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风的吹拂下,费奥多尔身上的披风不断扑来,果戈里歪头看了会又抬手抓了抓,仿佛在和海风玩某种你来我往的游戏。
蓦地,因为太过入迷,果戈里下意识使用了异能力,在上面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果戈里呼吸一滞。
“尼古莱?”
果戈里不会悄无声息,如果果戈里悄无声息,那就只能证明果戈里正在心虚,和果戈里相识多年的费奥多尔深刻明白这点。
“尼古莱,你又做了什么?”费奥多尔转过了身体。
在费奥多尔作势欲转时,果戈里就立正站好装出了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所以费奥多尔仅仅看到了一个仿佛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果戈里。
果戈里眨眨眼:“嗯哼?”
“你又做了什么?”费奥多尔重复了一遍。
果戈里疯狂摇头。
费奥多尔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真的吗?看上去,不像啊。”
“当然是真的!”果戈里严肃地说,说完,他轻咳两声,试图扯开话题,“‘什么都不做’,不是这个原因吧,超越者这种东西,我们当年又不是没有杀过。”
费奥多尔了解果戈里,知道对方必定做了点心虚的事情,也知道对方此时说起这个只是想要扯开话题。
不过,他还是像过去那样,自然而然地顺着果戈里的意思跳过了这个话题:“那只是侥幸,不是每次都有那样的机会,而且你想对阿蒂尔兰波下手,就要做好面对魏尔伦疯狂追杀的准备。”
“如果把他们的信息卖给……”
“尼古莱,你知道的,除去你前段时间所处的地点,我也怀疑那个因祸而生的东西眼下正位于横滨,”费奥多尔出言打断道,“任何时候,引狼入室,都不可取,我希望横滨变乱,但不希望横滨太乱,变乱可以促使那个东西出现,我也能趁此机会得到那个东西,而太乱只能把那个东西推到不知道谁手里。”
稍作停顿,费奥多尔闭上眼睛,极轻又极才地叹息了一声。
“何况魏尔伦一旦真的陷入绝境,他体内那只随便一个攻击都能堪比核弹爆炸的魔兽恐怕就要苏醒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只能宠着魏尔伦,真是糟糕的世界,真是糟糕的异能力,以及糟糕的异能力者,脑子不好却足够强大,简直就是一头只会给人带来灾祸的野兽。”
趁着费奥多尔闭上眼睛,果戈里探头看了看那个口子,在看到那个有些明显的口子后,他不禁生出了立刻溜走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这个念头消失,不是因为果戈里突然改变了想法,而是因为费奥多尔重新睁开了眼睛,在果戈里看来,如果此时溜走,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尼古莱。”睁开眼睛之后,费奥多尔依然觉得果戈里不太对劲。
果戈里当即摆出了疑惑且好奇的好学生、乖宝宝模样:“那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啊,就算避开那两个超越者,我们应该也能做点其他事情吧?你不想找到那个东西达成你的想了吗?”
费奥多尔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注视着果戈里,而面对费奥多尔的注视,果戈里给出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费奥多尔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没有细究,顿了顿,他说:“这次成功找到那个东西的几率恐怕不大。”
“打住,打住,”果戈里抬起双手,在脸颊旁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不是本来也不大吗?”
自费奥多尔开始寻找那个东西已经有段时间了。
当时,随着费奥多尔寻找半年无果,自认是费奥多尔挚友的果戈里,非常贴心地提出了想要帮忙的想法。
而在果戈里提出这一想法后,费奥多尔也同意了这一想法,并告知了一些关于那个东西的信息。
其中最关键的两点,一是不知道出于悲悯还是喜爱,那个东西会被一定的乱象引出,二是那个东西能够进行瞬间移动。
不同于异能力,那是真正的瞬间移动,能在世界的一端瞬间抵达世界的另一端。
所以,想要找到那个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费奥多尔对那个东西进行瞬间移动的周期和规律有些了解。
不过,尽管如此,依然将近等同白日作梦。
“更小了,‘祸’不够,所以‘乱’也不够,”费奥多尔看了眼港口Mafia那艘游艇离开的方向,此时,那个方向,仅仅剩下了一望无际、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海面,“我原本想拉港口Mafia下水,但是,不行,他很强,他的部下,或者说他目。前。的同伴也不赖,总之,这次,如果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如果失败了,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好事?坏事?果戈里歪了下头:“‘他’是港口Mafia的首领?”
