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予安点了点头,静静地应了一声“不错”。
“怎么看你有点低落的样子,不满意我送的礼物啊?”
“满意。”
“那之前给小元宝的礼物呢,穿了吗?”纪轻舟作无意似的问,其实心里早已知晓答案。
毕竟他在浴室里就只放了他做的内裤,假如解予安这会儿还不肯穿,那就得真空穿睡衣了。
“我有选择?”解予安语气淡淡反问。
说着,略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衫,总觉得包裹着身体某部分肌肤的面料有些密实和紧绷。
纪轻舟抬眸扫了他一眼:“别搞得好像我逼你穿似的,不是你自己说的,生日这天穿吗?”
解予安沉默片刻,说道:“已经穿了。”
“哦。”纪轻舟似乎只是随口一谈,之后便专心地握着笔画画,不再出声。
气氛陡然间静默了下来,解予安听见他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就开始犯困。
他稍微坐了坐正,强打起精神询问:“吃饭时,你同骆明煊在嘀咕什么?”
“嗯?没说什么啊……”纪轻舟头也不抬地回着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道:“哦,他说过一阵请我们几个聚聚,一块吃饭来着。”
听到只是这话题,解予安就不再多问。
纪轻舟想起方才饭桌上的事情,便想到了他吃长寿面,脸上浮现些许笑意道:“又长大一岁了,二十一岁喽,解元元。”
“过完年二十三了。”
“谁跟你算虚岁。”
解予安眉毛微动,问:“你喜欢年纪小的?”
“嗯……这个么,一般来说,年纪小的精力更旺盛。”纪轻舟含混回答,随即扯着嘴角一笑:“别想歪,我说工作上的精力。”
“不必刻意补充。”方才刚被戏耍了一通,解予安已基本摸清了他的套路,自认成长许多,不会再被他几句刻意的言语引导惹得心浮气躁、面红耳赤。
转而便以一副沉稳口气问道:“何时画完?”
“快了快了,我就打个底稿,你等不住就先去床上睡会儿,等会儿我画完了再给你讲故事。”
解予安有些不高兴地抿了下唇:“不想睡。”
“那你就坐着慢慢等吧。”
话虽如此,纪轻舟还是悄然加快了速度。
粗略地打了个形出来后,往大衣上面添加了些细节,待差不多构思完毕了,就合起了本子,将画本铅笔放到了茶几上,起身去盥洗室洗澡。
浴室里还环绕着上一个人留下的潮湿水汽,纪轻舟大致地清洁了下浴缸,便往里面蓄了大半的热水。
习惯性地拿起柜上的香水瓶往浴缸里倒了几滴,正要盖上盖子,考虑了两秒,又往里多加了几滴。
馥郁的清香伴随着热气的扩散很快填满了整个空间,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钻了出去,消失在略显燥热的空气中。
坐在沙发上的解予安闻见了那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稍作犹豫后起身走到窗边,摸索着将窗户推开了个窄窄的口子透气。
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他依照经验判断,要不了多久,纪轻舟便能洗完澡,就转身走向了床边。
于是等纪轻舟洗漱完毕出来,抬眼便发现某人已经平躺进了被窝里。
棉被盖到胸口,一副准备安睡的模样。
他见状就去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台灯,继而悠然地哼着歌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透过茶色灯罩散出的台灯光线宁静柔和,泛黄的光晕带着股微醺的醉意,仿佛在这空间中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合起眼帘。
纪轻舟靠着枕头,转头看向身侧,问道:“你这便打算睡觉了?生日都还没过完呢。”
解予安一动不动地静躺着,闻言开口:“还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纪轻舟稍微往被窝里滑进了一点,侧身撑着脸颊注视他道,“但我给你做衣服这么辛苦,你就不打算给我看看上身效果合不合适吗?”
“不是已看过了?”
“外面的看过了,里面的还没啊。”
意识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刚刚才发誓不会再中他圈套的解予安又不禁羞赧起来,半晌才闷声回道:“不必看,很合适。”
“合不合适你说了可不算。有些顾客啊,特别喜欢某件衣服的时候,穿上身了哪怕尺寸不对,他也会欺骗自己说合适。”
纪轻舟语速慢悠悠地说道,接着倾身趴到了他枕头旁,朝他耳畔吹了口气:“嗯?真不给我看啊?”
