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有些手忙脚乱的队员中, 方景有条不紊的进攻和灵活的走位让他不由侧目，刚开始进来的时候, 方景的表现还有些生疏，俨然就是一个纯新手的样子。而仅仅一个小时过去，他就已经飞快适应了副本内的节奏，摸透了怪物的进攻路数, 甚至在夏正阳疏忽的时候，还会开口提醒他。
不愧是前世最顶尖的玩家……这天赋和适应力，让夏正阳委实有些羡慕了。
照这个进度下去，他们通过试炼层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只是不知道，方景觉醒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呢……
前世夏正阳虽然知道方景很强，而且强的离谱，但他并不清楚方景具体的天赋是什么，只知道是S级。整个蓝星位面，S级天赋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在夏正阳死亡之前，国内所有玩家中算上方景，也只有四个玩家拥有S级天赋，可见其稀缺性。
“夏组长，注意左边。”
夏正阳发呆之际，方景注意到他的走神，提醒了一句。
他回过神，收回打量的目光，“大家加油，处理好二阶段，最多半小时我们就能通关了。”
试炼层，蜘蛛巢穴。
顾承意雇佣的这支虽然是不太入流的攻塔队，但实力还是有的，应对试炼层显得游刃有余。黑暗的巢穴中不断有蜘蛛从阴影处扑出来，旁边的攻塔队玩家一个咒法下去，掀起的爆炸就能掀飞一大片，整个巢穴内隆隆作响，硝烟味弥漫。
顾承意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于是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打量附近的环境。
试炼层在永灵塔最下方，想要通过试炼层去往八层的铸剑谷，就需要找到对应的“眼”。
这一点对顾承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看似坐着休息划水，实际上神念已经展开来，蔓延到整个蜘蛛巢穴的领域，开始搜寻巢穴内可以通往其他层数的“眼”。
“他还挺悠闲的。”
战斗之余，一个队员瞥见顾承意在后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像是来攻塔，倒像是来度假的样子，有些不忿。
“给钱了就是大爷，随他去吧。”
队长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一个普通人，要是参与战斗反而还会帮倒忙，我们还得腾出手救他。这样反而也好，有自知之明。”
“队长，你考虑好了吗？”队员应对着四面八方的蜘蛛，同时到他旁边情深开口。
“……我再想想吧。”
“还想什么啊队长。”
队员有些着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知道对方心软，又道：“我们可以不杀人，我也不想杀人……那我们只抢东西吧？”
见队长还在犹豫，队员咬了咬牙：“队长，我记得你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吧？我也已经快三十岁了，你也知道我妈前段时间癌症住院，现在工作不好找，好不容易成了玩家，也没什么竞争力，我们攻塔都快一个多月了，也只通关了一次一层，你难道没有想过未来怎么办吗？”
“……”
“进塔之前，我联系了一个做商人的朋友，他说前段时间有个七级的蓝品武器，在拍卖会上卖到了六百万的价格。三十级的紫品武器，能卖多少钱，你想过没有？”
队长的心猛地一跳。
“队长，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父母身体抱恙，孩子刚上小学，也在为学费的事情发愁。我们在永灵塔里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吗？”
队员再劝：“现在机会就来了，而且是唾手可得，要是干了，我们至少一个人能分几亿，有了这钱，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对，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永灵塔这么危险，不知道哪天我们就死在这里了，起码在我死之前，要把我妈的病治好，给她留一笔钱，之后不管是下地狱还是被千刀万剐，我都不在乎。”
他的话既是在劝对方，也是在劝自己。前半生一直是个自认老实本分的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说出这番违背良心的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队长还在摇摆，他似有所察地抬起头，看到顾承意似乎也在看这里，两人的目光相遇，他看到顾承意似乎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
