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杀不了我,而你们要护的那些虫子只会因为你们这片刻的拖延便全部命丧黄泉!”
话音刚落,无数异兽傀儡应声而立,一个个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身子疯狂涌向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城墙,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惊呼声与惨叫声。
见状,江曜突然面色一白,手中寰息攻势越发凌厉,但只能让幽荧身上的光芒更加萎靡,却依旧阻止不了黄土凝成的怪物深入人群之中肆意杀戮。
鲜血,残肢,杀戮,疯狂……如同炼狱一般的一幕幕不断在城墙之中上演。江曜咬着牙,呼吸越发急促,就连身上的灵力都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
“哈哈哈哈,去啊,快去杀了你的好兄长,只要杀了他,一切都能结束。就如当年你师父一样!”幽荧身上的黑雾不断涌入那些傀儡之中,声音越发兴奋。
“你住口!”梦吟沧面色一沉,手中沧溟剑狠狠刺进暗色光芒之中,但只见那光芒微微晃动,便又闪到了别处: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你们越是犹豫,为此丢命的蝼蚁也就越多。莫说你们杀不掉我,就是真的杀了我,只要他不死,只会有无数蝼蚁与我陪葬。以人抗天,不过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那你不如看看,究竟是谁痴心妄想!”梦吟沧一剑刺出,紧接着便借着那力道疯狂后退。
同一个瞬间,玄师和江曜的身形也如同流星一般飞跃而出,而紧接着,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一道缠绕着琥珀色灵力的长鞭突然穿透了那道火焰凝成的厚墙,直直朝着幽荧的方向击打而去。
“轰——”火焰凝成的墙体炸开,一道衣衫破烂不堪,却依旧难掩清傲风骨的身影手持长鞭立于众人之中,身上黑色烟雾缭绕,虽然遍布伤痕,却带着堪称恐怖的压迫感。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无比清明,一手持着长鞭,另一只手上,则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陷入昏迷的江沐锦。
“你,你是……”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幽荧直接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吼,身上光芒乱套似的闪烁,显然是震惊到了极致。
“幽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放任你在后土之境带走江子墨而毫无防备吧?”突然,只听见一声低笑,江曜突然飞身而立,脸上再不见半点先前的惊慌与纠结。
他一挥寰息,眼前的景象竟然如拼图一般寸寸碎裂,紧接着,狂风大作,那些碎片竟然化作一只靛青色的蝴蝶,蝶翼扑闪,如同流光一般飞向了不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素衣白裙的女子身边,然后轻轻停在了她的指尖。
女子身下是百仞高的巍峨城墙,城墙外围绕着一层不停流转的漆黑,而本该哀鸿遍野的城墙之上,所有灵士皆严阵以待,竟是毫发无伤!
“你们……”暗色光团闪了闪,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幽荧,就算你能控制江子墨的神志,将其强行变作傀儡的容器,但人是有心的。”江曜嗓中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剑柄轻轻抵了抵自己的心口,
“我们不会让你再得逞第二次!”他突然抬起头,目光森然地看向那团不断闪烁的暗光。
他问过梦吟沧,除了牵丝蛊,的确还有其他方式可以操控灵士。但已经彻底掌控了精神类灵喾东丘狐的江沐锦,却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唤醒江子墨本身的意识!而幽荧既然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的把戏,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让江子墨和他们反目成仇的机会。
至于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的江沐锦,则是他们绝对能够藏好的一张牌,因为幽荧不在乎也不可能在乎那时还不到六阶的蝼蚁之辈!
危险和机遇,向来都是伴生而存的。铤而走险,同样也意味着风险之下的巨大收益。
幽荧想看他在大义与血亲之间痛苦挣扎的模样,所以定会将自己的力量予以作为容器的江子墨,好让其制造更多更强大的傀儡。
哪怕是幽荧,其身上的创造之力也是有限的,若给了江子墨,除非利用自己转化的能力将其他的存在强行再度化为己用,否则一定会陷入极度的虚弱之中。
在江子墨还受其操控之时,幽荧的确不必在乎自己一时的力量得失。因为受其操控的江子墨甚至可以看做是其身体的延伸,创造之力放在江子墨体内,无非像是将其从左手移到了右手,随时可以收回,总归都还是他的东西。
但是如今江子墨已经反水,那么也就意味着幽荧失去的这部分力量,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其手中。
这对于幽荧来说是不可逆转的损失。
“你们,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然而面临如此的劣势,幽荧却突然开始大笑,仿佛失去了智一般,
“你们以为,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你们这群蝼蚁,以为可以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愚蠢至极!”他身上黑色光芒剧烈地涌动,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笑声也突然变得无比狠毒。
他身上突然涌起一团黑雾,如同潮水一般朝着远方的城墙汹涌而去。
“这世间天地都不过我的养料,你们这些蝼蚁又算什么东西!”他大笑着,但随即便只听见江曜怒喝一声:
“你敢?!”
