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硬件跟不上,就只能智取。
正所谓堡垒更容易从内部攻破。杨家得位不正,埋下的隐患可不只在朝在野,更在宗族。
许逸宁没想到秦疏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到了宫廷,看向他时眼里闪着光,这让秦疏十分受用。
两人分析着当今的局势,虽然他们的整体实力无法与朝廷抗衡,但是因为连年的天灾人祸,大盛境内可不安稳,蚁多咬死象,便是杨淮发兵顺天,能够分拨过来的兵力也是有限。
这次朝廷派了十万大军过来,听着多,可他们这边是守城之战,顺天城的城墙便是最坚实的堡垒,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他们现在可用的士兵有两万,他们还与周望达成共识,对方会在适当的时机提供支持。距离他们三百里的地方,还有胡靖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做后盾。
但是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前提是他们自己能立起来,否则协议随时会被撕毁。
秦疏为了这一天,做了诸多准备,即便如此,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场硬仗。即日起,他们怕是再不能安稳度日了。
事实也确实如二人所料,这一场刺杀仿佛一个信号,之后两人又接连遇到了几次刺杀,好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尤其是许逸宁,连个油皮都没伤到,如此似乎正印证了“天命所归”四字。
冬日的清晨,冰冷的空气如刀子般割着肌肤。大地被一层厚厚的霜花覆盖,仿佛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纱巾。凛冽的寒风吹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股寒冷直抵肺部,仿佛要将生命的温暖一丝丝抽离。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被冻得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觉。手指僵硬得无法弯曲,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
寒风吹起地上的雪花,打在脸上,如同一粒粒细小的冰碴,刺痛着脸庞。那寒冷刺骨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世界,无处可逃。
尽管肢体已经失去了知觉,队伍却依然保持着队形前进。
他们是朝廷派出的先锋,如今已经进入了勒石郡境内。
再向前推进二十里,他们便要吹响战争的号角。
十五里,十里,五里,等等,大地怎么好似在颤抖。
有敌情。
“列阵,警戒。”
战争中最忌讳被对方冲垮队形,当一队黑云出现在视野中时,汪鹏振臂一呼:“随我冲锋。”
先锋营的轻甲骑兵听到命令,夹紧马腹,手中的长枪紧握,如同一阵疾风,呼啸着向前冲去,马蹄声响彻云霄。
不过是一个人口仅有六万的小郡,如何能够对抗十万大军,此时,这些轻甲骑兵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什么。
不过,随着黑云越来越近,渐渐能够看到对面的人的身形,冲杀的骑兵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谁能来告诉他们,那些小山一样,披着兽皮的大块头是真实存在的吗?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骑兵甚至能够听清狩猎的呼喊声,嗜血又兴奋。
硕罕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马鞭,伴随着特殊的鞭哨声,瓦西勇士分为五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敌人冲杀过去,仿佛要将一切阻挡都碾碎在马蹄之下。
甫一照面,轻甲骑兵就感觉到了不好,这些蛮人不只块头大,他们的刀太长太利了。
秦疏与许逸宁站在高高的眺望台上,狂风呼啸着吹过,扬起他们的衣角。
远处的地平线上,滚滚雪雾扬起,足见战况之激烈。
许逸宁将千里镜置于眼前,却根本无法看清战局情况,只有挑高的肢体和爆起的血雾,诉说着战况有多么惨烈。
“要再派兵过去支援吗”他问。
秦疏摇头,“硕罕悍勇,且有谋略,轻骑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逸安听他这样说,没有再追问。王家坞造出了许多神兵利器,用在军中,真正的如虎添翼。
