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甲方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虽然这个甲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单纯,也不知道有什么小心思。
但是无所谓!社畜已经习惯了。
顾眠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宫,他换了衣服,就去找楚沉昭了。
“给你的!”顾眠发现这家老铺子的枣泥糕,楚沉昭好像很喜欢,他今天特意特意多买了点。
楚沉昭慢条斯理地捏起了一块点心,放到了嘴边,问道,“考上了?”
“当然!”顾眠立刻冲楚沉昭抬了抬下巴,“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我画的很好的!”
楚沉昭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确实,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可能因为不熟悉这里的画具,青年画什么都是一团墨块,但是自从他找到了合适的炭笔之后,就能看出来这条鱼的画工不俗。
而且和大虞画师的技巧风格几乎完全不同,人物线条清晰立体,好似真人一般。
——楚沉昭不由得想起了青年画的各种人体。
然后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某个夜晚。
楚沉昭的耳根慢慢红了。
“你没事吧?”顾眠端着杯子,暴风吸入尚食局根据他的形容改善的新品奶茶,不经意扫过楚沉昭的耳尖,“这么热?”
“嗯?”楚沉昭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自在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顾眠快乐地对着钱公公道,“快多拿点冰盆过来!”
真是的,天天教育他不能贪凉,用冰量都限制得死死的,最后还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眠冲楚沉昭露出了一个“看我贴心吧”的眼神。
楚沉昭:……
他默默把剩下的点心吞了下去,然后拿起了奏疏。
“对了!”顾眠擦干净手里的点心屑,问楚沉昭,“昨天我带回来的那条手帕,你放哪里去了?”
楚沉昭手下动作一停,眼神直直看向顾眠,“怎么?”
“我今天在府衙门口又碰到昨天那个人了!”顾眠语气兴奋,完全没注意到楚沉昭慢慢沉下来的脸色,“他让我后天去他家,帮他家长辈画像找人。”
楚沉昭下颚的弧线逐渐绷紧了。
“我们约定后天。”顾眠看向楚沉昭,“你不是说把手帕洗干净收起来了吗,收哪里去了,我后天正好还给他。”
刚刚准备进门的钱公公脚下一软,眼神瞬间变得慌乱。
今早陛下确实给了他一个帕子,好像是顾公子带回来的,叫他收下去。
钱公公拿着那条据说是昨天和顾公子有一面之缘的人送的帕子,再看了下陛下有些不爽的脸色,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十几本虐恋小话本。
不、不行!
宫里怎么能留着别的男人送顾公子的东西!
于是,钱公公直接把那条帕子扔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叫他处理掉。
现在那帕子恐怕都变成灰了!
钱公公的头上沁出了汗,他擦了擦汗,进了大殿,心里暗暗祈祷陛下能赶紧把这件事揭过去。
楚沉昭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顾眠,“你答应了?”
钱公公脚步一定,心里有些稳了。
果然,陛下也觉得那条帕子碍眼!
“答应了啊!”
顾眠理直气壮,“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他给的多,而且还借过我东西,不太好拒绝。”
楚沉昭瞥了似乎对后天的见面跃跃欲试的顾眠一眼,语气凉凉,“朕记得已经好几日没有考核你功课了,你应当每日都有复习吧?”
顾眠:……
这人怎么回事啊?!
楚沉昭看着顾眠呆滞的表情,继续道,“况且——你最忌似乎出门的有些频繁,不怕热了?”
“可是——”
见这条没心没肺的鱼还不死心,楚沉昭捏起了一块点心,接着道,“朕可以帮你找人过去画。”
那怎么行,钱都花了。
顾眠指着楚沉昭手里的点心,弱弱道,“可是,已经吃了啊。”
楚沉昭顺着他的眼神,慢慢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顾眠小声解释,“钱都花了,点心也吃了,再拒绝好像——不太礼貌哈?”
楚沉昭眼神凶狠的看着手上的点心,顾眠见状,戳了戳他,“快点快点。”
楚沉昭的眼神射向了钱公公,“拿来。”
钱公公:……
要了命了。
他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脚步虚浮的出门了。
顾眠总觉得钱公公出门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幽怨。
他摸了摸有点发凉的后颈,又猛喝了一大口奶茶。
冰奶茶,赛高!
另一边,钱公公一路小跑出了殿门,找到了早上的那个小太监。
“钱、钱公公?”
小太监看着钱公公的眼神有些心虚,他哆嗦着问,“您有什么事么?”
“快——”钱公公气喘吁吁,“早上给你的那条帕子呢?”
