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无法确定太宰治真的只是在说未成年，还是专指自己这个未成年的中原中也，沉默良久，憋出一句：“我的车技没有任何危险可言。”
“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太宰治脸上的认真愈加明晰，甚至达到了严肃的程度，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呢？”
他知道没有危险。
但是，哪怕没有危险，他也不想再次体验原地起飞，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存在不用重力都像原地起飞的车技。
腹诽着，太宰治偏移视线，看向竹之内雅。
眼前的少年，自己的同……首领，刚刚明显已经对那个提议心动了，否则不会打岔询问哪里不太合适。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也不是不能顺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
“小雅，相信我，让中也开车，不管对中也本身，还是对你对我，还有司机先生，都实在太过危险了，”不愿在中原中也面前露怯、承认自己有所畏惧的太宰治，义正辞严地劝诫着竹之内雅，“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阿呆鸟应该仅仅教过中也摩托车，如果你想更快地抵达那个公园，不如让司机先生加快一点速度，肯定也有没有那么保守的估计。”
“哈，混蛋太宰，你暗中监视我？”中原中也迅速抓住了关键。
太宰治一下子没有绷住那副严肃的表情。
从阿呆鸟离开前到阿呆鸟离开后，他确实一直有在监视，但监视对象是“旗会”，港口Mafia内部的团体，中原中也纯粹是自己硬凑上来的。
而后，太宰治顺势变换表情，满脸嫌弃又轻飘飘地说道：“肌肉挤占了你的脑子吗？都说了猜错，猜测的‘猜’，我监视你看看你今天相比昨天有没有更蠢？”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为什么这么猜测？”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太宰治原话奉还，“肌肉已经完全挤占了你的脑子！”
竹之内雅：……
中原中也额上瞬间爆出青筋：“满脑子肌肉好过你一肚子坏水！！”
“一肚子坏水好过你满脑子肌肉！！”
竹之内雅：……
脑瓜嗡嗡的。
不是，你们怎么可以吵得这么自然？说着说着就自然而然地开吵了。
随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再度自然而然地开吵，竹之内雅脑中也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一疑问。
不过，他的疑问没有持续太久，他脑中又冒出了“默契”这一词汇。
太宰，中原，虽说最近存在矛盾，但根据他自身的观察，还有他和大佐干部的交流来看，确实也相当了解对方并保有相当的默契。
这么了解，又这么默契，想来就和大佐干部说的一样，太宰和中原实际上关系很好，一些小小的矛盾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正常摩擦罢了。
所以……他们最近的矛盾，他论上不用太过在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抬手阻止争吵、将两个眼看就要碰头的少年按回两边后，竹之内雅后知后觉地看向了还在气鼓鼓地和太宰治互瞪的中原中也。
竹之内雅的目光并不隐蔽，中原中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在发现后，他当即变脸，露出了和上一秒看着太宰治时相比堪称纯善的眼神。
“……”
下意识地，竹之内雅回头看了眼，而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太宰治同样给他上演了变脸绝技。
“……”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累的感觉。
就是那种，从内，到外，发自内心的疲惫，他真是港口Mafia首领而非港口幼儿园园长吗？
再度沉默两秒，竹之内雅回过头去，问出了他刚刚想问的问题：“中原，这样说来，阿呆鸟真的仅仅教过你摩托车？”
“当然不是。”中原中也满脸坦然。
竹之内雅正要点头，却听到中原中也继续往下说道：“现实里，确实如此，但游戏里，阿呆鸟带我开过各种车型，我现在连那种最难驾驭的卡车都能驾驭自如。”
