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施玄已经把一半的田地都清出来了,世家们要求也不多,他们希望用钱来换命,如今施玄愿意给他们一点面子,他们也愿意交出一些人给施玄交差,落得一个两厢满意。
施玄考虑过后,抓了几个典型就同意下来,把这几年的田税补全,另外还要罚三倍的钱,田地归府衙所有。
世家们同意了。
徐州清丈田地,在施玄和世家、乡绅的妥协下进行得飞快。
功曹低声问道:“大人,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
施玄淡淡道:“日子还长,这事放过他们也放过我。”
在徐州的地界上他始终是一个外来人,而这些世家在此地已经盘踞多年,先把朝廷交代下来的事完成,其他的都可以缓一缓。他还要在徐州待两年,慢慢跟这些世家磨。
再者施玄本身就是世家出身,只要徐州的世家知趣一些,施玄也乐意给他们一些面子。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做事上,要圆滑一点。
施玄是喜欢佛经,但他同样也是一位年纪轻轻就在朝中处于中坚位置的官员。
世家子弟身上的脾气和特性,官员的精明,他身上同样有。
这些属于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结果。
施玄跟世家达成共识,郑清音也不用已经在家里了。休沐日,施玄就跟郑清音一块去爬山。
两个人到了徐州越发恩爱,徐州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觉得太守跟太守夫郎是一对璧人,长得跟神仙人物似的,身份也相符。
徐州是地方清丈田地的一个缩影。京城的态度强硬,连庞次辅这样的人都倒台了,可见武明帝是动了真格。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官员要是不留神就会被薅下去,现今不敢跟上面的硬碰硬。陛下还把都察院和一些户部的官员派下来了,这样他们就更小心了。
一个个地方官员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现在遇见从京城下来的官员都是小心招待。
看京城的态度这次一硬到底,没挽回的余地。
地方官员对清丈田地敷衍了事,一方面就是认为京城中有大人物要阻止这件事,结果武明帝先拿京城开刀。京官都倒了,他们这些在地方上的官拿什么斗。要说阳奉阴违也成,都察院跟户部的官员都来了,想要阳奉阴违这就是在把自己的命递到都察院手里。
地方官员老实了。
清丈田地这事让百姓倒是看了一阵热闹,闹得最凶的时候府衙上午的菜市口都染满了血。
“这群人终于遭报应了!”一个老汉痛快的说。
“之前不把地卖给他们,他们就让混混上门来捣乱,不让人做生意,现在终于被砍脑袋了。”
“这些人仗着家里有人在府衙做事就欺男霸女,现在终于被收拾了,这些人一块被收拾了,剩下的人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府衙这几年有好日子了。”有书生说道。
家中有势力的,大多都隐匿了田地,清丈田地把这些人一块清走,让百姓的日子又好过了。上街出门时不用心里还夹着小心,生怕遇见这几个纨绔子弟。
田地收拢到府衙,有非法收过来的田地,府衙就物归原主,剩下的田地留着等分地,还有一部分田地租给百姓种植,相当于给府衙种地。
佃户们有的人凑了几两银子去买了一亩地。府衙的主簿会登记下来,一个人拥有的田地超过一百五十亩地就会引起府衙的关注。
佃户们买了田地,心里很高兴。他们打算再到码头上多扛几天沙袋,多攒点钱就可以去买地了。他们不求上好的良田,只要是中等的田地就满足了。工部有新的沤草肥,粪丹,要是田地肥力不好,他们可以多做点肥料,然后每年都轮种。
不做佃户后,也不会吊着一口气去地主的土地上劳作。他们不管是去客栈洗盘子,还是去码头扛东西总归是靠自己的力气在生活。这靠着力气的生活不用把钱再给地主,这是他们自己的钱。
现在佃户们最期盼的就是多攒钱买地回乡好好过日子。
日子有盼头,做什么都有劲。
佃户们浑身疲惫,他们扒拉着饭碗想着多扛几袋沙袋,多赚点钱。
