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从来不知还有这么一处水晶宫在这里,”忘忧泽喃喃出声,“说来也真奇怪,既然有这座宫殿,为何他从不住这里,而是非要住那石洞洞府呢?”
许临风用蚀骨弯月刀的刀背敲了敲一座玉翡翠珊瑚雕,随口回答:“还用问么,这水晶宫一看便是建造给心上人住的。”
尘恕小小声说了句:“可他飞升连那位女子都没带上天界。”
“谁知道呢,也许是吵架了?”
许临风说着,好奇地问:“话说回来,修士飞升了能带道侣飞升上界?那位道侣难道不需要也修炼到渡劫大圆满渡雷劫飞升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大伙难住了。
慕容证雪:“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许临风:“不过即便无法携带道侣,灵宠总可以带。灵宠不就相当于自身的法器法宝么。这是可以带上就九重天的吧,可那赫连金元却没带走忘忧泽。”
许田田也忍不住插嘴进来了:“也许不一定是道侣,不是说只是心上人,说不定还没结契?”
许临风调侃他:“哟,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哑巴呢。”
许田田哼了一声,闭嘴了。
几人在大殿四处看了一圈,接着往寝殿走去。
经过回廊和拱门时,水镜琉璃瓦墙外的游鱼、珊瑚也随之移动,当真是五步一景,十步一画。
他们来到寝殿外,这次没有机关也没有禁制,他们轻轻松松进入了大门。
寝殿同样装饰得富丽堂皇,忘忧泽四处看的时候,还发现了两个之前他向赫连金元索要过的玩意儿,一条绫野流光丝带,和一个玉制的烛台。不过当时金元并未给他,原来是放在了这处水晶宫里。
“看来赫连金元对那女子确实用心,这处水晶宫放在平常女孩子眼里也应当是极为喜爱的吧。”许临风忍不住发出感叹。
许田田觑着她艳羡的神色,道:“你要是喜欢,日后我让父皇也给你造一座,保准也同样瑰丽庄伟……”
许临风不耐烦将他打断,“都说了我不是你妹妹,你给我闭嘴。”
许田田再次闭上了嘴,纷纷瞪了一眼聂更阑,把被许临风训斥的怒气撒到他身上。
君杳然这时指向一张琉璃榻,道:“看,这里有一枚玲珑球。”
几人纷纷围了过来,那颗玲珑球瞬时散发出一阵亮芒,一行人被这亮芒吸入了玲珑球里。
赫连金元一介散修,向来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和往常一样,他得知某处秘境开启,混在了各大宗门弟子队伍里,进入秘境探寻机缘。
在秘境中,他瞧见不远处前方有一群宗门弟子在叽叽喳喳,很快,就有一名女弟子落在了后面。
她被一只血眼石猴扔了个野蟒枝到头发上,满头青丝立即化成了一条条蠕动的小蛇。那些小蛇是假的,头发依旧是原本的头发,但通过地面上的积水看上去就是瘆人瘆得慌。
女弟子想抓住那只血眼石猴,开始和它周旋起来。
可打了半日,她始终抓不到那只如泥鳅一样到处蹿的灵猴,那灵猴还一直冲她做鬼脸,在树与树之间荡着藤条,嘎嘎大笑嘲讽她。
赫连金元眼见女子满脸涨红,看不下她这般笨,忍不住现身提醒,“血眼石猴的弱点不在眼睛上面。”
女弟子看到一个没穿弟子服的修士忽然冒出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甘心地问:“那你说,它的弱点在何处?”
赫连金元指尖隔空虚虚指在血眼石猴的后半部分,“关窍便在他的屁股之间。”
“屁……”女弟子正要顺着念出这个词,忽的脸一憋红,当即放声骂道:“不要脸,粗俗,下流!”
