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兰斯突然止住了眼泪,抬起卷翘的睫毛,好奇地看着眼前波动的能量体。
他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但他确实听到了空气里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不可怕,反而很有安全感。
他抬起小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能量体,就像碰到了紊乱的气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兰斯失望地垂下眼睛,泪水又蓄了起来。
湛平川感觉自己的脸被小手戳了个坑,他反而开心的不行,鼓励道:“宝宝真棒,果然能看见我。”
小兰斯刷的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能量体:“ah!”
“我弟不哭了?”兰绮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扶着小兰斯的胳膊,捧住他哭花的小脸。
“真的!”兰闻道也不由精神振奋。
小兰斯指着湛平川,软软道:“姐姐空气里有人说话。”
兰闻道和兰绮的心墩一声又沉了下去。
坏了,这是又出幻觉了。
“宝宝,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因为你是小神仙。”湛平川瞧着可爱又可怜的小狐狸,嗓音都快化成夹子了。
兰斯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忍不住又伸手去够他。
湛平川主动飘到小狐狸手里,被他用柔软的指肚戳来戳去。
“嗯。”小兰斯又哼出细细的一声,将软蛋糕一样的脸蛋贴向湛平川。
意识触碰到宝宝的小脸,湛平川心都暖成温泉了:“苍天,我真是好命啊。”
任谁知道他穿到老婆小时候,被老婆贴脸揉,都会感叹一句算他命好!
“帮......我。”小兰斯不断用脸颊蹭着湛平川的意识,把濡湿的软发都蹭乱了,仿佛是想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兰绮见状瘫坐在床,脸色苍白:“坏了,我弟精神分裂了。”
正巧这时,小兰斯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一直吃不下去东西,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湛平川哄道:“宝贝儿,你吃点东西,我保证,一定会去黑暗中找你。”
他知道那个地方其实是兰斯的灵境系统,和其他觉醒者不同,神祇系觉醒者在出生时就已经拥有完整的灵境系统。
只不过神明只会选择那个最强的通道降临,所以绝大部分婴幼儿没机会听到神明的声音,原本兰斯也不用受这个罪的,可惜外神的通道只剩下他一个了。
那垃圾审美的东西,居然在他老婆身上搞揠苗助长,一点都不懂科学育儿的重要性。
这么脆弱可怜的小宝宝,就应该宠着哄着才行。
湛平川敢这么跟兰斯保证也是有原因的。
他猜兰斯的灵境系统不会拒绝他,因为他们匹配度百分之百,而且他拥有神迹,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会被判定为自己人。
更何况......兰斯提到过那个背后的声音。
小兰斯眨眨潮湿的眼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乖巧地听了湛平川的话。
努力吃饭的时候,小兰斯的眼睛一直盯着湛平川,转都不转,生怕他跑了。
其实兰斯半个小时只吃了半碗饼干糊一样的东西,里面有打碎的坚果,有水果干,有牛奶,还有碳水,营养绝对足够丰富,还甜甜的。
湛平川托腮,欣赏兰斯用圆圆的卡通小勺子吃饭,他觉得这个画面实在是生动且奇妙。
他出现在兰斯最脆弱的时刻,他成为了那个另有际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没人比他更合适。
他愿做他无坚不摧的战矛,也愿做他牢不可破的铠甲。
吃完饭,小兰斯已经筋疲力尽,他再也撑不起眼皮,被鹅黄色连体睡衣裹着,沉沉睡了过去。
湛平川飘到他腺体旁,闭上眼睛,想象着曾经进入兰斯灵境系统的感觉,然后将自己的意识完全交付出去。
稚嫩的星玉兰香萦绕在身边,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仿佛化作丝丝缕缕的流烟,被牵引向前。
他像是偶然闯入时间的漏洞,又像是始终跟随命运的指引。
湛平川猛然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混沌仿佛要将一切生命吞噬。
他是那个人,他果然是那个人。
湛平川的心脏如火焰般跳动起来,在灵境系统中,想象的都可以成真,他不再只是一段意识。
小兰斯此刻正耷拉着脑袋,抱着膝盖,失望地蜷缩起来。
他以为能量体不会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了他,干燥的手指拂去他的眼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怕。”
得知小傻逼的意识并没有死亡,而是走丢了,兰斯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他相信湛平川,虽然此前并没有先例,但湛平川的意识一定会找到回来的路。
不过兰斯知道塔那托有很多朋友因此牺牲了,所以他没跟塔那托提这件事,而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塔那托有些诧异兰斯顺利地接受了朋友回不来,这不符合她对朋友的认知,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没兴趣探究。
塔那托抬起左臂,勾了两下手指,只见尤托皮亚人中挤出来一个怀着孩子的瘦弱女人。
Oliver一眼认出:“你?”
