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毕竟他只是出来赏月、偶然看到这里的动静才过来， 他不该知道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在做什么。
“是，”干部A顺着竹之内雅看着的方向看去，同时出于习惯轻抚了一下异常平整、完全没有褶皱的衣摆， “太宰那个孩子担心他们的成长，所以特地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过来监督他们训练。”
训练，这一说法，来自太宰治。
因为之前的经历，干部A如今其实并不信任太宰治， 深深怀疑此时的照看是一个试探，但他实在找不出这是一个试探的证据。
一来， 今天晚上，他确实是突然决定“散步”， 或者说找个光明正大又不会遭遇窃听的地方和魏尔伦交谈一些事情。
二来，从刚刚的意外来看，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他们两个根本没有能力进行试探。
种种因素之下，加上那双鸢眸里的真挚与歉意也无比真实，所以干部A还是姑且将这一说法当作了事实。
然而，实际上，所谓的，没有能力，都在太宰治的计划中。
现在牺牲时间监督训练的是你了。莫名被戳中笑点之后，竹之内雅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随后看着远处那两个似乎靠近了一些的孩子说道：
“A先生， 你很喜欢亚伦啊， 连夜间的散步都带着。”
“属下也是孤儿，和亚伦一见如故， ”干部A颇为爽朗地笑了笑，没有半分迟疑，像这种回答，他早已准备过，“我们现在明面上是上下级，实际上也能称得上朋友，刚刚正好碰上，就一起走走。”
说到这里，干部A叹了口气，低头又摇了下头。
竹之内雅余光瞥见，微微侧目，问：“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个问题，干部A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转身向竹之内雅弯了下腰：
“属下失态，属下只是想到亚伦之前的冒犯，非常担心他后续还会做出同样的冒犯。”
干部A当然不是真的担心，他这么说，主要是害怕魏尔伦再次搞事，所以用间接的方式提醒一下魏尔伦。
“你当时说，会好好教训他，”竹之内雅轻扫了一眼亚伦，那张普通的面容上正泛着些许愧疚，“我想他应该已经记住这次教训了。”
干部A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放到一旁，佯装忧愁地停顿了几秒。
紧接着，就在干部A准备开口，说句“您说的是”的时候，他看到竹之内雅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
“A先生。”
“是。”干部A看似镇定，实则已然绷紧身体，他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看你这样，区区几句安慰，恐怕难以纾解你的担心，你平时又有繁重的工作，要是再耗费心力在这种事情上……”
稍作沉吟，竹之内雅继续道，“这样吧，A先生，不如让兰堂亲自教训一番，以便加深亚伦对这次教训的印象，你也大可借此放心投入繁重的工作。”
干部A：……
他刚刚演得太过了？还是说，这个该死的、和太宰那个小鬼一样讨厌的小鬼想要试探？
“这……”干部A面露犹豫，“亚伦毕竟已经受过教训了，他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全。”
竹之内雅弯了弯眉眼：“教训事小，主要是加深印象，本质上这算是训练和切磋，放心吧，A先生，兰堂很强，对攻击的把控堪称极致，不会轻易伤到你的朋友。”
干部A将目光移向兰堂，早已和竹之内雅交流过的兰堂，十分配合地给出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大人，没事，您不用为我担心。”亚伦突然开口道。
干部A循声看去，背对着竹之内雅，他的眼神满是警惕与询问。
“我很乐意陪同兰堂先生训练和切磋，”那张普通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只是训练和切磋，您不用为我担心。”
听到其中重复的句子，干部A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那就是对方绝对不会因此暴露什么。
干部A皱皱眉，虽说心中对此仍有担忧，终究还是换了副表情接受了竹之内雅提出的建议。
在干部A接受后，兰堂主动提议道：“我记得亚伦登记了枪技，但我看他身上现在没有手枪，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手枪借他一用，也好让他多些防守和攻击的方式。”