赫连金元无可奈何,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上,“既然如此,你便继续用自己的法子抓它。”
女子睨他一眼,上去继续同那血眼石猴追逐,但依旧是徒劳无功,猴子灵活得很,无论怎么攻击的它的眼睛,都丝毫起不到制胜之效,反倒是灵猴又朝她相继扔了几束野藤枝,这下,她身上到处都挂满了小蛇,摸又摸不着,打也打不掉,着实恶心人恶心得紧。
女子扫了眼一旁列松如翠的男人,见他神态恣意悠闲仰头靠着树干,沐浴着树缝透下来的日光,双眸微微闭着。
这人真讨厌,说不定就想看自己笑话,专程在这等着呢。
女子越想越气,索性祭出了一把御魂扇,扇子瞬间激发出十支御魂钉,专门往那血眼石猴屁股攻击。
血眼石猴再快也快不过这等高阶法器,很快屁股上就中了两支御魂钉,嘎吱嘎吱大叫之后不能再动弹了。
女子走过去,象征着胜利一般把一大捧野藤枝撒到了灵猴身上,“你就在此处待上一个时辰吧,时间到了御魂钉效力自会消失。”
灵猴嘎吱嘎吱大声求饶抗议,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偷偷瞟向那边闭眼假寐的男人。
赫连金元恰好也看了过来,不咸不淡开口:“不是说我的方法粗俗下流,不用么?”
女子翠眉扬了扬,本想呛他,最后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低下头,“我还以为你像那些登徒浪子一样刻意用这个词调戏女子呢。”
说罢,颇为真诚得添了一句,“谢谢。”
男人拍了拍掉在身上的落叶,起身往前走去,“不谢,看来你还没蠢笨得和那些名门正派弟子一样不屑听取一个散修的意见。”
女子连忙上前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金元。”
前方的人留下一个潇潇洒脱的背影,穿过丛林走远了。
女子朝那道背影喊:“我叫北溟楼衣!”
围观了这段记忆的聂更阑顿时一怔,北溟?
这女子莫非与北溟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衣人则若有所思,望着赫连金元记忆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场景变换,一行人四周的景物有了变化。
这次,依旧是在外历练。
这段记忆里,北溟楼衣与赫连金元的关系显然更熟稔了一些。
赫连金元瞥向走在自己身侧的楼衣,再看向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宗门弟子,之后随手替楼衣拂下肩头掉落的枯叶,“宗门历练,你不与同门一道行动,却与我这个散修走在一处,也不怕他们笑话排斥你?”
楼衣对他拂掉枯叶的动作毫无所觉,满不在乎地拨开前方横过来的枝条,“他们没有你有趣好玩儿。”
说着,她猛地回头瞥向男人,语气忽然变得不确定了,“还是说,你不想同我待在一起?”
赫连金元声音温润了几分:“你脸红了。”
楼衣一怔,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赫连金元觉得她可爱极了,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巨树,“那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楼衣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一不留神,手已经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牵起。
她面皮一热,并未挣脱。
之后,两人便索性去了那棵巨树里探险,里面没什么机缘,亦是没有妖兽魔怪,反倒是一进去就陷入了某种阵法之中,两人被传送到了一间密室里。
密室无窗,四面皆是墙,毫无出路可言。
两人尝试过无数种方法,甚至企图用灵力毁掉密室,依然无法出去。
不知何时,赫连金元牵着楼衣的手已经放开,他在原地坐了下来,开始盘腿入定调息。
这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楼衣忍不住开始抱怨,“方才在外面还光明正大牵手,怎么到了这里反倒……”
赫连金元没睁眼,只是道:“此处乃是困境,不可趁人之危。”
楼衣撇了撇嘴,倒是没再做声了。
在接下来的十二天里,她在密室的四面八方用神器法宝敲了无数遍,来回走动了也不下上千遍,依旧没寻到任何出去的关窍。
楼衣开始对着毫无动静的墙骂骂咧咧,说他们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吧,然后气不打一处来瞪向始终不动如山的男人,赌气开口:“干脆我便与你在此处生个孩子,咱们一辈子在这儿修炼,直接飞升上界算了。”
话才说完,赫连金元眼眸睁开,一缕灵气从指尖荡出袭向前方墙壁的某处砖块。
“哗啦。”
随着这一声传来,密室的石墙开始不断移动,赫连金元持续不断用灵力敲击墙砖,最后,两人终于又从密室回到了那棵巨树的树洞中。
楼衣仿佛从绝境中活了过来,脱力往青苔上一躺,赖着不肯起来了。
赫连金元的话却让她鲤鱼打挺瞬间弹跳而起,“你方才说,同我生孩子,还作数么?”
楼衣一张脸爆红,气冲冲跳下巨树大步往前走,“你诈我,这么多天你都没出手,待我说出那番话后却动手了!”