这正是在古神殿门口被他用植物遮蔽的女人。
女人满怀感激和善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塔那托解释道:“地下层的混血尤托皮亚人有很多是我们的眼线,这也是反坦布组织每次都能从佣兵军团的围剿中全身而退的原因,你们在骆驼市场杀死佣兵军团时我就收到了消息。”
兰斯听罢,觉得意料之中。
的确,上帝城中无数不起眼又卑微的尤托皮亚人,是最好的监控网络,因为他们无处不在,而狭窄拥挤几乎无坦布人光顾的地下层,又成了最好的消息流通网络。
现在看来,坦布人为了方便自己建立这个地下层根本就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完全是为尤托皮亚人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发育场所。
塔那托:“每名佣兵军团的制服上都印有他们的名字,由于他们行动时戴着面具,所以姓名是他们最好的标志,你们换了制服出来,就被我的人盯上了。”
兰斯眯眼:“那你当时怎么没想过和我们交流一下。”
塔那托坦言道:“我没有办法确定你们的身份,而且我也想知道你们来上帝城的目的。”
兰斯点头,这也对,换作他是首领,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塔那托一指那个怀孕的女人,语气依然冷硬,但眼神却明显柔软下来:“直到你们帮了她。”
女人用手抚住肚子,腼腆一笑。
“在坦布人眼里,我们尤托皮亚人是最下贱的种族,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死活,包括来这里消费的塔斯曼人,联邦人,哈奇摩人,以及太平洋孤岛贵族。”
“但你们居然能共情她的辛苦,而且在自身有任务的情况下,还是帮了她,这点我很感激。”
从怀孕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兰斯就已经猜到了,所以他只是噙着笑,不言语。
“不过——”塔那托突然话锋一转,英眉立了起来,“在你们帮助她的那刻,其实就已经把自己暴露了,佣兵军团一直有人守在地下层,注视着上面的一举一动,你作为领导者,纵容属下如此意气用事,实在让人无法信任,无法合作!今天就算是反坦布组织对你们的感谢,但以后我们不会再见。”
塔那托说完,面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抄起那把小手枪插进靴边,单手撑地,就要起身而走。
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环绕的尤托皮亚人鸦雀无声,拥挤的地下层瞬间像被抽空了空气,变得窒息起来。
Oliver自责道:“我——”
兰斯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为此歉疚。
兰斯云淡风轻道:“我不是领导,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让我的人全身而退,Oliver是很善良,但无论造成什么结果,善良本身是没有错的,如果你的大业已经违背了最基本的价值观,那你们反坦布组织不过是第二个坦布。”
塔那托的脚步顿住,但身子却没有转过来,她的背肌明显动了动,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Oliver看了兰斯一眼,果然不再歉疚,他心中动容,目光温柔,他很感激上天的安排,让他在历尽千帆后,还能遇到同路之人。
阿德里安瞥向塔那托的背影,意兴阑珊,面色不虞:“行了,收收你试探的心思吧。”
这一招先抑后扬他在面试鬼眼公会新人的时候也经常用,其实稍一细想就能发现塔那托话中的漏洞。
意气用事完全是夸大其词,借题发挥,没人会愿意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合作,尤其对时刻处于危险中的反坦布组织来说。
塔那托闻言果然转过身来,只是这次她罕见地露出爽朗的笑容:“别介意,我只是想确定,你们是为了信仰可以放弃生命的人。”
再次坐下来,塔那托也不再绷着肌肉,她大咧咧地弓着背,将手肘搭在膝盖上。
“佣兵军团从地下层出去抓你们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知我了,本来因为你们照顾了孕妇,我还打算搞点破坏,帮你们脱困,现在看来你们确实有本事。”
法塔补充道:“我在耳机里听到苗头不对,就迅速带着他们离开了罗布酒店,我们本打算趁乱去骆驼市场隐藏,结果跑到半路就遇到了塔那托,她的人把我们带入地下层,藏了起来。”
塔那托:“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我们反坦布组织的秘密,我们的落脚点,我们的脸,那么我是否可以知道你们的秘密。”
Oliver谨慎地看了兰斯一眼,兰斯点头默许。
Oliver开口道:“我们来完成我哥哥的遗愿,搜集证据,解放尤托皮亚人,扳倒联邦元老院。”
塔那托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Oliver:“我说,其实这一切都是联邦元老院——”
塔那托突然伸手扼住他的手腕,眉心紧锁,胸膛起伏:“你说你哥哥的遗愿,你哥哥是谁?”
