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真好。”江乔说。
之后便保持了沉默。
苏蕴年迟迟等不到江乔继续发问,只好又说了一句:“阿乔,我最近……很忙,在处理一些很棘手的事。”
“如果有冷落到你,你体谅体谅,等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江乔善解人意的嗐了一声:“别那么客气,我没在意,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挺好的。”
苏蕴年还在等江乔问他,是什么棘手的事。
可惜江乔只字不提,丝毫不在乎。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后,江乔从沙发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道:“那你早点儿睡,我先回去睡了。”
苏蕴年:“???”
他眼看着江乔转身出去,还贴心地为他关上了房间门。
没有半点儿要追问的意思。
江乔回到卧室,洗漱完,躺在床上拿了本书,细细看了起来。
书是他在这座疗养院的书房里找到的,名《金枝》。
讲述世界各地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始风俗和巫术理论。
江乔在成百上千本书里,一眼就看中了这本。
他原以为,以自己的文化程度,应该很难对这种文学作品产生什么深刻的理解的共鸣。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真就看进去了。
诡异的是,他明明是第一次看这本书,却好像总能知道接下来讲了什么。
江乔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他似乎是坐在某间卧室的床脚边看书,卧室里不远处的小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看似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实则目光却一直透过电脑屏幕的上方盯着他。
江乔将书放在枕边,关了灯躺回床上。
他想着那道虚无缥缈却又明目张胆的眼神,来回翻了几次身,最后还是抽了两张卫生纸,偷偷钻进了被窝。
苏蕴年着急成事,自然不如江乔沉得住气。
三天后他还是主动找上了江乔。
彼时,江乔刚打翻了一圈儿苏蕴年帮他找来的陪练。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苏蕴年道:“有事就说,你是我丈夫,你有难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苏蕴年还在故作姿态,为难道:“我只是还在担心你的身体。”
江乔指了指地上那一圈儿肌肉发达体形壮硕的大汉,对苏蕴年道:“你的担心显然挺多余。”
苏蕴年无奈地笑了笑,递给江乔一条干净的湿毛巾:“我很在意你,事关你,就不得不谨慎一点。”
江乔懒得跟他掰扯这些烂话,接过毛巾道了谢:“夫夫一体,你好我才能好,我知道的。”
苏蕴年原本只是把江乔当做任务对象的。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却实打实的被江乔所吸引。
他想,待这些事结束,等苏峻拿到了时家的一切之后,他或许可以试着真的和江乔在一起。
苏蕴年欣慰地想要给江乔一个拥抱,却被江乔用一个活动筋骨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他只好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对江乔道:“阿乔,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将时钧亦的照片摆在了江乔面前。
他选了一些远距离,看不清脸的,或者侧影和背影。
让江乔既不能完全分辨出时钧亦的长相,又不至于在行动时认错目标。
但江乔还是在看见那些照片的瞬间,瞳孔迅速收缩。
他只是在半梦半醒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一个身形和眼神,就能生出欲望和冲动。
更别说这些照片了。
但在苏蕴年的注视下,江乔还是完美地掩饰了内心所有的波涛汹涌和蠢蠢欲动。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对苏蕴年说:“知道了。”
他原本以为苏蕴年将他圈养起来,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他手下的刀,但苏蕴年种种怪异行为却又让江乔觉得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他之前还有些摸不透,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苏蕴年的确是要拿他当刀,但他是有针对性的,如果不出意外,他针对的,应该就是时钧亦。
那他自己和时钧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才能让苏蕴年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他去对时钧亦下手?
苏蕴年一直在观察着江乔的神情,虽然这段时间江乔的药一直没停过,也逐步对他表现出了关心和亲近。
但所谓做贼心虚,苏蕴年心中还是在隐隐忐忑。
直到看见江乔在看那些照片时,眼底始终透着冷漠,像是完全陌生的模样,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时大少爷已经许久没出过时家的大门了。”
“要想对他下手,大概还得从时家下手。”
苏蕴年提醒江乔。
江乔嗯了一声,将那些照片收起来,揣进自己怀里:“我需要先去踩点。”
苏蕴年蹙眉:“你留着照片做什么?”