赫连金元迈开长腿轻松跟上,“并非诈你,我根据你每日每个时辰在四周走动的灵气波动、风口流向,推算出正前方某块墙砖方才的灵力防御恰好是最薄弱之时,于是选在了最适合的时机出手。”
“呵呵,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没骗你。”
“时机也太凑巧了。”
“真的。”
日光将渐行渐远的两人影子逐渐拉长,倒映在湖光山色和茫茫浩渺翠微的山林中。
场景又一次变换。
这次两人的关系比之前又亲密了一个境界。
北溟楼衣得到了一把神剑,语笑嫣然着把它交到赫连金元手里,“抱歉,这把剑我要送给我弟弟,但是凭我的修为恐怕护不住,你能暂时替我先收着,待我回去时再给我吗?”
赫连金元收下了这柄通体幽绿的终音剑,“你弟弟?确实,这把剑的气质与你确实不符。神剑既然没与你我认主,说不定真和你弟弟有缘。”
北溟楼衣一脚踹了过去,“你瞧不起我!”
聂更阑在旁瞧着,心中略微生出一丝震动。
原来这把终音剑当年是北溟楼衣所得,看来,她确实是北溟朔的姐姐,她口中所说的弟弟,莫非便是自己的师尊?
聂更阑不由瞥向一旁的白衣人。
后者目光寒凉扫了过来,并未作声,似乎是不想谈论此事。
场景数次轮转。
这次,赫连金元同北溟楼衣正在苍茫云海、月夜之下,松涛阵阵面前执手许诺,一生一世世永不分离,生同衾,死同穴。
北溟楼衣想与他结道侣契。
可赫连金元说并不是时候。
“无论我修为有多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怕来日受伤甚至陨落,害得你也跟着一同吃苦受罪。”
北溟楼衣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亮,“可结成道侣,不就是要共同承担这些吗,我不害怕。”
但无论她怎么磨破嘴皮,赫连金元到底还是没同意。
北溟楼衣脾气上来了,气呼呼甩手离他而去。
赫连金元清楚她的小性子,负手在月下伫立片刻,袍角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须臾,他忽然出声。
“阁下何人,在此偷窥别人的私事,好玩么?”
一道清凉妖娆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下一瞬,裹着薄纱青衣的女人从后面绕了过来,双手柔若无骨攀上他双肩,“这位修士,方才你的许诺甚是叫人动容呢,既然你不愿同那位女子结道侣契,就是不够爱她呢,不如,你看看我怎么样?”
赫连金元浑身灵力一震,生生将那青衣女人从身上甩出去狠狠摔在怪石嶙峋之间,满身娇嫩的皮肤瞬时血流如注。
赫连金元声音极冷,“你跟踪我们有一段时日了,到底意欲何为。”
青衣女人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飞了过来要缠着他,谁料这次还未近身就再次被灵力墙弹飞震开。
青衣女人噗地一口血水喷了出来,妖娆艳豊的面容沾上斑点血渍,“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忠贞不二的男人,越是刚烈,我越喜欢!”
恰在这时,她察觉到有人去而复返,拼着被灵力墙所伤的后果,瞬时再次飞扑而上,将赫连金元狠狠抱在了怀里。
去而复返的北溟楼衣:“……”
“赫连金元!”
北溟楼衣瞬时神色震怒,“我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你竟同别的女子苟合在一处,你当我是什么人!”