“果然，小蛞蝓就……”
听到这道声音，看到眼前突变的眼神，没有太多的迟疑或者犹豫，竹之内雅立刻掏出一个波板糖，花费不到0.5秒的时间拆开了包装，随后将那个拆开了包装的波板糖塞到了中原中也口中。
或者说，半个的半个，那个波板糖实在太大了。
中原中也原本想要开口和太宰治“沟通”。
在残影闪过，嘴里多了个东西后，他下意识舔了舔那个东西。
嗯，很甜，奶香浓郁。
等，等等，这是……波板糖？？
而且……
中原中也垂眸，身体不由僵住了。
而且还是这么幼稚的图案。
此时，映在那抹钴蓝中的，是一只正抱着胡萝卜的小白兔。
紧接着，就在太宰治眼睛一亮、准备嘲笑一番的时候，竹之内雅又如法炮制地往太宰治口中塞了个图案更加幼稚的波板糖。
这并非出于存心，和中原中也那个一样，竹之内雅仅仅只是随机从背包里抽出了一个。
而后，世界安静了，两个少年纷纷僵硬地坐正了身体，在不愿扔掉自己那个波板糖的同时，也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这么幼稚的一面。
“等这个拥堵的路段过去后，麻烦加快一点速度吧。”竹之内雅总结陈词道。
“是。”
对于司机的回应，竹之内雅点点头，随后彻底放松下来，并在心中夸了夸自己，竟然能够想到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不过……
竹之内雅看了看怀中的背包。
看了看之后，竹之内雅偏移视线，借着眼角余光分别看了眼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侧的背包。
太宰，中原，他们的背包里，也全是卡通糖果和卡通饼干吗？
对于这个问题，在从司机手里接过，随手检查和翻看时，竹之内雅就有些好奇了。
因为，这三个款式不一，却同样普通的背包，是大佐出于安全考虑，为了避免外面的食物有毒，特意命司机给他们三人准备的口粮背包。
而在他看来，按照大佐的老派，大佐命司机给他们三人准备的口粮背包，里面最多应该只有一些简单的面包和清水。
卡通糖果，卡通饼干，显然超出了他对大佐的认知。
同一时间，怦怦、怦怦，在目睹一切后，司机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竹之内雅怀中的背包，那其实是司机给他女儿准备的出游兼分享背包。
——港口Mafia住宅区那边，有个类似幼儿园的地方，大概教点日常所需的知识，偶尔也会组织出游之类的活动，当然，划出这个地方，用作内部子女托管，并非出于教育的目的，这只是为了尽量杜绝Mafia成员背叛的可能，避免敌人抓走Mafia成员的孩子并借此威胁Mafia成员帮着做事。
原本，不用分享、东西不多的话，也不用这样的大包，他女儿有个可爱的小包，但偏偏需要和其他孩子分享，所以他两三天前拿大包装好零食放到了一边。
或者，准确来说，和两三天前，按照大佐的吩咐，装着简单口粮的背包放到了一起。
而之后，在他同事过来检查，准备将口粮提前送到那辆出租车所在的地点时，因为他忘记提醒其中有个背包装着他女儿的零食，他同事所当然地将那个背包当成了给首领准备的特殊口粮。
应，应该没事吧？老大只说简单一点，没说具体怎么简单，而且......司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首领他们似乎还挺喜欢这些糖果的。
车内后视镜里，白发染成黑发、肤色变深了一些的少年也拿出了一个波板糖品尝。
太甜了。竹之内雅心道。
刚刚，看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埋头苦吃，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此时心思根本不在糖果上的竹之内雅，出于好奇的心，尝试了一下。
十二分钟后，在没有那么保守的车速下，竹之内雅他们抵达了那个公园。

第71章 脑瓜嗡嗡出游日（下）
“你好， 小朋友，我能拍张你的照片吗？可能需要你摆个姿势。”
前方，一个穿着蓝色衬衫、手上着一个黑色相机的男人礼貌问道。
这个男人， 或者说……
树荫下，太宰治微微歪头，打量了一下对方，或者说这个正在拍摄素材的记者。
这个记者，刚刚就在找身上“带伤”的拍照， 估计想要搞个关于热爱之类的专题。
“抱歉，不能呢。”太宰治歪着头， 非常快速地消化了这一信息，并异常干脆地拒绝了这一请求。
同时， 他颇为随意地瞥了眼右侧，示意那个正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Mafia成员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正要点头， 拿起相机拍照， 却听到了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因为他是知名的、大家眼熟的记者，大家也乐于表现对网球的热爱，所以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被拒绝。