刘大虎就是佃户中的人。他的力气很大,每天在码头上能赚一百文钱。给地主做活时,地主就把他当牛来使唤。
他想当牛还当不成牛。牛这样的牲畜珍贵,用了一阵就要放牛歇息一会儿。但人就不一样,人只要能干活就干活,待遇还不如牛。
刘大虎有次生病要死了,管事打算一张草席就把他打发走了。是他命不该绝自己又活过来了,这样才能撑到现在过好日子。
他想先攒点钱去娶个媳妇,再到乡里置办田产,一辈子就在乡里安家。
这日子他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想起来都是美滋滋的。
都是朝廷把这些地主收拾了,让他们自由了。刘大虎心里感激朝廷,朝廷没把他们当根草一样,抛弃就抛弃了,踩死就踩死了。
他们不是牲畜啊,他们也是人啊。
清丈田地的事过后,京城就安静下来。郑山辞收到了施玄跟崔子期的信件。施玄先是问候了郑山辞,毕竟郑山辞现在是他的二舅哥,是他的长辈。另外信中提到的就是徐州的事,他们来往书信一般都是夹杂着地方跟朝廷上的事,郑山辞看完了施玄的信。打开崔子期的信看,他是都察院的人,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又不一样了。
崔子期先是吐槽在地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一点都不威风。郑山辞把崔子期的信看完,都察院的行动还算顺利,毕竟是领了皇帝的命,还给崔子期一把尚方宝剑在。崔子期不会轻易动用,但好歹能威慑这些官员。
郑山辞想了想,把田地收回来朝廷的地就多了,这些地会通过两种方式流出去,一是分地,二就是买卖。郑山辞铺开纸面,给两位好友分别回信。
回完后他叫旺福:“尽快把这两封信寄出去。”
“是,大人。”
两位好友在地方上还顺利,郑山辞看了两个人的信,他觉得对田地还要做出一定的限制,当然他没有想要逆天改变整个田地的宿命。在大燕田地就是最重要的,所以以后还是会发生隐匿田地,侵占田地的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延缓这个进度。
郑山辞在奏折上写下限田。
限制购买田地,首先百姓,商人跟官员这三个阶层的人限制购田的数量不能是一样的。郑山辞知道,如果把官员的田地限制太狠,他们反而更会选择隐匿田地,要把握一个度。
官员限制买多少田,郑山辞打算明日把户部的召集过来一块讨论。
郑山辞把事情想完了,他走出书房。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小平安去找小伙伴玩了,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他就没回来。虞澜意去找郑夫郎去了,郑山辞想出去走走。
街道的商贩已经开始收摊了,晚上来的又是另一批商贩。郑山辞去买了一碗豆花,问了问卖豆花的大娘。
“大娘,你在这卖豆花多少年了?”
大娘边收拾摊子边说:“我们在这卖豆花卖了十五年了,这豆花都是干干净净,我们自己种的豆子,自己打出来的豆花,又嫩又好吃。京城中的人都喜欢吃。”
郑山辞吃了几口确实很好吃,还是热气腾腾的。
“大娘你一般什么时候在这里摆摊?”
郑山辞跟大娘聊了几句,大娘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每个月的摊位费么?我的摊位小就是一个推车,每个月一百五十文。有什么诉求,害,就是想让朝廷把摊位的位置做了防雨的棚子,下雨天总是麻烦。”
郑山辞听完笑着点点头。
买豆花的大娘过了几日后下午准备收摊,看见有人来修屋顶。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说是要在这片空地修个房顶,这样我们买菜下雨时就不用淋雨了,撑着伞也不方便。”
卖豆花的大娘笑道:“哎呀,朝廷里的大人真细心啊,这都想到了。”
有商贩找来办事的衙役说几句,递一根烟就把话套出来了,“谁说不是,这修房顶不单单是京城在修,下了文书让地方都修一修。”
大娘:“哎哎哎,我之前碰到一个小伙子他还问我说这里需要有什么改进的地方没,我就说了下雨天会淋雨的事,这事不会跟他有关吧。”
