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by西枫
西枫  发于:2025年02月21日

关灯
护眼

“不是有助理吗,为何要亲自上手?”
“那肯定是自己动手更快更准确啊,我是专业的,就给模特调整个发型,还能因此就爱上她吗?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解予安冷着张脸,默然不语。
他自然也知晓他帮模特整理衣服头发是工作的一部分,但看见纪轻舟和别人亲近总归不舒服,况且能做模特的多少有些外貌资本,他便更为在意了。
也想过干脆装聋作哑避开这种场合,可不在现场亲自盯着,他又不放心。
到头来只能一边看着一边吃醋忍耐,兀自地生着闷气。
纪轻舟见他如此不讲道理,暗暗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对了,我打样衣的时候做了套新西服,跟之前给你做的那套是同款,明天不是《真假凤凰》的首映吗,那明日我就放一天假,我们穿情侣装一道去看电影怎么样?”
解予安眉毛微动,放下了报纸,似不经意地反问:“情侣装?”
“嗯,那部电影我们还做过客串的,你记得吧?我那时候穿了件沈女士买的兔毛内胆的坎肩,跟西装革履的你一块坐在那充当背景喝酒,现在想起来怪搞笑的。”
解予安也记起了此事,目光柔和稍许应道:“好。”
纪轻舟歪了歪脑袋观察着他的神色:“现在不生气了?”
“没生气。”解予安与他对视了眼,故作淡然地移开了目光。
“还没生气~啧啧,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都比你刚才的脸色好看。”
“……你能和僵尸亲嘴?”
“假如这个僵尸叫解元宝,我就可以努努力克服心理负担。”
纪轻舟说完,觉得自己的答案怪模范男友的,就撞了撞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对一个颜控来说,我这回答够感动你了吧?”
“无聊的花言巧语。”解予安这般评价着,唇角却不禁抬起了一点弧度。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纪轻舟轻咋舌,捏了捏他的脸道:“起来准备下,出去吃午饭。”

“拎出来——”
清晨, 昏暗的小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吆喝声,惊得祝韧青顿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还没怎么醒过神来,睡眼惺忪地便从床上翻身坐起, 迅速地套上布鞋,提起床角的马桶打开房门,同那些步履匆匆的房客们一起,直奔巷子里人群聚集的粪车旁去倒马桶。
一阵充满着味道的洗刷过后, 他提着干净的马桶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小亭子间,手里还拿着个楼下摊子买的烙饼。
将马桶盖子盖好放到窗角晾着,祝韧青拿起桌上的怀表瞧了眼时间, 才刚到八点而已。
这怀表是在二手市场淘的, 只有表而没有表链,却也要十八个大洋,于他而言着实是个奢侈品。
但先生吩咐他做事时常会精确到几点几分, 比如昨日拍摄新款的照片, 便要求他在九点半之前去鞋店将定做的靴子取来送到时装店。
倘若耽误了工作, 先生倒不会怒而斥责或扣他薪水,但对方只要冷眼一瞥, 就够令他自责愧疚上半个月了。
所以即便昂贵,他还是攒攒钱买下了这块怀表, 并准备等这个月发薪水时, 再给它配个表链子。
随着粪车过去,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种种吆喝声透过窗户缝隙传进屋子里。
平时这个时间, 祝韧青已经开始换衣服洗漱,准备去上班了。
但今日是《真假凤凰》的首映日,纪轻舟给他放了天假, 说他毕竟是电影的男二号,必须要好好收拾准备,待看完下午的首映场,从影院出来他便是未来可期的男明星了。
想到先生提起“男明星”时发亮的眼神,祝韧青唇角不禁扬起欣然笑意。
接着便坐到窗前的小饭桌前,摊开那《英文进阶》课本,一边就着白水吃着烙饼,一边专心地记诵前几日先生教过的课文。