下意识地，他开口问道：“是哪里不太方便吗？”
“我有镜头恐惧症，”太宰治面不改色地随口瞎扯，“一面对镜头就浑身痉挛。”
“啊，那真是抱歉，过来打扰你了。”男人没再多说，并出于职业素养， 当即表示了歉意。
对于男人的歉意， 太宰治勾起嘴角，热情开朗地表示“没有关系”。
紧接着， 在男人离开后，热情开朗瞬间消失不见，少年的神情骤然变得冷淡，直到另外两个少年身上带着一些水汽过来才恢复了几分活气。
两三分钟后，随着三人走入小道，不远处长椅上的Mafia成员，继坐在长椅上假装休息后，又假装休息结束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此时，他走向的方向，那条两边都是树木的小道上。
“刚刚望风望得如何？”另外两个少年中，戴着圆框眼镜、头发系在一边的那个偏头问道。
太宰治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道：“安全。”
那个少年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前方。
见状，余下那个听到一切、看到一切的少年想说什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最终，千言万语，在心中汇成了一句——
你们果然很合得来。
另外两个少年，正是刚刚前去清醒的竹之内雅，以及陪伴竹之内雅前去清醒的中原中也。
刚刚，在下车后，因为脑瓜嗡嗡，而且又困又痛，头脑实在不太清醒，加上兰堂的乔装不会遇水化开，竹之内雅就想找个地方往脸上扑点凉水。
然后，眼睁睁地，他看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二人齐心协力地将出游活动搞成了犯罪活动，让他有种一个犯罪组织头目带着两个亲信和一众手下做着犯罪准备的既视感。
犯罪组织头目。
直行途中，竹之内雅在心中咀嚼了一下这一名词，他竟然已经默认自己的身份是犯罪组织头目了吗？
意识到这点，伴着一阵无言之感，竹之内雅稍稍加快了脚步。
作为地区预赛的比赛地点，三人所在的公园不算很小，但也没有大到需要绕路的地步。
就这样，直行着，在跨下台阶、看到比赛现场的同时，三人听到了一阵阵格外响亮的声音。
“王者立海大！常胜立海大！王者立海大！常胜立海大！一口气解决他们……”
看台上、球场四周，除学生和观众外，还有很多拿着相机的记者，而这一阵阵声音正是来自那些学生，以及部分受到那些学生感染的观众和记者。
太宰治不由有些诧异。
他听说过，也做了点调查，知道外界部分人群对网球的热爱，但确实没有想到能够热爱到这样的程度。
这算是……你们活着的意义吗？
“王者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加油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中自然也有其他声音，可惜最终还是立海大的支持者更胜一筹。
凝视两秒，太宰治移开了视线，眼前的画面更像因为热爱诞生的狂欢，而非寄托执念乃至生命的追求抑或信仰。
而相比太宰治微小的变化，中原中也则更加直接，想到竹之内雅的出身，他直接开口问道：“小雅，你也和他们一样喜欢，这个……好像叫作网球的东西吗？”
“网球？一般，”竹之内雅回过神，“不过，我那个朋友，倒是和他们一样。”
这次出行，他没有隐瞒他想和切原赤也见面，向对方作下当时没有来得及的告别，他仅仅隐瞒了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确认一下对长条的猜测。
然而，在确认前，他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又给他来了点新鲜花样。
前方，他面向的方向，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球场四周的绿色围网，在球场内部候场区域上方，有个巨大的、正在微微起伏的、或者说跟随移动的长条。
长条上方，顶着六个大字，“立海大网球部”，并且，和其他长条一样，这个长条右端也有数字。
凝视片刻，竹之内雅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什么新鲜花样。
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这种比较特殊的长条，只在团伙的驻点出现，而立海大网球部本质上没有驻点。