一个商贩果断摇头:“什么小伙子有这么大的份量,就是凑巧的事。”
大娘想了想也是,她推着推车回家。把遇见郑山辞的事抛之脑后。
修个屋顶几天就修好了,这屋顶比棚子好使,耐用。
郑山辞写了折子说摊位的事,这是一件小事到了内阁手里就批下了,这份奏折甚至没有经过武明帝的手,这样的小事,武明帝也不会过问,魏首辅只提一句,武明帝就点头了。
郑山辞另一份奏折倒是让阁老们思量了许久。
“限田这个主意不错。”萧次辅沉吟道。这样土地可以最大程度上的调配,有了限制田地不会大规模的集中在某些人的手里,现在提出这个办法是最容易施行的时候,要是过了这个时机受到的阻碍就更大了。
他们争权夺利有一个前提就是大燕必须稳定,限田就限田吧,他们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赚钱。
还是有几个阁老反对,魏首辅说道:“那我们举手表决吧。”
一半对一半平了。
“这样我就把这个结果写上去让陛下做决定。”魏首辅把问题抛给武明帝。
阁臣们纷纷赞同。
雷阁老是支持郑山辞的,他做过户部尚书,对田地的了解比其他人都要深,郑山辞说限田的办法能让外边稳定下来,百姓踏踏实实的,这样对他们也有好处。
而且郑山辞限制官员买两百亩地,这也把官员的实际情况考虑到了,不至于限制得太死。郑山辞不是一个激进的人,很有分寸。雷阁老欣赏这样的人,要是说那种硬脾气不会说话,但为民着想的官员,雷尚书也遇见了。
不过并不喜欢。
他们做官后考虑的事情复杂,不是一个愣头青。要是像愣头青这样在官场上走不远。
奏折到了武明帝手上,武明帝琢磨了一下就把折子批了。
谢承跟在武明帝身边,他也能看一部分的奏折。谢承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陪着武明帝处理奏折时,全当自己不会说话。
等武明帝把奏折批完后,他摆摆手:“你也先下去吧。”
谢承应声出去。他找谢澹去了,谢澹对武功很有兴趣,武明帝找人教他练武。谢承到了院子,一个桃子扔到他头顶,谢承捏着桃子抬头就看见谢澹笑吟吟的看他。
“皇兄,你这身手太慢了。做了太子也要锻炼身体。”谢澹说这话眉眼飞扬,样貌浓墨重彩的漂亮。他从树上直接跳下来,谢承的心顿时就跳得七上八下的。
谢澹早就这么玩过多回了,他拉着谢承一块进屋。
谢承做了太子后,接触朝廷就更深了。再加上武明帝看重他,谢承一直都很忙。这次终于能找二弟一块吃饭,谈天说地了。
谢承会喝酒,但谢澹年纪还是太小,谢承不让他喝酒。
谢澹只好同意。
谢承用完膳他回去继续做课业。他在武明帝那批奏折,回到东宫还要做郑山辞给他布置的作业。这次郑山辞给他布置的课业只有四个字,稳扎稳打。
对郑山辞给他出的课业,谢承都很慎重。
稳扎稳打,谢承思考起来。大燕现在的情况,国库渐渐充盈起来,至少在面对天灾的时候还能救灾,边境安稳,最近听说蛮夷有点小动静。快要到冬天了,蛮夷就会闹出一点小动静。现在朝廷因为田地的事都有些谨慎,在谢承看来这样的谨慎才是对的。谢承把自己最近的见闻感受跟稳扎稳打联系起来,心里有了思路,他一口气写完。
写完这篇文章谢承回过神来,天色已晚,而他现在豁然开朗。把这篇文章写完,谢承更加理解这段日子的朝廷局势了。
田地清了,父皇不会再做出更大的动作,至少不会比清丈田地更震动。现在所做的就是安静下来,等今年这个年过去后,新的一年慢慢的磨出来,提拔新的官员,打压旧系官员。一拉一压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另外谢承在盘龙殿注意到武明帝对边疆的关注度变高。看来裁军后又把虞将军调回来,父皇还是不太放心。
朝堂上的官员都是老狐狸,谢承深知自己现在还做不到让他们真心实意的畏惧,但他可以先培养小的一辈,抓他们的小辈。
比如他的两个伴读。两个伴读的家世不差,伴读天然就是他的班底。
谢承现在的思维越来越向武明帝靠拢了。
谢承把郑山辞的课业想通了,郑山辞却还没闲着,他回到家里才把户部的公务处理完了。
郑山辞喝了一口热水,起身给书房落了锁。
他走进屋子里,虞澜意听见动静斜了他一眼,自己躺在床上拿着话本继续看。
郑山辞洗漱后上床抱着虞澜意。
虞澜意把郑山辞的脸薅到一边,自己继续津津有味的看话本。
“什么话本这么好看?”