江乔面不改色道:“我还没恢复,思维还是经常错乱不清晰,很有可能明天就会忘记任务对象的长相。”
“要时时看着点儿才行。”
说完,他看着苏蕴年,勾唇向他投去一个暧昧的笑:“怎么?你吃醋了?”
苏蕴年干笑一声:“我是你丈夫,你这样收走其他男人的照片,我当然会吃醋。”
江乔心中嗤笑,他潜意识从没相信过苏蕴年是他的丈夫。
退一万步讲,如果苏蕴年真是,那他也迟早会绿了苏蕴年。
江乔故作娇羞地使劲给了他一拳:“说什么呢,这是猎物。”
苏蕴年被江乔砸得退后着踉跄了两步,嘴角抽了抽,扯开话题:“明天开始,我派人接送你到时家一公里外。”
“你踩点要多久,才能下手?”
江乔撇撇嘴:“不好说,我只是个拳手,又不是杀手,你要是着急,可以雇佣专业的杀手试试。”
他根本就不打算杀时钧亦。
他想先去看看时钧亦本人,然后问问时钧亦,愿不愿意跟自己这种有夫之夫谈恋爱。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陈省腿上的枪伤因为涉及到筋脉,他休养了足足三个多月,才勉强好了个差不多。
然而,就在他恢复正常工作的第二天,他就再一次伤到了另一条腿。
不过幸好,这一次只是普通的扭伤。
原因无他,时钧亦吩咐了陈省,在不能正式出任务之前,他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时家大大小小的所有监控。
而陈省,就在被分割成几十块的监控视频里,看见了已经举办完葬礼快要百天的江乔。
“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见鬼了。”陈省一瘸一拐地拿着平板电脑,将监控画面的截图递到时钧亦面前。
时钧亦接过平板,仔细看了许久。
画面里的人蹲在时家院墙外某棵大树的粗树杈上。
穿一身黑衣,头上的帽子压的很低,帽沿遮住了大半张脸。
“除了在大门外徘徊,他还做了什么?”时钧亦问。
陈省摇摇头:“家里现在是铜墙铁壁,别说是人,就是外来的苍蝇想要进来,都得好好费一番功夫。”
江乔的蹲点行为其实已经很隐蔽了。
他从不靠近时家大门,只在周围的院墙边上,远远观察状况。
但无奈时钧亦做事向来缜密,时家不仅是内部没有监控死角,在江乔葬礼过后,他连时家高大的围墙外都没放过。
他亲自考察了方便在外面观察时家内部的许多隐蔽角落,纷纷将其列入了陈省的监控范围。
不仅如此,时家现在所有的保镖都是日日夜夜严阵以待,光把守不算,还有巡查。
而且若是正常情况下,普通监控画面应该都是拍不清江乔相貌的。
但时钧亦在当时考察的时候,就盯着那棵树看了许久。
然后让人把摄像头装在了墙根儿底下。
以抬头望天的角度,静静躺在草丛里。
也恰好拍到了江乔帽沿下的脸,和他左耳上的那枚钻石耳钉。
时钧亦陷入了沉思。
监控画面里的人,如果真的是江乔,那他为什么要以如此姿态潜伏在时家之外。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现在回来了又不正大光明走进来,或是想办法联络他?