所以，大概，这个世界，将聚集地点当作驻点看待也合情合？
不过，抛开立海大网球部是不是团伙不谈，眼下和立海大网球部同在场内的网球部怎么没有长条？
估计还是存在其他机制吧。
暗自敲定结论，并收回目光之后，为了看到场内人员，竹之内雅带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到了更加靠近围网的地方。
按照他估计的时间，刚刚那一阵阵加油的声音，加油的对象应该就是切原赤也。
马上就要开打了，小雅今天还来吗？切原赤也心不在焉地听着对手宣战，期间目光一会看向看台一会看向场外，明显的敷衍引得对手宣战的语气越发激烈。
同时，候场区域，一个披着长袖外套、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温和说道：“切原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呢。”
这是立海大三年级生，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兼教练，有“神之子”之称的幸村精市，他曾带领立海大网球部连续两年称霸全国大赛，使得立海大网球部成为了各个中学网球部中当之无愧的冠军队伍。
此时，他和另一个少年，正站在靠前的位置，而立海大网球部其他成员则坐在他们身后两三米开外的长凳上。
很快，幸村精市身侧，传来了一道肯定的声音。
“确实有些奇怪，今天乖得过头了，”纸张翻过，另一个眯着眼睛、正拿着笔和笔记本记录什么的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切原平时总会忍不住挑衅一番，他虽说没有这个自觉，但往往挑衅效果极佳。”
“心里存着什么心事吗？”幸村精市猜测了一下。
难道说，切原的奇怪，和切原的朋友，那个各个中学剑道部中流传的无冕之王有关？
从小到大的朋友被奇怪的亲戚强制转学确实值得担心。
“切原的事情，现在并不重要。”
闻言，幸村精市微微侧目，而在幸村精市微微侧目后，另一个少年合上笔记本继续往下说道：“你最近的体力下降了一些。”
“莲二，谢谢你的关心，”幸村精市小幅度地偏过头，精致的眉眼之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几根紫蓝的发丝随之划过了同色的眼眸，“我只是感冒了，很快就能康复。”
“精市。”被称作“莲二”，全名柳莲二的少年，颇为郑重地喊了声幸村精市的名字。
柳莲二只是眯着眼睛，幸村精市和柳莲二对视片刻，最终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我知道了，只是，最近的训练，正是关键的时候，如果过段时间还是没好，我就到我家附近的医院去看看。”
知道再劝无用，柳莲二点点头，再度将目光放到了切原赤也身上。
对手不强，如果没有意外，即使在眼下这种有些分心的情况下，切原论上也能在八到十分钟内完胜。
最终的结果，和柳莲二预测的一样，切原赤也在九分零三十四秒时以一记高吊球结束了比赛。
并且，比分，6：0，完胜。
完胜了，但切原赤也并不开心，一来对手弱得不堪一击，他根本没有享受到比赛的快乐。
二来，比起希望自己的朋友过来观看比赛，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竹之内雅见面了，他更加担心竹之内雅如今是不是曾经那样安好。
切原赤也低落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坐上长凳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
【你的球技进步了呢。切原，我无法久留，还请你尽快过来，就在这个公园里（图片）。】
那张图片是一张滑梯的照片。
切原赤也想了想，当即弓起身体、捂住肚子：“那，那个，我可能需要……”
“去吧。”幸村精市说。
切原赤也眼睛一亮，在说了句“谢谢部长”后，匆匆跑向了铁门所在的方向。
不过，刚小跑几步，他就想起什么，改成了捂着肚子时不时停一停的跑法。
“太松懈了。”看着切原赤也离去的背影，立海大网球部副部长真田弦一郎皱了下眉。
幸村精市闻言笑道：“还挺可爱的，说谎苦手。”
“……太松懈了。”
另一边，滑梯附近。
中原中也插着口袋，向后倚到了树干上：“那个朋友，身手不错，感觉很有潜力。”
“小蛞蝓就是小蛞蝓。”
“哈，混蛋太宰，你又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也称不上，不过……”
说着，太宰治顿住，看着中原中也，满眼都是认真，甚至带有几分沉重之意。
中原中也不由认真起来，站直身体，静待下文。
紧接着，他听到了——
