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阎尚英那天和他说的一样，有灵魂的人，独特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做出选择。
现在，就是他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顾承意抿了抿唇。
方景并不知道身后顾承意的心中所想，他冷静地在前面开路，拥挤混乱的人流中，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身后的人，天空中不断有火光炸起，有怪物的嘶吼和咆哮，灼热的气浪时不时席卷而来，他们像在末日炮火中并肩行走的爱人，穿过人潮，前往彼岸。
人群中，不断有人在中途走散，也不断有人往其他方向离开，通往北郊避难所的这一段路相当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力气跟在后面的，到达下一个服务区时，方景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精神力足够敏锐，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危险。
那条通往避难所的路上，有数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停在那里，身上有着焦黑的痕迹，异务局的导弹波及到了它们，但对于这种等级的妖魔来说，似乎并不能对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怪……有怪物！”
“完了！”
“快跑，快往回跑！”
人群们一阵骚乱，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前方怪物们的注意。
方景看着出现在前方的面目狰狞的怪物, 心下陡然一沉。
这几只怪物长相如同神话中的妖魔，三米高的庞大体型，身躯覆盖着粗糙坚硬的黑色鳞片, 四肢粗壮有力, 指尖生长着尖锐如钩的利爪，周身环绕着无形的黑气, 距离它们最近的人已经瘫软了身体, 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可怕存在，动弹不得。
“有职业者的气息？”
为首的妖魔眯了眯眼, 看向人群，目光停留在方景身上, 嘴角撕裂至耳根, 露出两排参差不齐、锋利如刀的獠牙, “好香啊。”
它好像闻到了什么香甜的气味, 露出开心的表情，随后跨前一步, 明明是极为庞大壮硕的身躯, 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站在方景面前的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只妖魔撞开。
方景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下一秒, 长着尖锐指甲的爪子就已经迎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心下一跳, 方景迅速把顾承意向后一推，同时自己身后的背包里绽开白芒, 九柄金色品质的拂雪剑霎时在身后展开，以闪电般的速度迎击而上。
铛的一声巨响，妖魔后退一步, 惊讶地看着自己爪子上出现的伤口，绿色的鲜血滴答流下，但又很快愈合。
方景摆出攻击架势，九把拂雪剑在精神力的控制下围着他旋转，这一幕就像是仙侠剧中的剑仙降世，周围的民众都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景。
这是……玩家吗？
“这武器……白砂母？”
妖魔先是诧异，随后大喜，“老大！”
另外几只妖魔本不在意这群人，但看到方景的武器后，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顾承意送给方景的这几把剑，毫无疑问是超出当前版本的东西，相当于五十五级的金色品质武器，眼前的妖魔不过二十级水准，这种武器对它们而言同样也是宝物，白砂母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七十层以下的生物，就没有不心动的。
顾承意被方景推开，后退了几步，察觉到妖魔的目光，眯了眯眼。
我送的东西，你们也敢抢？
顾承意想上前，方景却低声道：“阿意，别过来。”
“我……”
顾承意知道面前的妖魔不是方景现在的水平能对付的，就算有武器也不行，方景目前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就算有金品武器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他刚说一个字，身后有人把他的胳膊拉住。
顾承意一愣，回头看去。
竟是陶闻雨。
陶闻雨也在这群去北郊避难所的队伍里，被方景拒绝后，也一直没上来搭话，免得自讨没趣。此时见顾承意想上前，赶紧拉住他，“你别去啊，很危险的！”
他虽然把方景当竞争对手，嫉妒方景的成就，但也算不上什么低劣之人，看到方景居然是玩家，陶闻雨心中挫败感愈盛，他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上忙，也就只能帮方景看好他老婆了。
方景余光看到这一幕，朝陶闻雨点了点头，算是道谢，下一秒，面前的妖魔便围了上来，恐怖的气息瞬间包围，方景不敢再分心大意，控制着飞剑专心应对。
顾承意那边，陶闻雨身后那些朋友也赶紧过来，把顾承意护在身后，同时拉着他不让他上去。
“你冷静一点……”
“是啊是啊，别冲动，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的。”
几个女生把顾承意护着。看到妖魔出现的时候，本来他们都绝望了，但没想到方景居然是玩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她们能做的也就是把方景的老婆保护好。
顾承意有些哭笑不得。
说话间，方景和妖魔的战斗就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周围的都是普通人，根本帮不上忙，只能远远看着。事实上，即便他们是玩家，这种情况同样忙不上任何忙，和数只二十层的怪物正面交锋，除了拥有超越现水平武器的方景，也没有其他玩家能做到了。
