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但沈青竹还是对他们的无耻叹为观止，也有点庆幸还好他和姬明雪没真拖到十五那天才去找言学长。
不然中间还十几天，谁知道言家人会不会临时变卦，又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
连沈青竹看着都觉得恶心和愤怒，言学长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这让沈青竹想起许多曾有过相同经历的Omega患者，心中一时间沉重至极。
但姬明雪已经睡下了，沈青竹也不想打扰他，便出了休息舱，准备去星舰的观景大厅喝点东西。
让沈青竹略感意外的是，这里竟还有另一个人——是同样没有睡意的言萧。
沈青竹便在吧台泡了壶有安神功效的大天使玫瑰，拿到观景大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给言萧倒了一杯。
翠海市今晚有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转瞬便把整个世界装点成无际的银白。
沈青竹就静静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边喝花茶，一边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一直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言萧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问沈青竹，“沈学弟，你为什么会研究Omega抑制剂？”
这问题姬明雪也曾问过沈青竹。
那时因为两人才刚认识，沈青竹也的确没法告诉对方，因为自己也曾是Omega，太清楚Omega所面临的困境，所以才走上了这条路，只说因为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分化成Omega，所以才对此十分感兴趣。
但沈青竹知道，言学长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所以，沉吟片刻后，沈青竹说了实话。
他说，“因为我看到了这世界对Omega的不公。”
“我讨厌那样。”
“所以我决定改变它。”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内里蕴含的意思却狂傲至极。
以至于言萧都有些意外，没想到性情温和的沈青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紧接着，言萧就想起，自认识沈青竹以来，这人都做过什么——
无论是在“鹿鸣宴”上果断拒绝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还是之后一直安守于信研院沉心做研究，抑或后来忽然与姬明雪官宣恋情，直到他真的研制出新型Omega抑制剂。
自沈青竹横空出世，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人从不似星网上某些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出身太低，眼界太差，所以才没抓住那些能让他一步登天的橄榄枝。
与此相反。
沈青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与之相匹配的绝佳资质和行动力。
这样的人，即使外表再温文尔雅，精致无害，内里也一定是极坚固且骄傲的。
所以，沈青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其实并不奇怪。
想清楚这些后，言萧望着沈青竹的目光都变了。
他忍不住又问沈青竹，“沈学弟难道以为，只要有了新的Omega抑制剂，这世界和Omega的处境就会发生改变吗？”
这问题其实有点尖锐。
沈青竹却并不在意，只微微笑了下，说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天真。”
“Omega的处境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是一千多年A权社会一步步蚕食驯化的结果。”
“我当然不会以为，只要Omega不再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就能彻底从这种困境中解放出来。”
“那也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但最起码，我能做到让Omega的身体不再依赖Alpha，拥有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权。”
说到这，见言萧学长神色微动，沈青竹顿了顿，又轻声说道：
“其实学长应该知道，帝国Omega现今的情况，已经是许多人努力争取后的结果。”
“如果没有三百年前那场O权运动，直到现在，‘ABO平等’或许都不会被写进帝国宪法。”
“一直以来，也有很多人为争取Omega的权益竭尽所能。”
“比如一生都致力于研究Omega信息素的伊桑老师，比如成立Omega救助基金会，帮助无数Omega的季钰院长。”
“还有言萧学长你。”
“如果不是你一直帮那么多Omega打官司，让那些躲在星网背后大放厥词的人付出代价，敢在星网上光明正大发声的Omega，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多。”
言萧推了推眼镜，不太自在地道，“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我该做的工作。”
沈青竹也没与他争辩，只微笑着继续道，“我只是想说，让这一切发生改变的，从不是我一个人。”
“单凭我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毕竟帝国那么大，人口也那么多。
