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折吱  发于:202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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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东家想出的吆喝招揽客人的主意,他们长庆楼凭什么学了去!
不但学他们吆喝,竟是将他们进店免费的那一套也给学了去!
恶心人!
周霖在楼上包间,便听见了对面长庆楼的吆喝声,他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对面长庆楼不过是东施效颦。
符城的百姓兜里没几个钱,要进店里花钱才能得的一份免费菱粉糕,对他们来说,哪里有免费的莲子羹好喝。
是他算漏了,长庆楼毕竟在这地界开了这些年,对那些客人,自是比他要相熟一些!总有一些客人会给方庆遥或者是长庆楼那位乔师傅的面子,进去店里。
周霖来到大堂,听见伙计们之间的议论,走过去,低声吩咐道:“你们也从现在开始喊。喊得比他们要更大声些。”
“是,东家。”
学他们是么?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来他们店里的人多,还是去长庆楼的人多!
“哎呀,方掌柜的这是坐不住了吧?周老板啊,还是你厉害啊,能够让方掌柜的都坐不住了。”
“是啊,周老板,您是不知道,那方庆遥在这开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免费送过什么!您这是,直接将人家给打慌啦!这一下,可算是在咱们符城打响咯!”
“周老板,您这是……年轻有为啊。”
周霖折身回到大堂,几个客人开玩笑地道。
“几位老板莫要取笑我。雨新没什么经营酒楼的生意,不过是求个广结善缘罢了,哪里就是要同方掌柜的对打的意思。”
“周老板,谦虚了啊。”
“哈哈哈,可不是。你没有对打的意思,可你瞧对面,不是慌了么?要不然,哪能也跟着你学什么免费送什么,是不是?”
周霖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
慌了才好。
阿笙从厨房将菜端到大堂,客人的桌上。
听见门口大力带着几个伙计在外头吆喝,很是哭笑不得。
听爹爹说,是大力自己的主意,非要拉上店里伙计一起,也站到门口去吆喝。
爹爹竟也同意了。
不得不说……
吆喝这一招确实管用,今日店里的客人虽还是不若福德居那般人山人海,可比昨日已然多了不少。
有客人反映厨房上菜太慢。
周霖便跟几位身边的这几位客人说了一声,打算去厨房瞧一瞧。
忽地听见外头有人议论。
“哟!长庆楼也有免费送啦??”
“长庆楼是要进去花钱才能有得送!福满居可是免费呀!”
听到这里,周霖目露满意之色。
“可……可我长庆楼少东家的糕点做得好吃呀!上回做的山药枣泥糕,后头做的玫瑰饼,再是前阵子的什么青梅饼!一样赛一样地好吃!又不会粘牙!
我要去长庆楼。”
“那,那行……咱们,咱们便先去长庆楼?”
周霖脸色微变。
“对嘛!福满居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免费领那莲子羹呀。走,走,先去长庆楼。要是那菱粉糕好喝,哎,你说,吃了菱粉糕,再去福满居喝莲子汤怎么样?
“嘘——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被福满居的人给听见。要不然,人家一准将你给拦下来。”
“为啥要拦我?不是他福满居说的么?凡进店免费?”
“哎呀!同你说不清楚!不是说要去长庆楼?走了,走了。”

“阿泰,赵老板点的清蒸黄鱼好了吗?”
“对了,阿松,林老板要一份菱粉糕,赵老板那一桌要一份云片糕……”
长庆楼的后厨,每个灶台的火都在烧着,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大力一进厨房,便高声催促着。
没法子,前头客人催得紧。
“来了,来了!”
阿泰一面高声应着,一面在师父的催促下,将刚出锅的葱爆海参装碗。
那头乔德福亲自将锅里头的黄鱼捞起,撒上姜葱。
催,催!就只知道催!
也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客人忽然又多了起来。
一个中午都没离开过厨房,热死他了!
阿松眉头皱着,强忍不耐烦,却也只能急忙忙地走到蒸笼前,打开第一层笼屉。
热腾腾地蒸汽扑了他一脸,阿松什么都还没看清,心里头的火气更旺了。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拍我做——”什么!