队长抿唇，过了半天，目光定了定，抬起头来。
蓝星位面，中海市，市区内。
已是傍晚，街边的路灯陆续打开，卸下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忙，夕阳的色彩在天际间挥洒自如，将高楼大厦的轮廓勾勒出金辉熠熠的线条。
商铺的霓虹灯亮起，孩子嬉戏玩闹，热气腾腾的小吃摊，购物逛街的男男女女，到处都散发着生活的气息。
下一秒，街道另一头传来了惊呼声，凌乱的脚步接连响起，伴随着橱窗碎裂的声音和火光，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又有裂隙吧！”
“什么情况？”
街道尽头，一个身穿斗篷的瘦小身影飞快在街道上疾奔，速度快得几乎拖出了残影。
白六无一个起落，跳到附近的楼顶，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断逼近的气息，目光沉了下来。
……该死的人类。
就在他脚尖将要落地时，左侧方向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持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白六无奔袭而来，剑锋一抖，便朝着白六无眉心刺去。
白六无冷笑一声，身形微微一侧，躲过剑锋，然后一记猛烈的侧踢正中身影，巨大的力量迸发，那高大身影像炮弹一般倒飞出去，轰得一声撞碎了一旁商铺的橱窗，引起一阵阵尖叫。
然而就是拖延的这一瞬间功夫，身后又有几个人追了上来，将白六无团团包围，齐齐出手。
白六无不闪不避，一拳击出，劲风四溢，就连空气都响起了剧烈的引爆，能量飞快聚集随后炸开，将其中一人径直砸飞，随后转身躲过袭来的武器，又是一脚踹飞另一个玩家——
他的身躯瘦小，力道却宛如猛兽，横冲直撞之下，在场虽都是现阶段顶尖玩家，可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白六无此时也是心头怒火升腾，若不是被世界屏障压制，使得他的力量被限制在七层左右，加上连闯近九十层领域，伤势未愈，就凭这些蝼蚁，也配与他一战？
可就是这群蝼蚁，此刻却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他们训练有素，反应也很快，配合度更是极高，刚刚那个被他踹飞的玩家，还未落地就已经有数道治疗术落到了他的身上，反观白六无，还未解决面前的玩家，下一秒，四面八方就出现各种术法，火球、雷霆、箭矢、能量弹齐齐飞来，结结实实地轰在他身上，让白六无身躯微微摇晃，差点没站稳。
除了白六无，正在围攻他的数十名玩家也同样心头惊讶。
这个人……
明明看上去年纪很小，但出手却狠辣至极，仿佛一具人形泰坦，横冲直撞。他们也是在永灵塔内身经百战的老手玩家，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悍的怪物！
“侧后方有空缺，B7小队补上，别给他喘息的时间。”
不远处，阎尚英按住自己的耳机，看着战场变化飞快下达指令，“控制系玩家继续骚扰，正面把压力顶住。……束灵索还有多久到？”
“马上到了，阎队。”手下道：“束灵索的技术才刚刚调试完毕，还没有经过稳定性实验，确定要在这里用吗？”
阎尚英看着不远处正在玩家的包围中鏖战的白六无，眯了眯眼，“要抓活的。”
“滚开！”
白六无低吼一声，再次突破，调动起身体内部的能量流转全身，朝着好不容易打出的空缺撞了过去，能量迸发中，几个玩家躲闪不及，如断线的风筝被撞飞数米，在空中吐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白六无也终于抓到机会，飞快从他们的包围圈中突破！
但下一秒，白六无听到空气里响起的嗡嗡声，他猛地抬头，看到周围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数架全副武装无人机。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战斗直觉却猛地跳了一下。
没等他有所动作，赶到的无人机已经闪电般射出数道黑色的链索，从各个方向袭来，缠上了白六无的手脚。
白六无沉下脸，调动气力，正准备将其震碎。然而这些黑色链锁下一刻同时亮起，高压电顺着链条传导，让白六无聚起的劲力猛地一散。
紧接着白六无感觉到自己的劲力似乎被某种特殊的能量封锁！
白六无心中一惊。
蓝星位面，中海市，黑市。
黑市位于中海外围郊区，除了入口附近的交易区外，也是很多攻塔队购买物资的首选之地，这里聚集了众多商人与玩家，还能买到一些市面上很少流通的特殊道具。
因为隐私性和安全性更高，且异务局难以监管，这里也成了不少地下组织的聚集地。
黑市其中一处建筑内，一个男人推门跨入。
面前的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老大，异务局那边有情况。”