想让那么多人的观念发生改变，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其中要考虑和要做的事，也还有很多很多。
这就需要，有越来越多像伊桑老师、季钰先生那样的人加入进来，并努力为之奋斗。
沈青竹已经在路上。
因为他很清楚，“想要改变人生，只能靠自己。”
同样的，想要改变这世界，也必须自己上。
那之后，言萧又和沈青竹聊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雪都停了，天边也现出鱼肚白，两人才结束这场偶然的谈话。
返回休息舱的路上，言萧还在想沈青竹之前的话。
那时言萧曾就自己这次在言家遭遇的事，质疑帝国法律在Omega的公民自由方面，存在巨大的漏洞和缺陷。
沈青竹却温声说道，“那学长可以试着改变它。”
言萧当场就想说，这事哪有那么简单？
若说这话的是别人，言萧恐怕当场就会嗤笑那人过于无知和天真。
但这人是沈青竹。
还是在18岁就造出新型Omega抑制剂的真的让这世界发生了些改变的沈青竹。
那一刻，言萧心中忽生出一丝对自己的质疑——
连比他小5岁的沈青竹都能有改变世界的决心和勇气。
他难道只能等其他人来拯救？
当然不。
无论是Beta还是Omega，他言萧都从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
有一股激越且茁壮的力量渐渐在他心间涌动。
明明熬了一宿夜，言萧的眼睛却越发明亮，浑身都充满干劲，打算回房后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然而他刚转进通往休息舱的走廊，就立刻看到有雪发金眸的美人，正抱臂靠在墙上，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言萧：……
脚步忽然顿住，言萧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和沈青竹一个O一个A，二半夜在外面单独相处了很久！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发生，是真的只单纯在就很多问题进行严肃的探讨。
但在撞到明显是在这里等他的姬明雪时，言萧心底还是忽生出一股莫名的心虚。
也真的，狠狠为沈学弟捏了一把汗。

第141章 夺权
虽有些意外， 但言萧一向稳得住，因此只面不改色对姬明雪微微颔首，“姬先生。”
之所以不叫“姬学弟”， 是因为姬明雪从来也只唤他“言先生”， 显然姬明雪并不似沈青竹， 是真把言萧当学长和朋友。
不过像姬明雪这样出身世家的贵公子， 本就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若没有沈青竹，姬明雪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与言萧有任何交集。
但无论如何，对于姬明雪特意来言家救助他， 还把他带到私人星舰， 以及要送他回学院星的事， 言萧还是充满了感激。
言萧并不知道姬明雪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又是否看到了他和沈青竹在观景大厅交谈许久，因为从姬明雪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根本完全看不出姬明雪是不是在生气。
一想到此，言萧就忍不住感慨——这些年言萧曾接触过许多权贵巨贾，年轻的二代三代们更是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像姬明雪这样不怒自威的小公子。
姬明雪明明与沈青竹一样， 也比他小五岁，但在面对姬明雪时， 言萧却从来揣测不出他的心思，总有种面对大甲方时再恭谨都不为过的审慎。
因为此，言萧才没擅自揣测姬明雪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不动声色等姬明雪先开口。
让言萧没想到的是， 姬明雪竟绝口不提沈青竹， 只径直问他，“言家的事， 言先生有什么打算？”
言萧闻言一怔，没想到姬明雪会忽然提起言家。
但言萧很清楚，姬明雪绝不会无的放矢。
沉吟片刻后，言萧还是说了实话，“你发给我的视频，能证明言家严重侵犯公民个人自由，有买卖人口的嫌疑。”
“等回到学院星，我打算携证据与言家谈判，与言家断绝亲缘关系。”
姬明雪意外地看他一眼，“只是这样？”
言萧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我如今虽有几分事业，但独自对上身为中等世家的言家，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吃亏的份儿。”
“严格来说，帝国也没有能真正断绝亲缘关系的法条，所以我只能通过谈判，让言家以后别再打扰我。”
姬明雪却意外于言萧的天真，因为，“你应该知道，对于真正无耻的人，你掌握的证据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你如今已是五年级，最多只能在学院星停留五年。”
因为帝大学生的最高学习年限是十年。
十年一到，除非被学院星聘请留下工作，不然所有学生都必须离开学院星。
而一旦离开学院星，即使言萧那时事业做得再大，若言家非要跟他死磕，打算对言萧不利，言萧也很难真正防得住。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事言萧自然也知道，但就像他说的，一旦脱离言家，他就相当于是没有任何靠山的平民，根本不可能斗得过身为世家的言家。
所以，言萧只能赌，赌五年后自己的成就地位能高到让言家再不敢动他。
但这说起来容易，真想做到却难如登天。
世家之所以是世家，就是因为它们无一不经历过千百年的大浪淘沙。
能活到现在的世家，即使是没落的家族，所拥有的能量都远非个人所能及。
所以，言萧并不是真打算靠自己去抵抗整个言家，而是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关系网。