阿松不耐烦地抬起头,瞧见是少东家,剩下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阿笙打开第三个笼屉,指了指里头的菱粉糕。
阿松眼露错愕,“只是一个中午的光景,少东家您蒸的菱粉糕便只剩这么一点了?”
阿笙弯起唇笑,眼睛晶亮地点点头。
不仅是菱粉糕,他蒸的云片糕,也只剩下了两组。
大力赶着去给客人上菜,再次高声出声催促:“阿松,快点,快点!”
“知道了!!别催!”
阿松皱着眉头,将菱粉糕同云片糕分别装在碟子里。
粉色的菱粉糕上,缀以祥云图作为纹饰,薄如花瓣的云片糕点,则微微弯曲,摆成一朵花的模样。
阿笙从手边的篮子里,取了一朵盛开的木槿花,装点在云片糕的中间,瞧着可口又喜人。
木槿花是自家院子里摘的,洗净了,装在篮子里,装盘时以备用。
用时令鲜花装饰糕点,阿笙还是有一日去早上去给师父、师娘请安时,瞧见师娘头发上簪的一朵木槿花得来的灵感。他想着,女子用簪花来装饰自己的发饰,他是不是也能够用花来装点他的糕点呢?
未曾想,效果竟是不错。比从前只是一组云片糕放上去,点的人要多了许多。
阿笙亲自将碟子轻放到大力的托盘上,比划着,“快端过去吧。”
“哎!”
大力应了一声,双手端着托盘出去。
阿笙低头忙着装饰已经成型的菱粉糕上的图案。
云片糕还有三组,菱粉糕却只剩一组,他得赶紧将糕点再蒸上,否则要是有客人点了糕点,时间太长,客人未必等得住。
受对面福满居的影响,长庆楼前几日两点不到,便早早熄了灶台的火,这几日再一次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比对面福满居未开张时还要忙。
一个中午的功夫,厨房的鱼翅,海参就出完了,阿笙蒸的两大笼糕点,也几近脱销。
阿笙的法子起了作用!
这几日,凡是进店吃饭,只要是点满几样主菜,便可免费赠一碟云片糕或是菱粉糕。
阿笙做的糕点卖相好,口感清甜,不粘牙。
有客人专门进店,不为吃饭,特意为买一份云片糕或者是菱粉糕带回去的。如此,少不得要买一壶符城白毫,几样吃食带回去。
乔德福听取了阿笙的意见,也在时令菜上下功夫。
进店的人也便越来越多。
“方掌柜的,这姜还是老的辣啊!您瞧,您这又是送糕点,又是送青梅酒的,就让我们这些老主顾,巴巴地又重新拐到您长庆楼来了。”
“可不是。对面送的莲子羹,哪有阿笙做的糕点香呐!方掌柜的,你是不是秘密送阿笙跟什么高人学做糕点了?他这糕点做得,好吃是不必说了,最厉害的是,他究竟是怎么打听到,我是属兔的,还将糕点上头的装饰捏成兔子图案呈上来给我?当真是叫我又惊又喜!”
“你那桌是兔子图案的啊?我这桌是老虎。虎虎生威,嘿嘿嘿!别说,我看那,这会儿那福满居的东家,指不定怎么着急上火呢。”
方庆遥刚给前头一位顾客找零,又来了两位相熟的老主顾结账。
两位老板均喝了些酒,话也便有些多。
方庆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两位,两位,您可千万别捧杀我。许是阿笙喜欢画画的缘故?害,那些个团啊,花样啊,我是不懂。全是他自个儿琢磨的。
我瞧着,福满居的东家那般年轻,却是经营这么大规模一家酒楼。实在是后生可畏。”
嘴里头这么说,当爹的听见儿子被一个劲地夸赞,心里头能不高兴?
原先方庆遥一直不赞成阿笙画画。
现在发觉,这画画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经阿笙手的糕点,那可是全符城独一份!
方庆遥给两位老主顾找了零,将两位送出门。
余光扫了眼对面的福满居,人是还是多,不过跟前几日人山人海的境况相比,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那么多人里头,除却前几天捧场的亲朋好友,这几日真正会坐下来,点上一桌的客人,还不知道有几桌呢!
要是看热闹的居多,真正吃饭的人少,那这福满居这几日的流水,可就好看了!