男人低头，对着面前的黑暗轻声汇报。他的长相普通，但脸上却有一道显眼的刀疤。
如果夏正阳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
这个人，在他的前世很有名，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先锋玩家，但他不属于任何攻塔队，而是隶属于一个名为【迹】的组织。
这个【迹】，便是上一世没有顾承意在时，配合异务局解决了黑水滩裂隙事件的那个由顶尖精英玩家组成的神秘组织。
黑暗中没有回答，男人却并不意外，他继续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是C区永灵塔入口处出现了异常能量波动，大量玩家和异务局的人都赶到了现场，随后在市第五街区经过一番战斗，将来自永灵塔的入侵者抓获。”
“入侵者……”
过了一会，黑暗中才传来一声疑惑，随后，黑暗的房间响起吞咽的声音。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吞咽声，像是某种野兽进食，伴随着血肉被锋锐的牙齿撕裂的响动，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男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等待吩咐。
两道绿油油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似乎是某种可怕野兽的眼睛，闪烁着幽幽光芒，并缓缓朝着男人靠近……
片刻，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慢慢踱步而出。
“呲溜。”
黑猫碎苍嚼吧嚼吧两下，咽下嘴里的鱼，然后“呸”地一下将鱼骨头吐出来，晃了晃尾巴，露出满足的表情。
“是谁啊？”
碎苍眨着圆溜溜的猫眼，好奇地问。

随着咒符燃烧, 一道暗色火焰化作咆哮的火龙向前席卷，带走了最后一丝血量，在众人注视下，巨大的蜘蛛母体身躯轰然到底, 掀起一片粉尘。
整个蜘蛛巢穴霎时安静下来。
【成功通关试炼层——蜘蛛巢穴。】
首领死亡, 队长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因为紧张出的汗, 回头, 对着在一旁以悠闲姿态旁观的顾承意道：“顾先生, 通关了。”
“辛苦了。”
顾承意点点头, 笑道，“现在要离开吗？”
队长看着他, 垂了垂眸, “还得等一会儿，副本结束后还有结算时间，结算完之后, 离开永灵塔的传送门就会出现。”
他走到蜘蛛母体刚刚死亡的地方, 捡起地上的白色宝箱, 这是副本BOSS被击杀后的战利品, 可以随机开出各类道具。
“按照约定，作为雇佣人, BOSS的战利品归你。”
队长说道，“你开吧。”
顾承意打量一眼, 上前将白色宝箱打开。
白光涌现，宝箱中出现了几瓶透明药剂，还有几张符咒，以及一副散发着白光的手套。
“两瓶气力药水, 两瓶恢复药水，隐匿符和力量加持符，还有白装手套……”
队长有些诧异，“顾先生，运气不错。”
试炼层只是最基础的副本，爆率并不高，能出这么多东西，已经超出预期了。
“给你们了。”
顾承意道，“我不需要。”
队长一愣，“不需要？”
“嗯。我只是进来体验一下，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队长犹豫了一下，心想有钱人就是任性啊……这些药水符咒和装备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小几万块。
顾承意说话间，神念感受到身后有两个人正在朝他靠近。
下一刻，他的脑后响起了剧烈的破空之声！！
顾承意没有动。
剑锋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安静的洞穴里，两只小型蜘蛛的身体被斩断，落到地上。
“还有漏网之鱼……”
队长将蜘蛛踢到一旁，“就算副本通关，本内还是有危险的，不能放松警惕……顾先生，没事吧？”
顾承意目光轻敛，眼中有些疑惑。
“……没事。”
没有动手？
是想找一个更好的机会么？
“没事就好。”
队长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出去吧，这里还是挺危险的。”
他话音刚落，整个蜘蛛巢穴突然晃了晃，下一秒，刚刚蜘蛛母体死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黑色缝隙，是通往入口的传送门。
其他人清点了一下战利品，并没有对顾承意出手，而是朝着传送门的方向走去。
在顾承意的神念中，依然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贪念，即便没有神念，从他们的表情中也能察觉到一些端倪。
意动，不舍，犹豫，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让顾承意有些看不懂。
