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靠在这等你醒过来的,谁知道中途睡着了。”
“对不住啊小家伙。”瞟了一眼江曜的膝盖,玄师指了指床边的围栏,示意道。
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那人手中光华一闪,随后一柄造型古朴的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给你的,拿去。”
他一手执剑鞘,一手握剑柄,将那剑举到了江曜面前。
“这是……”江曜先是一愣,然后表情便变得有些惊喜,“我的本命灵武?”
“看看?”玄师的笑容隐隐露出了几分得意。
江曜有些期待地看着玄师将那剑抽了出来,然后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
“就这啊?”那剑通体乌黑,剑身上错落有致地刻着繁复的花纹,却并不显得混乱,反而处处相辅相成,充满了协调感,看上去十分庄重典雅。剑柄处也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造型上也古朴而不失大气,和雅致的剑身相得益彰。
而那剑柄的最末尾处,还写着一个极其华丽的,变体的“玄”字。
就如同低调沉稳的隐士一般,这柄剑没有丝毫的张扬,但正是那份内敛与稳重,才让人无法小觑。
但是显然,这并不符合少年的审美。
“我还觉得至少也得比江子墨的鞭子霸气吧。”少年明显有些失望,“你看这黑不溜秋的,哪有人家亮闪闪的好看啊?”他皱着眉没听清,似乎是在嫌弃那漆黑的剑身。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怕不是要被江曜这句话给气晕过去。
那可是万年的南海玄铁,那种只要加上一丁点就能让普通法器威力大增,品阶至少飙升至五阶的万年南海玄铁,所有炼器师梦寐以求的,全大陆最珍贵的,唯一的无属性灵材!
凡是能有幸拥有一小块万年南海玄铁的炼器师,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供着,当命根子似的宝贝着,除了自己的本命灵武外绝不敢拿出来乱用的?
但玄师手中的这柄剑,竟是通体皆由那万年南海玄铁打造而成。
毫不夸张地说,在中域那些顶级大家族眼中,光是这把剑的价值,恐怕都比整个东域加起来还要大。
江曜绝不会知道,自己有些嫌弃的这柄剑一旦现身中域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哪怕是玄师,在听见少年的话之后面庞都有些微微扭曲。
“若是不想要,那还给我便是。”暗自念叨着不与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子计较,玄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要,要。谁说我不要了?”一听见玄师这话,江曜立马慌了,“我刚刚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不要生气嘛,老头。”伸手去够玄师手上的剑,却见玄师挪了挪手臂让他根本碰不着,只能可怜兮兮地拽了拽那人的袖子。
“你喊我什么?”江曜的本意不过是想撒个娇蒙混过关,谁知脱口而出的某个称呼却让玄师本就不太平稳的心情火上浇油。
这小孩,之前那样喊也就罢了,如今看见他真面目之后还敢这么喊……
纵横大陆数十年,玄师还真没见过如此胆大的人。
“小鬼,你要不要看着我再说一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玄师忽觉自己多年的修养快要毁于一旦。
这该死的小孩怎么把他也带得幼稚了起来。
那张艳丽至极的脸蓦地在眼前放大,江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蹭”地一下便退到了床的角落,身子贴到了墙上。
“你你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啊!”他警惕地看着玄师,连耳朵根子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不是吧小家伙,我这样子总比之前要好看些吧?”看着江曜的举动,玄师有些哭笑不得。
好看啊,就是太好看了。跟妖精似的,好像多看一眼魂魄就要被勾走。暗自腹诽着,江曜定了定神。
“那还不是怪你,之前搞成那副样子,我老头都喊惯了才非逼着我改口。”轻哼一声,江曜偏过了头,“改不了了,老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罢了,老头就老头吧,毕竟他的年纪也早就够当他的爷爷了。玄师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也有些发笑。
自己也是,还在跟小辈计较称呼这种小事,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若是这么叫得惯那就这么叫吧。”最终,他还是妥协道,看着缩成一团的江曜微微一笑,“还愣在那干什么?赶紧出来。”
“你干嘛?”江曜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洗个澡然后我教你炼器。”玄师笑得有些狡黠,“不学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学?!”闻言,少年一溜烟地下了床,“老头你等着啊。”
“对了。”走到门边的时候,江曜突然驻了足,抓着门框,眼睛却不敢往这边瞟。
“老头你以后……要不还是把那面具戴上吧。”小孩的脸还有些泛红。
“哦?”玄师有些好笑地看着门口的少年,“当初哭着喊着让我摘面具的是你,现在让我重新戴上面具的还是你。小家伙,你怎么比我还难伺候?”