小太监的眼神更虚了。
“你不会已经烧了吧?”
钱公公声音颤抖。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小太监哆嗦着道,“还、还没……”
因为手帕的料子不错,所以虽然钱公公当时就让他直接烧了,但是小太监思来想去不太舍得,最后打算自己留下用。
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绣着竹叶的手帕。
钱公公眼睛一下子亮了。
小太监还在解释,“钱公公饶命,小的就是忘了,忘——”
钱公公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拿了帕子颤巍巍的就往回跑
说到一半的小太监:?
他一头雾水的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两天后,顾眠一大早就换好了衣服,带上画具,准备出门了。
赚钱去啦!
然而等他出了寝殿,却发现楚沉昭正在门口等他。
钱公公站在一边,冲他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顾眠:?
“你、”他看着楚沉昭,脑袋顶上冒出了一个小问号,“你不去上朝么?”
“哎呀。”钱公公在一旁笑着道,“顾公子忘了,今日陛下休朝呢。”
“唔。”顾眠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是打算——”
“朕今日正好要出宫办些事,顺便送你过去。”
顾眠小声“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站在一边的钱公公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陛下明明是今日临时定的行程,明显是为了送顾公子,顺便看看那个叫顾公子去家里画画的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很快便出了宫,向着薛钰给的地址驶去。
此时,薛钰已经到了刘大嫂家里。
“薛、薛大公子……”刘大娘看见薛钰就像是看见了猫的老鼠,整个人瑟瑟发抖,要不是薛钰的威胁,她简直想现在就跑路。
“刘大娘抖什么。”薛钰看了一眼刘大娘,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想必一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怎么说,刘大娘都清楚了?”
“是、是。”刘大娘立刻点头,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大公子当心,我都、都省得。”
“嗯。”
薛钰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说真的,他说这些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那个画师应当也没胆子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只要给点钱,再威胁——
他刚想到一半,巷子口忽然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刘大娘住的地方环境不太好,平时很少有马车经过,薛钰动作一顿,正想叫身边跟着的心腹出门看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扣门的声音。
“这里好窄啊。”
顾眠站在刘大娘家门前,看着被迫停在巷口的马车,和楚沉昭小声道,“那人看着很有钱的样子,没想到家里的亲戚看着生活倒是一般。”
“没准是——”楚沉昭话刚说到一半,面前老旧的院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开了。
薛钰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陷入了沉默。
站在前面的是见过两次的顾眠,他旁边站着的男人高大俊美,身上的衣物一看就非凡品。
不但如此,这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男人,还一直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薛钰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住了似的。
他楞了一下,然后冲两人身后看去。
一个大概四五十岁,面白无须,身材微胖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
薛钰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后面的钱公公。
他记得年幼时曾经随那人去宫里参加过一次宴会,当时太子还年幼,先帝特意拨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去照看,他曾经远远的见过两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的容貌定然变了不少,但是当时的那个太监——
薛钰打量着钱公公,然后慢慢转头,看向了楚沉昭。
“怎么。”楚沉昭见他似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抬了下眼皮,声音沉沉道,“薛大公子有什么事?”
前天他问过顾眠一起出门的千牛卫,确定了送手帕和约顾眠去“家里”画画的人的身份。
薛家大公子,薛钰。
楚沉昭前些日子曾经叫千牛卫给薛钰寄过消息,看来,薛家大公子的速度有些慢啊。
薛钰表情僵硬,正要行礼,就被楚沉昭挥手制止了。
“现在是在外面,不必多礼了。”
他语气缓慢,似乎是在强调什么,“今天不过是送家里人过来,听说薛大公子有事找顾眠?”
楚沉昭眼神直直盯着薛钰,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弧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顾眠听见楚沉昭那句“家里人”之后,耳根就一直烫烫的。
忽然,他面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我若是提前处理完了事情,就在巷口等你。”他把顾眠稍微有些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少吃凉的东西,不然——”
“知道了知道了。”顾眠耳根越来越烫,戳了一下楚沉昭的腰,“你好烦。”
男人被戳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略带威胁的看了顾眠一眼,然后挥手,叫来了两个千牛卫和拎着一个食盒的小太监。
薛钰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站在薛钰对面顾眠。
这是做什么, 他是什么去别人家做客的小孩子吗,还要自带吃的?