方庆遥收回看热闹的目视线,心满意足地折回大堂。
福满居。
周霖站在楼上包间的窗后,瞧见对面长庆楼的小二忙碌地端菜上桌,眼底阴鸷一片。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店里还在做活动,为什么长庆楼的客人这两日便多了这么多起来?
按说,对门有酒楼在免费送,开在対街的长庆楼绝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才对!
脚步声响起。
周霖随手将窗户给关上,阻隔了对面长庆楼大堂同包间的光景。
“叩叩——”
周霖:“进来。”
堂倌小李推开门,满头是汗滴地走了进来,“东家——”
小李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周霖所打断,“可打听清楚了?”
小李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回东家的话,打听清楚了……我装成路人,向从长庆楼出来的客人打听。东家,那长庆楼太不要脸!他竟然也学咱们免费送!只是他们可要比咱们小气许多,不是只要进店就免费送,是得在他们店里点多点几样主菜,或是要满多少钱,才送一碟糕点。
您说,那长庆楼是不是上不了台面?
说也奇怪,东家,他们长庆楼明明要花钱,才能送一碟糕点,为什么去他家吃饭的人还那么多?咱们店可是只要进店就免——”
冷不防对上周霖森冷的目光,小李生生地将话给咽了回去,陪着笑:“没事的,东家。咱们客人依然比他们多多了!”
周霖眉眼覆霜。
多有什么用?!
进店的全是冲着免费的莲子羹来的,真正点菜吃饭的人怕是都比不上对面的长庆楼!
“阿笙啊,这回可多亏了你了!”
最忙的一阵子过去,乔德福终于得空,寻了张桌子,从阿泰手中,拿过自己的那杆长烟杆。
阿笙帮着点上火,比划着,“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师父,老主顾们也不会这般给面子。还有大家,这几日这么忙,辛苦大家了。”
乔德福抽了口烟,摆着手,“这算得什么辛苦?难道咱们店里一直没人上门,大家集体喝西北风,才叫不辛苦?”
阿泰用力地点头,“师父说得没错。福满居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他们才开业头一天,咱们便受到了影响。是多亏少东家。”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年头能有口饭吃,不知强过多少人。
要是长庆楼真被福满居给挤兑没了,那他们这些人,定然只能另谋出路,去哪里找像掌柜跟少东家这般厚道的东家?
阿松趴在桌上,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帮人是累傻了吧?
他们就只是领一份死薪水,活少不好么?
乔德福道:“阿笙,你跟师父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通过让客人点菜的方式,送糕点或是送茶的?”
阿笙这法子,可比对面福满居只要进店就送强多了!进店就送,不少人当真只是进去喝完莲子羹便走的,拿那样的客人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阿笙这法子就聪明多了,需点满几样主菜,一桌满足多少钱才送糕点。
如此,既保证了店里的利润,又能让顾客觉着,他们真心得了便宜。且阿笙每回送的,都是他新尝试的糕点。
客人下回上门,便是点不了那么多的菜,喜欢上一次尝到的糕点的,也会单独点一份。
点糕点的客人也便渐渐多了起来。
简直是一举多得!
其他人也都坐在附近休息,阿笙这会儿不好跟师父说,他曾经跟二爷一起去过泰和楼,由那回得的灵感,只好比划道:“我就是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那回,阿笙同二爷头一回上泰和楼的那次,伙计就送了二爷一盘水果。
不是白送的,是在二爷点单之后送的。
正好他尝试着出新的糕点,便想着,是不是能够接着“免费送”的由头,趁势推出他的新糕点。
还真的让他成功了!
无论是菱粉糕还是云片糕,都大受欢迎。
他将菜端上桌的时候,还有客人喊住他,问他能不能在菱粉糕上弄个心仪的图案的!
对阿笙来说,除却设计图案样式有些费功夫,捏起来是不怎么费功夫的,自是爽快答应了。
当然,太复杂的自是捏不了的,好在,目前为止,他在上头装饰的图案,客人都极为喜欢。
至于生意会因此而再次火爆,则大大超过阿笙的预期。
他以为,至多只会让客人稍稍多一些而已,没指望能恢复福满居未开业之前的客流量,能恢复个五六成亦是好的。
谁曾想,主顾们太过热情,虽跟从前最忙碌时不能比,比起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瞎琢磨?你这是瞎琢磨么?你这法子,可是许多有经验的老江湖都未必能想得出。”
阿笙得了师父的夸奖,止不住的高兴。
他这回,纯粹就是瞎猫捧着死耗子,被他给碰着了!