虞澜意:“这是你们户部名下的书铺新出的话本。写的是一对夫夫的事,挺好看的。”
户部名下书铺每次出了状元笔记,虞澜意都会买一套,留着给长大后的小平安。
户部的书铺是开始接其他的话本了,郑山辞让管事分辨了,出的话本也是符合大众的,毕竟是官府下的书铺还是要正经一些。
有太学生见崔子期写的话本很有趣,他们也写了亓亓整理几本,只是能过稿的人在少数。崔子期那是真实经历,旁人没经历过写不出来。
郑山辞自己也拿了一本书看,他没看一会儿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虞澜意见天色不早了,把话本放下正好喊郑山辞去吹蜡烛,抬头一看郑山辞坐着睡着了。
虞澜意只好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给他盖好被褥后,自己从郑山辞身上跨过去吹蜡烛。
郑山辞睡到早上就去上值,休息之后,他翻看了今年漕运的单子,郑山辞想了想把玉风叫过来。
“漕运的事一般是谁负责?”
玉风恭敬道:“这事不经过下官们的手,一般都是尚书跟侍郎大人做主。户部只管京城这一条河道,地方上的河道是由地方衙门管理。”
郑山辞颔首:“我知道了。”
玉风被郑山辞派下去主管发俸禄还有其他一些琐事,项郎中办事不错,郑山辞就让他管着户籍,田册这事是郑山辞亲自管。
至于范侍郎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只要郑山辞需要了就可以甩些是给他做。侍郎是二把手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郑山辞管户部来后,只要是该给的款子都没有拖延过。他做太常寺少卿时就还被项郎中拖延过俸禄,这事不能再做了。该给的银子就给,不该批的款子就不批。
几个部门来拿款就利落多了,户部的官员也不端着了,把事情办完就去做自己的事。郑山辞对户部的人员没有什么调动,只是把公务跟职责都分明了,出了事故直接找人。
礼部的官员来一趟户部办事办得很快,他回到礼部只在私下跟人感叹户部的人不爱拖着人了。以前这是小事,尚书都不爱管这些,郑山辞自己经过一遭后,才知道户部官员胸里的傲气,这便要改正这种风气。
郑山辞最近的目光落在漕运上,找了户部不少官员问过,打算明日下值后亲自去码头看一看。今天下值还要为给谢承上课做准备。
苏言每次同苏大郎说话,苏大郎的目光闪烁。联想到父亲前后态度的变化,苏言觉得突破口在苏大郎身上。等一日苏言找苏大郎相熟的几个叔伯给他们银两,请苏大郎一块去吃酒。让叔伯们瞒着说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等苏大郎喝醉后,叔伯都由人扶着回去,苏言扶着苏大郎问他:“爹?”
苏大郎没搭话,醉得厉害。
“你为什么不让苏言去刑部?”
苏大郎嘀嘀咕咕听不清。
苏言的心情突然急切起来,灯笼的光照在苏大郎脸上,苏言对目光落在苏大郎脸上,他打量者苏大郎的脸。眼睛、鼻子、嘴唇……苏言回想自己的长相,他是薄唇挺鼻,跟云娘要像一些,跟苏大郎却没甚相似之处。
云娘跟谁像,她是聂夫人的丫鬟,听说之前是逃荒逃出来的,聂夫人好心救了她,一洗干净云娘跟她长得有些相似,又见她可怜就留在身边做了一个丫鬟。
苏言端详苏大郎的相貌,又问道:“你为何要偷偷去看聂公子?”