“倒是没有不能，只是，手枪......”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仅仅是子弹的话，是永远无法击中我的。”
听到这话，亚伦的表面下，魏尔伦那颗冰冷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曾经，他击中过，他不为任何事情后悔，但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同，或者说和兰堂有关的一切都有些不同。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干部A走到亚伦面前，将腰间的手枪交给了亚伦。
“兰堂先生，我们去哪里？”接过手枪之后，亚伦询问道。
兰堂随意指了个方向。
目送二人走向一旁，又观看了一下战局之后，竹之内雅婉拒干部A随行，示意干部A留在原地以防万一，自己慢慢走向了远处那两个越打越近的孩子。
“休息一会吧。”在漫天的衣刃间，看了眼白虎身周、如同锯齿的罗生门之后，竹之内雅用平静却足够响亮的声音说。
因为竹之内雅突然带着兰堂横插一脚，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原本就在犹豫，听到这话，连忙收起异能力，几乎同时来到了竹之内雅面前。
“首领。”x2
竹之内雅微微颔首，随后看向中岛敦：“太宰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太宰先生，他说他去偷窥。”中岛敦一本正经地复述了太宰治的原话。
芥川龙之介：……
竹之内雅眨眨眼：“暗中观察你们是吗？”
“太宰先生只说了他去偷窥，”中岛敦手指挖了弯，神色和声音中都透着几分紧张，“不过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
竹之内雅见状笑了笑：“不用紧张，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他说话偶尔会有些夸大。”
中岛敦重重点头，并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即使他已经放松了，他脸上还是冒出了两坨淡淡的红晕。
看着这个羞涩的少年，想到十年后那个拥有白虎的青年，竹之内雅心中不由漫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沉默两秒，竹之内雅示意中岛敦，以及静静伫立在旁的芥川龙之介到长椅那边去坐着。
“首领，”有别于中岛敦，芥川龙之介没有立刻动身，“接下来，是由兰堂先生接手吗？”
远处，或许是和异能力有关，亚伦一直都在被动承受攻击。
而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干部A正盯着战局，眼睛一眨不眨，一派关切模样。
凭借极佳的视力凝视远处片刻，竹之内雅转过头，说：“嗯，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马上就能结束了，你快去和敦坐着休息一会吧。”
“是，在下即刻便去。”芥川龙之介微微弯腰，随后朝着那张长椅走去。
路径上，站着表情诡异的中岛敦，因为芥川龙之介没有立刻动身，中岛敦特意停下等待他已然视作伙伴的芥川龙之介。
至于表情诡异……
实际上，并不诡异，中岛敦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芥川龙之介，这副表情单纯在芥川龙之介眼中比较诡异。
芥川龙之介心下疑惑，面上却没有半分显露，他面无表情地绕过了中岛敦。
眼下，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尽善尽美地使用他刚刚掌握的罗生门新形态——
锯齿状、能够吞噬的“颚”。
刚刚，使用的时候，他发现“颚”速度不行，不太容易咬到奔跑的生物。
而就在芥川龙之介绕过的下一秒，中岛敦跑到芥川龙之介身侧，一边前进，一边夸赞：
“芥川，你好厉害，面对首领，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中岛敦的声音已然被他自己压到最小，但是，他显然忽略了，他所处的环境多么寂静，声音再小也像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明显，明显，还是明显。
咔、咔、咔……芥川龙之介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双依然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我现在紧张了。”