方景控制拂雪剑挡住正面两只妖魔的进攻，还没等他喘口气，就感到神经一紧，身体下意识侧闪，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从他的身体旁边擦过，狠狠拍在旁边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方景如今的精神力和刚进永灵塔时不可同日而语，S级天赋不仅仅只是用精神力控制物体那么简单，精神力的强大还能全面加持他的各项身体机能，以及对危险的感知力和战斗中的判断力。
可即便如此，以他现在的实力同时对战这么多超等级的怪物，还是有些勉强，短暂坚持了一会，方景就已经落入了下风。他的拂雪剑虽然有着恐怖的锋利度和属性加成，但二十级的怪物的速度快得惊人，在认出拂雪剑不是凡品后，就能凭借自身的速度闪避方景控制的飞剑。
方景的表情冷静，观察着妖魔的行动轨迹，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并不多，必须要在这群怪物的包围中找到一个突破口，但还没等他找到，眼角余光就看到另一边的顾承意跨出人群，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方景心下一惊。
他虽然解决不了这几只妖魔，但自保暂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顾承意过来了，他未必能够保护顾承意不受伤害，看到顾承意过来的这一秒，方景心里升起一丝后悔。
或许是他把顾承意保护的太好，很少让顾承意接触永灵世界的东西，以至于顾承意缺乏对于怪物危险的判断力，周围的普通人全都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敢靠近，就顾承意一个人傻乎乎的，看到他陷入危险还想帮忙……
没有时间多想，顾承意已经到了自己身边，方景看到顾承意伸出手，似乎想把自己拉到身后。
傻瓜……
方景既无奈又感动，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无法思考后果，在顾承意伸手的那一刻，先他一步转身，把顾承意护在怀里。
在顾承意诧异的目光中，方景的精神力完全展开，在自己和顾承意周身形成一面看不见的透明护盾。
下一瞬，妖魔的攻击接憧而至——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袭来，精神力护盾收到冲击连带着方景的意识也像是被巨锤猛地撞了一下，而后他连同怀里的顾承意一起被轰飞出去，撞到另一侧的建筑中，水泥块散落，烟尘四散——
“啊——”
附近的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惊叫声，在场唯一一个玩家都不敌眼前的怪物，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尖叫声中，人们纷纷溃散，推搡着往外跑，想要离这个地方远远的，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惊慌失措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妖魔皱了皱眉，被另一个为首的妖魔拦住，“一群蝼蚁而已，省点力气。”
说完，看向方景摔进的建筑物位置，目光贪婪，“拿到白砂母要紧，有了这个，老大肯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的……”
顾承意看着抱着自己的方景，神色复杂。
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方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在受到冲击的那一刻，将八成的精神力都覆盖到了他身上。此时方景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昏迷，身上盖着废墟的碎石，而他却毫发无损。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从认识到现在，顾承意一直知道方景对自己很好，结婚时他所承诺的要保护自己的誓言，没有一刻食言过。
可是，为什么呢？
在所有人眼里，顾承意都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死宅，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连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求上进，混吃等死。在方景眼中，他不是玩家，只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脆弱的普通人，在这个末日降临的节点，他的存在只是一个累赘和麻烦，如果没有他，方景肯定不会落到现在的境遇。
即便自己受伤，置于危险，也要让顾承意活下去。
顾承意抿了抿唇，突然愧疚起来。
方景为他做了这么多，几乎倾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来保护他，来爱他……可是，顾承意自己呢？
什么都不做，甚至逃避于自己本该有的责任，在面对夏正阳和阎尚英的请求，他用“这是你们的世界”作为借口，合理化自己袖手旁观的行为。
夏正阳和阎尚英在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家，所以这是“他们的世界”。
顾承意以前没有家，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和想要为之努力守护的东西。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明明也是有家的。
感受到怀抱里的人身体传来的温度，顾承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顾虑。害怕真实的自己和方景喜欢的那个“顾承意”相差甚远，害怕一开始他们的见面就源自于顾承意的谎言，害怕方景知道了他的过去后会敬而远之……