自打他在刑部跟着杜宁做事后,他就对家里的一切产生的怀疑。母亲为何对聂府的事避恐不及,聂大人跟聂夫人待她都很好,父亲转念态度太快,还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还会偷偷的去聂府后门只为了看聂公子。
苏言出外勤,有机会就会跟着苏大郎,每隔五六天,苏大郎都会去聂府后门看一看。
为什么要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除非他们有关系,有利益。
“你的儿子是谁?”苏言扶着苏大郎轻声的问道。
苏大郎半晌没反应,他突然推开苏言,歪歪斜斜的走在路上。
“我儿子啊……以后要做大官……”
苏言听见这里有些无奈,苏大郎一直都盼着苏言能扬眉吐气做大官,这话苏言已经听过百遍了。他突然对自己怀疑自己不是苏家父母的亲生儿子这事觉得有些荒诞,怎么可能。
他该是魔障了。
“我儿子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苏大郎歪歪倒倒的又说了一句醉倒在地上。
苏言扶着苏大郎回到家里,云娘见苏大郎这个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怎么喝成这个样子?给我吧。”
云娘扶着苏大郎,顺嘴问道:“你爹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苏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就是说想让我做大官。”
云娘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做甚大官,只要稳稳当当的就成了。我们家就是普通人的条件,家里又穷,没人脉,当个小官都是天上掉馅饼了。”
苏言沉默不语。
他握紧拳头跟云娘问好后才回到屋子里。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样的日子他没享受过。要是苏大郎的话还有疑虑的话,那云娘在他进门后问苏大郎有没有说实话,这就可以断定下来。
苏言这几日跟着杜宁一直出外勤,他拐弯抹角的跟杜宁打听了一些聂大人的事。
杜大人给他透露三条信息,聂大人喜欢喝春芳楼的茶,每日休沐若无事都爱去。聂大人喜欢严谨细心的人。聂大人只有一个儿子,想要讨好他就跟他儿子拉拉关系。聂大人的喜好,杜大人都说了一些。
杜宁只是想苏言想了解一些上官的喜好很正常,说明苏言上进,他把知道的都说了。
苏言休沐日就去春芳楼,去了三次,终于撞上了聂尚书。
第161章 真相
苏言走上春芳楼,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窗户旁,一边品茶一边看底下的人。聂尚书不喜欢坐在包厢里,这样他在书房里就可以品茶了。到茶楼喝茶他更喜欢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这样去看底下的人,观察他们。
苏言的目光落在聂尚书身上,他四处查看大堂里的位置都坐满了,苏言上前拱手:“下官见过聂大人。”
聂尚书抬头看见是一个不相熟的小年轻颔首点头。
苏言:“下官斗胆可否跟聂大人拼个桌?”
聂尚书的目光落在苏言的脸上,他点头。小年轻想跟他套套近乎,人之常情。聂尚书漫不经心的想着,目光停留在苏言脸上的目光有些长。
店小二问苏言要喝什么,苏言要来一壶碧螺春。
聂尚书在年少时喜欢喝碧螺春,身居高位后就改了口味喜欢大红袍。聂尚书问道:“你在哪处当职?”
“下官是翰林,现在被借调到刑部帮着杜大人做事。”苏言不卑不亢。哪怕现在坐着的这个人可能是他的生父,苏言还是把心思静下来。
他还要更多的证据,不然仅凭他的一席话说服不了聂尚书。
昨晚苏言查看了身体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像是被火烧的胎记,孩子生下来,父母对胎记的事都很在意。
聂尚书问了苏言几句,苏言答得有模有样,聂尚书暗自点头。
店小二端着茶水上来:“公子,您的碧螺……”
苏言伸出手去接,两个人冲撞上,滚烫的茶水倒在他身上,店小二忙不迭道歉。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这碧螺春还有半壶,你先退下吧。”苏言笑着说。
他的右手臂的袖子湿透了,苏言把袖子挽起来。
“真是对不住让聂大人见笑了,我做事毛手毛脚的。”
“你手臂上的是烫伤?”