中岛敦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芥川龙之介：……
果然，他和这个家伙，绝对没有合得来的可能。
无视中岛敦的疑惑，芥川龙之介继续向前，不过相比之前的自然，他此时显然僵硬不少。
确实紧张，甚至忘记了常用的自称。听着二人远去的脚步声，竹之内雅颇为温和地笑了笑，随后将目光放到了兰堂和亚伦那边。
那边的战局变化不大，依然是平淡的、亚伦被动承受攻击的局面，不过在兰堂刻意的放水下，亚伦此时已然能够回击几下。
观看片刻，竹之内雅歪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是他产生了什么错觉吗？他怎么感觉兰堂放水放得越发厉害了？
这丝深思没有持续太久，在某个红色立方体破碎的瞬间，一颗子弹畅通无阻地冲向了兰堂。

兰堂没有躲避， 也没有再度释放异能力，他就这样静静伫立在原地。
竹之内雅狭长的眼尾蓦地变得圆润，那双常年镇定的眼眸里， 也出现了强烈的茫然。
试探……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而且这颗子弹前进的方向似乎非常靠近心脏？
意识到这点，竹之内雅眼中的茫然，瞬间化作了丝丝缕缕、充盈在眼中乃至心中的担忧。
同一时间，干部A露出了惊恐的、如同见鬼的表情。
这是干部A此时唯一的想法。
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他清楚地知道， 如果兰堂中枪，他就完蛋了。
他保不住亚伦， 也就是魏尔伦，而在他保不住的情况下， 魏尔伦必定不会束手就擒，他到时必定也会受到牵连。
那颗子弹仿佛率先击中了时间， 时间在此刻被拉长， 变得格外缓慢，而这种感觉，这种凝滞的、格外缓慢的感觉在魏尔伦的感受中尤为明显。
凝视着前方的青年，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那双深棕的眼眸里最终还是泛起了幽幽的蓝色。
阿蒂尔兰波。
默念着，在击中兰堂、已然触及衣物的瞬间，那颗子弹异常诡异地弹开并冲向了一旁。
“砰”的一声，那颗子弹击中树干，发出了一道沉闷而厚重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 是窸窸窣窣、树叶摩擦和坠落的声音。
除此之外， 死一般的，寂静。
兰堂循着唯一的声音， 瞥了眼那棵还在因为被击中震动、下方已经堆积了一层树叶的树木，随后将目光放到了所谓的亚伦身上。
有别于兰堂，干部A依然盯着那棵树木，他不太明白那颗子弹是如何拐弯的。
盯了会之后，看着树干上的孔洞，干部A骤然想起了那句——“不过仅仅是子弹的话，是永远无法击中我的”。
难道说兰堂一直藏着某种异能力？
思来想去，干部A终究还是将怀疑放到了兰堂身上，他认为魏尔伦脑子再不对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暴露自己。
而干部A显然“低估”了魏尔伦。
事实是，那颗子弹，确实受到且仅仅受到了魏尔伦的异能力影响。
哗啦——哗啦——
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树叶在地上翻着滚打着圈，其中的几片来到了兰堂和魏尔伦脚边。
魏尔伦也随之像是惊醒似的开口：“兰堂先生，你真厉害，我还以为要打中你了。”
“是啊，我也这么以为。”干部A带着惊叹的神色上前。
干部A没有多想，按照魏尔伦迟钝的人设，滞后一会作出回应也很正常，他完全没有想到魏尔伦此时只是在赌兰堂会不会戳破自己。
兰堂低声笑了笑：“这个夸赞，我当不起，还是A先生更加厉害。”
“这我倒听不明白了，”干部A看看兰堂，又看看魏尔伦，满脸疑惑，“兰堂先生，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兰堂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看着魏尔伦，并释放了无数红色立方体，那些红色立方体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捆住了干部A和魏尔伦。
这样的捆缚，对魏尔伦来说，没有半点作用，但他没有挣脱，仅仅只是静静和兰堂对视。
“兰堂先生，请你放开我，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干部A生气地说。
说着，干部A拼命转头，试图看向竹之内雅所在的方向，但那些红色立方体死死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有余光能够看到一道正朝着他走来、从身形来看很大概率是竹之内雅的身影。
后面似乎还有两道，但受到视角限制，他实在看不清。