费奥多尔微微颔首。
“你想拉他入伙?”没有过多思考,果戈里当即反应过来。
在果戈里面前,费奥多尔曾经说过——
【寻找那个东西,希望过于渺茫,和寻找那个东西相比,我更寄希望于在寻找那个东西期间找到几个同行者。】
“港口Mafia的首领......”在得到费奥多尔确认后,果戈里嘟嘟囔囔地跳上身后的铁架,并坐在铁架上边摇晃双腿边思考起来,“这样啊,你看上他了......”
费奥多尔没有打扰果戈里,他再度转过身体,望向了远处,那片海面。
此时,那双紫眸里,溢满了悲悯的光辉。
海风不断拂过,带来些许凉意,以及海浪轻拍礁石的呢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果戈里突然说道:“热气球炸弹,姑且算是你对他最后的试探,不管看他本身的实力还是看他用人的能力,总之就是看看他到底够不够格成为同行者,为什么要让那个半成品特异点影响那只小老虎?”
“这有利于达成你的想吗?”
果戈里声音未变,明亮的眼睛却晦暗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意味,他原本以为这两件事情都有利于找到那个东西或者达成那个想。
果戈里追求自由,抗拒被安排,抗拒被引导。
提出帮忙寻找那个东西,乃至帮忙达成那个想,都出于他自身的想法,符合他对自由的定义。
安装炸弹,试探同行者,算在帮忙达成那个想里,他对此同样能够接受良好,而在听过费奥多尔如今的想法后,他实在想不通第二件事情和那个想的关系。
费奥多尔没有转身,但他根据他对果戈里的了解,完全猜到了果戈里此时的神色。
“你误会了,尼古莱。”费奥多尔说。
身后, 一片寂静,只有在海风吹拂下,铁架连接处摩擦相撞的细微声响。
费奥多尔轻笑一声:“尼古莱, 对于那位首领,我试探的次数,比你想的要多得多,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死于这场简单的事故。”
“你不要告诉我连安装炸弹也和你的想无关。”果戈里说。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
此时,果戈里眼中的危险已然消散, 金色的眼瞳再度变成了明亮的状态,他知道费奥多尔不会无缘无故说他误会了。
“你刚刚所说的事情其实算是某种礼物吧, ”费奥多尔望着远处那片海面,笑着说道, “礼花、礼物。”
“费佳!不要卖关子了!”
话音未落,不到一秒的金色波纹闪过, 果戈里就鼓着脸颊出现在了费奥多尔身侧。
果戈里控诉道:“没吃早饭呢, 快要饿死了,”控诉着,他扬起下巴,并伸展双臂,做出了和表情一样夸张的动作,“你知道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饿死会是多么、多么、多么大的悲剧吗!”
“好吧,尼古莱,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费奥多尔偏头看向那只金色的眼瞳, 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目前,他还有心愿未了, 绝对不会跟我走,所以我需要做些事情增加这个可能。”
夸张的动作霎时一顿,就着双臂大张的姿势,果戈里歪头问道:“比如?”
“比如给他送上一头足够强大的野兽,如果能够尽早自控,那只白虎成长的速度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果戈里眨眨眼,慢慢放下手臂:“他的心愿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老实说,我不清楚,”费奥多尔垂了下眸,“不过,无论清楚与否,他目前的行为确实都在发展港口Mafia,就是不知道他发展港口Mafia是为了什么。”
思考片刻,果戈里说:“费佳,有个问题,所谓的助力,都是后续的事情,为了一丝取得那个东西的可能,你目前的行为都在阻碍港口Mafia发展,”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满富揶揄意味的笑容,“两者能够互相抵消吗?他到时恐怕还是很难跟你走吧?”