之前秦疏组织了一次演习,许逸宁见识过瓦西人的实力,他们看着野蛮,战术却十分高明。
高台之上,风力强劲,许逸宁虽然穿着大毛衣裳却也只能阻挡一二。秦疏见他脸上血色仿佛都被冻住了,长臂一伸,便带着人飞身而下。
这样的事情许逸宁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失重的感觉依然令他心慌,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人,直到脚底踏上坚实的地面,悬空的心这才回归原位。
至于周围的其他人,惊叹的同时,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城主贵胄天成,大人风姿卓然,两人站在一处,令人自惭形秽,愈发不敢细看。
秦疏替他整理好被风卷起的衣领,“外面太冷了,逸宁,我先送你回府。”
“不必,有郭顺和庚五他们,我不会有事。”许逸宁拒绝道,这是他们和朝廷的第一场遭遇战,秦疏不好离开的。
至于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在离开之前,他还不忘命人去王家坞传话,让张二备饭时多添两成荤食。
城主的话周围的兵卒都听到了,虽然前方胜负尚未定下,他们对今日的饭食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许逸宁他们能够迅速收拢人心,秦疏的个人实力功不可没,更深层的在于严明的赏罚和资源的分配调度,而这是许逸宁的强项。
日暮时分,瓦西勇士终于进了城,押解着一长串的俘虏。凌厉的气势不减,仿若凶兽。
街道两旁全是围观的百姓,这里原本就不是安居的乐土,见识到了瓦西人的厉害,他们不觉害怕,只觉安心。尤其是俘虏之中有一人的穿着明显与众不同,一个就是个官职在身的,实打实地鼓舞了士气。
普通百姓分不清何谓先遣军,他们只看到朝廷将派军前来,现在连领头的都被抓了,原本顶在头顶的阴云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被俘的小将姓汪名鹏,严正听得他的姓名,主动请缨进行审讯。
原来,汪鹏妹妹正是当初安王府妻妾争锋时,因为惊马撞了额角的那名宠妾。
只是为了获得安王的怜爱,便将他们一家当作牺牲品,当时萱娘不是没有求到那宠妾身前,结果对方礼收了,却没有为他求一句情。每每想起,严正便心头愤恨。
虽然他和妻儿渡过了那场危机,也无人在意他曾经受刑。但这是他们运气好,遇上了城主和都监大人。身上的深仇却不能因此抹消,既然能够讨些利息,严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翌日,汪鹏的口供便呈在了秦疏的桌面上。
这次朝廷共派出十万大军,统帅乃当今三子杨瑾,看到这个名字,许逸宁一愣。
“杨淮还不到六十,怎的如此糊涂。”
杨瑾是杨淮最喜欢的儿子,为人也有几分才能,只是绝不在行军打仗上。
秦疏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许逸宁看清,瞬间明白了杨淮的打算。原来,杨淮的副手竟然是刘素。
许逸宁挑眉:“瞒得可够紧的,戊字部竟然一点也没查到这个消息。”
刘素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战神一样的人物,一生从无败绩,只是他年事已高,早在前朝时就已告老还乡,没想到竟然同意出山,还甘愿给杨瑾做副手。
汪鹏的口供中没有提及原因,但不必细查,他们也知道这个“杀手锏”是杨瑾“赚”来的。
“有刘素在,这仗怕是艰难了。”许逸宁担忧道。
秦疏沉吟片刻:“未必。”
许逸宁:“什么意思?”
“刘素确实厉害,兵权却不在他的手里,在军中不过是个谋士。便是杨瑾想要重用他,其他人也不会想要看到功劳扣在杨瑾的头上。”
据汪鹏交代,这次军中像他这样被安插进来,抢夺军功的可不只安王一脉,说不得其中就有人会故意拖后腿。
许逸宁曾经的身份便是一个象征符号,顺天郡自立,也是打着救济苍生,抚恤万民的名头,比起地方豪强,能够将这里收归,对于盛朝来说意义非凡。杨淮的其他几个儿子不会想要看到杨瑾立下这样的军功。
许逸宁听到秦疏的解释,放心些许。军事战略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既然秦疏心里有数,那他便不再多言。
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素这样的老将便是活的兵书,尽管他如今已经年迈,但他的智慧就此埋没实在可惜。
许逸宁建议:“刘素在军中威望极盛,我祖父待他不薄,如此才全了他一世英名,想必他也不想受人掣肘,且他的几个子侄于用兵之道亦是十分不凡,咱们得想个法子,将人收服。”
许逸宁提及人才,目光灼灼,整个人带着非同一般的神采,秦疏看着他鲜活的模样,眸色幽深。
许逸宁看他只是听着不说话,催促一句:“你觉得呢?”