如果可以，最好再交好一个或几个足以抗衡甚至压制言家的大家族，让言家投鼠忌器，不敢再对他下手。
想到这，言萧下意识看了姬明雪一眼。
其实真说起来，姬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言萧曾与姬明雪麾下的律师团有过合作，深知里面各个都是不逊于自己的菁英中的菁英。
所以言萧还真没自信，姬明雪一定看得上自己的能力。
但言萧也清楚，姬明雪之所以等在这里，绝不只为同他说上面这番话。
但他又很难看出姬明雪真正的来意，因此干脆直接问道，“不知姬先生有何高见？”
姬明雪眼中这才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高见谈不上，但我确实有些建议。”
他忽然反问言萧，“言先生以为，言家为什么敢如此对你？”
言萧推了推眼镜，一针见血道，“因为权势。”
姬明雪满意地颔首，轻描淡写间石破天惊，“那便夺了那权势，言先生以为如何？”
言萧：……
万万没想到姬明雪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哪怕淡定如言萧，一时间都不由得哽住。
直到半晌后，言萧才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姬先生，我现在是Omega。”
姬明雪“嗯？”了一声，“所以？”
言萧就又哽了下，无语道，“帝国几乎没有Omega成为世家继承人的先例。”
就算整个家族只有Omega一根独苗，世家也大多会为其选则Alpha伴侣入赘，由那Alpha代为打理家族事务。
姬明雪却道，“从来没有，便一定正确？”
他直直望进言萧的眼睛，也没劝言萧什么，只问他，“我只问你，敢不敢那么做。”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言萧竟罕见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躁动，在言萧心底蠢蠢欲动——
那是这些年一直被言萧牢牢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未曝露在任何人前的，名为野心的种子。
因为父亲是Beta，这些年言萧一直被言家人教育，他生来就低人一等，以后注定要像他父亲一样，为言家添砖加瓦。
但明明，言萧的父亲也出身言家嫡系。
按照帝国法条，言萧的父亲其实也拥有言家的继承权。
但只因为他父亲分化成了Beta，便彻底被排除在家族继承人之外。
对此，就算熟读帝国法条，言萧也从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今天，姬明雪却问他，从来如此，便一定正确？
姬明雪还问他，敢不敢去争夺言家家主之位。
平心而论，若不提性别和出身，单说这件事本身，的确能最大程度解决言萧的困扰——
因为一旦手握言家大权的人成了言萧，言家便再不可能对他不利。
堪称釜底抽薪。
这主意也的确让言萧越想越心动。
但言萧也清楚，姬明雪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他。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姬明雪的问题，只谨慎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姬明雪赞赏地看他一眼，显然很满意言萧并没有被野心冲昏头脑。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让言萧十分意外。
他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初只与沈青竹签了半年合作协议，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
言萧点了点头，揣测姬明雪是否想让他以后离沈学弟远点，或者干脆把言萧招揽到自己麾下，让言萧成为他的附庸。
如果真是那样，言萧大概只能遗憾地拒绝他——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姬明雪却道，“通过这半年的合作，言先生应该看得出，沈青竹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言萧就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谨慎回答，“沈学弟的确很好。”
姬明雪就笑了。
这笑容与之前截然不同，连言萧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提起沈学弟后，姬明雪整个人都柔和许多。
就听姬明雪又道，“我的要求是，希望言先生接下来能继续与沈青竹合作，依旧像从前一样，为沈青竹处理好法律方面的相关事务。”
言萧：……
然而他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姬明雪后面的话。
言萧就知道，姬明雪提出的帮他夺取言家家主之位的条件，的确只这么简单。
言萧：……
这一刻，言萧是真的很想问问沈青竹，到底给姬家这位贵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虽然很不想这么形容，但言萧是真觉得，提出这种交换条件的姬明雪，实在有点恋爱脑。
心中无语半晌，言萧这才告诉姬明雪，“……我已经与沈学弟续签完合作协议，接下来五年，我本也会继续为他服务。”
协议签订的时间，也就在不久前两人聊天时。
那时因为想起来合作快到期，言萧顺便问了沈青竹一嘴。
沈青竹也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当场与言萧签了五年续约协议。
所以，就算没有姬明雪的提议，言萧也会继续与沈青竹合作。
听到言萧的话，姬明雪显然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接下来姬家会助言先生夺得家主之位。”
言萧就又哽住了，无奈道，“我已经与沈学弟续过约了。”