顺着自己的目光,费奥多尔侧身面向果戈里,并静待果戈里要说却未说的内容。
“要不要——”
“不要,”费奥多尔卡准了时间打断道,“你带不走,不说他自身,阿蒂尔兰波那关你就过不去。”
果戈里:?
两秒的寂静过后,红晕漫上脸颊,果戈里猛地凑近,生气质问:“过分,过分,费佳你是不是又卡着时间打断我!”
“总之,没有意义,而且我有其他打算,”像过去那样,自然而然地,费奥多尔后退半步,跳过了果戈里的质问,他知道果戈里的怒气向来维持不了太久,“我在让老鼠们寻找一些线索。”
如费奥多尔所想,果戈里很快就上演了魔术师变脸秘技,那副生气的模样在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先后变成了沮丧、好奇。
果戈里原本以为他难得在考虑事情的周到程度上赢过了费奥多尔,结果却只是一个误会。
“寻找什么线索?”在因为一个误会沮丧,又走出沮丧后,果戈里好奇地问。
费奥多尔微微一笑:“这个重要吗?”
“不重要吗?”
“我记得……你不是快要饿死了?我知道横滨有家煎包馆,虽说比不上真正的煎包,不过色香味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果戈里闻言缓慢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在某个瞬间,他倏地上前,双手“啪”的一下搭在费奥多尔双肩上,像是要作为船长去征服大海似的、兴奋而激情澎湃地说道:“吾友,快说!那家煎包馆在哪个方向!让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带你过去!”
费奥多尔低声笑了笑,随后微微扬起下巴,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下一秒,观景台上,仅仅剩下了一丝极不明显的空气波动。
紧接着,自费奥多尔倚过的位置起,老旧的、年久失修的栏杆带着一声又一声地哀鸣轰然倒向了下方的岩石。
碰撞,断裂,溅起了无数铁锈的碎屑,又经海水冲刷之后消失无踪。
而从观景台向前,又拐过一个海岸,那艘即将靠岸的游艇上。
数条由红色立方体组成、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淌的锁链,沿着粗壮的的四肢和庞大的身躯,将一只正趴着的白虎牢牢束缚在甲板上。
“他原来的房间可能放不下他了。”白虎身旁,在打量了一会后,竹之内雅试探性地摸了下白虎的脑袋。
面对这样的抚摸,本来应该暴怒生气,乃至疯狂挣扎的白虎却没有多少反应,仅仅只有那两只圆润的耳朵因为不大习惯抖动了两下。
而深究原因,则是因为此时的白虎,基本上受到中岛敦掌控。
不过,或许下一秒,就像之前一样,中岛敦的意识就会重新陷入黑暗。
这个状态,需要吃饭吗?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竹之内雅脑中不由浮现了这一问题。
稍作停顿,竹之内雅起身走向了船首,而在他起身走向船首的刹那,他身后那些Mafia成员也纷纷放下了戒备。
不久之前,因为些许好奇,以及几分想要解决问题的心思,竹之内雅决定查看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身的中岛敦。
首领的决定,他们身为部下,自然不会过多置喙,但在不会过多置喙的同时,他们也提起了精神以防中岛敦动手。
毕竟,虽说被兰堂限制了自由,中岛敦那种能够撕碎异能力的异能力依然值得警惕。
竹之内雅一人独自站在船首。
或者说,差不多独自,兰堂他们都待在距离竹之内雅不远不近、能够看清竹之内雅身旁有没有危险的地方。
游艇快要靠岸了,凝视着远处那五栋黑色的、轮廓如同巨兽那般的大楼,竹之内雅心中不禁升起了安心的感觉。
凝视片刻,竹之内雅思维渐渐发散,发散到了那个别样的危险上。
兰堂说,对于那个危险,他第一时间发现,并第一时间攻击了,发现和攻击的时间,仅仅间隔了不到一秒,但他的攻击却扑空了。
而在他上前查看后,他只在三十米开外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他猜测那是某个能像那名传送系异能力者那样传送的异能力者,并且,根据反应能力和传送速度来看,那个异能力者各方面实力绝对远远胜过那名传送系异能力者。
这就意味着,别样的危险,一个强大的、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异能力者。