“……”
解予安冷白的肤色就注定了他藏不住任何心思,尽管闭口不言,自睡衣领口飞速蔓延至耳根的红晕仍是直白地透露了他的情绪。
纪轻舟见证了他耳廓顷刻间变得通红的过程,心里觉得怪有意思的,难得好心地岔开话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解予安冷静了片晌,才微微摇了下头。
“不听故事那做什么,现在还早呢,不到九点,我一点也不困。”
解予安佯作镇定地考虑了几秒,说:“亲一下。”
“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纪轻舟抿唇无声地笑了笑,稍稍撑起身凑过去,亲吻在他光洁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的,只碰了一下,却留下馨然芳香引人遐想。
解予安嗅到那清甜的香气靠近,便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腰身,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搂紧。
纪轻舟感受到他的意图,便索性挪了挪位置,将脑袋枕在了他肩膀上,问道:“我香不香?”
解予安低声开口:“香水倒身上了?”
“啧,算了,你这嘴还是适合接吻。”
纪轻舟放弃同他调.情,旋即便仰头,吻住他毫无情趣的嘴。
解予安说起话来不怎动听,接起吻来却分外实在,一手紧拥着他后腰,一手自后颈穿过浓密发丝,宽大的手掌覆盖了大半个后脑勺,他不松手,纪轻舟半点也挣脱不了。
直到亲得自己浑身发烫不对劲了,他才缓缓松了手部的力道,手指依然穿插在青年柔软的发丝间,恋恋不舍地抚摩着。
纪轻舟被他摸得脊背发麻,正欲趴到他肩膀上躺躺,略一动身便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几乎未怎么考虑,他抬手摸了摸男人凸起的喉结,语声柔和问:“额外的生日贺礼,元元要不要?”
解予安喉结逃离般的滚动了一下:“什么?”
“嘘,自己感受。”
翌晨,当窗台被冬日澄净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烫时,解予安终于从酣然美梦中转醒。
意识尚处于朦胧阶段,他感受到怀抱空虚,便习惯性地伸出长臂,去触摸身边人的体温,结果探来探去也未摸到人影。
此时走廊的落地钟恰时敲响了九点,模糊的钟声引起神经振动,解予安顿然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耳畔没有人的呼吸声,他便撑着手臂坐起身,静心倾听片刻,发觉盥洗室也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
“轻舟。”他略微抬高嗓音叫了一声名字,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别闹了,纪轻舟。”
话落,想象中某人伪装破功后的笑声依旧未出现。
霎时间,他额头沁出薄汗,慌乱又有些失落不安。
自回国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早晨睡醒时,没有听到任何纪轻舟的动静。
他伸手捏了捏身旁的枕头,从枕面到枕芯都没有丝毫体温残留,显然纪轻舟离开有些时间了。
于是静默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拿着手杖起身走向盥洗室。
过程中,脑中犹如反省一般地不断闪过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技术太差,才令对方失望不满到不想面对他。
还是……摸完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正要迈步进盥洗室,门外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尽管解予安听出那并非纪轻舟的脚步,还是下意识停住了步伐,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黄佑树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少爷,您起床了吗?”
“嗯,进来吧。”解予安口吻淡淡,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黄佑树听见声音便推开房门,进了屋子,抬眼瞧见他家少爷冷漠不悦中夹着些许黯然的神情,大概也知晓是什么原因,忙解释说道:
“纪先生店里似有什么着急的工作,一大早便出门了,让我九点左右叫您起床,刚听见钟声响,我就过来了。”
闻言,解予安神情略有松动,缓步走进盥洗室问:“他嘱咐你了?”