也就是说，不管姬明雪帮不帮他，都不会影响到他和沈青竹的合作。
这事姬明雪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是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但你不能总躲着言家。”
“你既然是沈青竹的朋友，我自然不能任你被别人欺负。”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你等我消息就行。”
说完，姬明雪便雷厉风行地走了。
直到他利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言萧都没能回过神来。
不怪言萧怔住，实在是，姬明雪说要助他成为言家家主时的语气，像极了随手从地里拔出一棵大白菜。
轻描淡写到，仿佛言家根本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这世上也并没有ABO的性别之分。
姬明雪也完全不觉得身为Omega的言萧，成为言家家主有哪里奇怪。
言萧又想到姬明雪那句，“从来没有，便一定正确？”
他又恍惚想起沈青竹说的，“我讨厌那样，所以我决定改变它。”
这一刻，言萧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当初刚看到沈青竹和姬明雪官宣恋情时，言萧一度十分意外，因为沈青竹和姬明雪的性格太过南辕北辙，一个是过分温柔的Alpha，一个是过于强势的Omega，还一个出身平民，一个出身顶级贵族世家。
类似的组合，过去言萧大多只在原告和被告席上见过，分手或离婚时也大多会闹得很难看。
所以，言萧其实一直隐隐有些担忧，担忧沈青竹和姬明雪未来会因性格或三观不合，最终惨淡收场。
但今天，言萧却发现，沈青竹的心远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与世无争，姬明雪也并不似其他出身高贵的Omega那样，与平民出身的Alpha毫无共同语言。
即使外表性格再迥然不同，这两人的灵魂内核却十分相似——
都有颗充满反骨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心脏。
他们本就是一种人。
所以，沈青竹和姬明雪会被彼此吸引，会喜欢上对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就理所应当。
还真是，怎么想怎么般配！
一想到此，言萧心中就忽生出一股隐隐的羡慕。
还有，他今晚明明是分别见到沈青竹和姬明雪的，为什么还是有种狠狠吃了盆狗粮的感觉？
明明他回房前已经有点饿了，原本还打算叫点早餐来，现在却只觉得撑得慌。
虽然吃不下东西，但一想到姬明雪说会助他夺得言家家主之位，言萧的眼睛就变得极亮。
那被他压在心底多年的名为野心的种子，也终于挣脱重重束缚，见风就长，转眼参天。
沈青竹回到休息舱时，天还没有完全亮。
床上却并没有姬明雪的身影。
与此同时，笋尖也告诉沈青竹，【少爷，休息舱内没有扫描到明雪少爷的身影。】
说完，笋尖的声音忽然有点忐忑，【……明雪少爷该不会是去捉奸了吧？】
沈青竹：……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笋尖嘿嘿笑道，【《一王双后——帝国版燃冬》！】
沈青竹：……
这一刻，沈青竹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限制一下笋尖的娱乐权限，以免污染它的数据库。
正转身打算去找姬明雪，沈青竹就见休息舱的门开了。
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姬明雪。
沈青竹便问他，“怎么起得这么早？”
姬明雪三两步走到他跟前，微扬起眉眼道，“刚去和言萧聊了会儿天。”
沈青竹：……
这一刻，虽然很清楚自己和言学长清清白白，沈青竹心中却还是猛地一跳，生出几分莫名的心虚和愧疚。
也莫名想起笋尖那句离谱的“捉奸”。
但以沈青竹对姬明雪的了解，姬明雪的教养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么有损他尊严的事。
姬明雪看上去也并不像在生气。
所以，沈青竹也没想着隐瞒，只态度很好地主动交代道，“这么巧，我之前也和言学长聊了一会儿天。”

“这么巧， 我之前也和言学长聊了一会儿天。”
话音一落，沈青竹就见姬明雪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倏地憋了一口气。
沈青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立刻态度诚恳地道歉， “我错了。”
姬明雪的神情却变得更奇怪了， 眉头也微微拧了起来， 抿唇说道，“你别这么说。”
“我并不觉得你有哪里做错了。”
话虽如此，姬明雪的神色却并没有缓和分毫， 璨金眼底也隐隐现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头绪的困惑。
沈青竹见状， 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
发觉姬明雪并没有拒绝后， 沈青竹很快牵着姬明雪坐进沙发里， 一边抱着姬明雪，一边摸了摸他的头， “能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吗？”
沈青竹虽擅长察言观色，心思通透，却到底不会读心术，并不能完全捕捉到他人心中某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姬明雪不管。
因为他知道， 姬明雪现在的不高兴，明显是因为他。
这还是沈青竹和姬明雪交往以来， 两人第一次真正闹别扭。
沈青竹其实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因为他以前根本从未与任何人交往过，也从未喜欢过姬明雪以外的人。