“谁知道你长这样啊?”少年大声嚷嚷着,这还不如之前那张老人脸呢,看一次愣一次,他以后还怎么跟那老头说话。
“没关系,多看看就习惯了。”玄师笑了笑,看见少年快速地别过了脑袋。
其实他本就不想戴着那面具,之前是不知身在何处,怕被认出,再加上刚刚苏醒到并不知这小孩的秉性,才将脸遮了遮。
至于为什么是张老头的面具,那得怪他当年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需要遮掩身份的时候。就连这张苍老的面具,也不过是之前和友人打赌打输的产物——除此之外他再也没炼制过其他的面具。
屋外传来一阵水声,少年很快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收拾收拾将浴桶置办好,玄师便看见江曜跳了进去。
“对了小家伙,把你的灵焰给我看看。”他也没想让还在泡澡的江曜闲着,直接开口吩咐道。
“这个?”少年趴在浴桶的边缘上,懒懒地伸出手凝聚出了一抹白色的火焰。
玄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修长有力的手轻轻一引,那簇火苗便飞到了他的手上。
“不错,的确下了功夫。”将那火苗举到面前,玄师端详了一番,轻轻笑道,“看来小家伙你没让我看走眼。”
“老头你还敢说?”少年气鼓鼓地看着玄师,“你提的都是些什么变态要求?”
“但你不也都做到了吗?”瞥了他一眼,玄师面不改色道,“我可不收废物。”
听见玄师这话,江曜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合着在那人眼中,自己遭的这些罪不过是“不是废物”的最低门槛?江曜感觉自己的脸有些抽搐。
你们高阶炼器师都这么狂的吗?他默默地钻回了桶中。
“小家伙,你们这,灵材还是有卖的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玄师转过身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不过他见过那些灵材的价格,最便宜的都高到了天上去。
“那待会你去看看,带些青铁……不对,白铁就行。”他抬起头,看着泡在桶里的江曜,“带些白铁回来,越多越好。”
“白铁?”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他自然知道白铁是什么,他们族中大部分灵士的本命灵武都是由白铁打造的,那种材料并不算特别珍贵,但由于能较好地接受灵力,比较通用,所以价格绝对算不上便宜。
就以他现在的积蓄,能买下拳头大小的一块白铁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听玄师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根本意识不到他的经济状况。
第12章 小爷我为财所困
“不是,老头,你不会以为白铁是大白菜吧?”想也没想,江曜就直接开口问道。
他可不好意思开口找江子墨要钱。
“那天你那大哥不是给了你不少钱吗?”有些奇怪地看着江曜,玄师似乎认为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看上去还不少,白铁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买个拿给你练手的量总够了吧?”
“怎么可能?”玄师的话甚至让江曜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就那点钱,能买鸡蛋那么大一块都可以偷着乐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红衣美人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们这边的炼器师,最开始都是拿什么东西练手的?”收敛收敛表情,玄师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没人拿白铁练手的就是了。”江曜认真道,“老头你也不想想,白铁炼出来的东西都能直接给人当本命灵武用了,那玩意死贵死贵的,谁会拿它练手啊?”