“是啊,纪先生出门前说的,”黄佑树边帮他准备好洗漱的牙粉、毛巾和热水,边详细说道,“还说您可能会起得比较早,叫我留意房内的动静。”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不到八点,飞快吃了顿早餐就出去了。”
解予安不再追问,加快速度洗漱完毕后,就同黄佑树去了衣帽间。
一走进这带着些干燥皂香的屋子,各种回忆便随着熟悉的气味翻涌而来,寻常时候并不会觉得纪轻舟的陪伴有多么特殊,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有多离不开他。
“少爷,纪先生给您把衣服也挑好了,您是穿他选好的,还是……”
“给我。”解予安直接接过了衣服,拿到手上便发觉是一件较厚的长袍。
他走进里间换了衣服,穿好后依照习惯做了整理,出来时衣扣、领子、肩线、袖子都已整整齐齐,完全不需要旁人额外帮他整理。
“纪先生还给您配了马褂,我给您拿上,方便您出门散步穿。”
黄佑树这么说着,视线从他领口扫过时,诧异脱口道:“少爷,您脖子……”
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解予安此时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在漆黑的衣襟衬托下,那洁白的脖颈上有任何的痕迹残留都很明显。
黄佑树大概猜到那一块块不规则的红印是怎么来的,一时便有些犹豫,想提醒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
黄佑树挠了挠后颈,支支吾吾道:“您脖子上,有些红印。”
“……”解予安倏然无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理了理袖口,耳尖却有些微泛红。
“可要换件领口高些的?”
解予安只是故作淡然地摇头:“不必在意。”
换完了衣服,拿起手杖正要出门,他又顿住了脚步,语气迟疑地问黄佑树:“你觉得,我同刚回来时有何差别?”
黄佑树疑惑地瞧了瞧他,说:“您较刚回来那会儿,气色可是好多了。”
“圆润了?”
阿佑稍稍睁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扯起嘴角道:“这词哪能与您沾边啊!您现在看着是强健多了,刚回来那会儿,脸色煞白的,一瞧便是重病初愈。”
解予安稍稍放心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门。
沿着东馆的小楼梯下楼,穿过走廊前往西馆的大餐厅,途经大厅时,忽有女佣叫住他的脚步喊道:“二少爷,您来得正好,有您的电话,是纪先生打来的!”
解予安顿然止住了步伐,听声响判断方位走到了电话机旁,动作稍有些急促地从女佣手里接过听筒,放到了耳畔。
随即,他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喂,元宝在听吗?”
从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解予安却是连听见这语气都不由得心里颤悠了一下。
过了几秒,方低柔地应道:“在听。”
“我刚要挂电话,你就来了,凑得真巧,我们这也算是挺有缘分的吧?”
解予安静静应声,旋即语气稍带着点怨念道:“为何不叫我起床?”
“我叫了啊,差不多七点就叫你起床了,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自己贪恋被窝起不来不说,还想拉我继续睡。
“平时也就算了,今早确实工作比较多,就干脆让你接着睡了。反正你也不上班,冬天嘛,多睡一会儿也挺好。”
“下回直接叫醒我。”
“好好好,下回你不起,我就拿衣架抽你屁股。”说到这,电话里的男声似乎被自己的话语逗乐,不由得笑了几声。
旋即又恢复正经,语速较快地说道:“其他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怕某个黏人家伙一觉醒来发现我不在又要生闷气。那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对了,早餐有小米海参粥,记得多喝点补补。”
“……”解予安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电话里青年又发出了两声轻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解予安停顿了片刻,才将听筒递给女佣,尔后阖着眼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黄佑树以为他是找不着方向了,就出声道:“少爷,餐厅这边走。”
解予安摇了摇头:“不吃了,准备些点心,备车出门。”
上午, 风和日暖,空气澄清。
难得接近十二月底还有这小阳春般的天气,洋房院子里, 胡民福大清早便开始干起了园艺工作。
施肥、修枝、清理枯叶,忙活个不停。
工作室二楼的会客室里,充足的日光从敞开的落地门窗洒落进屋内,空气中纤尘尽显。
靠着墙面的试衣镜前, 个子不高、脸庞圆润的潘玉铃正对着镜子试穿自己的新衣。
一套奶白色的冬装,内搭是轻薄低领的打底针织衫与及踝的直筒半身裙,外面则是一件落肩式的宽松大衣。
从内到外柔和的米白色给人以温暖明亮之感, 穿上这一套衣服, 潘玉铃觉得自己面色都变得温柔年轻了。
“这外套是羊绒的料子吧,又轻软又保暖,真当舒服啊。”
“是的, 专门找厂子定做的双面羊绒。”纪轻舟简单讲解道, “里面的针织衫也是用纯羊绒线手织的, 不算人工,原料就挺贵的。”
“这衣衫是你们手织的?那可真是大工程了, 难怪叫我等了两个多月。”
她虽是正儿八经地感慨,话语里却多少带点嗔怪的意思。
纪轻舟的确拖延了半个月的工期, 只好和善一笑:“让您久等了是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给您准备了一副羊绒手套做赔罪礼。”
他说着,指了指放在沙发盒子里的纯白色手套。
这纯羊绒的针织手套软糯舒适又分外保暖, 单卖或许就要十几二十元了, 潘玉铃也是个识货之人,对这服务态度自是无话可说。
随后,纪轻舟又转身到柜子旁, 拿来了与衣服配套的米白色钟形帽,走到她身旁问:“我帮您戴上吗?”
