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将大海与沙滩分隔开,“褚闻想要我简家给李自忠陪葬,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把肩上的西装外套披到简怀意身上,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烟草味,明明是说着再阴森不过的话,语气却稀疏平常:“以前是老子没本事让他在国外蹦哒那么久,这次看老子弄不弄死他。”
简怀意看着简老大,一瞬间觉得十分陌生。
简老大在他面前一向是个有时沉稳有时不沉稳但从来没见厉色大哥,狠话重话统统都没对他说过一句,何曾见过他这幅狠戾的模样。
轮船往岸边靠近,简老大让简怀意先上去。
简怀意忽略心里异样,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过头凝重道:“岛上除了我,褚闻还绑架了其他几家人,他们并不知道岛上有炸弹。”
言外之意,如果他们没有及时逃走,就会被炸死在这里。
三人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褚闻显然有备而来,岛上的守卫和保镖不计其数,他们只有三个人,要救出其他人几乎不可能。
简老大把简怀意推上轮船,冷漠道:“他们有自己家的人来救,用不着我们操心。”然后自己上了轮船,并不打算涉险返回。
更何况褚闻把人困在岛上,目的便是让所有人给他李家陪葬,不可能轻易将人放走。
但涉及人生死,还是那么多人生死,他们都没法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装作不知道离开。
甲板上,三人谁都没发话让开船。
“知道岛上埋有炸弹只有褚闻一个人。”简怀意沉思,从被他敲晕保镖反应来看他们都很惜命,估计就是拿钱办事,都不想丢命,他灵光一现:“如果他们知道褚闻想要所有人陪葬,他们还会听褚闻的话么?”
简老大恍然笑了声,看着简怀意眼神毫不掩饰得欣慰。
不愧是他带大的人,就是聪明。
“在这等着,哥跟梁洵过去一趟。”简老大揉了揉简怀意头,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嘱托道:“别乱跑,无聊就打会儿游戏,我们很快回来。”
简怀意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那句他也要去。
多一个人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注意安全。”
“嗯。”
与简怀意所料无异,褚闻并未告诉任何人岛上埋有炸弹,雇来的保镖都是拿钱办事,惜命得很,谁都不想因此丧命。得知岛上有炸弹,立刻撂挑子不干了。
为了这点钱失去性命怎么都不值。
褚闻见事态不对,正巧有人来禀报:“褚先生,我们快追到海滩边,并没有发现简怀意。”他才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
“褚先生,简总不见了!”
“褚先生,我们在不远处发现江家的直升机,监测到上面可能有狙击手。”
“褚先生,您在岛上埋有炸弹却并未提前告知涉嫌违背条约,我们有权立刻中止合作。”
褚闻深呼吸,金丝眼镜攥在手里,镜片由于受到太大挤压变形破碎。他举起枪一举毙掉旁边的保镖,血液喷溅而出,裤腿映出阴翳深色。
他太自负,以至于被复仇冲昏头脑,忽略了对手是A市顶级几家豪门。
“褚闻。”严执发现异样,从另一栋别墅匆匆赶来。
褚闻脸色阴鸷,咬牙切齿道:“是你放走了简怀意。”
严执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简怀意不是被你关在了别墅里,门口两个保镖守着,我刚去看人还在。”他环视周围,来不及挂念简怀意,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褚闻神情冰冷,发笑:“如你所见,严执,我们满盘皆输。”
严执心中惴惴不安,特别是在他听完褚闻这句话之后,正想质问被褚闻轻飘飘一句话打断。
“明天是几号?”
“四月二十六。”严执下意识回道。
“四月二十六。”褚闻笑声一点一点放大,摘掉金丝眼镜后,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眼白远远多于黑色,注视着人时有一种空洞的压迫感,“四月二十六哈哈哈,我父亲入狱的日子。”
“你们害得我父亲一辈子坐牢,李氏多年基业毁于一旦,休想就这样善罢甘休。”褚闻神色癫狂,手背青筋凸起,几乎快要爆炸。
家破人亡之后,他每天都在想如何报复回去。他原本家庭美满,李氏夫妇虽然彼此没剩多少情,却对他们唯一的儿子均是宠爱有加。又是人人可望不可及的褚家大少爷,却因为外人一场陷害彻底从天之骄子沦为了丧家之犬。
“李家大少爷,他爸爸不是坐牢了嘛,劳改犯儿子怎么能叫大少爷,不如我们以后就喊他小劳改犯怎么样?”