“中也，你在思考上，真的没有才能。”
中原中也当即攥紧拳头，数次想要动手却又数次止住了，仅仅只是将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你在仗着首领刚刚的叮嘱为所欲为吗？”

【太宰， 中原，好好相处，我马上回来。】
回想着竹之内雅说的话， 在克制自己不要动手的同时，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的目光越发杀气腾腾。
而对于中原中也虚假的杀气，太宰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这样的目光下，他蓦地双手合十， 眼睛亮晶晶的，如祈祷般说道：“哇， 中也，希望你平时也有这么聪明呢。”
不能动手， 好好相处，好好相处……
默念着， 中原中也猛地偏过头， 并重新倚到了树干上，不愿再看某个绷带混蛋。
紧接着，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一道异常平静、甚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中也。”
听到这道声音，中原中也耳朵动了动，但终究没有睁开眼睛搭对方。
而无论他睁眼与否，抑或搭与否，耳边的声音，仍在继续。
“那个朋友， 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他无法适应黑暗的世界，就和我们无法适应光明的世界一样。”
“你怎么知道无法适应？”中原中也睁开眼睛， 忍不住顶了句，不过没有回头。
中原中也没有具体说谁，但太宰治根据自己对中原中也的了解，在猜测眼前的少年已然反应过来，那个朋友确实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后，准确无误地解了具体说的是谁。
他用刚刚那种异常平静、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中也，我们，最多只能适应黑与白的交界，我们无法在纯白的世界里生存。”
闻言，中原中也忍不住回过头，看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太宰治定定看着自己，并轻声说了句“你应该明白”。
中原中也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仅仅只是以沉默的姿态和太宰治相对而立。
视线相接之间，二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是太宰治率先移开了视线。
“竹之内君，清楚地知道，那个朋友应该在哪里，还有他自己和我们应该在哪里，”太宰治又说回了那个朋友，并在说回那个朋友的同时，抬手动了下右眼上的纱布，他不大习惯胶布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所以，他才会选择单独前去告别，再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而非同伴。”
交流会有，相处也会有，但永远不会同行。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竹之内雅这次确实被太宰治猜中了……大半。
他认为切原赤也不该和他牵扯太深，切原赤也没有必须寻找来处，进而解决自身问题的必要。
并且，即使不谈必要，即使不谈危险，从三观到性格，从性格到三观，切原赤也仅仅适合待在外界。
所以，在报过平安后，他作了下长久的告别。
普通初中学生，犯罪组织头目，怎么可能时不时见面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竹之内雅脚步顿了顿，一边压下心中那种古怪的、在拒绝切原赤也后升起的情绪，一边走向了前方那两个似乎真的有在好好相处的少年。
而后，看着前方那两个，一发现他的踪迹，就向他走来的少年，竹之内雅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了某种古怪的情绪——
和之前的情绪不同，但是，一样古怪。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想法，他顺着那个想法开口问道：“你们觉得外界的环境如何？”
横滨，作为特殊区域，为了避免内部将危险带去外界，一个地方危险好过各个地方危险，官方，代表官方管控的异能特务科管控严格，想要移居进来简单，想要移居出去很难，出国定居更是需要更多手续，以及定居国家官方认可并接受，这也是横滨的居民乖乖待在市内的原因之一。