初夏和煦的朝阳映在贴着焦黄报纸的窗格上,形成昏黄而柔和的光影,笼罩着窗前读书的青年。
屋内充斥着弄堂种种的嘈杂声音,却又分外的安宁清寂。
一直学习到临近正午,他才合起课本,拿着脸盆去楼下洗漱了一番,回到屋里后开始换衣服。
打开老旧的衣橱,里面或悬挂或折叠摆放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干净漂亮的衣服。
作为纪轻舟的试衣模特,祝韧青完全不缺衣服穿。
上回春夏系列发布会结束后,所有他试穿走秀的衣服,先生都赠与了他。
而平时为出新款所打的样衣,男女款式倘若有淘汰的,或者工厂做多的瑕疵品,先生都会直接分发给工作室的员工。
其中作为助理兼试衣模特的他,通常分到得最多。
故而明明穷得只能住在这种狭窄局促的亭子间里,打开衣橱却是满柜子的新衣。
祝韧青在衣橱中挑选了一番,本想拿一套适合正规场合的西服穿,待看见挂在柜门内侧钉子上的那朵丝巾折叠的粉玫瑰时,却陡的改变了主意,选择了他在模特秀时所穿的第一套衣服。
片刻后,祝韧青换好了白色小立领的丝质衬衣与浅灰绿的直筒西裤。
以防不够正式,还在外面套了件与裤子同色的西服外套。
至于那朵他一直保存着的丝巾玫瑰,曾经是先生亲手给他绑在脖颈上的,这会儿则被他用别针扣在了外套胸口往上一些的位置。
穿戴完毕后,他拿起桌面上的小方镜照了照,觉得效果还不错。
换作半年前,祝韧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如此考究衣服配饰的一天,而今每日跟在先生身旁耳濡目染的,不知不觉也开始重视起服饰的搭配了。
稍后,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便套上皮鞋,将怀表揣进了裤子口袋,拿上房门钥匙出门去吃午饭。
正考虑着是去小馆子吃碗热面,还是在楼下摊子买些糕点之类的冷食填个肚子便罢,走到楼梯口前,正好被端着饭碗从客厅出来的房东杨太太看见。
“小祝,今朝这么迟上班?”对方一见到他便打招呼。
随即察觉不对,上上下下扫量起他的打扮:“还穿得这么漂亮,衣服上配朵花,赶着去找小姑娘啊?”
祝韧青扯起嘴角笑了笑:“不,今天放假,我去看电影。”
“看电影?和哪个小姑娘一道看电影是伐?你还蛮赶时髦的嘛,看什么电影啊?”
祝韧青顿了顿,懒得就姑娘的话题解释更多,就回道:“《真假凤凰》,今天刚上映的,听说很好看。”
“你都还没看,怎么晓得好看?”
房东杨太太挥了挥手,“那你去看吧,看完回来觉得好看再跟我说。”
“好的,杨姨。”祝韧青点点头应声,接着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梯。
他并不觉得给人推销自己参演的电影有什么尴尬的,正如先生所说,只有越多的人认识他,出名了才能拥有更高的价值。
他记得棚屋那边,曾住过一个有点文化的老先生,有次对方吃了酒,醉醺醺地同他感慨,说这人生最大的分水岭乃是羊水。
从前的他也这样认为,但如今先生却给了他机会,让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他一定要爬得高一点,再高一点,赚很多的钱,让很多的人,尤其是先生看见他。
一走出租住的石库门房子,进入弄堂里,外边马路上喧腾的汽车声与有轨电车的叮当声便随之传来。
祝韧青脚步轻快地穿过那摆着各种小摊的巷子,从狭窄的弄堂口出来,繁华的城市街景伴随着明晃晃的初夏阳光扑面而来。
日光熠熠,尘世匆匆。
午后,奥林匹克影戏院的门口挂着多幅彩图海报,最大的一幅甚至占据了一二层的大半个墙面。
那上面画着两个美丽的女子握着手翩翩起舞,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样貌相同,神情却各异,充满着戏剧性的画面分外吸引着过路行人的眼球。
得益于半年起便开始做的画报宣传,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各种报刊杂志的广告宣传,凡是稍微关注些电影信息的人们,就没有不知道《真假凤凰》的。
从前这影院里放的都是美国、法国的片子,此次宣传却称这电影是国人拍摄的第一部长故事片,怎能不令民众好奇?