下一刻,城墙之外的漆黑屏障也突然加重了颜色,紧接着便开始暴涌而出,狠狠扎进了那团黑雾之中,将其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隐隐有了将其蚕食的迹象。
“哼,雕虫小技!”然而见状,幽荧却似乎不慌不忙,只是低笑一声,紧接着便身形一闪,竟然飞上了高空。
“你那点毁灭之力能护住多少东西?就算能护得住那成群的蝼蚁,但这天地万物,你又何曾能护住半分!”
话音刚落,黑雾一下子散开成看不见的细小颗粒,如同甘霖降世一般飞向江曜毁灭之力之外的山川草木。
城墙之外除了江曜一行此时已经再无别人,但触碰到那些代表着转化之力的颗粒的瞬间,无论是田地屋舍,花草树木,甚至是石块泥土,都一下子被同化成了同样的黑色颗粒,然后飞回了幽荧的身体之中。
江曜见状大惊,欲调动毁灭之力,但又怕城墙之上的毁灭之力变得薄弱之后会让幽荧乘虚而入,只能暂时坚守阵地。而在场众人纷纷运转灵力,似乎是想要抵抗那黑雾的侵蚀,奈何那范围太大,除了江曜布下防御的城墙一侧,竟然转眼间便蔓延万里,哪怕几人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与此同时,幽荧的身形还在不断闪现,让人根本摸不清具体的位置,只能看见漫天黑雾乱涌,而那些黑雾每回归一分,幽荧身上的能量便又增强一分,几个呼吸间的工夫,竟是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小半。
“幽荧,你与烛照本司创造,如此破坏世间万物,就不怕天道制裁吗?!”只见那黑雾越发猖狂,江曜身上属于烛照的莹白色创造之力和漆黑的毁灭之力不断交错,却依旧阻止不得,眨眼间的工夫又见一座横亘的山脉被吞噬大半。
“哼,我不过是让它们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何来破坏一说!更何况天地山川本就为我所造,自然也该为我所用!”幽荧怒吼一声,便见那座山脉彻底消失殆尽,而他身上气势愈强,甚至已经与先前不相上下!
“幽荧,万物生死皆为命数,你滥杀生命尚在法则之内,但毁坏世界根基已是逆了天命!”玄师也突然抽身上前,炽烈的火焰将幽荧困住一瞬,紧接着赤色光芒狠狠攻向那团光芒中央。
“天道未至,我便是法则!”但只听见幽荧突然怒吼一声,从光芒中央爆发出一阵仿佛能令天地色变的剧烈灵力波动。
一瞬间,狂风怒号,飞沙走石,那灵力波动轻轻一荡,包括玄师在内的江曜一行人便险些被掀飞出去,除开城墙一面,以幽荧为中心的整片空间竟然直接化为了荒芜,竟是一物也不剩,如同混沌初开一般。
第371章 小爷的真正底牌
而随着那片空间内万物的消失,幽荧身上的气势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蝼蚁终究只是蝼蚁,你们违抗不了我,违抗不了我,哈哈哈哈……”幽荧疯狂大笑着,却只见天边乌云翻腾,黑云中隐隐露出些光华。
“快退!”江子墨突然大喝一声,众人四散,而幽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听见一阵风声,紧接着,上带有金色符文的黑色竹简不知从何处冒出,突然紧紧缠绕在了他的周围。
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起,天光四散,隐隐勾勒出一只巨大的兽形。
浑身漆黑,双目如炬,似鹿而独角。看清那巨兽的瞬间,暗色光团突然光芒一颤,紧接着便疯狂闪动,仿佛是想脱离什么束缚,却又被那些黑色竹简死死限制在了原地。
“等等,这是天道法则之力,你们,你们怎么会,怎么可能!”一瞬间,幽荧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蝼蚁怎么可能使用天道之力!
黑芒闪烁的频率前所未有地高,黑雾毫无章法地涌动着,像是真正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他动摇世界根基触犯了那冥冥之中的法则不假,但天道有常,他自知若能短时间内将那些蝼蚁解决殆尽,然后立刻重塑世界,便不会引来天道之罚。
他能看见那光华勾勒而出的影子乃是上古异兽中的法兽——獬豸。
但是就算是真正的獬豸,那也只是当初烛照一时兴起,融合了微末天道法则的造物,因此才成为法则的象征,又怎么可能触及真正的天道!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和烛照,面对天道法则,也最多只是触碰,而不可能利用。那些造物明明只是比他们低等得多的存在,怎么可能越过他们引动真正的天道法则?!