苏言笑了笑:“这是胎记。我刚开始也不知道这是胎记,还以为自己是去哪玩才弄伤了。因为我失去了三岁前的记忆,被父母说了才知道是胎记。”
聂尚书叹息:“三岁的记忆小孩子也不大记得清楚。”
聂华在三岁时贪玩把脸伤了,后脑勺还磕破了,整个人也不爱说话。要不是京城里的大夫有办法还要留疤。
聂华当时要留在京城医治,他被皇帝下放去地方历练,只好把妻儿留在京城。等他回来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苏言另一只手拿着茶壶,手指捏紧又放松下来。
“我本来早就该去拜访聂大人,聂大人是我的恩人。若不是聂夫人收留我娘,又放了她的卖身契。我就是奴籍,不能考科举了。”
聂尚书看向苏言目光有些恍惚,他回过神来:“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包着脸说是伤了后脑勺,站在聂府门口等你娘回来。”
“后来我就没见过你了。”
苏言的胸腔里满是酸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样的神态落在聂尚书的眼中,聂尚书一直在看苏言的脸,“你的眼睛跟我夫人太像了。五官隐约有些熟悉。要不是知道你是谁,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哪个子侄。”
苏言抬起头来,对着聂尚书笑了笑:“我却是不敢当。聂大人家是百年世家,聂公子是家中独子,我怎么能做聂大人的子侄?聂大人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没有人会关心我,没有人会把我当成骄傲。”
聂尚书皱着眉头。
“我父亲说想他儿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年少时跟普通人过得一样,并未享受富贵,也不曾锦衣玉食。”苏言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的说:“聂、聂大人,我魔障了,胡言胡语,您就当没听过吧。”
苏言说着给聂尚书急忙道别落荒而逃。
走出春芳楼后,苏言脸上的慌张顿时就消失了。要是他明明白白的告诉聂尚书,聂尚书还要存疑,只有聂尚书自己查出来的才是真相,才有安全感。
苏言的心中有满腔的恨意,这恨意让他飞快成长。
另一边聂尚书还在想苏言的一举一动,身为刑部尚书,他查过不少案子。苏言的情绪不对劲,至少他之前的那番话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口,更何况他还是苏言的上官。
聂尚书走出春芳楼,一直在想苏言的模样,还有他说的三岁失忆,右手臂上的胎记。聂尚书回到家里就问:“公子去哪儿了?”
“老爷公子出门去了。”
聂尚书点点头往书房走,他到了书房过了半晌把亲随喊过来。
“你让京城中的暗哨盯着聂华,还有苏大郎和云娘。如果他们见面了就马上来通知我,我没来就记下他们说过的话。”聂尚书说。
长随领命下去。
晚上聂华回来用膳。他虽是胡闹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怕聂尚书的,每晚都回来陪家中父母吃饭。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汤倒在他右手臂上。
“怎么做事的?!”聂华勃然大怒。
聂尚书说道:“好了,先把衣服换了再来吃饭。”
“我不吃了,气都吃饱了。”聂华说着离开席面,自己回屋去了。
聂夫人还担心儿子:“他不是喜欢吃四喜丸子么?等会儿你们把这道菜送到他房里。”
聂尚书继续吃饭:“华儿跟楚家的婚事先缓一缓,他这个样子跟没长大一样,一点担当也没有,还尽去勾栏这些腌臜地方,等他先立业后才成家。”
聂夫人说道:“都是先成家再立业,我还想楚哥儿嫁进来好好管教华儿。”
楚家虽说未在京城任职,但楚大儒桃李天下,众人都尊重他。
楚哥儿长相秀丽,又贤良淑德,是一个好儿媳。
“这次你就听我的,难道我还会害了儿子么?”聂尚书的脾气硬起来,聂夫人也不好再多说。
聂华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被延期了,他让下人去打水自己去浴桶里泡澡,可惜家里就没有软玉在怀了。
聂华洗澡从不让人伺候,自己倚靠在浴桶里,屋檐上有人挪开瓦片,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右手臂上。
在户部把公务处理完后,下值后郑山辞就到码头来看船只。哪怕是天边的晚霞快要落完了,江面上还是有许多的船只过来。
有纤夫拉船,郑山辞看了几眼货品。
有首饰、丝绸、粮食、煤炭、鱼类等等。郑山辞还买了五斤新鲜的鱼。
“老板,这船只我看着它们尾巴后面都要插商铺的名号,这是怎么回事?”
卖鱼的老板见郑山辞气质非凡,又在他这里买了鱼就打开话匣子:“这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像是这徐家的商船,他们家的靠山的郡王,像是海盗还有沿途的河官就不敢摸老虎的屁股,虽说给徐家交了一笔钱,但这以后就少遭罪了。”
“还有这蓝色的商号这是刘家的标志,他们身后是镇南王府,河官也不敢贪墨,就算要贪墨也不敢太狠。”
郑山辞笑眯眯的说:“老板,你懂得真多。”
鱼老板心中舒坦,免不得多说几句:“虽说这河道小官才八品,但一年下来能赚三四万两银子,心再贪点的十万银子都成。像是陛下每年生辰,地方都会进献奇珍异宝,这运过来也是要给河官孝敬的,不然就卡着不让人走。地方官员为了省事一般都吃了这个哑巴亏。每个官员坑点,这样他们还不吃得肥头大耳的。要说谁最了解地方的官员这八品的河道官最了解,哪个官员有背景的不能惹,哪个官员可以捏一捏,他们心里都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