时钧亦觉得,眼下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江乔依旧受人牵制。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江乔的脑袋。
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盯着地图上那颗正在时家附近来回游走的小绿点。
沉默半晌后,嗯了一声,对陈省道:“这几天放松点儿,给他留点儿空子,让他钻。”
…………
门口的守卫从十人一组变成了八人一组。
江乔从靠海边的墙角上,盯过其中一个会360度来回旋转的摄像头。
他算过摄像头旋转的时间和角度,他要想翻墙进去不被拍到,大概只有四十七秒的时间。
按江乔的敏捷程度和速度,其实是足够的。
但令他烦躁的是,还有巡查。
如果江乔按照躲避摄像头的时间翻墙进入时家,那他很大一部分可能,会和时家的巡查组迎面碰个正着。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只要有一个人向保卫处发起信号,江乔必然是有来无回。
但现在两组巡查之间的时间被延长了五分钟,江乔就有了充分的空隙,既可以避开摄像头,又能躲过巡查组,完美的潜入时家。
时钧亦摸不清江乔现在的状况,不敢过分明目张胆的放水,怕坏事。
但他相信以江乔的能耐,这点儿空子,他一定能钻的进来。
果然,不出所料,时钧亦在两天后的凌晨,等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
时钧亦卧室里只亮着昏暗的床头灯,江乔从楼下的角落处观察了半天。
待确认屋里暂时没人,才轻而易举地爬上了二楼,蹑手蹑脚却又极为熟练地翻进了那扇半开着的窗。
江乔站在窗帘后面,一手扶着窗沿,脑海里一阵恍惚。
浮现出许多相似的画面碎片。
他刚才无论是爬墙,还是翻窗,都几乎没用到大脑,凭借的,全是肌肉记忆。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并不是第一次翻进这扇窗。
所以,他跟时钧亦,究竟是什么关系?
时钧亦如果发现他在这里,会把他抓起来吗?
江乔晃了晃头,让自己恢复清醒,掀开窗帘,看向了这间卧室。
窗边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干枯了很久的玫瑰。
花瓶边上放着一个艺术烟灰缸。
往里,白色真皮沙发角落处半铺开着一张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大花毛毯。
浅灰色的真丝床单,床脚边的地毯。
茶几上放着一个盛放琐碎物品的黑色丝绸小盒子。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木制相框。
在所有这一切入眼的瞬间,江乔那阵心悸感又涌了上来。
他发现,在这间明明装修风格冷硬,并不显得多温馨的卧室里,他竟然很难保持警惕心。
要非要形容,就好像是出门在外多年的游子,突然回家了一般。
江乔心跳加速,身上的血液流速却缓慢了下来,指尖有些发僵。
他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迈开脚步,走向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木制相框。
相框里放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半躺在窗边的沙发上,头向后轻仰,头发散乱但不失美感,脖颈修长,喉结凸起。
大概是因为羞涩,手臂抬起遮在眼睛上。
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张的唇。
上半身的胸肌和腹肌线条很优越。
下半身长腿交叠,重点部位被沙发靠垫挡住,只露出半个圆润丰满的臀部轮廓。
那种破碎感几乎要将人溺毙进去。
很多人在看别人的照片时,总能一眼就将人认出来。
但在看自己的照片时,却总会陷入自我怀疑。
尤其是照片上的人脸还被遮住了一部分。
江乔觉得这人好像是他。
又好像不是他。
但无论如何,都一定是和时钧亦有着绝对亲密关系的人。
若非如此,谁会把别人的半裸照打印出来摆在床头?
江乔愈发肯定自己和时钧亦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不然他不可能会对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
但为什么他熟悉的路,是爬墙和翻窗?
而且江乔虽然觉得照片里的主角跟自己很像,但他又自认为自己无论在哪儿,都一定会是最牛逼,最猛的那个。
那种都快要从相框里溢出来了的破碎感,怎么可能会是属于他的呢?