乔德福抽完手头的烟,便有些犯困。
主厨是有个单独的小房间可以躺着,在不那么忙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自然,若是夜里临时有什么重要的客人需要招待,小房间亦可用来过夜。
阿笙扶师父去小房间休息,跟师父提了提,自己想要出去一趟的意思。
乔德福被阿笙扶着,在床上坐下,纳闷地问道:“今日厨房,就属你最忙。又要当跑堂,又要照看着厨房灶火,还要做糕点,还要往外跑,你不累啊?”
阿笙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新做的糕点,二爷还没尝过,想给二爷送一份过去。”
“给二爷送过去啊?对,对,那是要送的。福满居开业的那一天,亏得二爷给我们撑面子,那天咱们长庆楼才不至于太难看。那行。若是其他人问起,我就说你替我买东西去了。你自己也不要说漏嘴,知晓么?”
阿笙眼露惊讶。
从前他要是跟乔伯伯请假外出,乔伯伯都不会特意叮嘱这么一句。
这次怎么……
见师父已经掀开被子,往床上躺了,阿笙便点了点头,替师父将被子给盖上,“您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
阿笙得了师父的首肯,再去同爹爹说,便容易得多。
只是当爹的问了一个同师父样的问题,“你去给二爷送你新做的糕点,我是没意见。只是我见你一上午没闲过,身子吃得消?
我瞧福旺经常会上咱们长宁街来,不若下回爹爹碰着他,喊住福旺,让福旺给带一份回去,省得你走着一趟?”
阿笙忙比划着,爹爹保证,“我没事,爹爹,我不累。”
他答应了二爷,有空一定要去趟春行馆,去探望老师同小石头。
只是这阵子实在是忙,一直抽不开身。
难得今日得了空。
方庆遥:“那行。那你早去早回。”
阿笙高兴地点了点,“谢谢爹爹。”
阿笙拎着食盒,来到春行馆。
自端午过后,阿笙已是有段时间没来春行馆。
不知怎的,敲门,等待里头的人应门的功夫,竟是有些紧张。
开门的人是福旺。
一瞧见是阿笙,福旺便惊喜地瞪圆了眸子,“阿笙少爷。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快,快请进。”
福旺领着阿笙进门。
阿笙跟在福旺的后头,走过照壁。
前头,福旺转过头,“阿笙少爷,你今日来是来找二爷的,还是来探望虞先生同小石头的?”
阿笙拎着食盒的指尖微微紧了紧,眼露错愕,“可是……二爷不在?”
否则,福旺方才不会有此一问。
“你怎么猜到的?阿笙,你可太厉害了!是呢,二爷今日不在,上纺织厂去了。二爷这阵子可忙了,经常忙到夜里才回来。有时候直接在厂里过夜。
走,我先带你去找虞老先生,你上老先生那儿坐坐。回头我就派人去给二爷捎个口信,说你过来了。”
阿笙忙摇头,朝福旺打手势,“别,千万不要。不要打扰二爷办正事。”
二爷既是在厂里,自是有公务要忙,他如何好打扰?
“没事的。二爷交代了,要是哪天你过来,随时派人去给他传个口信。喔,对了,阿笙,你今日要不要吃西瓜?二爷可是每日都命人在水井里头冰一个西瓜,只等着你来尝呢。”
阿笙心尖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
二,二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还是,还是,福旺对二爷的转达有误?

“阿笙哥哥!”
福旺才领着阿笙穿过青松苑的角门,在书房里头,被爷爷逼着学习课业的小石头眼尖,抬头的时候瞧见了阿笙,朝他的阿笙哥哥大声地喊了一声。
丢下手中的书,从椅子上跳下,一溜烟地跑出书房。
虞清松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当日全国时报。
瞧见其中一则新闻时,虞清松的目光,在上头停留了许久——
北城即将在十月举行书画交流会。
新闻介绍,这个书画交流会,名家云集,只要是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的书画作者,均可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
虞清松动了心思。
春行馆再好,始终是寄人篱下。
若是他能够在北城崭露头角……
虞清松看新闻看得入神,听见孙子的这一声“阿笙哥哥”,收拢了手中的报纸。
阿笙来了?