Oliver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塔那托攥得他有点疼,但他并没介意,而是解释道:“我哥哥叫乌里尔,他在二十年前曾经——”
“乌里尔!”
“是乌里尔,他哥哥是乌里尔!”
“就是那个报纸上的乌里尔!”
“他们是乌里尔的家人,他们是自己人!”
周围一圈尤托皮亚人明显激动了起来,他们既想哭又想笑,甚至因无法发泄情绪而相互拥抱,他们看向Oliver的眼神完全变了,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感激,以及悲伤。
Oliver愣住了,兰斯等人也没料到尤托皮亚人的反应那么大。
塔那托眼眶一湿,随后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哽咽道:“你就是他口中的小橄榄。”
Oliver身体微微颤抖,碧绿色的眸子像一潭搅乱的湖水:“你见过我哥哥?”
“何止见过......”塔那托喃喃道。
她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有个尤托皮亚人掀开井盖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冲进人群。
他约莫十四五岁,嘴唇干得快要裂开,汗水顺着他的侧脸噼啪往下掉:“阿姐,不好了,迪乐雅偷听他们讲话的时候被发现了,她没抗住严刑逼供,佣兵军团很快就会过来了!”
塔那托眼神瞬间一厉,她一把拽住男孩的领子:“不可能,迪乐雅怎么会背叛!”
男孩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的小身板剧烈颤抖着:“他们......他们要在迪乐雅面前弄死她的孩子,这个建议是......是兀都提出来的!”
兀都恰恰就是他们被抓走的伙伴,也是塔那托的青梅竹马。
男孩正好被布里克叫去帮忙,这才看到迪乐雅已经被捕,幸好他们没有发现他的身份,迪乐雅也没有供出他。
他假装受不了血腥的场面,不断呕出酸水,这才有机会跑出来。
一路上,他已经尽可能的通知自己知道的组织成员,让他们立刻逃离地下层。
但由于反坦布组织内部管理十分严格,他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确定迪乐雅会供出多少,所以他只能来找塔那托,希望塔那托能够救救大家。
塔那托腾身而起,手骨攥得发白,她啪的一声拍向墙面,只见土黄色的围墙霎时弹开,里面露出一排排漆黑森冷的机关枪。
“这帮畜生!”塔那托咬牙切齿,单手抄枪,一边躬腰跨步往外走一边沉声吩咐,“通知所有与迪乐雅有过交集的人立刻离开地下层躲进深山,不确定有没有交集的也赶紧撤走!我们拖延住布里克,为他们创造撤离时间,但只能十分钟!”
反坦布组织的成员各个训练有素,闻言纷纷抄枪,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那位怀孕的女人忍不住开口:“阿姐,这么多人撤走了,我们在上帝城的眼线网就废了,要是不能及时得到准确信息,日后大家行动就更危险了。”
塔那托果断道:“那也要撤,大家的命重要,大不了沉寂一段时间,另培植眼线。”
“可——”女人还想争辩,她不舍得离开古神殿那个关键的岗位,她的样子天然能让人降低防备,可以为组织带来更多消息,所以哪怕她和迪乐雅有过交集,她也想赌一把。
“不用担心没有眼线,有了我们,你们就掌握了上帝城所有的监控摄像。”兰斯伸手将度玛拎到人前。
度玛抿掉嘴边的豆沙,张开油乎乎的双手,认真回答:“嗝。”
塔那托微微一惊,却也没有时间多问,立刻点头,随后道:“抱歉,没能让你们彻底脱离危险,还得麻烦你们帮忙。”
说罢,她将怀孕女人推了回来:“我让人带你们一起撤离,请帮我保护她。”
卢卡斯忍不住道:“不是,你们打仗用这种枪?”