然后玄师就沉默了。
其实他一开始还真没打算让江曜拿白铁练手,毕竟那玩意和灵力的融合性太差了,他可看不上。
他本意是让江曜用白铁的上位替代品青铁来练手来着,那玩意虽然也不怎么好用,但也算是勉强达到了拿来练手的及格线。
他是怕这地方小,负担不起青铁才退而求次选了白铁,谁知道这小家伙却说他连白铁都买不起?
可是他早就不屑于再炼那些低级灵器,他那各式各样的顶级灵材到还有不少,但像白铁青铁这样的低级灵材却是一点没有。
至于那些顶级灵材,虽然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吧,但若是现在拿就拿给这小家伙用,确实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你们这边……最高阶的灵器是多少阶的?”玄师面色有些难以言喻,他轻声问道。
“最高阶啊……我想想。”江曜转了转眼珠,“应该……我听说过的,是四阶上品吧。当时那场拍卖会可热闹了。”
“你们这边还有拍卖会?”玄师这才来了兴致,“那小家伙,我再问你,当年那四阶上品的灵器,拍卖出去的钱够你买白铁了吗?”
“那肯定够了啊。”
“老头,你不会打算炼个东西让我拿出去卖吧?”有些惊讶地看着玄师,江曜开口,“先说好啊,我可没钱买原材料。”
言外之意,材料你得自己准备。
“你不是说江子墨给你的那钱已经足以买一块白铁了吗。够了,剩下的买些最普通的铁带回来用着吧 。”玄师道。
听见这话,若不是江曜依旧对玄师有了几分了解,恐怕会以为他在发疯。
炼器的材料和灵器的最终品阶有着很大的关系。最普通的铁是绝对炼不出一阶以上的灵器的,而白铁所能达到的极限,是三阶。
一般来说,用白铁打造的灵器最高能达到三阶,高了便不行了。若是要更高级的灵器,那恐怕还得找更稀有的材料。
江霄那破岳棍便是完完整整地由白铁打造的三阶上品灵器,威力极大。但如果真如玄师所说,让他买来白铁和凡铁作为原材料的话,别说上品,恐怕连三阶的门槛都摸不到。甚至若是白铁和凡铁没能好好相融,整块材料都会废掉。
二阶的灵器虽然也能卖不少钱,但比起玄师需要的白铁量还是太少了。
“老头,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江子墨要点?”江曜很聪明地没有直说。
“让你买你就去买,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没有会江曜的质疑,玄师催促道。
“知道了别催啦,还让不让人穿衣服了?”抱着脑袋,江曜从浴桶中起身开始收拾。
好在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江曜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买完了玄师所要的东西之后还买了个空间袋,直接花光了江子墨之前给他的所有钱。
“我说老头,这玩意你要炼多久?”回到房间内将所有东西摆出来,江曜问道。
他听说那些四阶五阶的高等灵器都得炼上好几天才能成,再长些的十多二十天也不是没有。
“最晚到明天早上。”看着他买回来的那些材料,玄师胸有成竹道。
“这么快?!”听到这时间,江曜再次确定了玄师绝不是个普通人,“能让我看看吗?”他的脸上出现几分期待之色。
“随你,不过不看我也会让你有事情做的。”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玉简递给了江曜,“要不认真看我炼器,要不去给我记这个,二选一。”
“那肯定是看你炼器啊!”想都没想就将玉简收起来,江曜朝着玄师的方向靠了靠。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玉简里一定又是什么折磨人的玩意。虽然迟早都得看吧,但江曜还是想逃避一下。
“行,那你就看着吧。”倒是没点明江曜的小心思,玄师点了点头,右手随即升起了一团朱红的火焰。
“老头你炼器都不用炉子的吗?你就在这炼啊?”江曜有些傻眼,这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个小玩意而已,要那么麻烦干什么。”玄师瞟了他一眼,轻声道,“别吵。”
江曜赶紧捂住了嘴。
左手轻动,玄师引着那江曜刚买回的那些材料来到了自己跟前。
赤色的火焰先是将那凡铁包裹,下一秒江曜便看见那凡铁变成了液态,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其身上冒出。
“哪怕是凡铁,若是能好好提纯,其硬度和韧性都能得到极大的提升。”一边做着,玄师还一边开口道,“焰源越精纯,对于材料中杂质的感知也就越精准,精炼材料也就越快。”
“提纯焰源的好处还有很多,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玄师的眉头微微簇起,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团凡铁,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他没有告诉江曜的是,经历了之前三个月的痛苦,现在的江曜已经有了成为大陆顶尖炼器师的资质。