她原就对赫连金元不肯结道侣契一事不悦,想回来服软劝说一二,结果眼前的这一幕无异于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北溟楼衣怒火冲天,愤愤然之下一个转身跳入了传送阵,消失在茫茫云海前的山崖上。
北溟楼衣负气离开后, 赫连金元独自修炼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日,他在洞府中入定,却做了个北溟楼衣浑身血淋淋向他呼救的梦。
赫连金元从梦中惊醒, 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恰好,他腰间挂着的小葫芦法器忽然大亮。
这是他与北溟楼衣用于联系的法器。
赫连金元心念一动, 那只小葫芦已经传出只有他能听到的虚弱声音,“快来, 我受伤了, 救救我……”
赫连金元起身要出去,睡在他腿边的忘忧泽被动静惊醒,连忙拦住他问:“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赫连金元头也不回,“我梦到了我心爱的女子, 现在我要去救他。”
说罢, 他甚至没御剑,直接跳入了传送法阵赶往北溟楼衣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小岛, 岛上种满了桃花,适逢人间四月芳菲, 入眼全是“桃花灼灼斗春芳”, 就连赫连金元冷着脸的也被桃花林映出了一片红,即便他心情焦灼, 满目充斥寒霜。
待到好不容易寻到想找的人,看到的却是一条金鳞巨龙缠绕挂在层层叠叠如粉黛般的桃花枝上。
赫连金元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轻声走到那挂在枝头的金龙身旁, 原本焦灼的心情奇异般平静下来:“怎么不泡在海里等我过来, 这样看起来更凄楚悲凉。”
那如死了一般寂静的金龙瞬间活了过来,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下一瞬化作一个骄阳明媚的女子言笑晏晏朝他走来。
“大海太远了, 你过去需要时间。”
两人静默一阵,北溟楼衣率先打破尴尬,指着这十里灼灼桃林,道:“选在这里,难道不美吗?”
过了好一会儿。
“美。”
赫连金元瞳孔里只倒映出一个北溟楼衣,静静地望着她。
赫连金元把北溟楼衣带回了洞府。
一到地方,他就说要带北溟楼衣去看一看他还未完成的惊喜。
北溟楼衣拦住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既然没完成,那便等着日后再看,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惊喜。”
赫连金元觉得有道理,于是作罢。
北溟楼衣这时在那边另一处小山洞后发现了一只毛绒绒的银色脑袋,面露惊讶开口:“没想到你居然会养灵宠?真看不出来。”
那只小家伙似乎害怕看到她,一溜烟顺着洞府四通八达的小洞跑走了。
赫连金元淡声道:“是我救回来的一只小妖,不谙世事,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有一次,北溟楼衣又和赫连金元产生了争执。
“那青衣女三番四次纠缠你,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是这让我很伤心难过,你到底能不能解决了她?就算是换别的方式惩罚她也好。”
赫连金元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不能动她。”
“为什么?”
众人看到这里,赫连金元的记忆忽然开始坍塌,两人争执的面容从中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聂更阑等人纷纷被拉出了记忆漩涡,站在辉煌富丽的水晶宫寝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忘忧泽一脸失魂落魄,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原来他是如此爱着那位心上人。”
在赫连金元的记忆中,他居然只短短出现了不过几息而已。
君杳然:“看来赫连金元与这女子极为相爱,我看她姓北溟,难道她与我们宗门的北溟师兄有何关系么?”
聂更阑瞥一眼白衣人,道出猜测:“北溟楼衣,应当便是北溟朔的姐姐。”
慕容证雪惊了惊,接着长松一口气,“当初我便猜测北溟师兄来自北海的龙族,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许临风有些怔然:“这些记忆明显还没结束,为何忽然看不了了?”
众人纷纷摇头,不明所以。
尘恕道:“也许是这段记忆过于痛苦,因此才没留存下来。”
许田田忍不住又出声了:“所以,北溟楼衣现在到底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还未来得及思考,整个水晶宫忽然传来一阵剧烈晃动。
许田田大叫一声抓住许临风的手以防她跌倒,“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他话音落下,水晶宫再次传来剧烈震颤。
众人纷纷面露惊惶,往四周扫视而去,只见这水晶宫并未出现任何坍塌倾倒的迹象。
白衣人道:“是在这片湖之外。”
君杳然:“看来我们须得赶紧出去。”
说罢,众人已经纷纷从寝殿撤离,出了水晶宫沿通道原路返回了湖底,之后,一行人“哗啦”一声从湖水中冒出头回到了岸上。
湖的四周已经乱成一片。
许田田急忙抓住一个提剑的修士问:“道友,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慌乱成这样?”