第一个人走到传送门前，伸出手，刚刚触碰到裂隙，突然，整个裂隙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窜出。
裂隙骤然扩大，而后一只半透明的怪物从裂隙出口钻出，外形像一只放大版的鱼，长着锋利的獠牙，偌大的鱼头几乎要把裂隙撑破。
“草！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见过啊！”
众人一阵慌乱。
顾承意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游梭兽。
这是一种穿梭于不同层数的特殊种族，不属于任何一层，生存在裂隙的夹缝之中，以空间的力量为食，因为数量稀少，顾承意至今为止，也只见过一次。
不过……
顾承意看着那只想要冲出裂隙的游梭兽，微微皱眉。游梭兽分明是十分温顺的物种，虽然力量颇为强悍，但实际很胆小，见人就跑。然而这只游梭兽目光猩红，身上涌现出一股狂暴的气息，这显然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在它身上，顾承意居然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的存在，正在侵蚀它的身体。
……浊气？
“夏组长！”
另一边的阴影山林副本，刚刚解决完首领BOSS的夏正阳一队正在清点战利品，突然，其中一人指着夏正阳身后，惊呼出声。
夏正阳疑惑转头，便看到出口裂隙中出现的狰狞怪物，透明的身躯卡在裂隙中正在飞快扭动，仿佛要挤破空间破出。
“游梭兽？！”
夏正阳诧异惊呼，下一秒也感受到了这只游梭兽的不对劲：“退后！”
其他人反应很快，执行力也十分到位，夏正阳开口的一瞬间，众人就齐齐摆出警戒的姿态，后撤了一些。
随后夏正阳看到游梭兽偌大的鱼头一甩，开始啃食起了裂隙的边缘，咔嚓一声，分明属于另一个维度的裂隙居然在这一口下直接被啃出缺口，整个裂隙都开始不稳定地颤抖起来。
“坏了……”
夏正阳心下一沉，若是让游梭兽破坏掉裂隙出口，他们可就被困在这里了……
他也顾不得想向来温顺怕人的游梭兽为什么会这样，率先出手，“进攻！别让它破坏出口！”
一声闷响，队长的身体被游梭兽猛地冲撞，巨力袭来，他吐出一口血，重重摔在蜘蛛巢穴的石壁上！
该死……
他捂住胸口，想要起身，但身体在这一撞之下几乎要散架，他尝试爬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咬咬牙，掏出一瓶恢复药水一口灌下。
他们的攻塔队本就不是什么强队，只是勉强混口饭吃的水平，而这只游梭兽的力量……绝对有六层到七层的水准，对他们来说，俨然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其他的队员也在疯狂攻击游梭兽，但各种攻势落在它身上，就连防御都破不了，反而激怒了游梭兽，它嘶吼一声，仿佛失控的火车一般在巢穴内横冲直撞起来，众队员脸色大变，纷纷闪避，整个巢穴发出隆隆震动，宛如地震。
感受到身体的伤势在恢复药水的作用下正在缓慢恢复，队长咬了咬牙，再次尝试爬起，一偏头，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身影。
顾承意站在旁边，正偏头看着场上，他一身休闲服，以打量的姿态观察着一切，冷静地就像一个局外人。
“顾先生……”
队长以为他被吓傻了，道：“你别站在这里，会成为它的目标的！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个怪太危险了……”
“为什么？”
“……什么？”队长一愣。
顾承意举了举手中的紫色长刀，“不想要吗？”
“……”
队长心中一惊。
原来，他知道？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顾承意话很少，少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个毫无防备心的菜鸟，像那种完全不知人心险恶的富家少爷，天真地有些愚蠢。如果他们愿意，顾承意手中那价值连城的武器，想要夺走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顾承意道破了他们的念头，这让队长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抿了抿唇，还是诚实道：“……想要。”
贪念并未断绝，顾承意的神念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渴望。正如他们所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年纪都颇大，有生活的压力，是家人的依靠，在永灵塔里混不出名堂，不知何时才能出头，若是有钱，至少能保证未来灾难降临时，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队长沉默一瞬，道：“但是，我做不到。”