也恰恰是因为这孩子有恒心,有毅力,本性善良却不软弱,再加上与他有缘,底子也不差,否则他也不会收他为徒,顶多从旁指导两句便是极限。
说着,从那凡铁中冒出的黑气也越来越少,越来越薄。
待到那黑气散尽的时候,江曜看见玄师手中的火焰似乎又红了几分。艳红的火光将那黑色的铁水包裹,江曜能看到那团黑色的液体不断地蠕动着,竟然渐渐地有了缩小的趋势。
“太过低阶的材料是可以通过压缩来强行提升品质的,不过这对火焰操控的要求很高。”他接着解释道,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着和刚才同样的方式剥离起了白铁中的杂质。
一心二用似乎并没有对玄师造成什么困扰,他看着那团变得越来越小的黑色铁水,挥手将同样化为液体的白铁取出来一小块混合进去,然后微微收了收手,那混合好的铁水便顺着他的意思渐渐变为了一个形状……那像是一把刀的雏形。
随后,玄师收回手,任那团白铁被赤色的火苗托着,悬在半空。
“小家伙,你过来点。”他朝着江曜招了招手,见他一脸踌躇的样子又笑了,“别怕,这火不会伤到你的。”
江曜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对于炼器师来说,火焰就是最好的刻阵笔。”他没头没尾地留下了一句话,随后指尖便出现了一点极小极小的,几乎让人看不清的拖着焰尾的赤红小点。
那小点很快便随着玄师的操纵来到了那变成刀形的凡铁块上。然后江曜便看着那小点灵活地舞动着,似乎在那刀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是……”他凑近身子,想要仔细看看。
“是阵法。”随着玄师的话,江曜也看清了那赤色小点画出的花纹般的纹路。
“这材料还是太次了,必须要配合阵法才行。”玄师淡然道,“至于具体的,之后我都会教你。”
画阵法似乎是件有些难度的事情,就连玄师也不再说话,只是凝神操控着那赤红小点流畅地、忽大忽小地飘动着。
一个个精妙而的符文就这么渐渐地出现在了刀身上。江曜盯着那红点,看得眼睛都有些直,甚至没察觉到时间的慢慢流逝。
终于,在那些花纹快要布满整个刀身的时候,玄师收了手,轻轻吐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他轻声道,收回了那火焰凝成的小点,微微注入了一点灵力,江曜便见那些纹路内部开始微微现出些光芒。
“成了。”他道,随即便开始调整那刀的刀刃和整体模样。
最后,他操控着那被冷落了好久的白铁水,慢慢地镀在了那刀的最外层上,然后为其装上刀柄。
此时外面的天还没亮。
“这就,好了?”江曜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不然呢?”玄师轻笑着,但脸色却隐隐透着些惨白。
“老头,你这东西,是几阶的啊?”江曜接过那把刀拿在手上,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凡。
“四阶巅峰吧。这材料实在是太次,恐怕到不了五阶。”玄师站了起来,但身形却有些摇摇欲坠。
“喂老头你小心点……”砰的一声响,面色苍白的红衣美人便栽进了匆忙上前的江曜怀中。
“喂,老头……”不知所措地搂着化为实体的玄师,江曜看着那人绝美的脸和轻瞌上的眼,江曜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何曾有过这副虚弱的模样。即使是灵魂之态,但自那人的言谈和气质,还有那隐隐流出的威压中江曜也能感觉到,那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甚至很可能生前便是一方大能。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为了自己虚弱成了这样。即使他不说,江曜也能感觉到,这人恐怕是真的将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得上这份看重。
其实江曜不知道的是,炼制刚刚那灵器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玄师之所以会这么虚弱,更多的是因为江曜的那把剑。
江曜提炼焰源的那段日子里玄师也并没有闲着。江曜的院子靠山,玄师便在那山上找了个僻静地,江曜提炼焰源提炼了多久,他炼制那把剑便炼制了多久。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江曜刚醒来时便看见那人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因为即使是他也有些撑不住了,本意是想靠在床架上休息会,但可能意识模糊间便下意识地躺到了床上,然后寻了个地方当枕头。
毕竟他可不会亏待自己。
玄师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这地方是哪?这床怎么这么硬,这枕头怎么这么高,这被子材质怎么这么粗糙?