塔那托以为他不懂,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稀铅矿子弹,可以抑制敌人的异能,佣兵军团普遍觉醒等级高,这是最好的办法。”
卢卡斯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这枪都淘汰八百年了,准星根本不够,你们用这玩意儿不是送人头吗?”
塔那托:“这已经是加勒比酋长国能淘到的最好武器了。”
“唉......法塔!”卢卡斯一脸视死如归,朝法塔伸出手去。
法塔立刻会意,递上一颗新款大力丸。
卢卡斯捏着鼻子憋着气将大力丸吞了下去,随后即刻发动能力,刹那间从众人眼前消失。
塔那托已经见过他凭空将人挪来,所以并不奇怪,只是不解:“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带?”
兰斯微笑摇头,只是道:“你们离我远点,腾出几个大箱子的位置来。”
塔那托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大约五分钟,只见地面轰然一震,灰尘颤抖,卢卡斯趴在三个大箱子上瞬移了回来。
他汗流浃背地爬下箱子,一翻身跌到阿德里安身上,拿哥哥当肉垫,然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真...特么沉...快...换枪!”
三个箱子被齐齐掀开,里面露出成排的联邦最新款F14自动瞄准冲锋枪,稀铅矿子弹早已满匣,在F14的射速下,就连A级觉醒者也无法保证能够躲开。
塔那托瞠目结舌。
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第197章
“谢了!”塔那托也不多言,招呼尤托皮亚人火速换了更新款的武器,然后从一个隐蔽的井盖迅速离开地下层。
怀孕的女人以及几名飞禽形态觉醒者留在这里,打算带兰斯等人从秘密通道前往根基山中的基地。
Oliver问:“我们不用留下来帮助他们吗?”
兰斯摇头,在这点上他很理智:“打游击对尤托皮亚人来说很擅长,他们有多年和佣兵军团作战的经验,对上帝城的地形和隐蔽的通道也比我们了解,有时候不是异能强就可以赢得胜利,即便强如神祇系觉醒者,在首都城还是被人全灭了。”
Oliver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冷静下来:“也对,我们对上帝城知道太少了,说不定打着打着就走散了,而且我们不会飞,没有离开上帝城的能力。”
“嗯?”卢卡斯嗖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垂眸瞥他一眼,掌心包着他的手指压了下去:“我不是波波夫,只抱得动一个挂件。”
“你说谁是挂件?”卢卡斯敏感地撩起眼皮。
兰斯顺手从度玛怀里夺过一个豆包,塞进卢卡斯喋喋不休的嘴里。
卢卡斯:“唔!”
度玛:“嗝?”
兰斯继续道:“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佣兵军团为什么会有必须戴面具的要求,这简直让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呈指数下降,认衣服不认人更是一件荒谬的事情,换做是我,早就把佣兵军团渗透成筛子了。”
怀孕女人解释道:“阿姐也曾想过渗透进佣兵军团,但是对象并不好找,很多佣兵军团在上帝城是有家人的,就算工作时不露馅,回家也会露馅了,那些无亲族少朋友的完美对象,都被城主们利用了。”
兰斯摇头:“我是猜塔那托讲述的故事并不全面,四位城主被坦布人从垃圾城解救,拥有了坦布身份,这之后发生的事塔那托并不知道,或许罗布们在上帝城同样面临着歧视,欺凌,甚至身份认知混乱。”
怀孕女人一怔。
“所以,罗布们很可能既恨尤托皮亚人,也恨坦布人,他们更希望你们对彼此充满仇恨,相互厮杀,越死越多,这似乎才符合NO.749找信徒的逻辑,不爱任何人类,觉得人类是地球的罪孽和污染,理应被消灭。”
周遭雅雀无声,兰斯的猜测似乎才更贴近事件的原貌。
“我们走吧,没必要在乎NO.749一党的心路历程。”兰斯反倒主动中断了话题,最先站起身,弓着腰。