……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身后，妖魔的脚步声渐近，粗壮有力的后足在水泥上踩踏发出的动静，让方景的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入目是建筑废墟的残骸，方景恢复清醒后，第一时间就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在对上顾承意同样望向自己的漂亮眸子后，才松了口气。
“有受伤吗？”方景紧张地问。
顾承意摇头。
“阿意，你听我说。”
方景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气息，快速道：“现在不要任性，一会我拖住他们，你直接走，到北郊的避难所去，去找张子安……”
他快速交代着，从口袋里拿出避难所的门票，放到顾承意掌心里，认真地看着他，“乖，我没事的，我过会儿就去找你，你别怕。”
顾承意垂眸，还是摇头。
方景有些着急，还想再说什么，身后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他没有时间再说下去。
他起身，将顾承意护在身后，面对着面前站着的妖魔。
无形的恐惧气场自它们身上散发，双眼如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深渊，粗糙坚硬的黑色鳞片，每一片都像是从地狱之火中锻造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光泽。
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身后的青年轻轻拍了拍。
“乖，让一下。”
清冽的嗓音像一汪温润的泉水，又带着陌生的凛冽与冰冷的漠然。
方景一怔，回过头去。
身后，青年发丝在空气中轻扬，空气中响动着隐隐的雷鸣之声，电弧闪烁，在他周身起舞，碎石也在磁场的作用下仿佛行星环绕般漂浮起来。
那张昳丽至极的面容此刻带着让方景陌生的表情，平静又冷漠地看向前方。
和顾承意结婚之后, 方景有一次因为工作的连轴转而生过病。
因为工作很重要，自己吃了一点药，强撑着把事情都处理完, 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直到现在，方景还记得当时顾承意的样子。
那时候意识有些模糊, 从厨房里飘来浓郁的药味, 沙发上，他躺在顾承意的腿上, 身上没有力气。青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垂眸看着他, 牵着他的手。
微凉的骨感, 手心, 指腹, 细腻的皮肤触感，淡淡清冷的香气围绕。顾承意伸手探他的体温, 好像说了什么, 方景没听清, 大脑晕晕乎乎的，他只记得顾承意那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眸子，泛粉的、杏仁般漂亮的指尖, 还有一张一合的形状好看的唇。
朦胧的像画一样的记忆, 但在方景心中却刻印得极为清晰。
那一刻的顾承意像一种微妙的图腾，是方景平常很少见过的样子, 也是他年少时一直梦想着要追求的东西。
安稳的幸福感，连时间的流逝都像是能停驻。
而此时此刻，在方景面前的顾承意, 也是从未见过的样子。
和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一种顾承意都不同。
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冷漠而强大，让人无端想到垂悯人间的神明，不论信徒如何祈祷也始终高不可攀，那张让方景不论看了多少次都会着迷的漂亮面孔，透着疏离的陌生，但是却……
更好看了。
方景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天空中出现的黑色裂隙，远处冲天的火光，火烧云一般飞快蔓延，面目狰狞的妖魔，隆隆作响的炸鸣，跳动雀跃的雷光，以及那个雷光中站立的青年……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荒诞陆离的梦境。
顾承意上前的时候，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
从这一秒开始，之前那个在方景心中普通又脆弱纤细的顾承意已经没有了，顾承意释放自己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准备。
他看不出方景惊讶表情背后的其他意义，也不知道方景心中有没有满腔的不解，和被欺骗的愤怒。
顾承意垂眸，转过头，不再看方景，而是朝着面前的妖魔走去。
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方景拉住。
方景的表情依然是掩饰不住的诧异，甚至此时此刻很难组织出语言来和顾承意对话，他没有说话，但手掌却坚定地拉住顾承意，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起，好像生怕面前的人踏出这一步后，就不会再回来。
没有后退，也没有惧怕，更没有愤怒，只是就这样拉住顾承意。
其中的意味哪怕不用言语，顾承意也感受到了。
顾承意笑了笑，伸手将方景的手指轻轻松开，“等我一会儿。”
说完，武神转头，敛去笑意，看向妖魔。
狂风四起，看不见的气流随着武神力量的涌动仿佛飓风般旋转，在妖魔呆滞的目光中，蓝紫色的雷霆随着顾承意的脚步而绽开，狂烈的压迫感塞满每一寸空气，冲天而起的杀意骇人心魄。
“挺有胆子啊，你们。”
顾承意微笑着，对着面前几只妖魔说道，笑意未达眼底，那张昳丽鲜艳的脸上分明是凛然煞气，“有什么遗言吗？”
阴浊龙之战后，武神身居武神殿，几乎从不出现，可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永灵世界的生物依然不会忘记他，他的名号就如夜空中的皎月般生辉，即便不知道武神的长相，那身具有浓烈压迫感的武神之力和足以粉碎一切的雷霆却做不得假。