“感觉更像敌人呢,”竹之内雅喃喃道,“有种犯罪者返回犯罪现场,重温犯罪过程或者进行一些挑衅行为的感觉,说不定热气球和敦此时的状态都是那个异能力者的杰作。”
喃喃着,因为脑力消耗,主要是早上和种田山头火交谈造成的消耗,些许困意涌上心头,竹之内雅弓起食指,用食指关节敲了敲眉心,眼下不是什么适合犯困的场合,这里的Mafia成员统统值得信任,但其中能让他毫不在意地暴露疲惫的不过两三个而已。
就这样,竹之内雅保持着饱满,至少看上去饱满的状态,在安排好那只白虎后,回到了港口Mafia首领室。
就在竹之内雅准备开口,命兰堂和那两个守卫出去,以便他能在首领室内休息一会的时候,门口方向传来了“叩叩、叩叩”的声响。
“太宰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竹之内雅第一时间知道了门外是谁。
前段时间,因为太宰治过来的频率很高,竹之内雅特意下令太宰治过来不用提前联系,所以他没有事先知道的来访者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
很快,随着门内的守卫打开大门,一道和游艇上略有不同的身影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竹之内雅面前。
“首领。”太宰治微微弯了下腰。
竹之内雅凝视片刻,最终发现了哪里不同。
实际上,是游艇上和平时的样子不同,游艇上的太宰治脸上也带着笑容,但就是莫名给他一种压抑之感,此时的太宰治才是竹之内雅平时看到的样子。
竹之内雅没有多想,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而在竹之内雅移开目光后,太宰治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加趋于他刚刚对镜练习的样子。
移开的目光,来到了兰堂身上,竹之内雅对兰堂说:“你带着他们出去吧。”
“是。”
伴着“啪嗒”一声,室内响起了竹之内雅一边行走,一边用随意的语气询问的声音。
“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水?”
说着,在某个柜子前站定后,竹之内雅拿起了一罐茶叶,“茶水吧?咖啡的话,处起来有些麻烦,没有意见就当你同意了。”
他真是越来越懒了。
这么想着,五六秒过后,在拿着两杯茶水转向身后的瞬间,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年正单膝跪在地上。
竹之内雅:......?
第114章 要抱吗?
少年身体微微前倾, 低着头垂着眸,看不清神色,黑色的下摆静静摊在地上, 恍惚之间像是一片深沉的、随时会将少年吞噬的阴影。
凝视着眼前的画面,竹之内雅皱了下眉,他不太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要突然下跪,刚刚恍惚之间幻视的阴影也给他带来了一些不适的感觉。
手中的茶杯越来越烫,在原地伫立片刻后, 竹之内雅迟疑地问:“太宰,你这是......在做什么?”
“请您责罚。”太宰治依然低着头垂着眸, 声音较刚刚来得低上一些。
责......罚?原因呢?竹之内雅心中疑惑渐深,他脑中没有丝毫关于太宰治做错了什么的印象。
“太宰, 你没有做错什么。”认真想了想却依然没有想出太宰治做错了什么的竹之内雅说。
话音落下,在竹之内雅视线范围外, 随着灼热猛地袭上胸口, 完全受到下摆掩盖的双手渐渐攥紧,太宰治缓了缓才抬头看向竹之内雅,随后像平时那样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属下身为部下,让首领陷入危险......”
“原来如此,”竹之内雅打断道,“你说的是敦的事。”
一切的古怪都有了答案,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之后,竹之内雅暗自放松了不少。
心下放松、安定之下,竹之内雅转身放下茶杯, 又转身走到了太宰治面前, 期间太宰治一直带着那个笑容。
不过,那个笑容没有持续太久, 在竹之内雅蹲下并说出“这不是什么大事”后,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就猝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变化不大,只是,笑意不见,空余勾起的嘴角。
竹之内雅对情绪的分辨不算厉害,但面对眼前这个日日相见的少年,他还是发觉了笑意的问题。
思考两秒,竹之内雅问:“你在愧疚吗?”