潘玉铃闻言,就将新剪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笑道:“那就麻烦老板了。”
纪轻舟整理了下帽子的帽檐,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看着她的脸庞,调整着帽檐上山茶花的角度。
他一抬手臂靠过来,潘夫人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同屋子里那馥郁的玫瑰香不一样的芳香,清冽中夹着一丝甜香,很是好闻。
潘玉铃虽自认是长辈了,但低头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衣被裤腰收紧的狭窄腰身,闻着年轻人身上清新独特的香味,仍是有些许的羞涩。
连忙找话题问道:“你这里原来不是有个小姑娘帮忙试衣服的嘛,怎么今朝过来没看到她啊?”
“您说鱼儿是吧,她去忙别的活了。”
“这样啊,我以为她不干了,满机灵的那个小姑娘,手脚也勤快。”
随口聊了两句,纪轻舟帮她调整完帽子就收手退到了一旁。
潘玉铃立即扭头看向镜子,旋即便感眼前一亮,拢了拢帽檐下的头发夸赞:“好洋气的装扮,这帽子一戴,马上就时髦多了。对了,这帽上别的是朵什么花啊?”
“手钩的山茶花,看着不太像是吗?”
“是不太像,不过做得太像也俗气,这样就蛮好看的。”
“您喜欢就好,其实这花还可以拿下来做胸针的,您不想戴帽子的时候……”
正说到一半,这时房门忽然开启,纪轻舟条件反射回过头去,还以为是叶师傅有事找自己,结果却见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修长人影出现在了那白色的房间门后。
潘玉铃听闻声响,也看向了门口方向,但在她的视野里瞧不见人影,便问:“谁啊?”
纪轻舟马上回道:“我店里的员工,您接着试,我去聊两句。”
说罢,就迈大步伐走到了门口,靠在门框旁朝解予安压低嗓音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这才九点半,送不了午饭吧?”
“在忙?”
“忙着呢,去我办公室等我。”
解予安不怎高兴地抿了抿唇,接着一声不响地朝另一边房间走去。
纪轻舟见他身旁有黄佑树跟着,便放心地合上了房门,转身走到沙发旁问:“怎么样,潘夫人,帽子大小应该合适吧?”
“不仅合适,也很漂亮暖和,过几天就是新历新年了,届时就穿这套出去访友了。”
潘夫人先是满意应声,旋即又叹了口气,看着镜中的纪轻舟道:“纪老板,你呢做什么衣服都好看,款式新,又舒服合体,价格嘛虽然贵,但也物有所值,唯一缺憾就是等的时间太久了,你若是像百货商店那样,衣服挂在店里,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纪轻舟点了点头:“我懂您意思,其实我在准备明年开家时装店,和制衣厂合作做做成衣。”
“开时装店啊,那太好了,早就好开了!你的那个摩登画报,我周围很多朋友在看的。
“上上期你不是出了冬装的时装画嘛,那件黑色大衣多时髦啊,但是你这没得卖啊,我那些朋友看上了么肯定是想快点穿上身的,就去认识的裁缝那做了,现在人手一件。你看看,要是早点搞个成批的同款大衣,这生意做得多好?”