秦疏垂眸,说:“都听你的。”
秦疏说话的语气过分温柔了,许逸宁耳朵发痒,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许逸宁对秦疏的某些小习惯知之甚详,此时忽然觉得空气有些潮湿。
许逸宁偏头不去看他,“我在跟你说正事。”
秦疏看着他躲闪的目光,眼底含笑:“我说的也是正事。”
秦疏牢记自己的任务,他的主业可不是搞事业。
秦疏脚步轻移,许逸宁本能后退,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秦疏看了一眼, 重复道:“在家里听你的不也是正事吗?”
秦疏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 除了流放路上的那一段朝夕相处, 自打到了顺天城, 他们两个竟然是聚少离多。
平时相处也少了曾经的脸红心跳, 从相识至今,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开启了老夫老妻模式。感情虽然稳固, 却少了那么点热情。
从前妻子主动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心态。他主动真的有这么糟糕吗?对比之后,秦疏有些被打击到了。
秦疏意识到了问题, 复习着曾经的心动, 将许逸宁圈在他与桌子中间。
许逸宁觉得今天的秦疏有些不对劲儿,他伸手轻轻推了推, 秦疏依然保持着困住他的姿势, 纹丝不动。
秦疏想要好好看着妻子,也许是太过熟悉, 反而忽略了对方的长相。许逸宁无疑是好看的,五官精致又不失英气,眉目如画。
秦疏看着眼前这双眸子, 渐渐有些出神。许逸宁脸上渐渐发烫,腹诽,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秦疏不是吃错药了,他现在想把人吃了。
爱情又不是开班授课,哪里需要循规蹈矩, 他们两个就是太克制了。
“逸宁”,许逸宁这次再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不只是耳朵痒,心尖儿也跟被羽毛扫过一样,痒得让人心慌。
许逸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弯身从对方的手臂下面钻了出去。三两步跑到门口,说:“我去看看安儿。”
冷风携着屋檐的薄雪,带来一室清凉。
房门打开又关上,秦疏看着空了的怀抱,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许逸宁过去的时候,许逸安正在和紫貂玩追逐游戏。
许逸宁看着弟弟被一只貂溜着玩,是没看出什么有趣,小孩儿却是乐此不疲。
许逸安这一年长了些肉,个头和之前相比倒是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小小一个。
许逸宁之前还挺担心,秦疏检查过后发现没事,只是之前冻伤了,身体在自动修复,营养就没长在个子上,缓过劲儿就好了。
“兄长怎么有时间过来?”许逸安看到兄长还有些意外。
身边没了秦疏,许逸宁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怎么,不高兴兄长过来看你?”
“可是大人回来了呀。”许逸安小声嘀咕一句,大人最喜欢跟他抢兄长了。
许逸宁脸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有上升的趋势,“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许逸安觑着兄长的脸色,没有反驳,心里却道:“安儿懂得多着呢。”
许逸宁看出他的不服气,只是他身为兄长,也不可能去和弟弟掰扯这样的事情,干脆考查起了功课。
中军帐内,刘素坐在三皇子下首,听着士兵的汇报,皱眉沉思。他没想到先锋营派出共三千人,回来的还不到一半,就连汪鹏也被俘了,这让杨瑾对勒石郡的实力重新进行了评估。
他作战经验丰富,冬季攻城,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如今看来,他们手里掌握的信息并不准确,勒石城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立,可不仅仅是在浑水摸鱼。
勒石城的城墙太高了,比京城的城墙还要高上一丈,可不要小瞧了这一丈的距离,想要攀上城墙,需要填进去更多的人命。
刘素拿到勒石城的资料后,原本的想法是打持久战,跟城里的人慢慢耗,消磨对方的士气。他们人多,这就是最大的优势。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异族人勾结,这就麻烦了。
看逃回来的士兵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就知道那些异族人有多凶残了,既然如此,他们最保险的就是速战速决,否则己方的士气一定会受到影响。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三皇子也是同样的想法。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灰白的城池之上。城墙坚固而高大,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城内的安宁。
城头上,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坚定,手中的武器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城外,盛朝大军浩浩荡荡,旌旗猎猎,铁蹄踏碎了大地的宁静。
列阵,强攻,他们用投石车不断地向城池投掷巨石,试图摧毁城墙。步兵们则扛着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池,想要一举攻破城门。箭矢如同乌云般遮天蔽日,向城头射去,进行掩护。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城墙之上的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乌压压的士兵呐喊着,仿佛一股洪流般向城墙涌来,声如闷雷,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噬。
近了,更近了。城上城下都在看着那一道洪线。
此时盛军的箭矢终于飞上了城墙,却早已软绵绵地卸了力。成鼎目测着距离,终于开口:“放!”