于是这才不过下午三点,影院门口就已经排起了购票的队伍,全是些有钱又空闲的先生女士们,大家都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六点那场的影片首映。
而此时的奥林匹克影戏院内,某个放映厅已聚集了不少的宾客。
这一场内部首映所邀请的要么是电影的制片方和演艺工作者,要么是各种报刊读物的记者、评论员。
于纪轻舟而言,在场可谓是遍地熟人,像施玄曼和祝韧青就不说了,电影剧组的人他多数都打过交道,就连那些报人也认识几个。
“纪先生,解少,上回时装秀后,有阵子没见了吧?”
纪轻舟同解予安一块进场没多久,施玄曼便瞧见了他们,特意过来打招呼。
“咦?解少的眼睛是康复了吧,恭喜您了!”
她刚走近,纪轻舟便认出了她今日所穿的恰是之前自己给她设计制作的那套挂脖小黑裙。
简洁修身的黑裙配上金色的腰带与镂空针织披肩,又在披肩上装饰了一支白兰花胸针,很是优雅漂亮。
“是有阵子没见了,连我表弟的眼睛都已经复明了。”纪轻舟停住了脚步,笑着调侃了身边人一句,尔后问,“电影要上映了,施小姐最近想必还挺忙的?”
“忙着做宣传的是张导他们,我忙什么呀,忙着读报纸吗?”施玄曼摇了摇头。
“奥,也对。”纪轻舟差点忘了,这会儿可没有什么路演商演的,况且这才是施小姐的第一部电影,未上映前她只是个素人而已。
正说着,祝韧青这会儿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当即从演员堆中脱离,快步走了过来,朝纪轻舟叫了声“先生”。
“嗯,今日打扮得不错。”纪轻舟打量了几眼他的搭配,微微挑了下眉点头,“这朵花也用上了,配得还挺好看的。”
祝韧青闻言心里颇为喜悦,一时高兴便脱口而出道:“您也特别好看。”
话落,才惊觉自己话语过于直白。
他本想说您今日穿得也特别好看,毕竟纪轻舟为了工作方便,甚少穿这样整套的精致慵懒风格的西装出门,但对上青年笑意盈盈的眼眸时,却不禁吐露了心声。
被夸习惯了的纪轻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在意,转头就同施玄曼聊起了天,而他却兀自闹了个脸红,心里怦怦跳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一旁,解予安扫了他胸前的粉色丝巾玫瑰一眼,沉默地垂眸理了理袖口。
待看到自己衬衫袖扣上那两个闪闪发亮的金元宝图案,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许。
“今日之后,施小姐便是国内第一位女明星了,届时肯定多的是人想请你做广告,以防排不上队,我只好狡猾一些,先向您预约个档期。”
纪轻舟慢悠悠地朝施玄曼说道:“实不相瞒,过段时日我准备办个时尚画报,届时若邀请你来做创刊号的封面模特,你可得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我匀点时间出来。”
“您准备自己办画报了?那太好了!不管我忙不忙,您的衣服我便是不收模特钱也想要给您宣传,倘若您日后有这广告工作,尽管来找我便是。”施玄曼说话依旧很是直爽坦率。
纪轻舟:“那就这么说定了?”
施玄曼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旋即她打量了下面前两个男子的衣着,倏而问道:“对了,我方才便想问,您二位的西服应该都是纪先生你自己设计制作的吧?”
从纪轻舟和解予安进门起,她便注意到了他们所穿的西服风格很是相似,像是同个款式,只不过外套和领带的颜色有些不同而已。
解先生是近乎黑色的西服,搭配暗蓝与浅金色条纹的领带,纪先生则是咖色的西服,搭配深红斜条纹的领带。
因配色不同,风格稍显差异,但都很是英俊潇洒。
这样宽松的西装款式与时下男子所流行的修身挺括的西装显然不是一个画风,但别有一番恣意随性又矜贵儒雅的风味……
她心想着,便顺口道:“我想给我哥哥做上一套这样的西服,他身材高瘦,应当也适合穿,不知大概是什么价位?”