“boss！这未免太过了！”无法转动，说话却毫无阻碍，见那道身影越走越近，干部A拔高声音大喊道，“刚刚只是差点打中！而且那把手枪也是兰堂自己的要求！”
“你们几个，把他带去地牢。”
这话来自竹之内雅，指向的是那几个拿着水管、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Mafia成员。
干部A呼吸一滞，正常的、微微泛红的脸色当即灰败起来，他没有蠢到连听到这话都意识不到他和魏尔伦已经暴露了。
暴露了……下意识地，干部A看向了就在身前的魏尔伦。
他知道魏尔伦冷酷无情，只是，知道归知道，身为相同阵营，在这种境况下，他终究对魏尔伦抱有一丝期待。
可惜，事与愿违，魏尔伦依然只是静静和兰堂对视，没有分心给其他人其他事哪怕一眼。
这样的对视古怪，换做平时，干部A必定深究一番，但此时实在不是什么深究的时候。
意识到眼下只有自己能够依靠，在那几个Mafia成员靠近的同时，干部A迅速提了提精神，言辞恳切地说道：“boss，请您相信属下，属下完全是受到了胁迫，而且一直都在试图脱身。”
话音落下，距离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闷笑，继而是带着笑意却意味不明的语调。
“A先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相信你对港口Mafia图谋不轨。”
竹之内雅循声看去，在没有看清对方前，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而对于这个温和的笑容，在走近后，太宰治抬起手，笑眯眯地向竹之内雅挥了挥，同时顺便向竹之内雅身后那两个孩子挥了挥。
“这是污蔑！这绝对是污蔑！”干部A大喊道，“boss，请您相信属下，属下对您和港口Mafia忠心耿耿。”
“那你怎么解释你在背地里搜集Mafia成员异能力信息的事情？”
太宰治放下手，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他脸上的笑意终究和面对竹之内雅还有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不同。
“当然，不止这件事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比如那些你在我和中也身边安装的小玩意。”
太宰治每说一句，干部A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最后的脸色是一种比灰败还难看、灰败中揉杂了极致愤怒与极致怨恨的扭曲。
“你一直都在耍我？”在手腕上部分红色立方体自动分开、方便那几个Mafia成员扣上手铐的同时，干部A用几乎自牙齿间挤出的声音问。
太宰治已然走到干部A身前，看着干部A难看的脸色，他异常轻快地点了下头。
“再见，A先生，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当然还有机会，我们会在地狱里相见。”干部A尽量装出一副怨恨而崩溃的模样说道。
是的，没错，装出。
干部A向来都会留有后手，此时的境况虽说将近绝境，但总归还有一丝可以翻盘的希望。
而看着远去的干部A和那几个Mafia成员，太宰治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他早已解决干部A的后手。
“太宰，过来一点。”竹之内雅说。
再强，面对魏尔伦，兰堂恐怕也难以兼顾两个方向。
太宰治第一时间领会了这层意思，以及另一层意思——“也好方便我保护你”。
没有过多犹豫，在竹之内雅温和的注视下，太宰治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竹之内雅左侧。
并且自迈出第一步起，太宰治便抛开魏尔伦，开始思考如何调查那个热爱购买和抢夺宝石的宗教，最近唯一一个和宝石有关的消息就是黑市有颗珍贵的宝石被一个言语浮夸的金瞳青年买走了。
而太宰治抛开魏尔伦，不是认为魏尔伦没有那个宗教重要，他抛开主要是因为深知兰堂和魏尔伦此时打不起来。
军警的据点发生了那么那么巨大的“事故”，正是官方精神紧张甚至紧绷的时候，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爆发大战，最多小打小闹，以免引来注意，或者招致麻烦。
中岛敦原本站在竹之内雅身后、芥川龙之介右侧，看到太宰治的站位，他默默站到了芥川龙之介左侧，也就是更加靠近太宰治的位置。
芥川龙之介：……
啧，如果老师出现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往上凑。
半分钟后，随着中原中也驾车赶到，满脸严肃地看着兰堂和魏尔伦，芥川龙之介同样默默靠近了中原中也。
他要和老师共同进退。忽略心上那丝依赖，芥川龙之介心道。