“李家有个劳改犯,劳改犯儿子是小劳改犯,要问小劳改犯是谁?就是李家的李闻。”
“李闻,小劳改犯,李闻爸爸,大劳改犯,李家一群劳改犯……”
刺耳的嘲笑声谩骂声化成看不见黑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褚闻怎能不恨,如果不是当年几大家联手提供证据,他父亲也不会因为一点点钱落得入狱的下场,他家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更不会受人欺辱。
李自忠入狱后,李夫人没有了仰仗,娘家的人又都是一群吸血鬼,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父亲入狱的第三年,母亲受不住压力改嫁,男方家人本就嫌弃她是个二婚,根本不可能允许她带着褚闻进门。
褚闻被留在了李家,彼时李家就是一摊烂摊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烂摊子,执掌之后也足以优渥一生。没曾想一群李姓人斗来斗去,最后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严家收之囊下,而褚闻也彻底失去了李家这个容身之所。
通知完所有人后,梁洵跟简老大从别墅里出来,岛上的保镖得知消息后都已经离岛。
他们的确很惜命。
耳边响起飞机起飞发动机声,简老大看了一眼,不知是感叹褚闻胆大还是不自量力,“江家那位来头不小,江谢两家眼珠子——江钦,不久前跟w市梁景生成婚还给我递了请柬。
简老大停顿片刻,饶是他都有点忌惮的人褚闻都敢触其逆鳞,该说不说褚闻的确大胆,他掐着烟蒂,嘴里吐出一口白烟:“让我简正添佩服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梁景生算一个,他跟你一样白手起家,靠着一个小游戏公司跻身W市豪门,手段实力不容小觑。”
“而且他出了名地疼老婆。褚闻,难活。”
经过此事,想弄死褚闻的人应该有很多。
褚闻就算今天活着出海岛,也难像以前那样自由地生活,会有很多人盯着给他制造“意外”,然后“意外”地消失,乃至死亡。
顺着他的视线,梁洵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到飞机上一个褐色卷发的青年正被另一个年轻男人拥在怀里细心安抚。
他们应该就是简老大口中的江家小少爷和梁景生。
砰砰两声枪响,梁洵立刻收回目光,眼疾手快地将简老大推至一旁。
不远处褚闻举着枪,枪口对准简老大,眼底阴鸷疯狂。
褚闻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简老大瞬间血液一凉,他们站在沙滩上,没有任何遮挡物,躲都没处躲。
千钧一发之际,梁洵纵身将简老大扑倒,一时不慎头磕到沙滩上的石头,身体重重一抖。
“梁洵!”简老大吃了一嘴沙子,慌忙起身看梁洵。
梁洵帮他躲过了致命一枪,自己的肩膀却挨了一下。
顾不上查看伤口,因为褚闻又把枪对准了他们。梁洵咬紧牙关,从兜里摸出一件冰凉的物件,瞄准褚闻眉心,干脆利落的一声嘭。
褚闻倒地身亡,死之前眼睛瞪得极大,眼神里满是不甘。
“你怎么有枪?”简老大惊讶。
“在国外办了持枪证……”梁洵手捂着肩膀,血不停地往外流,整个手背被血染红,闷哼道:“回去再说。”
后脑勺肿起拇指大小的包,梁洵感到大脑一阵刺痛,伴随着视线模糊,他好像看到一个青年向他靠近。
身影很熟悉,与脑海里残像一模一样。
青年的脸逐渐清晰,相比于记忆里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漂亮,冷淡,不同的是那只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手此刻紧紧抓着他的掌心,嗓音发颤:“梁洵,你中枪了。”
最后几块黑布被揭开,梁洵睫毛掀动,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简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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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在。”简怀意紧握着梁洵手,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鲜血,从肩膀扩散到胸口,他不敢碰梁洵,声音愈发颤抖:“梁洵,我…在。”
梁洵咳嗽两声,胸口血流得更快,止都止不住。脸色发白,虚弱地靠在简怀意怀里,仿佛命不久矣。
“我…咳没事,别怕,一一。”
说话间伤口被动作牵扯,一股血喷溅而出。
简怀意蹭了满手的血,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说话的语气已经染上哭腔,他让梁洵“别说了”。
胸口中一枪怎么可能没事?