“是是是。”纪轻舟笑着点头,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那等我开了店,还得请潘夫人帮我宣传宣传,届时给您打五折。”
潘玉铃听了扑哧一笑:“这样大的优惠,那我肯定是要帮你好好宣传了。”
衣服试穿得差不多了,潘夫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笔单子便可结算了。
纪轻舟本想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再说尾款,结果潘玉铃却道:“这套衣服太舒服了,我就不换了,直接这样穿回去算了,您也不用帮我包装,给我个袋子,让我把我的衣服带回去就好。”
“那行,正好我们店刚新做了一批购物袋,我去给您拿两个过来。”
说罢,纪轻舟就跑了趟储物间,拿来了两只礼品袋。
这是他这个月在纸货店新定制的一批卡纸手提袋,定做了两款颜色规格。
一款是黑色的袋身,配上银色的丝带手提绳,正反面印着解予安手写体版的“世纪”汉字标识。
另一款则是米白的袋身配上奶黄色丝带的手提绳,袋子表面印着他当初在小裁缝铺工作时设计的粉色商标。
即一个莓红色的衣架下方排列着枫叶红的中英文标识,文字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衣架下挂着一条小裙子,分外的精致靓丽。
除此之外,还定制了一批礼盒,也是这两种图案款式,分了大中小三种尺寸规格,因为数量较多现在还未送到。
考虑到潘夫人的性格喜好,他给对方拿的是米白粉字的那款手提袋。
潘玉铃瞧见他打开的购物袋果然很是喜欢,当场便夸道:“这袋子也蛮漂亮的,图案是纪老板你自己画的吧,跟你做的衣服一样精致时尚。”
“您夸奖了。”纪轻舟边回,边帮她把衣服折好,连同赠品的羊绒手套一起放进了购物袋。
“尾款是一百二十块对吧,我今日钱带得不够,明日让司机送来可以吗?”
“可以啊,我还信不过您吗。”
潘玉铃闻言心情颇感愉快,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手提袋高兴道:“那我便回去了,你忙你的,不用送我下去了。”
“好,下回再来。”
送潘夫人到了外面过道,看着对方下楼后,纪轻舟便转身回去收拾了一下试衣间,随后关上会客室门,径直地去了对面的制作间。
他甫一开门,叶叔桐逼人的目光就望了过来,凝视他问:“又接新单了?”
纪轻舟无奈地摇头,转身关上房门,拿了件门后挂衣钩上的围裙道:“不算新单,就前几日那个金业银行的张小姐定做的新年大衣,刚来定了款式。”
在潘玉铃来试衣服之前,他还接待了一位客人看画稿,也就是那位定做新年大衣的张小姐。
昨天夜里忙着给解予安过生日,大衣的稿子他只打了个雏形就放下了。
偏偏约好了张小姐今早九点左右过来看效果图,他才不得不早起来将图稿画完。
想到昨晚之事,纪轻舟才陡的记起解予安还在书房里等他,险些把他给忙忘了。
“诶,一单一单又一单,不知何时是尽头。”叶叔桐一边干着活,一边念诗般地摇头晃脑感慨。
纪轻舟将穿到一半的围裙又解了开,挂回了挂衣钩上,接话道:“也没这么夸张吧,十二月至今也才接了八个定制单。”
“上月整个月才八单而已。”
“毕竟快过年了嘛,大家都想穿个漂亮新衣服。”纪轻舟打开了房门,出门前拍了拍手激励道:“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干吧,过年给大家发年终奖金。”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就关上房门,去了斜对面的书房。
推开书房门,纪轻舟下意识看向安乐椅位置,却发现椅子空空的,解予安并未躺在他的专属摇椅上,而是坐了他蝴蝶桌前的办公椅上。
他开门时,对方正悠然地靠着椅背,听阿佑给他读报纸。
几缕斜照的清透日光穿过枯枝树梢,透过明净的玻璃洒在男子侧脸上,给他的脸庞发丝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宁静又分外安逸。
纪轻舟轻巧地关上了房门,走到桌旁问:“怎么好好的摇椅不坐,把我的位置给占了?”