江乔鼻子有些发酸,心里也发酸。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压制住心中莫名的情绪,把枪掏出来,顺着水声,走向了浴室。
他得问清楚,时钧亦这狗东西,要是过去一直把他当成是某人的替身,他就一枪崩了他,大家都清净。
他轻轻推开浴室的门,看着背靠着他,躺在浴缸里,露出小半个肩背的时钧亦,喉结动了动,也没刻意收敛脚步声。
直接走到时钧亦身后,一手搭上了时钧亦的肩。
另一只手用枪柄挑起时钧亦的下巴,开口道:“你故意放我进来的。”
时钧亦抬手握住江乔的手腕,温热又熟悉的触感让江乔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他分辨不出热的究竟是水,还是时钧亦掌心的肌肤。
时钧亦没回头,轻而易举地将江乔手里的枪拿了下来,用他的手心在自己脸颊上,闭着眼道:“出了趟门,回来就拿枪对着我,真让人伤心。”
江乔摘了帽子,蹲在时钧亦身后,另一只手从他肩膀处往前滑去,对他说:“时大少爷,你是我什么人?”
时钧亦闻言,握着江乔手腕的手一僵,睁开眼,看着江乔手上的戒指,蹙眉道:“戴着我给你的戒指,问我是你什么人?”
江乔手指蜷了蜷,有些心虚道:“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他原本不该直接揭自己底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要亲近时钧亦,并且想要信任他。
那种感受来自灵魂深处,和他的直觉。
江乔在看见时钧亦的背影时,就知道,时钧亦绝不会伤害他。
时钧亦手下一个用力,一把将江乔拽进浴缸,提着他的衣领就狠狠吻了上去。
江乔毫无防备的整个人栽进水里,浑身湿了个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如果换一个人敢这样对他,比如苏蕴年,他一定会把那人的脑袋按进浴缸,让他好好喝喝自己的洗澡水清醒清醒。
但现在这么做的人是时钧亦,江乔不仅没觉得生气,反而浑身的浴火都因时钧亦这一拽,彻底烧了起来。
时钧亦在吻他。
他睁着眼,看见了时钧亦眼尾处的那颗小痣。
心脏的剧烈跳动,和口腔唇舌间熟悉的触感,甚至让江乔落下泪来。
江乔失踪三个多月,时钧亦连续百天彻夜难眠。
要不是江乔左耳上那枚钻石耳钉里早就被他装了目前最先进的追踪设备。
让他能时时看着江乔就在滨海郊区外的一处疗养院里小范围活动,并知道江乔暂且一切安好,他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常派人去那座疗养院打探情况。
在得知里面只有一位患者,且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之后,时钧亦才勉强放下心来。
遗憾的是,苏峻从未在那儿出现过。
若他沉不住气直接端了疗养院将江乔抢回来,怕是又要惊了苏峻,给他机会让他再生事端。
理智告诉时钧亦,江乔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他人没事,总会传消息回来,他相信江乔一定会有对策。
但感性却闹得他牵肠挂肚,日日不得安生。
眼看着花瓶里的玫瑰日渐枯萎,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等着江乔的音信。
现在江乔终于回来了,时钧亦知道,他身上一定是带着对方给的任务的。
微咸的泪水在两人口腔中弥漫,时钧亦放开江乔,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吻他睫毛,轻声问他:“江乔,失忆了是什么意思?”
江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无数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
就连最开始那个梦境里向江乔招手的人,都在此刻和时钧亦的面容彻底重合。
时钧亦眸中泛滥的思念和爱意已经将江乔彻底淹没。
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不用问,江乔也知道那肯定是他自己。
他抬手搂住时钧亦的脖子,对他说:“对不起,我忘了很多事。”
时钧亦感觉到江乔在愧疚,在难过,他有太多话想问,却又想让江乔先喘口气。
他抱紧江乔,故作轻松地轻笑道:“是啊,连称呼都没了。”
江乔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涩道:“哥哥。”
江乔身上的衣服很脆弱,经不起日思夜想的人用力撕扯,变成两片,可怜兮兮地被扔在浴室地上。
他拽着时钧亦脑后的头发,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问他:“回答我,你是我什么人?”
时钧亦舔了舔嘴角,笑道:“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狗。”
江乔啧了一声,低下头去狠狠咬在时钧亦裸露出来的肩膀上:“就这样?”
时钧亦闷哼一声,却不闪不躲,就任由他放肆。
待江乔咬完了人,时钧亦才推开他,将胸膛露出水面,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上的纹身。
“江乔,记得这个吗?”