所以，即使在面对他人时再八面玲珑， 游刃有余， 在姬明雪面前，沈青竹却还是会有笨拙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沈青竹其实大致能猜到些姬明雪不高兴的原因——应该是因为他在姬明雪睡觉时， 和言萧学长长谈了一夜。
这对从前还是Omega的沈青竹来说，其实很正常。
但现在沈青竹是Alpha，言学长又是Omega，在很多人看来，这的确不太妥当。
即使沈青竹自己知道，他和言学长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且全程话题都十分正经，但很明显，姬明雪不高兴了。
沈青竹从前在论坛中见过很多Omega发帖，说因为Alpha恋人或伴侣与其他Omega单独相处，两人大吵了一架。
每当发生争吵后，Alpha大多会恼羞成怒或选择冷处理，让Omega自己去消解那些糟糕的情绪。
但很多时候，这样的处理方式只会让误会或矛盾越来越深。
到后来，不是Omega陷入抑郁，变得不再信任Alpha，歇斯底里，就是Alpha是真的已经出轨，干脆趁此机会撕下伪装，终日流连花丛。
沈青竹从前的很多Omega患者，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时沈青竹就想过，如果他是Alpha，一定不会那么对自己的恋人或伴侣。
他一定会好好跟对方谈一谈，把所有误会和矛盾都尽量消解掉。
因为信任是很脆弱的东西。
一旦破碎或有了裂痕，几乎没有彻底修复的可能。
好在他和姬明雪在面对彼此时一直足够坦诚，从不会让对方猜猜猜，所以沈青竹才敢直接这么问他。
姬明雪也果然没有隐瞒他，一边捏着沈青竹的手指，一边低低道，“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沈青竹眨了眨眼睛，温声应了。
姬明雪这才抿了抿唇，怏怏道，“我其实知道，你和言萧什么都没发生。”
“我也很认同你以前说的，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你不可能不接触Omega。”
“就连我自己，上课或公务中，也会与很多Alpha有交集。”
“所以，我其实并不认为你和言萧或其他Omega、Beta接触有任何问题！”姬明雪强调。
话虽如此，沈青竹却还是立刻从他略高的尾音中，听出了些端倪。
沈青竹便试探着问他，“但还是会不高兴，对不对？”
姬明雪顿时一哽，没想到沈青竹一下就猜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重重点头道，“对！”
但他紧接着又强调，“我知道我这样有点不讲道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理智上我知道这根本没什么，也完全没有不高兴的理由，但我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沈青竹：……
虽然沈青竹已经极力忍耐，但他现在正抱着姬明雪，两人实在离得太近，所以姬明雪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沈青竹笑了。
姬明雪顿时气得捧住他的脸一顿揉搓，“说好的不笑我呢？你怎么肥四？！”
见他气得字都咬不准，沈青竹霎时再压不住唇角，一边覆上姬明雪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一边眉眼弯弯地吃吃笑道，“我错了我错了，宝贝别气了。”
“宝贝”二字一出，姬明雪顿时像被顺了尾巴的猫，脸色刹那变得通红，又见沈青竹笑得太好看，心中本就没有多少的气立时散得干干净净，忍不住抱着沈青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后，姬明雪心中又有点不爽，边喘边对着沈青竹指指点点，“你这脸太犯规了！长这么好看让人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沈青竹就又忍不住笑了。
姬明雪见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真再生不出一点气。
姬明雪也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找个绝色男友，还有这种好处。
光看着沈青竹的脸，他都感觉自己能多活一百年！
这辈子都不会真跟沈青竹生气！
见姬明雪眉眼舒展，璨金眼眸像两轮明亮的太阳，沈青竹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低笑着说道，“姬小雪，这次是我不好。”
“我跟你道歉。”
姬明雪“嗯？”了一声，原本他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沈青竹竟又主动提起来。
但沈青竹的声音太诚恳，以至于让姬明雪都生出几分困惑，小声道，“我其实真不觉得你有错，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沈青竹亲亲他颊边柔软的白发，温声说道，“我说抱歉，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我想了一下，如果今晚是你在我睡觉时，和一个Alpha在外长谈一夜，即使知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但只是这么设想一下，我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姬明雪顿时纳罕地望着他，“真的假的？”
沈青竹点头，一边感受心中那种滞涩又拧巴的微酸，一边不太好意思地对姬明雪道，“是真的。”
这还是沈青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听说感情会不受理智控制时，我其实一直不太相信。”
沈青竹望着姬明雪漂亮的眼睛，“但好像，这种事真的不太受大脑管控。”
“只是想象一下，这里都直到现在还酸酸的。”沈青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