妖魔们表情呆滞，完全想不到在他们眼中蝼蚁遍地的蓝星位面，居然会有武神存在。
武神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妖魔早已没有了威风，在武神的威压下像是风中残烛一样瑟瑟发抖，丝毫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啪地一声，膝盖发软，不自觉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武神……是武神！”
“武神饶命，武神饶命！！”
“我们……我们不知道您也在啊，武神大人！”
“武神”这两个字进入方景的耳朵，终于让他回过了神。
……谁？
他进入过武神的梦魇秘境，经历过顾家村的屠村之夜，也见过幼年的武神顾离，那个天真又坚强的孩子让他印象深刻，在了解过很多有关武神的消息后，对于那样一个孩子未来能成长成举世无双的武神，方景偶尔想起，也倍感欣慰。
可是，如今现实却告诉他，顾承意……就是顾离？
是武神？
他们结了两年的婚？
方景的脸上出现了他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来不会出现的表情，自诩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强大心理素质在这一刻直接崩塌。
你是武神，那我老婆呢？
我那个软萌可爱又乖巧的老婆去哪了？？？
武神的力量迸发的瞬间，惊动了许多人。
不只有异务局内负责监控异常能量浓度的工作人员，还有距离中海市数千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白屿和萧舜君两人同时抬头。
“顾离？”
白屿一脸惊讶，看向远处传来波动的方位。
“果然在蓝星！”萧舜君先是惊讶，而后一喜，“他是不是出手了？”
“应该是。”白屿道，“不过蓝星……还有值得他出手的人吗？”
难道林惑心已经到了？
“管他呢，先过去找他。”萧舜君没管那么多，带着白屿就飞快往能量出现的地方赶。
与此同时，另一个国家境内，负责处理和应对永灵世界危机的军队们看着天空中出现的那群人，满脸绝望。
天空中赫然伫立着一支队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支军队，黑压压的一片足有近万之数，从永灵裂隙降临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上空，既没有任何交流，也对他们的喊话毫无反应。
而所有强大的武器轰击上去，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一丝威胁，根据能量监控的数据显示，出现在这里的这支军队……至少是八十层以上的等级。因为超过八十层的等级能量，他们就已经无法监测到具体数值了。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没有人会想到永灵塔只是降临之处，就会出现这种等级的怪物。但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兴趣，直到现在，也只是在天上静静待着，不清楚目的，也没有什么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殿主！”
上空，察觉到顾承意露出来的气息，魏屠大喜过望，“殿主在那边！”
世界屏障一消失，包括白六无在内的武神殿四使徒就带着武神军团出现在了蓝星位面，但因为不清楚蓝星的地理情况，导致他们一直找不到殿主所在的位置。
“距离有点远。”
白六无闭眼感受了一下，道：“飞鹰。”
“我带你们过去。”
霍飞鹰点点头，道：“魏屠，你带着军团在原地待命。”
魏屠有些委屈：“为什么？我也要去找殿主！”
虽然一脸不甘心，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象征性的反抗一下，就泪盈盈地站在一旁生闷气不说话了。
“六无，穆眉，抓紧。”
霍飞鹰道。他是武神殿中比较稀少的法系方向，战斗力在武神殿四使徒中是最弱的，但辅助能力却是最强。因为他们降临的地方离中海市太远，霍飞鹰也不能带着近万的武神军团都传送过去，只能先带白六无和穆眉去找殿主，留魏屠和军团在这驻守待命。
白六无和穆眉点头，一人抓住霍飞鹰一只手，数秒后，随着霍飞鹰闭眼释放术法，三人的身影飞快消失在空中。
顾承意身后，那几只妖魔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对二十层的妖魔来说，蓝星上的人类弱小如蝼蚁，但换个位置，在顾承意的眼中，它们也是一样。
在蓝星上没有领域，死亡不会复活，当即消亡。
处理这几只妖魔根本不花顾承意什么力气，他低头看着脚下这几具妖魔的尸体，却没有回头。
有点不敢回头。
“好了吗，阿意？”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方景，身后就已经传来了方景的声音。
顾承意定了定心神，回身，却看到方景已经站在身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然后伸手，给顾承意整了整衣领。
顾承意怔愣一下，观察方景的表情，“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我都替你想好台词了。”
顾承意道：“比如说……‘我该叫你顾承意，还是尊敬的武神大人？’，‘欺骗我这么久，你究竟有何居心’，‘呵，耍我好玩吗，我这些年付出的东西又算什么？！’……诸如此类吧。”
方景眼底划过笑意，“这又是哪部剧的台词？”
比起刚刚那个冷漠疏离的武神形象，现在的顾承意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很多剧都这样演的。”
顾承意轻声说，抬眸看着方景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嗯。刚刚它们不是叫你了吗。”
方景点头，“武神顾离……是叫这个名字吧？”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觉得顾承意好听一些。”
“我有点担心。”顾承意说。
“担心什么？”
“你会觉得我骗你。”