江乔垂眸,用手指抚上时钧亦胸口上的“江乔”二字,一些琐碎画面再次浮现。
异国的小镇,站在某咖啡厅收银台前的时钧亦,彩色的碎花被套,还有让人食指大动的爱尔兰炖菜。
江乔的指尖缓缓移到“江乔”两个字前的那一排字母上。
嗓音艰涩道:“Redamancy,当你爱着某人时,某人也在爱着你。”
无论江乔的思维是否混乱,无论记忆是否完整存在,无论苏蕴年如何编造梦境和谎言,也无论江乔和时钧亦分开了多久。
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爱意,都是不会变的。
时钧亦温柔道:“江乔,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你的爱人。”
江乔又想哭了。
他觉得自己跟时钧亦好像分开了很久,他记不清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也不知道苏蕴年是如何将他拐进了那家疗养院。
这种记忆断层的感觉太难受了。
江乔吸了吸鼻子,一把掐住时钧亦的脸,不讲理道:“这就是你在床头柜上放我裸照的理由吗?”
时钧亦捏着江乔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
江乔咽了口口水,眉梢一挑:“还有更裸的?”
时钧亦:“你想看吗?或许可以帮你找找丢掉的记忆。”
江乔舔了舔唇角,挤了一大团沐浴露,对时钧亦道:“先演一段儿再说。”
............
苏蕴年对江乔的了解实在太过片面了。
这段时间,江乔除了依旧不肯让他碰,其实跟他已经很亲近了。
还时常流露出一种极为信任的依赖感。
他又自认跟时钧亦有七分相似,若江乔过去喜欢过时钧亦,那他现在喜欢上自己也该是件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
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丢掉了许多记忆的江乔,三个月都没让他牵过一次手的江乔。
会在和时钧亦重逢后的第一个晚上,就搞到一起去。
今晚江乔没按时回去。
接送江乔的人,说江乔成功潜入了时家后就没再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蕴年对江乔是存了几分真心在里面的。
他站在窗边,端着酒杯焦急等待时,江乔正和时钧亦躺在床上腻腻歪歪,用投影看他们过去的回忆。
“你用什么威胁我了,我居然会答应和你录这种东西?”
江乔怀里搂着时钧亦,嘴里叼着烟,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时钧亦并不介意这种小鸟依人的姿势,靠在江乔怀里,看着投影上自己和江乔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一本正经道:“我从不威胁人,这都是你求着我拍的。”
江乔不信,呵了一声,将口中的烟吹到了时钧亦脸上:“你在欺负我脑子不好使?”
“我哪敢欺负你?”
时钧亦被他呛的咳嗽了两声,拿过他手里的烟掐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在疗养院里他们也让你抽烟?”
江乔摇摇头,语气平常道:“让,但我不敢抽,他们会给我下药。”
江乔在疗养院对所有有可能会被下药的方式和途径都会保持警惕。
除了食物,类似烟,香薰等可从呼吸道进入人体的东西,江乔也都尽可能谨慎处理。
苏蕴年给江乔准备过烟,但江乔也顶多是叼在嘴里过过干瘾,望梅止止渴罢了。
时钧亦闻言,坐起来,对着投影按下了暂停键,看着江乔蹙眉道:“下药?”
尽管他无时无刻都在迫切的想知道江乔这段日子里所经历的一切,但他和江乔才刚刚见面。
又一见面就先迫不及待地做了点儿能勉强缓解相思之情的事儿。
江乔在此之间表现出来的,根本不像是真的失忆了的样子。
他看着时钧亦眼眸时的那种深情和眷恋一如往常,甚至让时钧亦以为,他所谓的失忆,是在跟自己玩儿情趣。
眼下听见江乔这番言辞,时钧亦才察觉到,江乔可能是真的不对劲儿。
他心里一紧,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江乔看着时钧亦的眼睛,安抚地吻他眼尾那颗小痣:“我很好,哥哥,别担心。”
他潜意识里对时钧亦有着毫无底线的信任。
再加上时钧亦胸口处的纹身,两人身体间的契合程度,以及面前定格住的投影画面,都是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证据。
江乔本不该在记忆彻底恢复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但当他靠在时钧亦怀里时,却觉得,如果要杀他的人是时钧亦,那他大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没回答时钧亦的问题,只问他:“哥哥,我背后有个纹身,你知道的吧?”