还有......太宰治张张嘴,想要诉说那种难言的恐惧,他害怕在意的、想要抓到手中、甚至已然就在手中的东西不可抵挡地自指缝间流走,他不止一次地想象,倘若他没有及时做出正确的判断,倘若他没有将中岛敦和热气球联系起来,竹之内雅会不会存在因此重伤乃至死亡的可能。
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只白虎,由属下主张带上,而那只白虎当时必定影响了织田预警的速度,并且就算那只白虎当时位于下层,也会影响我们营救的速度,属下失职,望您重罚。”
只有重罚才能让他得以喘息,太宰治心道,还要远离......森先生说得没错,情感容易影响智,只有远离才能进行更好的保护。
竹之内雅静静凝视片刻,就在太宰治那个笑容彻底崩掉,连勾起的嘴角也维持不住的时候,他用稍轻且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说:“两个‘您’,三个‘属下’。”
“......”
“还有前面一个‘首领’,在兰堂和守卫面前,明明没有称呼‘首领’的必要,”说到这里,竹之内雅垂眸回想了一下,在没有想到更多类似的称呼后,他将目光放到了那只眨动频率明显变高的眼睛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责罚,哦,说错了,重罚吗?”
“属下......我失职。”
“你一定要责罚吗?”竹之内雅认真地问,并且将“重罚”改成了“责罚”。
太宰治此时心绪不定,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在眼球颤动了一下后,他用极轻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
下意识地,太宰治抬起右手,缓缓伸向自己刚刚和竹之内雅手背相接的右脸,因为攥紧了太久满是热意和湿意的手掌最终贴到了右脸上。
不同于手掌,用手背打脸,是小惩大诫的意思。
但......但是......这样的力道......
失神片刻,太宰治疑惑、迷茫地看向那双湛蓝的眼眸,想要在那双眼眸里寻找答案。
“这就是给你的责罚了,还有——”
迎着太宰治迷茫的目光,竹之内雅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是针对敦的事,这只是针对你那些称呼,我想我们不单单是上下级的关系。”
“小雅......”
太宰治后面说的话,竹之内雅完全没有听清,那些声音仿佛逸散在了空气中。
不过,无论听清与否,无论太宰治是否想让竹之内雅听清,都不影响竹之内雅表明自己的想法。
“‘意外’,永远都会存在,如果有人想要针对,敦也只是其中一个选项,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职责,你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没人会怪你,包括总是和你吵闹的中原,我想我当时还没出现的时候,中原应该没有说过任何怪罪的话语吧?”
太宰治垂下眼帘,事实,确实如此,但在他这么狼狈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想配合竹之内雅夸奖中原中也。
“他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竹之内雅继续说着,“要把目光放在未来更多相近甚至相远的事情上......”