“有吗？该不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方景笑着问，“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才偷偷接近我，还是说我是什么转世，你要报恩？”
“……那倒没有。”顾承意心想你看的剧都过时了，剧情有点土。
“那不就行了。”
方景牵起他的手，“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秒都是真实的不是吗？”
“我只是担心。”
顾承意认真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武神，应该也会知道我在永灵世界经历的事情，那些属于顾离的过去。你会喜欢那样的顾离吗？”
刚开始的时候，顾承意只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但现在不一样。
“为什么不会？”
方景反问，“不管是顾离还是顾承意，那都是你不是吗？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才会喜欢，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因为我爱你，所以你是什么样子的都可以。”
顾承意抿了抿唇。
“而且。”
方景认真道：“你刚才的样子，老实说……”
更有魅力了。
顾承意get到他的意思，扬了扬眉，“哦，你想草我。”
方景：“……”
他哭笑不得，摸了摸顾承意的头，余光看到自己刚才放在顾承意口袋里的两张避难所门票的一角，苦笑道，“我还在担心，永灵降临你会不习惯，会有危险，现在看来，我的担心还挺多余的。”
“不会，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顾承意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所以，作为回报，我也会送你一个礼物。”
方景一怔：“什么？”
顾承意认真道：“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霍飞鹰感受着先前气息传来的位置, 说道。
远距离传送要耗费的气力巨大，在蓝星位面，没有武神领域内提供的增幅, 霍飞鹰带着两个人稍显吃力。但为了早点见到殿主, 霍飞鹰还是火力全开，短时间内用了数个传送,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一想到即将见到殿主, 霍飞鹰的心情就无比激动。
终于，他带着白六无和穆眉赶到了先前气息传来的位置, 是一片颇为空旷的地方，周围是和武神殿截然不同的建筑, 地面狼藉一片, 俨然有着战斗过的痕迹, 属于武神的气息愈发浓郁。
“在那里！”
穆眉眼尖, 很快就在区域内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殿主，而另一个……
也应该就是白六无所说的, 殿主在蓝星找到的“手下”了吧……
而方景的精神力也同时捕捉到了突然靠近的强大气息, 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这次来的气息可比方才那几只妖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不等他反应，下一秒, 三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伴随而来的，还有两声激动的大呼。
“殿主！！”
顾承意回首, 撞见穆眉和霍飞鹰激动的表情，“好久不见。”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顾承意, 霍飞鹰的心情难以言表，站在原地从上到下把顾承意打量了好多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主，你瘦了。”霍飞鹰抽了抽鼻子，对顾承意说道。
白六无：“……”
你认真的吗？
恐怕在老母亲眼中，自家殿主只要不是胖成个球连路都走不动，都算是“太瘦”的范畴。
方景看着顾承意和曾经的手下说着话，站在一旁也不插嘴，只是看着顾承意显然雀跃起来的表情，脸上浮现出笑意。
他当然也听说过永灵世界关于武神的很多传说，各种说辞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乖张暴戾，有人说他冷漠强大，但这些都和方景看到的相差甚远。和顾承意朝夕相处两年，方景是最了解顾承意的，他只相信自己过去这两年里，对顾承意每一分每一秒的了解。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在今天才知道顾承意是武神身份的。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两个人已经有了身后的感情基础，因为互相信任，在两人之间建筑起了安全的灯塔，相信对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因此而改变。如果是当初刚认识的时候知道这些，或许才难免会有猜忌。
同时，方景想到了他经历过的梦魇秘境。那是武神的童年，也是真实在顾承意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梦魇秘境里因为玩家和顾承意的出现，顾家村才免于屠戮，存活了下来，可是在真实发生的过去里，显然没有这样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方景的心抽动了一下，有些心疼起来。
“怎么了？”
察觉到方景的情绪变化，顾承意中断了和霍飞鹰的对话，回头问道。
方景看着他，笑了笑，道：“没事。”
“不用在你面前隐瞒什么东西了，突然变得很轻松。”
顾承意与他对视，说，“其实我现在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不过，这两年我已经休息得太久了……有些事情，我得去做了。”
“我知道。”方景说，“我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