时钧亦当然知道。
那是江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嗯了一声,问江乔:“怎么了?”
江乔这段时间时常对着镜子,盯着自己后腰的纹身发呆。
每当他看到那个声波图案时,脑子里只能想起月光,海水,和沙滩上成片的玫瑰。
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个声波会是什么,是谁的声音。
苏蕴年只说那是他们之间的回忆,要江乔自己去想起来。
江乔觉得苏蕴年属实是在放屁,他肯定是在一开始并没发现自己的纹身。
后来又因为那个杀千刀的狗逼医生胡言乱语不让任何电子产品靠近江乔,怕影响江乔恢复的狗屁借口。
苏蕴年也不好自己打自己脸,硬拿着手机去扫江乔的纹身。
这才说出了那句傻子才信的屁话。
江乔问时钧亦:“我纹了什么?”
时钧亦的手抚摸在江乔的纹身上,贴在他耳边,对他说:“江乔,我爱你。”
江乔被时钧亦喷洒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和他这句直白的爱意,说得浑身过电一样一阵酥麻,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操,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撒什么娇啊?!”
搞得他又想对时钧亦做点儿什么了。
时钧亦轻笑出声,从枕边拿出手机,用识别声波的软件扫在江乔后腰的纹身上。
手机里传出和时钧亦别无二致的声音。
“江乔,我爱你。”
“妈的。”江乔说。
他一把将时钧亦推倒,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肯定是你!说!你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时钧亦生性凉薄,共情能力极差。
从时母过世到遇见江乔之前,他从未因任何事而落过泪。
时钧亦爱江乔,毋庸置疑,情绪和心都为江乔而牵动,此前却也只在江乔为救时娇中弹昏迷时,红过眼眶。
他躺在床上,任由江乔在他身上撒野,感受着江乔扼在他喉咙上的手,心中无比踏实。
踏实到心中酸涩不堪,所有想念和不安都在此时涌上心头,化成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又说了一遍:“江乔,我爱你。”
江乔低头痴痴望着时钧亦,他想,他爱时钧亦,根本不需要记忆。
哪怕他忘了所有事,哪怕一次次重来,他都还是会在见到时钧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与他牵绊。
无需其他,只这一句话,就是他江乔一辈子都走不出的旋涡。
他低头吻去时钧亦眼角的泪水,对他说:“哥哥,我想*你。”
时钧亦头一次对江乔提出此诉求时,没产生过激反应。
他呼吸着江乔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四肢有些僵硬,闭了闭眼,妥协道:“给我点时间。”
江乔虽然记不清自己跟时钧亦之间发生过的很多点点滴滴,但他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要说他过去没有反攻的心,那是绝对不现实的。
但看时钧亦的反应,他就知道,他肯定从来没成功过。
现在听见时钧亦这妥协的语气,江乔先是愣了愣,才狐疑道:“真的?”
时钧亦趁江乔愣神儿的功夫,反客为主,翻身跟江乔位置对调:“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江乔吞了吞口水,开始撒娇卖惨:“哥哥,我头疼,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他们虐待我,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还动不动打骂我。”
“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哥哥身边,哥哥可怜可怜我吧?”
江最近过得不好,时钧亦是信的,但仅限于精神上,记忆断层,又提心吊胆时刻防着别人。
但要说没吃没喝还动辄被打骂,别说苏蕴年,就是江乔这红润光泽有气色的小脸蛋儿都不能答应。
况且时钧亦派人去打探疗养院里的动向都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