竹之内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过他并未在意，小孩子想和熟悉的、亲近的存在待在一起，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眼下，除开魏尔伦的事情，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亚伦……是魏尔伦？凝视着魏尔伦，竹之内雅心中疑惑丛生。
这份浓浓的疑惑，来自魏尔伦头顶的数字，竹之内雅实在想不通魏尔伦为什么会对他抱有一点好感。
而这也是竹之内雅一直没有太过怀疑亚伦的原因，他认为魏尔伦应该和干部A一样，永远保持——
“0”。
就在竹之内雅心中疑惑愈加浓重的时候，眼睁睁地，他看到对方诡异的好感，猝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0”。
竹之内雅：……
老实说，他确实认为应该如此，但绝对不是这么突然地应该如此。
“小雅，发现了什么？”
身侧有个手肘捅了捅自己，竹之内雅收敛思绪，冲手肘的主人，太宰治，说：“魏尔伦，有些奇怪。”
“肯定奇怪，”另一侧，中原中也说，“毕竟脑子不太正常。”

第172章 魔鬼？我吗？
因为知道魏尔伦想要杀光自己的朋友， 中原中也对魏尔伦没有好感，只有恶感，所以评价起来毫不客气。
并且， 称作恶感，已经是美化的说法了，如果不是兰堂在意魏尔伦，那些朋友又个个都活得好好的，中原中也甚至想要以杀死魏尔伦为己任。
竹之内雅几人距离兰堂和魏尔伦不算很远， 兰堂和魏尔伦自然也能听清这道毫不客气、正常音量的评价。
听到之后，魏尔伦终于自对视中抽出时间， 看向了正冷冷看着自己的中原中也。
“弟弟，我们原本应该有个更好的见面， ”对于中原中也眼中几乎已然化作实质的排斥，魏尔伦像是看不到似的， 用温柔无比的声音说， “只是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中原中也狠狠拧了下眉：“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的弟弟，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中也，这个称呼呢？”
“你的脑子支持不了你记住上一秒的内容吗？”
魏尔伦低低地笑了，他自然听懂了中原中也的言下之意，“中也”同样是一个过分亲近的称呼。
“中也，”魏尔伦没有再惯着他的弟弟，不过声音依然温柔无比， “无论你承认与否， 我都是你的哥哥，你唯一的家人。”
“兰堂大哥呢？”
“……”
气氛蓦地陷入了尴尬。
不过， 仅仅陷入了几秒，魏尔伦很快又打破了尴尬。
魏尔伦一边暗叹竹之内雅果然不是好人，带坏了他单纯的弟弟，一边说道：“中也，弟弟，你受到了一些蛊惑，我迟早会帮你清除那些蛊惑，倘若你实在放不下那些垃圾，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留下一点念想。”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侧目看向中原中也，那双钴蓝的眼眸里果然燃起了怒火。
不是因为那两个称呼，而是因为后面那些内容，魏尔伦轻飘飘说要清除的蛊惑，是中原中也极其重视的朋友与家人，所谓的念想恐怕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念想。
按照兰堂的描述，以及魏尔伦平时的习惯，魏尔伦所谓的念想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尸体。
竹之内雅清楚地知道中原中也在为此愤怒。
此外，同样地，竹之内雅清楚地知道中原中也此时的情绪超过了正常的阈值。
中原中也平时确实有些易怒，但基本上仅仅针对太宰治，不会对他人这么易怒。
竹之内雅大致可以解中原中也此时的情绪，认为自己是人类一回事，真正的同类是另一回事，毕竟不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魏尔伦的存在应该给中原中也带来了不同的感受。
“中原。”
在中原中也看来后，竹之内雅继续往下说道，“放心，他杀不死我。”
少年嗓音清澈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中原中也当即压下怒火，向竹之内雅点了点下巴，而太宰治嘴角的笑意则淡去了一些。
同一时间，魏尔伦移动目光，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这是在巩固你身为一号暗杀对象的地位，免得我等不及先去处其他暗杀对象吗？”
竹之内雅不置可否，仅仅只是微笑以对。