那道友惶惶然回答:“别提了,不知为何中魔蛊的弟子越来越多,像是忽然间爆发了一样,如今我们都在赶过去,该镇压镇压,该喂驱魔丹的喂驱魔丹,实在没有丹药,唉……”
那位道友重重叹一口气,没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聂更阑和众人相视一眼,也跟着那些弟子赶往那边发出巨大动静的声源处。
秘境之外,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灵音宗。
玉髓峰上方忽然开始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紧跟着,黑压压的云层从玉髓峰开始逐渐向方圆二十里的天空蔓延,乌云低沉几乎要触到各峰的人,压迫感十足。
整个灵音宗很快都被惊动了。
宗主元千修不用弟子禀报,在神音峰早已经看到蔓延了几十里的乌云,距离玉髓峰越近,那乌云颜色就是越是浓郁厚重。
元千修大惊失色,喃喃出声,“聂小道友此时可不在玉髓峰,难道是清鸿……”
此时,玉髓峰。
清鸿剑尊端坐于寒池,浑身散发翻腾的灵力压制不住,狂风竟连打湿的衣袍也吹得猎猎作翻飞不止。
北溟朔看这架势得知他哥要渡雷劫,目瞪口呆之余连滚带爬飞出了玉髓峰。
看这威势浩大的雷劫,若是待在玉髓峰保准要被殃及劈个外焦里嫩吧!
不对啊,他哥的修为已经压了几百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渡雷劫?
不光北溟朔百思不得其解,元千修以及诸位长老亦是疑云重重。
玉髓峰上,清鸿剑尊的池水被翻飞的衣袍搅荡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雷劫终于落下时,整个玉髓峰都为之一颤。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足足劈了一个时辰。
每一道雷劫落下,各个峰头的弟子真君以及长老都心惊胆战不已,生怕拿到夹杂红光的雷电把他们所在的峰头劈成两半。
清鸿剑尊终究是阻止不了这场来势汹汹的雷劫。
一个时辰后,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于结束。
寒池中的清鸿剑尊漆眸一睁,寒霜顿时充斥遍布双目。
大乘期大圆满,他维持着这个修为境界已经有几百年,如今终究是压不住了。
清鸿剑尊终于来到了渡劫初期。
只要再渡三次雷劫,他便可以修成正果,立地飞升位列九重天仙班。
远在二十里外神音峰的元千修又是感慨又是心情复杂:“渡劫初期啊……”
这局势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了。
清鸿剑尊周身灵力威势无可比拟,整座玉髓峰皆沐浴在他散发出的浩浩荡荡强大的灵力之下,浓郁充沛的灵力笼罩了整个灵音宗以及山脚下的杳鹤城,隐隐还有向四周扩散蔓延开来的趋势。
很快,流月大陆也将立即得知这一消息,清鸿剑尊已经成功晋升到渡劫境初期。
蓦地,有嗡嗡声传来。
清鸿剑尊眸色微顿,拿出了那面连日来一直保持安静的风梧镜。
一打开镜子,聂更阑那张阴沉俊美的脸瞬时出现在镜中。
“师尊。”
他低低出声,压抑着喉间的酸涩凝滞,“我想你了。”
清鸿剑尊漆眸微凛,喉结猛地上下动了动。
聂更阑一行人赶到混乱的现场时,到处都是打斗厮杀声。
尽管四周夹杂着不少喊叫“尽量别杀人,能留则留”,可中了魔蛊的弟子发狂发疯要取人性命,其中一些筑基期的弟子修为不够,若是不拼尽全力,说不定性命就要交代在这方秘境中。
是以,四周林地已经躺倒了不少尸体。
而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则相对容易控制着不去杀人,把中了魔蛊的弟子打晕劈翻,接着又冲下一个身中魔蛊的弟子而去。
不知何时,人群当中传出了惊恐的尖叫,“我方才好像在秘境里看到了魔尊稹肆!这些魔蛊会不会就是他亲自下的!”
“什么,魔尊居然也进入了秘境?”
这一声尖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方圆五里内的弟子都知道了魔尊稹肆也许正在这秘境里对他们虎视眈眈,霎时,众人人心惶惶,恐惧担忧不已。
许田田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惊怒交加扫向聂更阑,“是你,是不是你同魔族勾结,才让他们有机可乘对我们下毒手!”
许临风:“别发疯了,先对付这些中魔蛊的弟子再说!”