突然,只见那獬豸虚影中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下一秒,一枚火签令突然从那人手中飞出,狠狠扎进了幽荧体内!
“禁必止,法必行。”苍星赫衣袍翻飞,身上笼罩着一层莹润的白色光芒,而其中隐隐翻腾着些许看不清模样的符文。
火签令入体的瞬间,幽荧只觉得一阵烧灼之感透体而生,只是看见那白色光芒的瞬间,幽荧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住,就连身体上的烧灼之感似乎都已然被他忽略。
“烛照……”他喃喃道,心中蓦地升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来。
是了,烛照的本源之力加上獬豸本身的特性,能够引来天道法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苍星赫此时胸膛不断起伏,冷汗也簌簌落下,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极大的压力。只是,看着不断挣扎的幽荧,他俊朗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幽荧,天地之令,悖必谴!”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话音刚落,莹润光芒突然带着符文重重砸向那团暗色,连带着那獬豸虚影,一同深深楔入了幽荧的身体之中。
“你!”亮着金色符文的竹简同样深深刺入光芒之中,只听见一声惨叫,无数符文迸发,莹白色光芒似乎要亮彻天际。
“以凡人之躯承受天道之力,你,你不怕死吗?!”幽荧疯狂怒吼挣扎着,却还是阻止不了那符文一寸寸地深入自己的身体。
那符文每流入一分,幽荧便感觉一阵烧灼般的剧痛袭来,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因那符文而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连运转创造之力修补身体都做不到。
天道之罚,动摇的是他的根基,这也算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东西。
苍星赫,才是江曜他们的最后一张底牌。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为引他入局,逼他触犯天道法则的幌子!
“你们,你们,疯了,疯了!”幽荧不停地大喊着,身形闪烁,还来不及修补那天道符文造成的损伤,却又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拂过。
“轰隆——”只听见一声巨响,赤色灵力突然在那团黑芒之中炸开。与此同时苍星赫似乎也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身上符文狂闪,整个身体上也光芒大盛,竟然有渐渐与那些符文融为一体的迹象!
“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幽荧疯狂大笑着,似乎直到现在都不愿相信自己被眼中蝼蚁逼到了如此境地,
“我生死还未定,但小小蝼蚁竟敢引动天道之力,你只会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又如何?”苍星赫此时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但他看向濒临癫狂的幽荧,面上笑容却依旧平静无比,
“若你得势,魂飞魄散的又岂止我一个。既已至此,此生无憾。”
从接过“苍”这个姓氏开始,他便没指望自己能得善终。
更何况……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苍星赫低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如此这般,是不是也勉强算是为他报了仇?
虽然那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就是了。
“你,你……荒唐,荒唐!”幽荧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刺穿,但声音却逐渐微弱了下去。而苍星赫的身体,也随着那些符文的闪烁彻底变淡消失。
苍星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只剩下那些闪烁着金色符文的漆黑竹简,紧紧的环绕在幽荧周围,仿佛正在嘲笑着那团即将消亡的黑芒。
“天道……天道之力……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幽荧的声音已经微弱得近乎于无,他身体周围的黑芒也开始剧烈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正欲上前,但突然却听见玄师突然沉下脸色大喊一声:“不好,快躲!”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突然从幽荧体内爆发出来,直直逼向众人。
而众人下意识躲闪,却只见幽荧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撕裂开来,而那团黑芒一闪,紧接着便没了踪影,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见那团黑芒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幽荧……”江曜眉头皱起,虽然语气中也有些不忿,但面上总归还是没有太多失落。毕竟在他们的预想之中,也没觉得幽荧会就这样轻易地被他们消灭。
玄师也点了点头,面色虽然凝重,但表情也不算太坏。他抬首望向幽荧消失的方向,沉声道:“天道法则之力已出,幽荧虽不死但也已经被重创,我们的胜算要比过去大太多。”
“如今之计,也只能先回水月门再做打算了。”梦吟沧轻叹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此时再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幽荧身上有我先前留下的灵力印记,花点工夫应该也能追踪到他的行踪。不过我们速度得快些,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星赫那那孩子白冒肉身毁灭的险。”
苍星赫的肉身已经全然融进了天地法则之中,灵魂按说也会逸散,但江曜如今是九阶,苍星赫身上还有他给的用于引动天地法则的烛照本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那个地步。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没什么犹豫就同意苍星赫的提议。因为只要魂魄未散,人就总归还是能救回来的。但前提是,他们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如今幽荧已经衰弱至极,但他终究是天道之下的创世神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真的要拼得鱼死网破,他们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