恐惧,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感到全身发凉,仿佛堕入了冰窖之中又好像被无尽潮水吞噬,莫大的恐慌化成溺毙窒息感将他淹没。
“梁洵…别说了。”
梁洵听话地闭嘴,抿起唇惨白,他半垂着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下一秒手背一凉,他指尖微凝,还没意识到是什么,豆大的眼泪紧锣密鼓地砸了下来。
大脑宕机不到一秒,他立刻从简怀意怀里直起身,胳膊横在人后腰,反抱住人安慰道:“我真的没事,简怀意。”
简怀意吸了吸鼻子,浓密的睫毛湿成几簇。
都这个时候梁洵还在安慰他……胸口里装着心脏,这块中了一枪四舍五入相当于心脏被打了一枪,怎么可能没事……梁洵不会死吧……
不要收走梁洵性命。
简怀意哽咽,一边扒梁洵胸口的衣服一边掉眼泪,衣服扒开露出…手上的动作恍然停顿。
简怀意:?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伤口,梁洵胸腔处皮肤一片完好,肌肉一如既往得结实,心跳咚咚咚地跳动像在跟他互动。
梁洵:……
梁洵轻咳,抓着简怀意手往上移到肩膀。
“伤口在…这。”
简怀意:……
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的简老大:……
他举起梁洵一只胳膊架在肩头,强行把人从简怀意怀里“夺”过来了。
“走,回国。”
梁洵回头看站在原地简怀意,不自在地启唇:“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看着梁洵还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样子,简老大只觉得他傻的离谱,不禁加快了步伐,念在他刚刚救了自己提醒他一句:“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祝你早日出院,兄弟。”
梁洵:?
当他被推进手术室,取出肩膀上的枪子,让护士包扎好伤口,第不知道多少次往门口看去,却依旧没有发现青年的身影,他才终于明白了那天简老大对他说的话。
这天,秦助按往常一样拎着营养餐来看望梁洵,病房里依旧只有他孤苦伶仃的梁总一个人。
梁洵倒是反应如常,一顿能吃两碗饭,三个玉米馒头,眼底也没有黑眼圈。
胃口正确,睡眠正确,嘴角的弧度正确。
一个不妙念头涌上心头,秦助几乎脱口而出:“老板,您跟简公子离…分手了?!”
这不对劲吧,按理说英雄救美是一个让感情升温绝顶时机,怎么他们老板负伤归来还反被甩了?!
秦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何不对,感情这种事谁先动心谁处于弱势,莫非有人趁虚而入,顶替了老板功劳?
念头一生,便如同大火燎原,越想越觉得可信。
秦助眼神极其复杂,欲言又止,事到如今只能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宽慰道:“假的……”
梁洵浑然不觉,径直打断了他:“通知各部门,后天的总结会议提前到明天。”
秦助嘴唇动了动,强行把肉麻的话压了回去。
“是。”
也是,老板之所以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的伤疤么。
他要尊重老板良苦用心,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内心极其复杂,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干净如新镜片,叹了声气,把眼镜戴了回去。
太可怜了,救人身中一枪功劳被冒名顶替,救美不成自己还被暗恋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心上人甩了,内心苦闷憋在心里转而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以后他再也不跟老板卖惨了。论惨谁能惨过他们老板?
“这几个月不要大幅度用这只胳膊,纱布三天来换一次,阴雨天可能会有点痛,都是正常的。平常注意休息,少熬夜。”
“嗯。”
等护士给他包扎好,梁洵穿上外套,准备出院。
有人敲门,以为是病人,宋驰淡声道:“进。”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
夏淮礼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气质儒雅随和,黑发搭在额角,底下那双桃花眼还像以前那样温柔。
宋驰目光停滞在男人身上,眼神微微错愕。
思绪蓦地从回忆里抽离,他站起身,唇瓣不自然地抿起:“学长。”
夏淮礼弯了弯眉,语气带着淡笑:“好久不见,宋学弟。”
宋驰突然沉默,余光捕捉到他身后人,脱口而出:“回忆先生?”