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他也依然做不到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手。
他自认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可也并不愿意成为一个卑劣的人，就像他那个为了利益而卷走工程款，逼得他们不得不另谋出路成为玩家养活家人的人渣老板，这是他生平最讨厌的人。
眼前的雇主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对别人而言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东西。能被养成这副毫无防备，对恶意都不设防的样子……
应该是在爱里生长起来的吧。
如果杀了这样一个人，那爱他的人又会有多痛苦，他想到自己刚上小学的女儿，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的是他的女儿，自己又该有多痛苦。
所以他做不到。
顾承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除了与方景的相处，顾承意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长，对人性的认知且还停留在各种脸谱化的影视剧里，好人就是好人，伟大正义，坏人就是坏人，面目可憎。
但眼前的人让他对于现实的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贪欲与克制共存，有卑劣的欲念，又有莫名的坚持，肮脏而高贵的信仰，浑浊又清澈的灵魂……
真是复杂又有趣的人类。
另一边，面对狂暴的游梭兽的进攻，队员们已经纷纷坚持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旁边，他们的实力和游梭兽相比无异于蜉蝣撼树，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是奢望，游梭兽一个冲撞，好不容易稳住的队形便轻易溃散。
“妈的，这怪物根本没法打……”
“啊！！”
“队长，你快跑！”
游梭兽撞开人群，随后猩红的目光一转，锁定了躺在不远处的队长和站在他旁边的顾承意，半透明的身躯红光大盛，看不见的浊气撕碎了它的理智，下一秒，便朝着两人冲来。
见到游梭兽的目标转移，队员们大喊出声，还有人想要拦在游梭兽面前，但被轻易撞飞。
这支攻塔队以前是同一个工队的伙伴，因为老板跑路，率先通过试炼层的队长带着他们进了永灵塔，成为了攻塔玩家的一员。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让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平时队员有困难，队长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因此他们都很尊敬队长，哪怕对顾承意手中的武器眼热不已，但队长不愿抢夺，他们也没有再动手。
那一口用尽所有力气升起的恶念，一旦泄了，也就没了。
此时看到游梭兽冲向队长和顾承意二人，队员们焦急不已，却也无法阻止。
看着直冲而来的游梭兽，那扑面而来的疯狂气势让人恐惧，队长知道他们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先生……”
队长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想法，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点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如果他真的看出了他们有抢夺武器的心思，又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进入永灵塔呢？
话音刚落，游梭兽已经近在眼前！
庞大狰狞的身躯如失控的火车，每一步都让蜘蛛巢穴隐隐震颤，势不可挡的冲锋，仿佛能碾碎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顾承意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像精致的艺术品，轻描淡写地按住了游梭兽的巨大头颅。
狂暴的冲锋像被一盆水浇灭的火苗，被顾承意单手按住，无法再寸进一步。
“因为。”
顾承意抬眸，笑道：“又没什么好怕的。”
空气静了一瞬，随着顾承意话音落地，纤长的手指收紧。
“啪”的一声，游梭兽狰狞的头颅仿佛气球般被捏爆，外泄的浊气化作狂乱的气流，吹起青年的衣服下摆。
血雨飘洒。