抬起头,瞧窗外看了一眼。
阿笙远远的,瞧见小石头朝自己跑过来,担心他会摔跤。
他没法出声提醒,只好拎着食盒,加快了步子。
走近了,一只手将飞奔过来的小石头的给接住,比划着,“以后不要跑,走路稍微慢一点。”
阿笙的这个手势简单,小石头瞧懂了,小家伙“嘿嘿”傻笑了两声,“太长时间没瞧见阿笙哥哥,我太高兴了么。”
小石头注意到阿笙手上拿着的食盒,歪着脑袋,“阿笙哥哥,你今日过来,是给南倾叔叔送吃的么?南倾叔叔今日不在府中。”
阿笙先是点了点头,又笑着指了指小石头,以及跟在小石头后头的虞清松,“不只是给二爷的,也给你跟虞爷爷带了一份。”
小石头瞧懂了阿笙哥哥的手势,眼睛顿时亮了亮,“阿笙哥哥的意思是,也给我跟爷爷带了一份,是么?”
阿笙笑着点点头。
小石头高兴得不行,“谢谢阿笙哥哥!我能看看么?这里头是什么吃的?”
阿笙弯起唇,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
“小石头——”
小石头的手才碰着食盒,冷不伶仃听见爷爷微带着严肃的声音,讪讪地缩回了手,转过头,同爷爷小声地解释:“我问过阿笙哥哥了的,阿笙哥哥同意我看的。”
阿笙忙点着脑袋,为小石头作证。
虞清松瞥了小石头一眼,小石头没敢再吭声。
虞清松对孙儿严厉,对阿笙这个徒儿却是十分和气,温声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听福旺说,你这几日很忙。”
阿笙先是给老先生见过礼,这才用手势比划道:“这个点,刚好不是很忙。我做了糕点,想着过来给老师、小石头还有二爷尝尝。”
因着阿笙又是摇了摇手,又指了指食盒的,虞清松便多少猜到了阿笙的意思,他笑着对阿笙道:“倒是劳你惦记着我们爷孙两个。日头晒,我们进屋再说?”
阿笙点点头,牵起小石头的手,跟在老先生一起进往书房走去。
福旺在身后道:“阿笙少爷,那您先跟老先生去书房,我去给您取西瓜过来。”
阿笙比划着,“不用了,福旺。我就是过来坐一会儿,马上就要回……”去
他只待一会儿便走,哪里需要福旺为他去取西瓜这么麻烦。
没等阿笙比划完,福旺便抢先一步道:“那也不至于吃块西瓜的时间都没有么。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去就来,我动作很快的。”
话落,没等阿笙反应,福旺便跑开了。
阿笙跟小石头还有老先生一起先回书房。
“唔!阿笙哥哥,好次(吃)!!”
小石头嘴里塞着云片糕,左手的那块菱粉糕还没吃完,右手便又拿了一块云片糕。
“你吃慢点——”
阿笙生怕他噎着,忙去桌上给他倒了杯茶。
小石头两只手都拿着糕点,腾不出端茶。
阿笙刚要将茶杯递到小石头嘴边,只见小石头愣是将他嘴里头的云片糕给咽下,并且将手里头吃剩的菱粉糕也一口吞下,从他的阿笙哥哥手里头接过了茶杯。
阿笙哭笑不得,比划着:“你吃慢一点,没有人同你抢。”
虞清松连连叹气,“不知道的,瞧见你狼吞虎咽的样子,还以为二爷苛待了咱们。”
小石头手里头端着茶杯,颊边鼓起,委委屈屈地看了爷爷一眼。
那,那不一样么。
南倾叔叔平时都不吃糕点,厨房也便没有做糕点。
再一个,阿笙哥哥的糕点真的好好吃!!
阿笙也是从小石头这个年纪过来的,如何猜不到小石头的心思?