说着,瞥见桌上放着个小巧的食盒,还以为是给自己带的零食,便伸手将盖子给掀了开,结果发现里面装着一碟花花绿绿的糕点。
联想到解予安来找自己的时间,他挑起眉问:“你没吃早饭?”
解予安点了下头,平静地“嗯”了一声。
“怎么不好好吃饭,不是叫你多喝点粥吗?一点不听话。”
纪轻舟瞧着他漠然不动的俊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就这么想我啊,一起床就马不停蹄地过来?”
“家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你家还闷?那么大的花园是摆设吗?”纪轻舟轻嗤了一声,懒得再揭穿他。
随后就拿起一块奶黄色的糕点,送到解予安嘴边,碰了碰他嘴唇:“自己拿着吃。”
解予安接过了糕点,却未放入口中,而是稍稍往后挪了挪椅子,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坐。”
“……”纪轻舟一时无言,想要提醒他阿佑还在这,又觉得以解予安的性格可能也不在乎。
解予安的脸皮虽薄,但仅限于在他未尝试过的领域。
一旦某个领域被他涉足掌握过了,由懵懂变得熟知了,他的廉耻观就会奇异地泯灭,随时随地地要亲要抱,全凭主观做事,谁的眼光也不在意,甚至都敢在他母亲的面前无缘无故地牵他的手。
纪轻舟知晓这点,也就未多说,清了清嗓子,朝站在门边努力缩小自身存在感的黄佑树道:“额阿佑,你要不去楼下逛逛,找你表哥聊聊天?”
“好的,先生。”黄佑树像是早有准备,说罢就开门退出房间,利索地关上了房门。
待旁人离去,纪轻舟这才转身面对面地跨坐到他的腿上。
柔软的触感贴着自己的双腿,昨夜的记忆立即苏醒过来。
解予安心脏怦怦跳动着,用空闲的那只手抱住了他,手掌搂在青年纤瘦柔韧的腰身上,感受到透过衬衫面料传出的温热体温,才觉空虚了一早上的胸膛一下子被填满了许多。
纪轻舟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往前挪了挪屁股靠近了几分,说道:“行了吧,抱也抱了,赶紧吃吧,别饿着了。”
解予安拿着糕点咬了一口,接着往他面前递了递。
纪轻舟躲开险些戳到自己脸上的糕点,偏着头问:“什么意思,想用糕点砸死我?”
“……味道有些熟悉,你尝尝。”
“什么熟悉?”纪轻舟不懂他的意思,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品了品嘴里的香味后反应过来:“桂花味的?”
“嗯。”解予安将剩下的糕点吃进了嘴里,随后评价:“比你好闻。”
“你好无聊。”纪轻舟都不知该吐槽他嘴硬好,还是吐槽他恋爱脑,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联想。
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反正我的香水是你定制的,不好闻也是你的错。”
“……”
见他吃完了一块,纪轻舟又侧转身体,拿了块粉色的糕点放到了他手上:“试试看这粉色的是什么味。”
解予安慢条斯理地拿到嘴边尝了一口,摇了摇头:“吃不出来。”
然后又将糕点递到了他面前。
“怎么每个都要我咬一口啊,我吃过的会好吃一点吗?”纪轻舟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笑,话是这么说,还是握着他的手,咬了口糕点。
嚼了几口后微微蹙眉:“我也吃不出来,樱花味?还是玫瑰味?总之就是花味。”
解予安似乎压根不在乎这糕点是什么口味,纪轻舟尝过一口后,他便慢吞吞地将剩下的糕点吃进了嘴里。
纪轻舟看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将那表皮粉嫩的糕点一口口吃了进去。
拇指摸了摸对方耳垂,倏而嘴角微翘,凑到他耳畔,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见这粉红的点心,我想起来了……其实,我昨晚没有关灯,只是拍了下桌子,发出了关灯的动静。”
解予安幸亏此时已咽下糕点,否则多半要噎住。
“我都看见了哦,小元宝虽大,但粉粉的,颜色很漂亮。”
“你怎么能……”解予安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搂在他腰间的手指顿然蜷曲收紧。
“啊,怎么脸都气红了,我看看而已,不至于这么小气吧?”纪轻舟眨了眨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