箭矢从天而降,收割着人命。士兵一个个倒下,初时还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了一条生死线,让人心生寒意。
刘素站在楼车上,看着前方攻城的情形,正所谓一鼓作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建议道:“殿下,可派出更多的甲盾兵和弓箭手掩护。”
杨瑾采纳了他的建议,这次,士兵终于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只是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空气中弥漫的臭气冲得头脑发昏。
张二木着脸在铁锅旁地看着熬煮,一边熬,一边干呕。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火头兵不仅要负责做饭,竟然还得收拾残局。
他看了一眼士兵中鹤立鸡群的那个身影,心中敬畏。要么说他只能当个伙夫呢,这么奇葩的主意他下辈子都想不出来。
被注视的人正是秦疏,他现在无比后悔,早知当初就不多嘴说这一句了,他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守城之法。
没错,他们正在煮的是粪水,它还有个十分高大的名字——金汁计。
秦疏强烈建议将金汁换成热油,奈何手底下的人不同意。油脂宝贵,既然有粪水可以取代,作甚要这样浪费,不就是臭了点儿吗?回头多用些油水补补,再臭也能忍。
他们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却有百姓觉得可惜,一个妇人对丈夫说:“积了大半年的粪肥,就这样没了,也不知道熬过之后,还能不能再用。”
男子也不懂,却又不想在妻子面前丢了面子,便说:“养分都被煮熬出去了,如何还能有用?”
妇人深以为然。
粪水从城头泼下,云梯上的士兵惨嚎着坠落,他用生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却不知道竟然有人在为粪肥被浪费而惋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中军帐中,杨瑾脸色铁青,在帐中不停地踱来踱去,“没想到许逸宁竟然想出这般歹毒的计谋。”
帐中的其他人面上也都不好看,攻城不易,他们也没指望短时间将勒石城拿下,只是任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己方损失竟然如此惨重。
原以为汪鹏战败是他实力不济,现在看来,勒石城真的是块硬骨头啊。
杨瑾站定,看向刘素,“先生觉得应该如何打破僵局?”