第27章
气流飞舞, 血雨洒落的同时，附着在游梭兽身上的浊气逸散，在虚空中凝聚成猩红色的光团。
没有管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攻塔队, 顾承意打量着面前的浊气, 眉头微皱。
永灵世界的浊气，入侵程度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游梭兽没有实体, 也不居住于任何永灵塔的任何一层, 只是生活在不同通道的夹隙之中。而且它们生性胆小, 见人就跑, 大部分人一生可能都见不到一只。
但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生物体，竟然也能被浊气侵蚀附着……
浊气的蔓延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九殿的人居然还没有察觉。
风雷王那群人, 都是干什么吃的？
顾承意有种直接上九殿把风雷王等人揪出来好好骂一顿的冲动。
不过他还是压了下来，他这次来永灵塔，是去铸剑谷调查鬼气的事, 不想节外生枝。
“你……”
游梭兽被眼前的青年轻易捏成碎片, 这一幕让攻塔队众人脑子都转不动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 他们才恢复语言能力，队长战战兢兢地道：“你到底是谁……”
顾承意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几人，想了想, 道：“真霆。”
他在这些人面前出手，出去之后总归是瞒不过去的。
阴浊龙有重新现世的迹象，这他隐隐有种感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与其每次出手都要遮掩, 倒不如弄个身份，反正夏正阳之前在跟异务局汇报黑水滩裂隙事件的时候，已经给他找了个马甲，顾承意索性就顺势穿了上去。
他现在用的是术法改换的另一张脸，以蓝星目前的水平，还识破不了。
“真霆？”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相交，皆从对方目光里看到疑问。
解决黑水滩裂隙事件的“真霆”是夏正阳编造出来的身份，在异务局内部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他们这群攻塔队边缘梯队，自然没听说过。
但很明显，这是个大佬。随手就能斩杀强大的游梭兽，恐怕连现在最厉害的攻塔队成员也做不到吧……
蓝星位面里，有这么强的玩家吗？
一想到他们刚刚居然对大佬起了贪念，甚至想要抢夺对方的武器，众人心中就一阵发怵。
“顾先生……不，真霆先生。”
队长战战兢兢地抬头，咬了咬牙，“想要抢武器的事，是我提出来的，和我的兄弟们无关，要杀的话，杀我一个人就够了，他们年纪还小，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希望你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们……”
难怪，明明有三十级的紫品武器，却面不改色，他们还以为是因为对方完全不懂永灵塔的道具价值，这才起了贪念，现在想想，这种实力的大佬，恐怕根本不在意这点价值吧……
顾承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有老人孩子，你就没有吗？”
队长身体抖了抖：“……我也有。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不是受我蛊惑，他们也不会……”
“队长！”其他队员看着队长这副样子，眼眶微红，纷纷强撑着身体为其求情。
“跟队长没关系，是我出的主意！”
“不，是我！”
“队长，我们拖住他，你跑吧……”
顾承意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行了，安静点。”
见他们安静下来，一副心惊胆战、等候发落的模样，顾承意道：“我要想杀你们，也就不用出手杀游梭兽了。”
他现在是顾承意，不是武神顾离，没有那么重的杀心。
见顾承意真的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大佬……”
队长小心翼翼地问：“明明你的实力可以轻松一个人闯过试炼层，为什么要和我们……”
“你叫什么？”
“……我叫李新。”
“李新队长。”
顾承意笑了笑，道：“和你们一起进永灵塔，只是不想带来麻烦罢了，毕竟没有特殊原因，永灵塔是不允许单人进入的。至于我的目的，我想你不是蠢人，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李新身体一震，连忙道：“是，我明白。”
既然穿了真霆的马甲，自然也需要一个不一样的形象，免得其他人把真霆和顾承意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