怪不得这人刚才说不让他吃太多冷的,他还寻思这刘大娘家能有什么凉的东西, 而且他怎么好意思去人家画画还吃吃喝喝,结果没想到,是楚沉昭准备的!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楚沉昭就带着钱公公转身走了。
顾眠目光发直地和薛钰进了门。
“顾公子里面请——”薛钰看顾眠的眼神明显变了,里面是三分忌惮三分不解还有四分的欲言又止。
加在一起, 变成了一行大字——
“您没事吧?”
眼前的青年, 怎么看也不像是宫里的太监,要说是宫里的画师之类的, 真的有能让皇帝亲自来送的画师吗!
怎么想都是那种、那种关系, 没错吧, 啊?
薛大公子发现自己正在经历着人生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和陛下是那种关系的顾公子,竟然还要去京兆尹任职?
这边薛钰还在怀疑人生,那边顾眠已经和刘大娘打了招呼, 在桌子左边摆上了自己的画具。
至于右边——
右边已经没空了, 拎着食盒的小太监已经动作麻利地摆上了冰块, 点心,甚至还沏了一壶茶。
薛钰:……
顾眠:……
这个多少看着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顾眠先是看向了薛钰。
“那个——”话说到一半,顾眠才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公子贵姓?”
可恶, 好尴尬, 都见过两三次了才想起来问人家姓什么。
“在下薛钰。”
薛钰冲顾眠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然而顾眠看他的眼神却一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薛钰啊——
本来是不太容易想起来的, 但是那天给楚沉昭写开后宫奏疏的薛大人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顾眠还回顾了一下相关剧情。
他记得,薛常那个从大哥大嫂手里偷来的孩子, 似乎就叫薛钰?
顾眠眼神复杂的看着薛钰。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呢。
要不要告诉他,毕竟是甲方,还给了不少钱——
唔……还是暂时算了吧。
顾眠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脑子只能装大仙给剧情,至于其他事……
还是回去和楚沉昭说一下再看看怎么解决好了!
他目前做好本职工作吧。
“你要不要来点?”顾眠指着桌上的茶点,继续道。
薛钰:“顾公子客气了,在下不饿。”
“好吧。”顾眠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下刘大娘,再次被拒绝之后,独自干掉了一块小点心,然后擦干净手,铺开纸——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薛钰的态度影响了刘大娘,还是顾眠这阵仗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刘大娘一直说得磕磕绊绊的,顾眠改了好几次画。
而且那个刘大娘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怕薛钰!
每次他问刘大娘是否确定的时候,刘大娘必然会条件反射的看向薛钰,然后哆嗦半天,再改些细节。
顾眠:……
可恶,这单收钱收少了!
当然,也许是看出来了顾眠身边属于加班社畜的低气压,薛钰最后态度非常好地给他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顾眠捏了捏荷包,犹豫道,“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的。”
薛钰冲顾眠笑了笑,“这么热的天还辛苦顾公子跑一趟,我心里实在不好意思,更何况刚才顾公子还改了那么多次——”
他说道这里,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刘大娘。
刘大娘一抖,把头深深埋了下去,越看越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顾眠:……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吧!
怎么看也不像是亲戚啊。
顾眠决定今天晚上的时候问问楚沉昭,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顾眠画的时间有点久,但是楚沉昭似乎还没有处理完公务。
顾眠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决定先出去逛逛。
“顾公子——”跟在他后面的小太监拎着变空了不少的食盒,小声劝着,“陛下说若是您先出来了,可以去对面的那家铺子里坐着等他。”
“顾公子?”
“哎呀。”
顾眠晃了晃脑袋,“我就稍微溜达一下,你们不是跟着呢吗,我不会走太远的,一会儿就回来!”
小太监跟在顾眠身后支支吾吾的,最后见顾眠态度坚决,只能欲哭无泪的跟了上去。
顾公子,不是不让您溜达,主要是怕您溜达到什么不太正经的地方去啊!
——刘大娘家住的地方,离平康坊很近。
小太监也不知道顾公子所说的“溜达”,是正经的那种,还是不正经的那种。
他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同样神色严肃的千牛卫,最后咬咬牙,小跑着跟上了顾眠的步子。
希望,希望顾公子是个正经人。
顾眠不知道身后几人的心思,他走着走着,忽然有点奇怪。
——明明街两边都是看上去规模颇大的店铺,时间也正是开门营业的时间,但是店里几乎都是静悄悄的,很少看见客人进去,倒是有些客人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顾眠:?
这都是卖什么的啊?
他有些好奇地走到一家店前,抬头打量着店名。
嗯,很好,三分之一的字不认识。
旁边似乎还挂着什么“宣传语”,顾眠睁大眼睛开始读。
身后的小太监看着顾眠仿佛是研究学术的神态,禁不住眼前一黑。
救命!顾公子好像是想要不正经的逛!