哪个小兔崽子敢动他床上的东西?平时看到他一个二个吓得跟兔子似的,现在居然胆子这么大?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陌生的装潢,意识慢慢回笼,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似从前。
他这是……在那小家伙面前晕了过去?
之前给那小家伙炼剑他不眠不休盯着炉子盯了整整三月,即使是在过去也会耗费他相当大的精力,更别说他现在还是灵魂之体,能强撑到那孩子醒来把剑拿给他已经实属不易,结果后来还强撑着用最普通的材料给他练了个四阶巅峰的灵器。
要知道,在材料一定的情况下,要提升灵器的品阶便必须要依靠阵法,而阵法,恰恰又是最消耗精力的。
也难怪他会撑不住晕过去。
捂了捂脸,玄师感觉自己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嗯?老头你醒啦?”房门突然被打开,江曜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
“小家伙,我睡了多久?”掀开被子,玄师坐到了床前。
“不多,也就大半天吧。”
玄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正是傍晚太阳西下的时候。
“我说老头,你以后要是撑不住可别硬撑啊。”江曜走到床前,在他身边坐下,“如果炼高阶的灵器这么麻烦,那咱们就不炼了,炼一阶二阶的就成,反正卖出去总比成本高,大不了少赚点,慢慢攒。”
“你也别为了我太累着自己了。”他嘟囔道。
“这倒没有。”兴许是养足了精神,玄师又恢复成了笑眯眯的神色,“我可不会炼太差的东西,太掉价。”
“就你讲究。”江曜嘀咕着,慢慢低下了头。
低着头偷偷盯了玄师那张好看的脸不知有多久,江曜突然开了口。
“喂,老头。”他的声音有点小,“我是不是特麻烦啊。”
“哦?”似乎是从没想过江曜会这么想,玄师的表情也有些惊异,“为何会这样想?”