刘素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他甚至有种预感,他的一世英名怕是要葬送于此了。听到三皇子询问,若他是主帅,这个时候一定会选择后撤。这个念头只在心头一闪而过,很快他便打点起精神,提出了第二个方案:先佯攻,再夜袭。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很快就传来了第二下,第三下。
又是一声巨响,听声音就落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刘素倏然起身:“不好,他们改进了投石器。”
“保护殿下。”
“中军后撤。”
“着火了,快救火。”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呼喝声,各种声响层出不穷。刘素等人护卫着三皇子走出营帐,看到外面的情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个巨石从勒石城的方向弹射而来,那些巨石后面还坠着点点火光,有的火光熄灭,巨石砸落,不死即伤。有的却一直燃烧,直至隐没在巨石当中,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巨石竟然从内部爆开,尖锐的碎石散射而出,虽然威力减了,波及范围却是更广。
城墙之上,硕罕指挥着瓦西勇士不断重复着装载、点燃、抛投的动作,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结,力量感十足。
秦疏实力上演了一次降维打击,只是他看着人命被收割,心底一片萧索。
其他人却是敬佩不已,都监大人果非常人。身处恶臭时面不改色,面对如此盛况也能不动如山。不骄不躁,果然是干大事儿的人。
秦疏只是在想,地府的投胎工作本来就十分紧张,只希望不要把这些阴魂算在他的头上。虽然他的想法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震慑,让对方知难而退,避免更多的伤亡,但也确实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此时,双方从拉开架势开始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就进入了白热化。城头的战鼓声震天响,士兵们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利用城墙的优势,居高临下,对敌军进行压制。射箭、投石、掷矛,顶着冲天的臭气,将一波又一波的敌军击退。
盛军终于扛不住了,鸣金收兵。
秦疏回府,就看到许逸宁靠在软垫上,脸色煞白,神情恹恹。许逸安在一旁用水将帕子粘湿,给兄长擦拭。
秦疏伸手就要过去探脉。
“呕~”
秦疏:“……”
许逸宁:“……”
许逸安拉了拉秦疏,小小声:“大人,你去换身衣裳吧。”
秦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腌入味儿了啊。
之前在城头上,众将士对他叹服不已,其实他们都错了,秦疏只不过是一直屏幕嗅觉,闻不到而已。
秦疏心下讪讪,看着许逸宁不自在的神情,心下一动,十分受伤道:“逸宁,你是在嫌弃我吗?”
许逸宁原本还觉得自己当着他的面干呕有些伤人,现在秦疏臭烘烘的凑过来,明显是想故意臭他,许逸宁一把将人推开,“水都给你备好了,不洗干净别回房!”
秦疏看兄弟里都皱着鼻子,桃花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烦恼。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现在看来,他还是不要主动去找不自在了。
这一晚,顺天府的炊烟照常升起,只是少了饭菜香。
大家都臭饱了。
城外的人同样没有食欲,看着营帐中的伤员,直让人脚底发寒。
烫伤后又添冻伤,还活着也是遭罪。
杨瑾在和军医确定后,征询刘素的意见。
刘素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神色,这是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了。还真是精明太过呢!
他的目光瞥向伤患,沉声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第152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7
刘素一把老骨头, 是真的不想再折腾,只是皇家有命,他侄孙又被人坑在大牢里, 他不得不妥协。
回想和勒石城的这次交锋, 刘素心里总有一种危机感, 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无数次救了他, 刘素向来不会忽视这样的征兆。
虽然他不喜三皇子的态度, 却不想看到无辜的士兵白白送死,便劝道:“夜袭一事,是我想岔了, 此事还需斟酌。”
接连两次惨败,杨瑾心气儿十分不顺,他原本十分倚仗刘素, 如今再看对方, 与寻常老丈相比也无甚区别。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 之前他就是太信任刘素, 才会吃此败仗。
此时他仿佛已经忘了,汪鹏主动请缨, 刘素阻拦时,他想要消耗安王的实力,亲口说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杨瑾心下不满, 却并未表现出来,他并不是鲁莽之人,但他太想洗刷这次耻辱了,空气弥漫的臭气时刻提醒着他,哪怕只是一次小捷, 也能让他得到些许安慰。他再不想看刘素这张老脸,转而问其他人的看法。
都是吃官家饭的,几位将军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
“勒石城兵马有限,之前一战,定然消耗颇多,夜间便是警戒,也难以周全。”
“夜里视野受限,正可攻其不备。”
又有一人道:“便是试探一番也好,攻城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今晚夜袭正当时,这样的机会若是错失,着实可惜。”
“末将附议,之前一战,他们走了狗屎运守住了城池,此时正是松懈的时候,说不定正在庆祝,如此我们正好能攻他个措手不及。”
杨瑾现在听不得人中黄,让他恶心够呛,只他自负好涵养,也不和他个粗人计较。
其他几人的说辞也是大同小异,杨瑾点了两人负责此事,因为前车之鉴,这次他只派了两千人,500人登城,剩下的人接应。便是对方严防死守,只损失两千人也不会心疼。
子夜时分,星月无光。一行人在黑暗中潜行,他们在隐蔽处观察了许久,瞅准时机,将飞虎爪抛至城墙之上,确定抓牢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攀了进去。
事情比他们预想中的要顺利,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翻进城墙之后,里面竟然是大片的原野,其间堆积着草垛,偶尔能够看到几间错落的房屋,走近一看,才发现早就已经废弃了。
“什么鬼地方,这么瘆得慌。”
“嘘。”
大家不再出声了,他们一路疾行,小心躲避着巡逻的队伍,向内城而去。
一路有惊无险,内城墙近在眼前了。
忐忑化作了兴奋,夜袭军再次拿出飞虎爪,准备复刻之前的成功。只是飞虎爪还没有搭在城墙上,便觉脚下一空,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
糟糕,中计了。
现在,他们也不用急着入城了,先把人救上来要紧。
然后,他们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就好似闷雷在喉间滚过,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黑暗中,坑底有光点逼近,“什,什么东西?”