而竹之内雅的那个想法，正是想要在解决自身问题后，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带出横滨过上和平的生活。
甚至，还有，大佐、兰堂、梶谷川、横井洋二……所有对他抱有善意，或者说超高好感的存在。
在和切原赤也见过一面，看到目前唯一一个“100”后，竹之内雅已经确定了长条代表好感。
骤然听到这话，太宰治懵了下，微微睁圆眼睛，较为罕见地显出了几分稚气。
而后，心思流转之间，他想到了竹之内雅当时和森鸥外的交谈，以及其中暗含的“以强大的实力镇。压。、使得横滨能够在镇压下得到和。平。”之意。
竹之内君，这是......在看到外界的和平后，情不自禁地有感而发吗？
这么想着，随着和中原中也一起在竹之内雅身前站定，太宰治向竹之内雅表露了更加倾向横滨的意思。
在太宰治眼中，未来的、位于黑与白交界的横滨，才是最最适合他的地方。
外界的环境，没有横滨单一，地方与地方之间，人群与人群之间，都有着很大的差异。
这里还算不错，没有腐烂的味道，不过，和其他地方一样，同样没有大概率可以给他启发，乃至让他找到活着的意义的存在。
换言之，他不是倾向横滨，或者未来的横滨，而是倾向竹之内雅所在的横滨，他从未想过竹之内雅离开横滨。
就像他跟中原中也说的那样，他认为竹之内雅和他们一样，最多只能待在黑与白的交界。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竹之内雅本人并无这个自觉，并且依然打算在解决自身问题后回归原来的生活。
紧接着，随着那抹湛蓝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推了下脸上有些滑落的眼镜：“虽说不想承认，但和太宰一样，我也没有什么感觉，不管横滨是好是坏，我都已经习惯了在横滨生活。”
竹之内雅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目前，甚至未来，他恐怕都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做到他的想法，在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他就觉得他异想天开了。
哪怕不提为了确保港口Mafia大致维持向上的状态，使得他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解决自身问题，那个死坑异能特务科的计划已然开始实施，迟早狠狠得罪目前管控移居的异能特务科，将大量港口Mafia高层乃至整个港口Mafia搬出横滨也几乎毫无可能。
——官方，需要港口Mafia，而且是较强的Mafia待在横滨。
横滨，一旦缺少了最大的势力，未来的内斗乃至战争可想而知，何况官方绝对不会允许大量异能力者移居外界。
不过……能不能，让横滨按照自己的心意稍微改变一些呢？
莫名地，竹之内雅心中，渐渐浮现了这一想法。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离开了，而且，那样的话，在让太宰和中原，还有大佐和兰堂他们，过上和平的生活这一问题上，比将他们一起带出横滨要容易不少，只要港口Mafia再强一些就能做到。
这一想法，转瞬即逝，在太宰治右眼上那块纱布蓦地落下时，竹之内雅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到了太宰治那只完好无缺的右眼上。
在见光的刹那，因为陡然见光流出泪水，又没有任何外伤的眼睛必定完好无缺。
“你......”
竹之内雅原本想说你的眼睛原来没有问题啊。
但是，刚起话头，见少年迅速抬手，连着纱布盖上右眼，并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下，不明就里却足够“贴心”，或者说受到了良好教育的他，因为担心乱说可能揭人伤疤，所当然地将原本想说的话换成了毫无歧义的内容。
“你的纱布，不太牢靠啊。”竹之内雅接上了话头。
纱布......不太牢靠......
既然不太牢靠，那是否应该直接摘掉？
设想着竹之内雅可能说的话，太宰治心跳不受控制地急促又缓和，他不想至少现在不想去除右眼上的遮挡。
怦怦、怦怦……
心跳，愈加无序，下意识地，他想汲取更多空气，却蓦地发现空气变得稀薄而沉重，这使得他根本无法汲取更多空气。
第一次，他心中冒出了祈祷的想法。
说说其他要求吧，这个要求他答应不了，他不想将自己完全暴露于这个世界之中，而且过于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让他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