“呦!”
顾眠这边还在费劲地阅读,一个打扮清凉的女人已经从店里走了出来,笑着对顾眠打招呼,“公子来的好早,要不要上去坐坐?”
此番景象在顾眠眼里——正常穿着的销售小姐姐在招揽顾客。
此番情景在小太监和千牛卫的眼里——风尘女子在引诱顾公子犯错。
三个人的脸色变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作,就见顾眠有点高兴地问道,“你们店里卖什么的啊?”
小太监和千牛卫:……
女子扫了一眼顾眠身后的三人,立刻知道这看上去天真的青年应当是只大肥羊,她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奴家的店里,自然什么都有,公子要不要进来看看?奴家这里的酒好喝着呢。”
顾眠:懂了,古代酒吧。
怪不得白天没人啊,原来是还没到营业时间。
顾眠有点好奇古代的酒吧有什么酒,上次他喝醉之后,楚沉昭就在没让他喝过酒,平时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顾眠有点怀念当时那酒的味道了。
“那我进去看看,你们有雅间么?”
“当然有的!”女子眼睛一亮,把人往里面迎,“您快请!”
“小红!”她扬声叫道,“快带贵客去二楼!”
“来了!”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应声从楼梯上下来,对着顾眠笑道,“见过公子,您同我来。”
顾眠神色自然的往里面走,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几人明显变得拘谨了起来。
小太监看着顾眠平静的神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顾公子,真是恐怖如斯!
怎么办?
两个千牛卫互相对了一下视线,最后低声对着小太监道,“我们要保护公子安全,要不——辛苦公公跑一趟,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宫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陛下对顾公子不一般,若是今天出门,顾公子一时把持不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
几人想到皇帝的脸,都禁不住抖了抖。
“不辛苦不辛苦。”
小太监摆摆手,立刻跑了两步,到了顾眠身侧,“顾公子。”
顾眠:“嗯?”
“那个……奴婢……忽然有些肚子疼,能不能——”
“没事吧?”顾眠看了看他的脸色,“严重吗,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好,要不要吃点药?”
被吓白了脸的小太监:……
“不……不用了。”他艰难的笑了一下,“就、就去趟茅厕就好了。”
“哦哦。”顾眠连忙点头,“那你快去。”
“多谢公子!”
小太监立刻跑下了楼。
顾眠见他走了,转身,跟着叫“小红”的女子来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里。
房间收拾得很是整齐,还有一扇临街的窗户,顾眠把窗户打开,往外看了看,然后回头对小红道,“你们店里都有什么酒啊?”
跟在他后面的千牛卫进屋之后,立刻就把屋子燃着的香灭了,顾眠看了一眼,只当他们觉得这味道呛人,也没当回事。
“您有什么喜欢的么?”女子似乎看出来了这公子身边跟着的侍卫不是一般人,态度小心了不少。
“嗯——”顾眠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你们店里卖的最好的酒是什么?先上一杯那个。”
女子心说他们卖酒都是一壶一壶的,刚想开口,又看见默默站在青年身后,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两个男人,于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冲顾眠笑了笑,“好的,公子还请稍等。”
顾眠点了点头,然后把刚才薛钰塞给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开始数。
这人真的给了好多啊!
等下,怎么还有金叶子?
顾眠看着最下面的金子,慢慢凝固住了。
这人——
这人不会是认出来楚沉昭之后,想要行贿吧?
顾眠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正值锦鲤必不能忍这种事!
他岂是钱能够收买的。
一会儿把多的送回去好了。
顾眠数出来自己的尾款数,然后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往这一小堆上加了几块碎银。
他改了那么多次,加点钱不过分吧!
顾眠拿着银子的手还没松开,就听见窗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他手一抖,银子直接掉到了桌下。
等顾眠捡起银子再往窗外看过去的时候,楼下已经围了一小圈人了。
站在中心的,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年纪看着小些,不超过二十岁,生的一双桃花眼,长相明艳,穿着一身紫衣,脸上的神色淡淡的。
而她对面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梳着妇人发髻,穿着一身白,脸色憔悴,表情却是怒极。
“贱人!”她上前一步,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了紫衣女子的脸上,厉声骂道,“害人的东西,我让你偿命!”
她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壮实的仆妇,一左一右站到了紫衣女子的身前。
“下贱东西,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妇人越说越气,几乎要厥过去,手指着紫衣女子的鼻尖,恨得发抖,“要不是你,我家大人也不会死!”