纪轻舟没料到来参加个首映也有生意上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道:“这样的一整套量身定做约莫是一百八十来块,不会特别昂贵。”
但也着实不便宜……施玄曼点了点头道:“好,那过一阵我带我哥去您的工作室。”
今日的主场毕竟是电影首映,宾客们稍微聊了会儿天后,就各自选位置落座,等待电影放映。
纪轻舟考虑到他和解予安的个子较高,便拉着他坐到了后排的位置,左右两侧都没有旁人,身后不远处便是影院所请的乐手。
这会儿的电影都还是默片,若只是没有台词演绎还好说,起码会在对话情节,或者需要向观众解释剧情的时候加入字幕。
而倘若连个配乐也没有的话,全程静默未免有些尴尬,于是正规影院在播放电影时,多数会请几个乐手在影片播放到适当的时候,配上些西洋乐提升氛围。
当然对纪轻舟而言,这种现场配乐的行为也很奇怪就是了。
随着放映厅灯光关闭,一束强光射向前方的幕布,在放映机的圆盘转动声中,幕布上出现了黑白色画面。
这是纪轻舟第一次在影院看黑白默片。
或许是他之前读过原著和剧本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演员他大部分都见过,所以并未觉得多么无聊,看进去后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就是身后时不时响起的音乐,有些令他头痛。
一个半小时的片子,比纪轻舟想象中要精彩和短暂。
当看到黎韵琳终于挖通地道逃出秀蝶家,无声地抹着泪水跑向日初街道的时候,以及秀蝶的伪装被男二号沈彦书察觉,当着黎家父母和男主角的面揭穿她身份的时候,现场氛围顿然炽热起来。
纪轻舟几次转头,发现连解予安都看得很是认真,就知道这部电影必然会收获相当不错的成绩。
影片画面最终在妹妹秀蝶回归黎家,和姐姐在宴会上起舞的画面中结尾。
当幕布上灯光熄灭,在场所有的观众,不论是不是这部电影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鼓掌叫好。
“话说,我怎么好像没看见我们?”
纪轻舟一边鼓掌,一边扭头问解予安道:“你有看见吗?”
“嗯,在生日宴会那场戏。”解予安笃定地答道。
虽然作为背景板的他们只有个侧影,呈现的画面也不太清晰,但他还是眼尖地在那些宾客中找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那画面里的纪轻舟头发漆黑而衣着雪白,侧脸的五官轮廓精致俊秀,即便模糊也能从一举一动中看出他的清逸漂亮。
至于他自己,因为那时还是个盲人,在画面里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人。
唯一的感受便是,即便他那时看不见,纪轻舟依旧将他收拾打扮得很是清爽干净,一直以来都将他照顾得很好。
“我都没看见,光被我自己做的衣服吸引注意了。”纪轻舟轻轻感叹:“那可是工作室加了两个月的班做的衣服啊,真可惜,只剩黑白色了……”
解予安闻言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黑白色也不错,经典时尚。”
“呦,还会说句人话呢,真是谢谢你的反馈啊。”
电影虽结束了,却还未散场,张导见现场反应如此热烈,就临时安排起了一个小型的答谢会和记者采访会。
纪轻舟依旧坐在后排位置上,听张导谈起施小姐一人分饰两角的种种不易时,他忽而生出了个想法,撞了撞解予安的胳膊,压低了嗓音问:
“如果说当初嫁给你冲喜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会怎么样,你还会喜欢上他吗?”
“你还有走失的双胞胎弟弟?”解予安眉毛微抬问。
“我就是假设。”纪轻舟轻一咋舌,“那我换个说法,假如说是我替换了那个人,本来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嫁给你,但他临时反悔了,而我又贪图你家钱财,贪图你的美貌,所以我们略施小计,掉换了身份,那……”
话还未说完,他忽而发现对方注视着自己的眸光渐渐深沉起来,心忖不妙,他编得太真了,解予安好像真有些相信了。
“额,这假设是没什么意思,当我没说。”他立马止住了口,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继续听张导诉说拍摄中的辛酸事。
但身旁那道目光却依旧深邃地凝视着他。
纪轻舟不禁有些痛恨起自己的口无遮拦,正想再解释一句,刚才说的话都是看完电影后的胡思乱想、胡编乱造。
这时,他的手却被男子五指交叉地握紧了,对方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迟一步地回答道:
“那我会找到那个人,将他送得远远的。而你,只能留在我身边,永远别想离开。”

看完电影, 回到家才约莫五点出头而已。
晚饭尚未开始,二人便先去了小会客厅,同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的解良嬉闲聊。
“电影可有意思?”解良嬉似乎也才刚回家不久, 身上带着股出行奔波后的倦意。
她画着细眉,涂着红唇,穿着件香槟色真丝绣花的长款旗袍,披了块羊毛披肩, 做着时下太太夫人们最流行的穿着打扮。
原本听闻他们要去看电影首映,她也想一块去,但之前提起过的沈南绮那位有印刷所待转让的朋友忽然联系了他们, 说今日有空招待她去看印刷所, 之后不一定有时间,解良嬉便只好临时答应,出行计划从看电影变成了忙碌工作。
“挺有意思的, 连我们解元宝都看得目不转睛。”纪轻舟已经脱了西服外套, 懒洋洋抬着手臂后靠在沙发上, 跷起的二郎腿撞了撞身边人的膝盖:“是吧?”