简怀意:……
懒得再纠正他称呼,他点了下头回应:“宋医生。”
旁边的男人实在引人注目,特别是他还一直盯着宋驰,但因为眼神没什么攻击性,加上他儒雅温润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宋驰对此浑然不觉,出声询问两人:“你们是来接梁先生?”
话一出,简怀意和夏淮礼没什么反应,梁洵倒是眸光闪了闪,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简怀意侧脸,似乎在等他回答。
“淮礼哥来办入职,我顺路送他过来。”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淡道。
话音刚落,那道灼热的视线骤然熄灭,如同丧失希望渡船女,无望地守候着从不回家的丈夫。
简怀意:……
“你要来协治工作?”宋驰神色突变,连学长都忘叫。
“嗯。”夏淮礼点头,评价一句:“我很看好协治。”
“为什么?”宋驰皱了皱眉,一点儿不信夏淮礼说辞。
再看好也远远比不上他在国外工作的那家医院。
这几年医学界谁不知道夏淮礼名字,他带领的青年团队刚攻克一个神经方面疑难杂症,提出的新疗法轰动了整个医学界。
协治这座小庙哪里能放得夏淮礼这尊大佛?
“你是科研方面,协治没有任何经费和设备能够支持你搞科研。”
夏淮礼倒是很乐观,秀气的眉头微微挑起:“谁说我是来搞科研?”
听他这样一说,宋驰逐渐恢复平静。
也是,选不选择协治都是夏淮礼自己的事,他不清楚也没立场干涉。
紧接着继续嘱咐简怀意和梁洵:“梁先生伤口不能沾水,顾忌到可能会撕裂,这两周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一定注意力度。”宋驰语气淡淡,“虽然我不介意梁洵多住几次院,给我们医院增加一些经费,但从患者本身利益考虑,建议听医嘱。”
这两个人总不让人省心,之前因为车祸脑子几次出问题,现在又受了几十年难遇一次枪伤。
简怀意:……
虽然知道宋驰是站在医生角度正儿八经地提醒他们,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是耳朵突然开始发烫。
“谢宋医生提醒。”梁洵打破了空气安静,推着简怀意肩膀往外走,对宋驰说:“我们会注意。”
耳朵更烫了。
直到医院外空旷地带,简怀意才感到症状有些缓解。
春天的风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洵观察着简怀意脸色,半晌启唇问:“回去么?”
“不回去。”
干脆利落的一句直接斩断梁洵幻想,他顿了顿,又问道:“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跟言听一起。”
梁洵:……
他放下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简怀意是跟赵言听一起。
“行,少喝点酒,路上注意安全。”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一句叮嘱,但从梁洵嘴里说出来就不正常,特别是对象还是赵言听。
简怀意凝着梁洵,脑海萌生出一个念头,表情顷刻间变得恍然。
梁洵之前误认为他跟赵言听有一腿,虽然他早就解释过是误会,但此后但凡是跟赵言听出去约会,梁洵都会明里暗里盘问许久他们去什么地方玩什么。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简怀意一般都会为了省事回答他。
但这次梁洵一句都没问……
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指尖凝住,浅色瞳孔聚焦:“你…记起来了。”虽是询问却是确定的语气。
“什么?”梁洵黑眸闪动一瞬间慌张,下意识脱口而出。
短暂的失神,简怀意消化完了梁洵恢复记忆这个事实。
心一点一点变沉,仿佛被蒙上一层阴翳。
梁洵恢复记忆。
他们要怎么办?