顾眠皱眉看着下面的景象,回头问千牛卫:“怎么还有当街打人的,这得报官吧?”
两个千牛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了看离着不远的巷口暗处,说道,“这种事情会有人解决的,公子不用担心。”
顾眠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那女子开始大声哭骂起来,“你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下贱的东西,天天勾着我家夫君来你这紫华院,前天,前天——”
她爆发出了一阵尖声的哭喊,对着那两个仆妇喊着,“给我打!往死里打!我要这贱人偿命!”
见她要动手,几步远的巷口,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交换了一个颜色,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出手。
顾眠也四处看了一下,想要起身下楼阻拦。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正要动手的那个婆子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不断哀嚎。
“你要谁偿命?”
妇人还没发作,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
“程将军?”顾眠看着拿着鞭子,站到了紫衣女子身边的人,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程宪英!”妇人似乎也认识程将军,闻言恨恨道,“你管什么闲事,这贱人害死了我夫君,我今天就叫她偿命!”
“是吗。”程宪英看了一眼身后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的紫衣女子,挑眉看着眼前的妇人,“你和钟远不愧是一家的,一样的目无王法。”
“你、你说什么?!”
妇人上前一步,结果程宪英丝毫不惧,把女子拽到了自己身后,低头看着妇人冷笑道,“大虞明确规定官员不得进出平康坊玩乐,你家钟大人天天来不说,听说还夜夜在这里一掷千金?”
她上前一步,语气冰冷,“若是本将军没记错,钟大人的俸禄,似乎没有这么多吧?”
“那是、那是……”
妇人闻言,明显慌乱了起来。
“至于钟大人去世的原因。”程宪英露出了一个晦气的表情,“大夫也说了,是因为他多日流连烟花柳巷,连睡觉都顾不上,最后心力憔悴才死的,要我说找,这么丢人的死法,你不偷偷把人埋了就算了,还敢在这里找别人麻烦?”
“自己夫君来烟花柳巷找乐子,不敢管男人,却揪着被卖到这里,不能反抗的女子不依不饶,你脸呢?”
程宪英冷笑一声,“她长得好看,钟远见色起意,怪她喽?”
“别抖了,你就是抖出花也没用,本将军听说钟远在这边一掷千金的事传了出去,现在应该有人去你家查了吧。”
程宪英看着脸色骤然惨白的妇人,翻了个白眼,“还要人偿命,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行了,你也不用废话了。”妇人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程宪英凶狠地瞪了一眼,抖了一下,不吭声了。
程宪英对着走过来的衙役一挥手,“带走带走,当街打人行凶,这几个通通带走!”
“是!”
几人纷纷上前,把那几乎瘫软在地的妇人,连同跟着的婆子家丁,一起拖走了。
“你没事吧?”
见人走远了,程宪英转身看着紫衣女子,轻声问道,“你脸都有印子了,要不要去医馆看看啊?”
“不用了。”紫衣女子的表情就没怎么变过,不论是被打还是被救,她都相当平静,“多谢程将军。”
程宪英看着她,脸红了一瞬,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她应当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要是,要是她再来找你,你就来告诉我!”
“程将军觉得,不是我的错么?”
紫衣女子低头,小声问。
“你有什么错?”程宪英皱了皱眉,“你是被家里卖到这里的吧,有错的不应该是你家里人和钟远么?”
“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
“哦,还有刚才那个打人的。”
程宪英看着女子红肿起来的侧脸,咬了咬牙,“蠢货,自己家里都要完了,还有心思胡乱攀咬不相关的人呢。”
“要不——”程宪英看着她的脸,再次提议,“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紫衣女子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垂下了眼睛。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程宪英的建议。
“钟远?”顾眠听力好,在楼上就听见了钟远的名字,他转头问两个千牛卫,“钟远死了?”
“是。”
皮肤黑一些的千牛卫点了点头,答道,“钟大人最近下了职就来平康坊,听说经常几日几日的不回家,前几天也是,结果前天晚上回去没多久,忽然就不行了。”
顾眠点了点头。
通宵熬夜太久猝死了。
不过——
顾眠此时的心里,一点也不觉得钟远的死让人悲伤。
他还记得书里,钟远明明是守城的官员,结果却和秦王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叫秦王的军队进了城,他的一些手下,还趁乱劫掠百姓,甚至有作出杀人勾当的。
要不是他,也许程将军就能来得及救驾了。
想到书里楚沉昭的死,顾眠觉得心里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