怀孕女人点点头,和几名混血尤托皮亚人带着他们从另一条小路七拐八拐,绕出骆驼市场的地界,来到正北面。
这旁边就是上帝城的一个垃圾倾倒通道,足有篮球场大小,呈漏斗状,上宽下窄。
虽然是用来倾倒垃圾的,但这个通道却并不肮脏和腐臭,为了周边坦布人的生活环境着想,每次倾倒垃圾后,自动冲水阀门都会打开,将残渣冲干净。
这些水都是抽取的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惜被海水浸泡过的垃圾很少有能够食用的了,但垃圾城的尤托皮亚人却依旧要以这些东西为生。
“上面就是垃圾倾倒口,一会儿我们就从倾倒口离开。”怀孕女人示意。
“不会被人发现吗?”兰斯谨慎道。
怀孕女人摇头:“坦布人嫌弃这里风水不好,很多都搬走了,周围都是空房子,算是最隐蔽的离开上帝城的方式了,如果翻越城墙的话,才容易被人发现。”
“垃......垃圾?”卢卡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要跟垃圾从一个洞出去。
阿德里安早就不耐烦和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了,他直接薅起弟弟的领子,一掌推开井盖:“我带你从城墙走。”
“等等我——”卢卡斯四肢乱挥,还不等拒绝,就被阿德里安一用力甩了上去,紧接着阿德里安也迅速跃上地面。
怀孕女人急道:“不行,你们不知道路!”
兰斯倒是没管卢卡斯渐行渐远的吱哇乱叫:“不用担心,他可以直接瞬移到我的位置。”
怀孕女人这才想起来:“哦。”
于是几人也从梯子爬了上去。
果不其然,圆形的垃圾倾泻点就在眼前,那材质似乎是地下城中某种摩擦力极低的晶矿石,通体银白,在白日晃得人睁不开眼。
怪不得只用海水就能冲干净,拿晶矿石做垃圾通道,坦布人也的确够奢侈。
一声巨响,震得大地摇晃,只见东北角方向卷起一团巨大的火球,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那是兀都的异能。”
怀孕女人遥望远方,眼底露出痛苦的神色。
只见火球之后,数名身上带火的尤托皮亚人腾空飞起,翅膀在空中扇动许久,才勉强把火光扇灭。
“他中了【挪移】?”兰斯问。
怀孕女人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他是阿姐的青梅竹马,也是我们反坦布组织的军师,上次我们计划在骆驼市场闹事,解救尤托皮亚人,没想到中了布里克的埋伏,阿姐为了藏住这个撤离点,差点陷入危机,兀都调转回去救她,就再也没有回来......阿姐的命,太苦了。”
兰斯没着急走,继续向东北方向眺望。
佣兵军团乌泱泱一片,正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去,刹那间,骆驼市场上方异能齐飞,枪炮乱响,尤托皮亚人凭借高超的飞行技巧,巧妙地躲避着异能的攻击。
高塔公会的F14冲锋枪起了大作用,他们再也不必担心准率太差,浪费子弹,准星迅速锁定敌人的要害,随着密如锣鼓的枪响——
砰砰砰砰砰!
飞禽形态佣兵军团坠落倒地,减员无数。
反坦布组织骤然提升的武力让佣兵军团方寸大乱,竟然一时僵持在了原地。
无论多厉害的觉醒者,都抵挡不了稀铅矿子弹的伤害,小丑带来的冲锋枪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我们快走吧,阿姐最多坚持十分钟,然后他们也会离开的。”怀孕女人催道。
“嗯。”兰斯应着,一边往垃圾倾倒点撤,一边继续向远方看去。
火球接二连三在城市内爆裂燃起,呛烈的浓烟几乎飘到他们眼前。
“你们这位兀都的异能破坏力还挺强。”兰斯道。
“他是A级,异能伤害范围很大,但正因如此,他其实很少动用能力,他怕误伤别人。”
所以,当他的身体被别人控制,这异能的攻击性才彻底被激发出来,然而可悲的是,这次伤害对准的是自己人。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尤托皮亚人在地下层的据点已经过去七分钟,时间确实紧迫,兰斯不再犹豫,他单手攀住一名尤托皮亚人的手臂:“走!”