“我灵喾又弱,天赋也不高,人又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缠着你非要学炼器,却连买材料的钱都没有,最后还得靠你,结果害得你晕过去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头越垂越低。
“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我。你看,要是你当初找的是江子墨,甚至是那江霄,说不定现在都……”
江曜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
“小家伙,你想什么呢。”头顶传来那人无奈中带着些温柔的声音。
“我可是说过,不收废物当徒弟的。”而在他的定义中,脱离了废物范畴的人,在世人眼中恐怕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你整天念叨那江子墨,有没有想过,你进入一阶可是比他快了一半的时间。”
“可是那明明是你逼我才成的……”江曜小声道。
“可我也说过,若是你本身就没有这个天赋,我再怎么逼你,你都无法成功。”玄师正色道。
“我就直说了吧,若是那江子墨,我至少会给他五个月的……不,我甚至不可能给他这个期限,也不可能收他做徒弟。”
“他心性的确不错,但天赋实在是太勉强了。这辈子能摸到六阶的门槛便已经是极限。”玄师笑道,“小家伙,你可别真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我的徒弟的。”
“再说那焰源的事,剔除焰源中的杂质,说起来简单,但真能做到忍着痛将其全部剔除的,大陆上可找不出几个。很多人连那第一下都受不住。”
剔除焰源中杂质的痛苦与被凌迟相差无几,玄师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在你之前,我可没收过徒弟,你是第一个。”趁着小家伙还没抬头,玄师赶紧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再搓了几把,“小家伙,你质疑自己,可就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可是我的灵喾明明……”他的灵喾乌凤雀,明明是所有火系中最低级的灵喾之一,就连江曜的灵喾天焱猴都比他高级一些。灵喾越好天赋越强是公认的真,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因此,他从来都是将三个月突破到灵士的事情归咎到了自己的努力上,而焰源的事情,他不过是因为决定了,所以咬着一口气强撑过来了而已,和天赋也没什么关系。
“你的灵喾很特殊。”听到这,玄师似乎这才明白江曜不安的根源在哪里。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用知道,它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乌凤雀。”他轻轻笑了笑,“记住我的话吧小家伙,你的天赋,绝不比任何人差。以前只是修炼上,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项炼器。”
江曜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看着他这副模样,玄师知道自己的话总算是起了些作用。
“对了小家伙,你之前好像说过,在你们这是有拍卖会的是吧。”拍拍江曜的头,玄师笑着问道。
“有啊,还是本家开的呢。”江曜飞快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接待时间,要去的话只能明天再去了。”
“那便明日再去吧。”玄师点了点头,“正好,在那之前还得再买些遮掩身形的东西。”
“可是……”
“又怎么了?”
“老头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钱全拿给你买材料去了。”
“……”纵横大陆数十载从不缺钱花的玄师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
他仿佛第一次知道,原来讨生活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最后,还是江曜差点将整个院子翻过来一遍,这才想起好早之前自己似乎因为嫌弃零钱麻烦,搞了个罐子专门用来装零零散散的小额钱币。不过因为早就忘了,那盒子放在角落中已经落下了好厚一层灰。
将整个罐子里的零钱全部倒出来,江曜清点了一下,庆幸地发现这里的钱似乎还勉勉强强够买一大一小两件斗篷。
最后他拿着那些钱去店里,好说歹说一番终于还是将两件斗篷拿了回来——还是那店主看他太小,不太忍心过于为难他。
总之他现在真的是一块钱也没有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于是翌日中午,天鹤城的拍卖场便迎来了两位神秘的客人。
东域的整个拍卖行业都由江、柳、徐三大家族合力把持。其中,负责天鹤城拍卖会的幕后人正是江家本家的人,按辈分算还能让江曜叫上一声表伯。
“您好,请问两位贵客来此有何贵干。”会场的前台中,负责接待的女子正笑盈盈地向两位身着斗篷,全身都被黑袍所笼罩的访客问道。
“老夫来卖点东西,不知姑娘可否叫你们管事的前来一叙。”玄师又换上了那副苍老的声音。他伸出布满皱纹和斑纹的手在前台敲了敲,显然是听当初江曜说的,做戏做了全套。
“这位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管事的近来事务繁多,恐怕不方便见客。”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女子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玉简,“若是真的有需要,您可以先在这里进行登记,等管事的得空我们会通知您。”
“哦?”那黑袍下传来几声不知喜怒的轻笑,“既然你们管事的日万机,那老夫还是另寻他处吧。”玄师说着,作势要走,“只是可惜了老夫好不容易炼出的四阶巅峰灵器,竟然一时半会还脱不了手。”
玄师将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却又恰好能让那女子听到。
说着,他直接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还请二位贵客留步。”玄师故意放慢了脚步,在心中倒数着。果然,还不等他数到一,便听见那女子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先前是我们唐突了,两位贵客还望见谅。”那女子朝着玄师和江曜微微躬了躬身子,“两位贵客可否稍等片刻,我们管事的即刻就来。”那女子的态度不知道比之前恭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