许田田不依不饶,执拗地奔到聂更阑跟前重新质问了一遍。
聂更阑对他视而不见,神色淡淡吩咐忘忧泽和尘恕,“你们躲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两个少年一个是器灵,一个是妖,闻言,尘恕瞬间钻入了聂更阑的储物袋,忘忧泽则恢复了原形,一只狸吾。狸吾跳跃着奔上他肩头,又藏到了他弟子服的云纹里。
许田田震怒,冲到聂更阑面前,“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果然是心虚了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
聂更阑的目光却掠过他,神色顷刻间充斥寒凉,仿佛一条毒蛇般阴恻恻死死盯着前方。
许田田被他的眼神吓得瞳孔一缩,颤悠悠往后面望去。
只见聂云斟目光冷厉盯着他们这边,眼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阴霾,一字一句冷涔涔开口。
“聂更阑,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他这时早已应该被镇魂塔炼化压在了那座山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更阑掠过许田田,一步步慢慢走向聂云斟。
许田田从未见过他眼里的光如此晦暗幽深,仿佛一道看不到底的幽冷寒潭。
许田田悚然一惊。
随后,便忽然看到聂更阑手里的终音剑激射而去。
聂云斟被剑无虚发的终音神剑一瞬之间割掉了鬓发,束冠的长发便瞬时从额头散乱下来。
“唰!”
聂更阑又是一剑,他束发的银冠掉落,头发彻底散成一团披在后肩。
“唰!”
又是连续七八剑。
聂更阑面如寒霜,一剑一剑把聂云斟的弟子服削出了无数个破洞,不料碎片在灵力狂风席卷中飞舞飘落,不一会儿就撒落得到处都是。
聂云斟又惊又怒,看着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身中衣,中衣胸口、大腿和臀部皆是凉飕飕,已经破洞露出了大片裸露的肉.体。
“聂更阑,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的终音剑收回袖中,冷声开口:“这就受不了了?”
“那么,你把我娘的魂魄镇压在镇魂塔中,和我隔着十六层镇魂塔遥遥相对不能见面,这笔账,我又该如何与你清算才能一笔勾销?”
聂更阑每说一句,识海中玄鳞魔珠的魔气便多溢出一分,怒意使魔气膨胀得异常迅速。
他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了那把属于沈端枫的凤凰骨神剑。
神剑一个翻飞在掌心中流转,裹挟千钧杀意往聂云斟袭而去。
聂云斟立即感受到这股菲比寻常的剑气,寒凛锋利,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能被这剑气割裂皮肤,伤口被凤凰神火燎伤。
他惊怒之下凭着金丹期的修为迅速避开那道剑气,厉喝出声:“你胡说什么,什么把母亲魂魄镇在镇魂塔中,少在那口出妄言,含血喷人!”
聂更阑冷然一笑,笑容居然带出一丝阴邪之气,他淡色琉璃的双瞳平日只是阴沉了些,但向来没有攻击性,但此时瞳仁却迅速被两股黑红之气占据,逐渐充斥整个瞳孔。
仿佛此刻这个不是从前的聂更阑,而是一个被魔鬼夺舍了的陌生人。
聂云斟望着青年眼瞳中浓郁深重的幽暗颜色,里面疯狂涌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滔天愤恨,仿佛能把世界万物都席卷化为灰烬。
即便是他将聂更阑推下无间魔域,那日他在妙音殿被斩断一手一足,他也没在他眼里见过这种恐怖如斯的怨怒。怨怒在那张昳丽阴沉的面颊绽开,彷如一朵雪巅冰莲渗透洇开一团又一团妖冶紫黑的毒素,教人见之心惊。
“聂更阑,我劝你不要乱来,否则——”
聂云斟惊惧地开口,但话未说完,聂更阑已然持凤凰骨神剑裹挟漫天剑气而来。
聂云斟咬牙闪避,祭出防御法器阻挡威势猛烈的剑气侵袭。
越是防御,便越是心惊,曾经只有他欺辱挑逗聂更阑的份儿,何曾被这般狼狈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过?
四周宗门弟子依旧在同中了魔蛊的弟子打斗,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们也看到了聂云斟被满身灵气汹涌的聂更阑打得节节败退。
聂云斟连续祭出了三四件防御法器,什么神火盾,飞扇,守护伞,每次都撑不到五十回合就被聂更阑凛然的剑气撕了个粉碎。
聂更阑此时魔气激荡,火灵根和凤凰骨神剑相互催发,发挥出了元婴期最大的神威法力。
聂云斟的法器一个接一个被撕碎掀翻,很快,身上添了十几处伤势,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