落入陷阱的人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上面的人却已经认了出来。
野猪,竟然是野猪!
他们再不敢耽搁,得赶紧将人救上来。幸好掉下去的人不多,否则他们也不用回去了。
“要帮忙吗?”
“废什么话,赶紧的。”被问话之人本能地压低声音,说完之后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这个人怎地说话如此大声,被听到就糟糕了。
他回身正要说话,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推了下去,和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其他人,就跟下饺子一样,噼哩噗噜地往下掉。
此时,原本寂静的四周忽然亮起数支火把,他们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这条壕沟是秋收后新挖的,挖好后还在里面抹了水泥,实实在在的大工程。
按照秦疏的设想,一方面这条壕沟与城内的下水系统相连,能够有效缓解夏季内城积水的问题,还可以试着在里面投些鱼苗;另一方面,还可以当成护城河来用。
实际上,这条壕沟现在充当的是猪圈。
当初秦疏逮野猪是想要驯化,实现猪肉自由。养殖,本身就是安居乐业的象征。若是家家户户都能养上一头猪,几只鸡,郡下的治安都能好上许多。
顺天城从前没有人家养猪,主要是人吃得还不够,根本养不起,现在有米糠,还有苞米芯,打碎了便是现成的饲料。
后来周望来此,知道后十分大方地送了十头母猪和一头种猪。
有了家猪,秦疏也没将野猪处理了。野猪凶猛,活捉可是费了好大劲儿的,野猪肉又不好吃,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干脆留着和家猪下崽。
这两者没有生殖隔离,只是后代的基因不太稳定而已,而且杂交的猪具有家猪和野猪的优点,具有较强的抗病能力和适应能力,也不挑食,是一种比较好养殖的猪种。
到时候,挑着家猪模样的继续培育下一代便是,至于长得像野猪的,正好可以杀来吃,味道再不好也比纯野猪肉好。
只是野猪的破坏力太强,一个不注意就能弄塌猪圈跑出去,成鼎见城卫所的兵满大街捉猪也不像话,便跟他讨主意,秦疏索性让人先将它们扔到了壕沟里,磨磨身上的野性。
秦疏看着正在上演跑酷,将人追得嗷嗷叫的的野猪,觉得初始代的驯化怕是够呛了。
李归上前禀告:“大人,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打开了外城门,一旦人都进来,便可关门打狗。”
这个速度比秦疏预期的还要快,对此他十分满意,说:“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是!”李归这一声应得格外响亮。
今年夏初,他的妻儿便被接来了顺天城,李归再无牵挂,便将精力放在了立功上,若是运道好,说不得也能得个封妻荫子的机会。
被人绑在一边的黄祥倏然抬头,今晚他负责登城,没想五百精兵,一小撮在坑底与野猪生死时速,其他的人也都被缴了武器。现在听这人的意思,难道剩下的一千五也要变成瓮中鳖了?
李归路过他身边,发现他的异样,对副手说:“这人可能是条大鱼,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