“嗯。”解予安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神色似有些心不在焉。
解良嬉听着他堂弟那毫无波澜的声音, 没觉得他有多么喜欢那电影,嘴上还是说道:“那我明日也去看看, 倘若叔母明天下午回来, 便叫上她和宴知,把玲珑也一块带去看。”
“那你们可得早点去买票, 我们从影院出来那会儿, 门口的售票处据说今晚两场的票都已经售空了。”
“早些派个人去排队便是,也不麻烦。”
解良嬉这般平静地说罢,转而提起正事道:“对了, 我今日去看了那印刷所,一共六台石印机,出价贰佰元一台,机器虽瞧着不大干净,但看他们工匠操作起来,还是挺灵活的,就二手货而言,价钱不贵。”
“那你已准备买下那些机器了?”纪轻舟问,倏而蹙了蹙眉:“六台印刷机,我那放得下吗?”
解良嬉摇了摇头:“那机器倒并不大,但摆在你那店铺的二楼,七八个印刷工估计是不怎转得开,况且动静又挺吵的,真开了印刷所,难免影响你楼下时装店的生意。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将编辑工作放你店里,而那印刷所我便直接盘下来,连带着它的工匠机器全部盘下来,还不用另招工人了,那地方反正在福州路上,也并不远。”
纪轻舟点了点头,然后提了个相当外行的问题:“那机器能印画吗?”
“自然能印了,不然我去看什么?”解良嬉莞尔一笑:“我特意询问了印刷所的工头,他们那设备实际是早几年国外进口的,不仅可用手写石印制版,也可使用照相石印,便是用照相技术,将原稿呈现在底版上再进行印刷。
“这底版又分石版、金属版、珂罗版、铜版印等。铜版印是最为还原细节的,倘若再配上专门的进口铜板纸,印照片、名画作也是很清晰的,又听闻还分什么三色版,五色版的,便是使用三基色印制的彩色图像。但铜版印的成本最高,几乎无什么人使用,我认为届时可用来印个封面或重要的内页插图,寻常那些线稿插画用石印即可。”
纪轻舟此前不怎了解这些,和华亮印刷馆沟通彩页海报的印刷时也就是同老板讲了个价钱,听她这么一说才大概清楚了一些。
“行,那你准备盘下那印刷所的时候,我跟你去看看。”纪轻舟应声时,已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资金。
截止这个月十五日,他时装店的盈利在扣除面料、加工、运输、人工、房租、宣传等成本后,首月利润在六千五百元左右。
这笔钱真要算起来,他还得分解予安一半,毕竟这位当初直接拿钱给他付了三年的房租,是他这时装店的大股东。
不过显然某人并不在乎他那小店的盈利,偶尔同他说起分红的事情,对方也只让他自己留着存在银行便是。
至于工作室那边的利润常有浮动,但基本也有九百到一千五百元。
所以,对于办这杂志赚不赚钱的,纪轻舟倒也不是那么在乎,当然能盈利就最好了,勉强回本也可以。
真要亏本了,那就办个数期过过瘾,起码也算留下过姓名。
“不过真要盘下那印刷所,要管理起来也很麻烦,”解良嬉已然开始考虑起杂志开办后的运营问题,“届时你定然没有什么空闲,光是选款画稿就够你忙的,而我呢,多半也是忙于策划编辑之工作,倘若再有个人帮我们做这经营管理的工作就好了。”
她说罢,很是意有所指地给了纪轻舟一个眼神。
纪轻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转头看向解予安,似不经意问:“前几日,你父亲不是说要让你去他公司上班吗,要不你再多接个活,就当闲暇时候练练手,担任一下我们杂志社的经理?”