其余人纷纷抓住身边的尤托皮亚人,几步助跑,毫不犹豫地朝垃圾通道跳了下去。
银白的矿石反射着灼灼光线,逼得人猛一闭眼,他们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极速下坠,穿过通道。
“啊啊啊啊啊啊!”阿提娅尖叫。
大约下坠了七八秒,尤托皮亚人的翅膀刹那张开,在高空气流中迅速扇动,将坠落的速度紧急降至最低。
疾掠的风刮过面颊,脚下是千米的海拔,四座耸立的根基山在他们眼前露出全貌,山间狼藉破败的垃圾城让人触目惊心。
尤托皮亚人头也不回地向深山俯冲而去,空中还有刚刚从上帝城逃离的组织成员。
他们相互吹起嘹亮的口哨,来传递平安。
而此刻的骆驼市场。
塔那托从火光中飞掠而出,一道飓风在她面前吹刮成墙,把所有火焰阻隔在外。
她满身灰烟,发丝飞舞,双目猩红,手中还抓着一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同伴。
同伴因为重度烫伤而抽搐着,塔那托抬手聚起一座风台,将他送往远处,大吼道:“带他走!”
“阿姐!”端着枪的尤托皮亚人有些犹豫,他要是走了,首领便又少了个助力。
“走!”
军令如山,尤托皮亚人不再犹豫,迅速抱着同伴向城墙飞去。
布里克坐镇后方,见状冷笑:“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阿奇诺,给我亲手杀了他们!”
“是!”名为阿奇诺的佣兵眼神冰冷,两只手臂化作燃烧的火团,一步步朝塔那托走来。
他是元素系觉醒者,身体可以完全化作火焰,所以冲锋枪的子弹只会从他身体里穿过,虽然会给他带来强烈的不适,但也可以忍受。
其他佣兵军团想要冲过去抓捕受伤的尤托皮亚人,塔那托张开手臂,怒吼一声,只见飓风墙犹如海浪般展开,将佣兵军团掀飞,为尤托皮亚人留出一条逃生的路。
“小心风!”
“快找掩体!”
“不好,保护坦布百姓,房子要塌了!”
“杀了这个女人!”
阿奇诺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狠,他牢牢盯着操控飓风的塔那托,嗓音中带着极致的恨意:“去死吧!”
只见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一只火龙,一头扎进飓风,竟然成功穿透了风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塔那托面前!
塔那托为了控制风墙掩护同伴只好咬牙接下一击,灼热的大火如毒蛇般咬伤她的身体,硬生生撕下一块鲜红的肉。
“啊!”塔那托痛苦至极,仰头长啸,防弹的铠甲被咬碎,大臂顿时血流如注,鼻翼传来肉被烧焦的刺鼻气息。
她的风墙失控,身体没了依托,直直向下坠去。
只要此刻乘胜追击,火龙下一击便可咬碎她的肚子。
她死了,反坦布组织群龙无首,也就彻底完了。
阿奇诺深知这点,然而当他想继续攻击的时候,身体的各个关节突然变得迟钝起来,火龙僵硬的俯冲,速度急速变慢。
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意识明明是清醒的,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它仿佛有载进细胞的记忆和习惯,不愿在此刻杀死这个女人。
阿奇诺二十年佣兵生涯还从没经历过这种时刻,他深皱起眉,努力调动愈加疲惫松懈的身体,追向坠落的女人。
他看见那女人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看见她英气十足的面庞满是灰烟尘土,看见她凌厉决然的双眸附上一层哀伤的水光。
滋啦......
阿奇诺感到有眼泪从自己身体里涌出,又飞快在火焰里化作蒸汽。
他不可思议地眨动眼睛,为什么?
他已经离女人越来越近,火龙的利爪重新张开,大脑的意志终于控制了身体,他的行动再次变得迅猛,火蛇即将扫过女人的身躯。
就在这时,阿奇诺亲眼看到女人隐忍着,朝他说了一行字——
兀都,对不起。
只见女人的身体被一片翠绿色光芒包裹,原本烈日灼目的天空瞬间被云层包裹,浓密的云层从四面八方赶到上帝城上方,大风席卷,云层撞击,正负电荷剧烈摩擦,天空闪烁着恐怖的亮紫色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