“江子墨,你们还是先驻守东域。”清思路,江曜转过身,看向江子墨和被他扶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江沐锦,
“哪怕幽荧趁我们不备卷土重来,如今的你应当也有一战之力。”
江子墨体内还有先前幽荧给他的创造之力,如今幽荧式微,就算江子墨无法占据上风,但抵抗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我明白。”江子墨也点了点头,没什么波折便答应下来。
闻言,江曜也不再多说,转过头,看着眼前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一大片空间,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开启了通往水月门的传送阵。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能成功将毁灭之力作为最后一件进阶物,聚集在东域的灵士损伤会有多惨重。
但也幸好,他的最后一件进阶物,是毁灭之力。
水月门中景致秀丽依旧,但几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悠闲的心情。恰巧宁岚月此时也已经醒来,江曜师徒与其碰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被梦吟沧往回赶去。
“好了好了,你们师徒好好休整,追踪的事情交给我和月儿来就行了。”先前和幽荧的战斗虽然都在他们算计之中,但总归也是耗费了不少灵力。梦吟沧也深知最后的决战中他和宁岚月的作用定是比不上江曜和玄师的,因此自然是自己将琐事揽了下来。
玄师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于是也没跟他们客气,点了点头,便和江曜往回走去。
他心中还装着些事情,没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跟着江曜进了屋,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感觉一具火热的躯体从背后紧贴了上来。
“我没食言。”
战场上于人前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和情绪,如今等到和玄师独处之时,终于尽数爆发而出。
“小曜……”玄师也转过身,看着面前面容越发成熟的青年,眼中带着欣慰,却又隐隐透着些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江曜的眉宇,轻叹一声,“你辛苦了。”
他们能将幽荧逼到如此地步,可以说是每一步都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便一定是万劫不复。而其中,让他们最难看到结局的,便是江曜这一关。
若江曜无法成功进阶,而是殒身于南海海底,那么他们其他的部署恐怕都成了空谈。因为除了毁灭之力,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轻易解决傀儡之祸。
但毁灭之力的凶险又岂是人力能够估量的?就算江曜不说,他也能猜到,当时南海之下的情形必定是九死一生。
否则当初他和玄初华的一战中,他的身体不可能突然濒临崩溃。
“他们更苦。”江曜扶上玄师的手,轻轻握住,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他再艰难,但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死在之前战场的灵士,却是实实在在地丢了性命。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把头埋在玄师颈窝,嗅着那如旧的冷香,轻轻蹭了蹭,心中渐渐浮上些安心来,
“能赢的。”
“我们一定能赢的。”
他喃喃自语道。而玄师任由他动作,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裹,喉头滚了滚,目光不觉间变得有些游离。
他轻轻垂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开口道:
“小曜,还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怎么了?”江曜听他这样说,立马也正了神色,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玄师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抓着江曜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颤,但还是压下心中波澜,轻声开口道:
“幽荧……不能杀。”
“师父,你说什么?!”玄师话一出口的瞬间,饶是如今的江曜再沉稳,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们机关算尽只为彻底将幽荧消灭。如今只差临门一脚,玄师怎么会在这种关头说出这种话来?!
“小曜,别慌,先听我说。”玄师有些无奈地开口,江曜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倒是如出一辙。
“幽荧身为创世神兽,身负天道,若将其彻底诛杀,只怕会有违于天地法则。而且……”他顺着椅子坐下,语气不紧不慢,但不由自主在桌上轻轻敲打的手指却透露出此刻他的心绪似乎并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可是师父,天地法则不会立刻显现,只要能……”江曜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慌乱来,不等玄师说完便有些着急地开口。
“小曜……”但是玄师却只是扬了扬嘴角,指尖轻轻拂上江曜的唇瓣让他噤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小曜,更重要的一点,幽荧也是灵兽。”
“他若身死,在之后也会化作灵喾。我们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再度觉醒在哪个灵士身上,就如同没人知道你会觉醒烛照灵喾一样。”
“而幽荧这样的存在,作为灵喾,很有可能像当年的东丘狐那般保留自己的灵智。”他轻叹一声,接着道,
“小曜,哪怕幽荧不能如东丘狐那般能够直接占据灵士的身体,但你能保证未来觉醒了幽荧灵喾的那个灵士不会被他蛊惑吗?”