“小雅。”见夸奖还在继续,太宰治没有忍住,出声打断了竹之内雅。
并且,在出言的同时,顺势抬起眼皮,而在抬起眼皮后,迎着那双湛蓝的眼眸,在竹之内雅安静的注视下,太宰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他原本准备解释他为什么要出声打断的说辞了。
——他不想欺骗竹之内雅,但真正的原因,也着实让他,说不出口。
等待了一会之后,见太宰治没有说话的打算,仅仅只是想要再次垂下眼帘,下意识地,竹之内雅伸出双手,掰正了太宰治的脑袋,就像过去掰正那只黑猫的脑袋一样。
当然,在掰正并对上那只鸢色的、很懵很茫然的眼睛的瞬间,竹之内雅也反应过来太宰治不是那只黑猫,所以他迅速收回还放在太宰治脸上的双手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而且我更加在意内心的出发点,你带回敦是想培养一个能保护我的部下,你带上敦同样是想培养一个能保护我的部下,”竹之内雅平静地说,“如果你不能接受前面那些不做责罚的由,我还有一个由。”
太宰治当即预感不妙,连忙想要开口阻止,然而,他失败了,竹之内雅说得更快——
“我们是朋友,太宰。”
怦怦、怦怦......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那股灼热更是瞬间蔓延了全身,太宰治想要后退却无处可退。
而竹之内雅还在继续:“朋友,值得宽容一点,我想你能接受这个由。”
“小雅......”太宰治喊着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小雅”,露出了一个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的表情。
不过如果按照太宰治的想法,那应该是在哭吧,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他做不到远离竹之内雅,连称呼上的远离都做不到。
看到这样的表情,竹之内雅懵了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太宰治此时情绪不对。
于是——
“太宰,”学着邻居家老婆婆面对孙女的做法,竹之内雅调整姿势,微微张开了手臂,“要抱吗?”
太宰治茫然了一瞬,在反应过来后,像是生怕被抱住似的,连忙倒向身后的地面,借助双手的手肘挪动了一段距离。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想要后退却无处可退的情况。
“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吗?我可不是中也那种身高和年龄相符的小孩子,”口不择言着,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太宰治强行镇定下来,但红晕依然泛上了脸颊和耳尖,“我能接受这个由,也能接受那些由,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有点处,敦君能上游艇毕竟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看来,虽说中间出了点差错,这个方法确实非常管用。竹之内雅眨眨眼,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接着在瞥到那只被绷带覆盖的眼睛后,当即想到了一个“有点处”的处方式。
竹之内雅起身,向太宰治伸手,太宰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住并借力起身了。
在站定后,竹之内雅说:“实际上,没人在意这点,不过,既然你坚持,摘掉挡眼的绷带如何?不是很重又足够明显,他们要是问起你就说惩罚,他们不会深究这是一种什么惩罚。”
紧接着,在太宰治回答前,想到当时纱布落下的时候,太宰治那种紧张的反应,竹之内雅又立刻补充道:“如果实在不能接受,那就换个其他方式。”
太宰治久久没有回答。
就在竹之内雅以为太宰治不能接受,需要再想其他方式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虽轻,却坚定的声音。
“可以。”太宰治说。
竹之内雅不知道太宰治在哪种心境下作出的决定,也不知道太宰治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他仅仅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之前那种看似相像实则不像、和他记忆里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浅笑。
而这,已经足够了。
“需要我帮你摘掉吗?”看着似乎缠得很紧的绷带,竹之内雅十分贴心地问道。
太宰治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有用言语回答,他冲着竹之内雅低下了脑袋,而竹之内雅也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个意思。
那只常年被绷带覆盖的眼睛终于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看着那团轻飘飘落向地面的白色,太宰治心道:似乎......比他想的要简单很多。
第115章 未来属于你们
见太宰治呆呆(?)地看着那团绷带, 竹之内雅伸手在太宰治眼前晃了下。
顺着快速自眼前划过的残影,太宰治第一时间看向竹之内雅,并用眼神向竹之内雅表达了询问的意思。
看着眼前明亮的、较以往更为柔和的眼眸, 竹之内雅微笑着解释道:“没什么事,我以为你口不对心,还是接受不了摘掉绷带。”
顿了顿,竹之内雅问:“如何?习惯吗?”
“比我想的要习惯得多得多,”太宰治弯了弯眉眼, 眼中的神采再度柔和了几分,“我能喝口茶水吗?感觉有点口渴了。”
竹之内雅点点头:“当然可以。”
正好他也口渴了。抱着这样的想法, 竹之内雅率先走向了那个正摆着两杯茶水的柜子。
而竹之内雅身后,太宰治眼中浮现了几分怅惘, 他不知道此时的选择是对是错,他不知道能否在不远离的情况下保持完全的智。
紧接着, 在闭上又睁开眼睛后, 太宰治迅速调整好表情,向正要转身看来的竹之内雅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