不,不是他们,是他和梁洵。
梁洵肩膀受伤,简怀意没让他开车,指腹按着方向盘上纹路凸起,皮肤上留下很深的两道印子。
车里又变得安静,仿佛回到了梁洵失忆前的样子,都不是健谈性子,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一件小事都能谈论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氛。
相处了十几年好兄弟,有一天突然失忆把你认成男朋友,你在明知他恐同情况下非但不想办法拒绝还纵容其“责任感”发酵,纵容他亲你抱你跟你同床共枕还差点擦枪走火。
现在他恢复记忆,那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绝交要么先大度地表示理解再渐渐疏远,但兄弟是做不成了,最多成为一对儿不尴不尬朋友。
简怀意唇瓣抿成道缝,脸蛋冷得可怕。
他宁愿绝交,也不跟梁洵变成后者。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或许是还没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许久,梁洵率先打破安静,漆眸深邃让人看不真切:“不回云水壹居?”
————————
知道老婆要跟自己绝交凉鞋:[裂开]
深蓝色宾利停在沧澜园门口,梁洵下车,隔着窗户跟简怀意道别。
简怀意点了下头,晚安的话停在嘴边又被咽回去。
谁会跟兄弟说晚安,肉不肉麻?
“走。”
“嗯。”梁洵说,“晚安。”
简怀意:……
“安。”
赵言听和江越听说梁洵恢复记忆,特地在云间包了一整晚为梁洵庆贺。
“梁总,我是谁?”赵言听凑到梁洵面前,一脸严肃地打量,梁洵掀起眼皮,他霎时往后一激灵。!
“言听。”
“哈。”赵言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江越为整他故意骗他说梁洵恢复记忆呢。
哈哈哈自己吓自己。
他又想起过去这些天被梁洵当做反派一样针锋相对,打压威胁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劲,一口闷掉酒,决心跟梁洵好好诉诉苦:“梁啊,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久。”
梁洵沉默片刻,也想起失忆时对赵言听做的事情,“……抱歉。”
赵言听忍不住把胳膊搭在梁洵肩上,语气深沉:“罢了,往事已矣,都过去了。兄弟,我听说你前几天肩膀受了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行,不严重。”
赵言听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眼睛不断往门口瞟。
怀意跟江越这小子怎么还没来!!
再不来他就要跟梁洵大眼瞪小眼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祷告,包厢的门从外面拉开,简怀意跟江越一起进来。
“你来了!怀意。”赵言听一个弹射起步,绕过茶几到两人面前,感动之时忍不住问道:“怎么来得那么晚?”
江越把外套扔到沙发上,闻言开口:“刚路上碰到一哥们,非说认识我们要请我们喝酒,那眼睛都黏怀意身上了,喝酒,呵,我看他是狼子野心,别有图谋。”
“所以你们是跟他喝酒了才来晚了?”
江越一副看二傻子眼神,皮笑肉不笑:“昂。”
赵言听:!
他一脸破碎,仿佛被背叛,“你们…你们竟然为了别人把我跟梁儿独自留在这里…你们…你们…”
简怀意打断施法,说道:“没跟他喝酒。”
赵言听顿时舒了口气,看着简怀意突然心里一软,上前抱了抱人,情难自抑:“还是我们怀意好,不像某个逼,表面装得像个人实际内心阴暗,跟个海绵一样一百零八个心眼子。”
江越:……
梁洵:……
但他还是在意那个问题,直愣愣地注视着简怀意,“那怀意,你们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无人能同感在他跟梁洵独处这快半个小时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虽然梁洵已经恢复记忆,但失忆时威胁他甚至恐吓他都是真的,导致他现在看梁洵还有些发怵。
江越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将赵言听从简怀意身上扒拉下来甩到沙发,一边揉手腕一边说:“被那傻缺纠缠了一会儿,清楚了么,听儿?”
赵言听眨眨眼,一脸天真地仰起头:“怎么纠缠的啊?”
江越笑下,“以前没发现你还有当十万个为什么潜质,一个问题一千,问不问?”
“发你一万,细说。”
江越:……
拿人手短,有钱不赚是傻缺,江越干脆地领了转账,“还能怎么纠缠,见怀意不搭理他就想来硬,然后被保安带走了呗。”
“来硬?!”赵言听一惊,紧张地看着简怀意,“宝,那傻缺有没有伤到你?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他一趟,越,保安有没有说把他扔哪去了?我现在让我哥们过去,他专业打手,弄他一顿保管那傻缺以后见了怀意就绕道走。”
“不用。”简怀意面无表情。
江越哼笑:“那傻缺现在就已经绕道走。”
赵言听:?