自从惊蛰那场病后,二爷的口味清淡了许多,好些点心、甜食,吃得也没过去多。
小石头又是跟着虞爷爷,只怕口味更淡。
小石头一个孩子,自然会想念甜食了。
为了转移话题,阿笙给老师递了一块云片糕,“虞爷爷,您也尝尝看……”
虞清松从阿笙手中接过,咬了一口,倒是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小石头会狼吞虎咽的,确实好吃!
这个白色如薄片的糕点,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又松软又清甜,轻轻一嚼,就跟一团雪似的,就在嘴里化开了。
便是吃不惯甜口的他虞清松都没忍住,又吃了一口。
“阿笙,你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老先生矜持,吃得慢,阿笙一开始还担心,老师吃不惯他做的点心呢。
听见老师问这糕点的名字,便知老先生是喜欢的意思了。
“稍微等我一下。”
书房有纸笔,阿笙起身,用笔沾上墨,在上头将两份糕点的名称一并写上。
为了让老师能够直观一些,阿笙还在上头简单地勾勒了几笔,将两份糕点的图案画了画。
这样糕点对应着名称,一目了然。
阿笙将纸张拿给老师看。
虞清松看了上头的画跟字,“菱粉糕?那个便是菱粉糕么?我从前听人说菱粉糕好吃,倒是没尝过。还有,我方才吃的这个竟是叫云片糕?还当真像是薄如蝉翼的云朵一样,好名字,好名字。口感也好,当真就跟松软的云朵在嘴里化开一般。”
老人家赞不绝口。
阿笙弯起唇,将宣纸放边上后,指了指菱粉糕,示意师父也尝尝菱粉糕。
“好,我也尝尝这菱粉糕……”
“西瓜来了!刚从井中打捞起的冰镇大西瓜来了!”
福旺在门外,便扬声禀告着,将切成片,装在碟子上的西瓜放在花厅的桌子上。
“来,阿笙少爷,尝尝看。这可是咱们符城山上栽种的西瓜,可沙,可甜了。”
福旺递了一块西瓜给阿笙。
阿笙用手势道了谢,将西瓜先递给虞老先生。
虞清松却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神色颇为有些不自在地道:“阿笙啊,你的好意老师心领了。呃……我年纪大了,肠胃不是很好,吃不得冰的。你吃吧。啊。”
阿笙见老师不吃,便将手中的西瓜,先递给小石头,怕他嘴馋。
哪知,这回小石头连连摇头,“我不要吃西瓜,阿笙哥哥,你吃吧。”
阿笙眼露纳闷,“小石头不喜欢吃西瓜?”
虞清松替孙儿代为回答道:“原是喜欢的。”
原是喜欢的,那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现在不喜欢了么?
见阿笙一脸茫然,虞清松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这阵子,南倾每天都会命人在井中冰一个大西瓜。只是不知为何,他自己却是不吃。先前厨房是隔几天买一回西瓜,现在却是几乎每天都傍晚时分,都会遣人来问,他那里有冰镇的西瓜,问我们要不要。”
小石头开头几天总是很积极,一个人抱着大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这般一连吃了好几日。
孩子天性,小石头前面几天确实是天天盼着南倾叔叔给他西瓜,只是再喜欢,每回都吃得险些撑破肚皮,再见到西瓜,自是多少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阿笙手里头握西瓜,心脏噗通跳个不停。
“阿笙,你今日要不要吃西瓜?二爷可是每日都命人在水井里头冰一个西瓜,只等着你来尝呢。”
福旺说的,竟,竟是真的么?
阿笙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可他真的很想知道……
是不是,是不是,自从那日二爷邀他,有空可来春行馆吃冰镇西瓜,二爷便,便,便一直为他备着冰镇西瓜?
还,还是说,一切只是巧合?
阿笙咬了口嘴里的西瓜。
在水井里冰镇了一日的西瓜,吃进嘴里,沁凉沙甜,暑气顿消。
阿笙嘴上西瓜吃得慢,一小口一口地吃着,唯有这心跳,却是一声快过一声。
泰和楼,包间。
“云平,你别喝了。你喝得够多了。”
“是啊,云平。那志杰纺织厂连年亏空,就是个无底洞。现在既是被别人给购了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志杰纺纱厂易主,挂上新东家的招牌一事上了符城当地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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