解予安看了他一眼,声音略低:“我还在考虑。”
“那也不耽误你做我们杂志社经理啊。况且你也说了,良嬉姐爱做甩手掌柜,倘若真没个主心骨,我肯定得加班顶上,你也不想我天天熬夜吧?”
纪轻舟说着,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行吗,解总?”
解良嬉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她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一张画画半年的拖延症患者了。
但看堂弟那被勾得意志力松动的模样,还是憋住了没有开口。
果不其然,只考虑了不到十秒,解予安就一把握住了纪轻舟作乱的手指,无奈地应道:“可以。”
“那就好了,有了元元干活,这事就轻松多了。”
解良嬉听他答应便不禁露出了笑容,提起劲头道:“干脆今日给我们的杂志起个名字如何?”
“还要另外起名?”纪轻舟挑了下眉,“不就叫世纪吗?或者‘新世纪风尚’?”
解良嬉摇摇手指:“这听着不够时尚。”
“那您有什么想法?”
解良嬉琢磨了片晌,道:“‘审美领袖’或是‘潮流灯塔’,怎么样?总之是能够确立我们国内第一时尚风格杂志地位的名字。”
纪轻舟思索着评价:“嗯,也还可以……但听起来像是模仿《摩登时装》创办的三流杂志,马上就会消失在历史浪潮中的感觉,没有什么辨识度。”
说罢,他侧头看向解予安:“要不,你来起个名?”
解予安像是早有想法,听他问了,便直接开口:“《纪元》。”
“……”纪轻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你是会起名的。”
旋即朝向解良嬉抬了抬下巴:“我觉得挺好,‘纪元’寓意着一个新的开始,时尚潮流不就是在一个个轮回中创造新生吗,良嬉姐,你认为呢?”
解良嬉正想发表意见,解予安便抢先开口:“投票,二比一,就这么定了。”
解良嬉:“……”
初夏夜晚,繁星闪烁。
东馆二楼的卧室,直到九十点钟,外面花园里的虫声才渐渐寂静下来。
洗漱完毕后,趁着解予安洗澡的工夫,纪轻舟拿着画本靠到了床头画画。
今日和解良嬉对创办时尚杂志的一通畅谈,令他心底不由得燃起浓烈的期待,恰好今晚没什么要紧工作,便开始为创刊号的封面设计起了服装。
既然是封面的衣服,主打的就是一个艺术效果,就不必那么实穿了。
此次他率先想到的,试图融入时装的设计元素是前不久和宋瑜儿聊起过的蛛网。
寻常不起眼的、甚至令人生厌的小事物在阳光下也可以熠熠生辉,也可以很漂亮。
思考中,他提笔在空白画纸勾勒出一个修长高挑的模特。
先于模特的身上打出淡淡的阴影,是为紧贴身体的黑色内搭,尔后在于外面披落雪白的薄纱长裙,在衣身正面绘制上蔓延全身的大型蛛网图案,届时可用银白的亮片与水晶珠钻镶饰图案。
古希腊式的轻纱帔络袍古典端庄,亮片突出的花纹则优雅而野性。
不过这套衣服也许不是特别适合施玄曼,但也无所谓,倘若有机会用作之后期刊的封面,邀请阿琳娜小姐做模特也是可以的。
纪轻舟一边设想着,一边画得投入。
待解予安洗完澡出来,便见他专心致志地靠在床头作画,连头也不抬一下,像是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他微微叹气,在柜上拿了本书坐到了另一侧床边,安静地翻开书页阅读。
然而才聚精会神地看了不到十分钟,大抵是习惯作祟,解予安听着身旁传来的笔尖摩擦纸页的“沙沙”声响,已有些泛起困意。
强忍着困倦读了会儿书,他默默地往纪轻舟身边挪了挪,脑袋不知不觉间歪到了青年肩侧。
正想问一句“多久画完”,他看见画稿上那风格诡异的服装不由眉毛微动,淡然问:“给谁设计的,蜘蛛精?”
纪轻舟咋舌:“不会说话就闭嘴。”
解予安抿着唇不再开口,嗅着青年身上散发的淡香,安逸地看着他作画。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纪轻舟画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