巩固……地位……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睛，本来已然转向魏尔伦的脑袋再度转向竹之内雅，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句不单单是安抚那么简单。
余光瞥见，竹之内雅顺势偏了下头，用眼神再次传达了“他杀不死我”。
中原中也凝视两秒，重重闭了闭眼睛，随后移开了目光。
他是人类，有名有姓的人类，他的家是港口Mafia，他的家人是港口Mafia的众人，他会为此迎击任何或强或弱的敌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中原中也心情越发平静，被魏尔伦挑起的怒火最终归于平静。
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魏尔伦眯了眯眼睛，嗤笑道：“好啊，我满足你，看看兰堂是不是能够随时随地保护你。”
“当然可以。”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魏尔伦敛去笑容，看向兰堂。
此时此刻，魏尔伦非常不解，他真的想不通兰堂为什么那么在意竹之内雅。
原本，在看到竹之内雅，看到那双和他极其相似的眼眸后，他一直以为兰堂的在意源自对过去的怀念，实际上并不怎么在意竹之内雅和港口Mafia。
但是，根据兰堂刚刚戳破了自己来看，兰堂恐怕就是非常在意竹之内雅和港口Mafia。
兰堂也受到了蛊惑吗？
魏尔伦不由在一众传闻中想起了那条关于港口Mafia现任首领特别擅长蛊惑人心的传闻。
那个时候，白雾尚未漫起，某些街道还算热闹，魏尔伦经常在街头巷尾听到那条传闻，那条传闻说，竹之内雅是魔鬼，拥有魔鬼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竹之内雅为什么能在十四岁、尚未成年的年纪掌握偌大的帝国和忠心的仆从。
魔鬼的能力......特别擅长蛊惑人心......没准是与其相关的异能力。
没错，一定是这样，这才是蛊惑，真正的蛊惑，相比其他或亲近或普通的朋友，他亲爱的弟弟也对竹之内雅明显不同，尤其刚刚一个眼神就让他亲爱的弟弟平息了怒火。
就这样，继因为那个误会，实际上也称不上误会，兰堂最初的在意确实和那双眼眸有关，总之继因为误会解除丧失了唯一一点好感后，魏尔伦对竹之内雅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与杀意。
如果竹之内雅眼中那个好感条存在负数，竹之内雅此时恐怕能够看到一个标红的、负到极致的数字。
完全不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又带坏了中原中也、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魔鬼的竹之内雅，感受到魏尔伦身上强烈的杀意，默默压制了一下那股呼之欲出、想要反杀的欲望。
而同样感受到这股杀意的兰堂，微微皱眉，说：“如果你想杀死我的首领，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魏尔伦大为震撼，险些维持不住此时的表情，倘若不是年龄完全对不上，他甚至怀疑竹之内雅才是兰堂的孩子。
“为什么？”不由地，魏尔伦问。
兰堂没有回答。
原因十分简单，一是他确实喜欢这个孩子，二是他害怕魏尔伦会因此惹到竹之内雅背后的势力被除掉。
只是，这样的原因，他不便告诉魏尔伦。
竹之内雅背后的势力是一个秘密，而魏尔伦不会乖乖保守秘密，抛开这点不谈，第一个原因，告诉了也没用，魏尔伦不会相信这种由。
静待片刻，见兰堂依然沉默，魏尔伦眼底浮现了深深的、只有兰堂那个视角能够看到的悲哀：“无论你的态度如何，我都会杀光他们，解决一切，带走中也。”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越发觉得魏尔伦脑子不太正常，接着在他下意识看了眼竹之内雅后，他心中那丝微妙的情绪最终化作了警惕——
太宰治正探头看着自己，见他投来目光，勾起嘴角，眨了眨眼睛。
这副模样，中原中也极为熟悉，这就是他每次被坑的前奏。
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用眼神进行了数次友好的问候，直到竹之内雅抬手将快要因为身体前倾摔倒的太宰治揪回了原位。
兰堂也于此刻开口，并跳过了那个话题：“凭那种破绽百出的特异点吗？”
那个话题，在兰堂看来，没有谈论的必要，对于魏尔伦的选择，他早早便有预料，也不想深究一切中有没有自己，他知道魏尔伦多么在意同类多么追求同类。
曾经的他，并不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试图解并小有成效了。
“你说......破绽？”魏尔伦眼底的悲哀霎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