遭气的事。人家既是打心眼里没瞧上阿笙,这亲不接也罢。
乔德福抽着旱烟,“我看那孙掌柜的同他家那口子,都挺厉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掌柜的你是病急乱投医,兴许阿笙都比你看得透一些,这才没有冒然同那位郑家姑娘结亲。
且再看看吧。阿笙如今也是个师傅了,等以后成为符城知名的大师傅,何愁没有姑娘结亲?”
方庆遥是欲言又止。
他哪里是可惜没能同孙掌柜家的侄女结上亲,他是替阿笙发愁呐。阿笙倘若是同其他人一样,他又何必这般着急上火?
乔德福知晓掌柜的为阿笙的婚事烦心,只是这牛不吃草,强摁着也不是个事。
阿笙模样瞧着软,性子却“硬”得很,父子两人若是为了阿笙的婚事弄得不快,反倒不美。
乔德福有意岔开话题,“我看今年这冬天,多半要比往年冷上不少,掌柜的,我们今年可要提前多准备些碳火?”
方庆遥原本在叹着气,一听见正事,便当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老乔你也这么想?不瞒你说,我也寻思着,是不是趁着这炭价暂时没怎么大涨,多进一些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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