“傻缺正想动手动脚就被怀意一脚踹晕,然后让保安拖了出去。”
赵言听:!
“一,一脚?”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桃花眼瞪大,发自内心吐露:“宝贝,你好辣。”
“我可以追你吗?”
“不可以。”梁洵扔过去一瓶农夫山泉,冷峻的面容肃杀,他看着简怀意启唇道:“结束我送你。”
简怀意抿了口酒,没说话。
“我围巾前几天落在你那了,一会儿正好去拿。”
“围巾?”赵言听又被吸引注意,微眯起眼:“梁,你的围巾为什么会在怀意家?”
梁洵欲盖弥彰地闷了口酒,沉默不语。
简怀意:……
“你们…不会…”赵言听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简怀意及时出声解释:“前天梁洵给我送文件,不小心把围巾落了。”
赵言听再次化身十万个为什么,“送文件?什么文件还要梁总亲自送,送文件这种事情不是一般都派小助理送么?”
简怀意:……
视线穿过五光十色灯光,他轻飘飘地瞥了梁洵一眼,梁洵云淡风轻地靠在沙发背,骨节分明手指捏着高脚杯,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不,应该说是他编的谎言。
围巾?呵。
梁洵向来不系围巾,哪来的围巾。
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声道:“他闲的。”
“原来是太闲了啊。”他们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我就说我们梁总这种大公司总裁怎么可能自己送文件哈哈,是不是啊,梁儿。”
梁洵:……
四人好久没那么齐地聚在一起,自从梁洵失忆后,赵言听约简怀意次数相比于之前锐减,跟江越两个人喝酒也没啥意思,搞得他每天只能宅家纨绔公子人设差点不保。
赵言听心里苦啊,有苦说不出只能通过喝酒来缓解心里苦闷,趁机把酒量练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不是四人中酒量最浅那个了!
“怀意,我们……”刚想找简怀意喝,就被江越按回了沙发,他愤然道:“你干什么?”
江越实在没眼看,两眼一闭勾唇笑:“就你这一杯下肚抱人叫爸爸度量,还想跟怀意喝?”
“什么抱人叫爸爸,你说清楚,小爷抱的是桌腿!”
“有区别吗?不都是一杯的量。”
“好好好,江越,看来小爷今天不给你喝倒,你是不会服气了。”赵言听大刀阔斧地在江越对面坐下,恶狠狠地跟人碰了下杯:“来,喝!”
“喝就喝。”
这边拼酒拼得热火朝天,那边却非常安静地品酒,两个人哑巴似地时不时端起高脚杯抿口。
简怀意知道自己的量,控制着没多喝。
醉倒后发生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特别是今天还有梁洵在场。
咚的一声,杯底磕到茶几,他把酒杯放下,灯光下秾丽面庞忽明忽暗,睫毛垂着,豆沙色唇微抿,两颊透着正常的粉。
服务员端进来一杯新调制酒,放到简怀意面前,晶蓝色液体冒着冷气,像是蓝色冰,最上方放了块红色的球,被热气托举幻视绵延的火焰。
赵言听暂停拼酒,问服务员:“我没点这种酒,是不是送错?”
“没送错,先生。这是我们老板亲自调的酒,名叫“邂逅”,送给这位简少爷。”服务员态度恭敬,对着简怀意说:“老板还让我带句话,简少爷身手不凡,如果有机会想与简少爷当面切磋。”
说完,服务员便端着空盘子离开了。
“啧啧啧。”江越调侃道,“当面切磋,我看是当面撩妹吧。”
“我们怀意,几个月来一回,回回收割几个男人芳心,今晚又有许多人睡不着喽。”
简怀意:……
直到他们聚会结束,一共有五个男人请简怀意喝酒,他们没法进来搭讪,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引起简怀意注意。虽然不大可能但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能有幸给简怀意留下个印象,那这杯酒就物尽其值,如果再有幸简怀意能看到他们在杯底留下联系方式,加上联系方式跟简怀意邂逅一段,可谓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