“更何况,就算那个灵士能坚守本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待这个灵士的生命走到尽头,幽荧便可回归天地,等待下一任宿主。”
“总会有人被他蛊惑,但我们无法保证自己次次都赢。”
更不要说,他们可以赢无数次,但只要输一次,便是万劫不复。
“师父……”听玄师这样一说,江曜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坐回椅子上,看向玄师,轻声开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幽荧杀不得,但又绝不可放任,那他们又能如何对付?
“昔年幽荧试图将天下生灵尽数毁灭,引来万物反抗。那场斗争持续了许久,最后是烛照以自身之力将陷入虚弱的幽荧封印。”闻言,玄师轻叹口气,低声开口,
“那封印持续了数万年,直到几百年前,幽荧才得以脱身。而如今幽荧受天道所制,元气大伤,甚至比万年前更加虚弱,所以我也有把握,能将其彻底封印。”
封印之后,不生不死,既无法为祸人间,更不会成为灵喾 。
这是他思来想去之后,得出的在对于幽荧的处置中,最好的选择。
“这……”听完玄师的话,江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但下一秒,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可是师父,当年封印幽荧的可是烛照,我们……”他刚想说就算他的灵喾是烛照,但终究不是烛照本体,恐怕很难起到和烛照当年一样的效果,但话还没出口,他却又突然顿住了。
等等,不对。
他似乎这才顺着刚刚的思路想起,即使是真正的烛照,当年封印幽荧也是耗费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可是他才刚刚突破九阶,能与幽荧抗衡全凭毁灭之力和创造之力。他如今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与当初的烛照相比拟?
他的思绪一时没转过来,但也下意识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能想到的玄师不可能想不到,而如今情势,更由不得他们去赌。
“不,小曜,我们有办法的。”但是他却只见玄师轻轻摇头,嘴角笑意不减,
“因为我们有你。”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江曜的眉心,似乎想要将他紧锁的眉头揉开,玄师的声音很轻,轻到江曜快要听不清,
“还有我。”他抓起江曜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我身上也有一缕天道法则之力。而我如今的身体,来自最精纯的创造之力。”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
“等……等等,师父?!”江曜看着笑意如旧的玄师,心中突然一凛,他慌忙开口想要打断玄师的话,却只见玄师摇了摇头,手轻轻一抬,便强行让他噤了声。
“幽荧体内有一道伤口,是……”玄师说着,突然顿了顿,这才接着开口,“是我娘当年留下的。”
“我娘是玄家的客卿长老。当年幽荧刚刚突破烛照的封印,四处杀人屠城,将那些灵士的灵喾吸收化为己用。那时义父只知其强大却不知其身份,只以为是个走上了邪道的强大灵士,便让我娘前去调查。”想到过去,玄师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阴霾,
“后来我娘虽然死于幽荧之手,但她临死前自爆,重创了那时刚刚醒来的幽荧。而几百年前,我也是发觉了那道伤口的存在,才能拼死让他陷入沉睡。”
后面的话哪怕玄师不说,江曜也能大概猜到。
玄师是想找到那道伤口,然后……
然后什么呢?江曜只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不愿,也不敢再去细想。
“小曜,我会找到那道伤口,到那时,你只需要引燃我的身体,一切便可功成。”但是,玄师原本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由不得他有任何逃避。
“不要!”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江曜的胸膛突然一阵起伏,眼眶一红,便是要落下泪来,
“师父,我不要……”智告诉他需要冷静,但即使如此,江曜的手还是忍不住抓紧了玄师鲜红的衣摆,
“师父,你不可以……”
眼前的情景似乎与当初在东域之时重合,他还记得当初那段灰暗到似乎快要让他疯掉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让玄师得以重新站在他身边,如今又怎么可以……
玄师的魂魄全靠如今的身体才可留存,而那具他亲手炼制的身体,如今难不成还要他亲手毁去吗?
如果这样做,玄师他,他肯定会……江曜的心脏突然涌上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他的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不住地喘息着。
他怎么可以,他又怎么舍得?!
“小曜,别哭。”模糊的视线突然被一片暗色笼罩,江曜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脸上便是一阵湿热的触感。
“别哭……”玄师吻干他脸上的泪水,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叹息。
“师父……”江曜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用力将他狠狠按在了床架上,然后用力吻了上去。
他泄愤似地啃咬着玄师的唇瓣,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身体颤抖着,但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玄师包容地回应着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暴的掠夺,手抚上了他的背,如同安抚一般轻轻向下给他顺着气,却又像是在将他拥抱得更紧。
直到泪水顺着面颊滑落,直到二人的口中都尝到了些许混合着苦涩的咸。江曜才终于将面色通红,快要无法呼吸的玄师松开,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