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缓缓收回手:“你喜欢就好。”
“喜欢。”苏晟语认真的看着卡斯特,满目笑意,“我很喜欢卡斯特做的吃的,要是以后一直能吃到就好了。”
卡斯特再次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苏晟语:“你……”
苏晟语只是对着他笑,很眷恋,很依赖。
卡斯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的,用力撞'击胸腔。
他知道,从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雌性的。
因为喜欢,所以他愿意尽可能的温柔。
雌性都喜欢温柔的兽人,所以像他这样冷冰冰的兽人,在部落中根本没有雌性愿意接近,更别提结为伴侣。
那些雌性总用一种混杂着惧怕、嫌弃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纵然现在雌性的地位很高,但他,不,应该是任何一个兽人都不会喜欢那样的眼光,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判断着它的价值。
所以他不喜欢那些雌性,原本已经准备孤身活完一生,但他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雌性。
这个雌性身处危险之地依旧保持着冷静,他不害怕他,他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总对他笑,对他亲昵,对他依赖。
所以,越来越喜欢。
卡斯特勾起一抹细微的笑,使原本冰冷的面容柔和不少:“会的。”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守护你。
卡斯特又带着苏晟语赶了几天路,最终在一个阳光清丽的早晨到达了目的地。
苏晟语站在山丘上,微微低头眺望着不远处的部落,简易的建筑物围成一团,最外圈的护栏和森林隔了不小的安全距离,这个时间也许还有些早,四处走动的兽人懒懒散散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这就是我所在的部落。”卡斯特神色冷硬,说出的话也像是不带起伏,“部落里目前只有十一名成年雌性,两名幼年期雌性。”
他侧过脸,很认真的盯着苏晟语看:“所以,每一个来到部落的雌性,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因为珍贵,所以难得。
而这样漂亮的雌性,真的能够被他拥有吗?
卡斯特垂眸,这名高大强壮的兽人,在此刻显得有些落寞。
苏晟语像是没有发现卡斯特突然低落的情绪,目光依旧落在远方的那些建筑物上,唇边勾出欣喜的笑意:“这样吗?真期待啊。”
期待你们失去那为数不多的希望的时候,脸上会绽放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当卡斯特领着苏晟语渐渐走近部落,那些兽人像是闻到骨头肉香的小狗,全都朝他们聚拢,有意无意的将他们围了起来,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任由兽人们打量。
兽人们虽然理智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那一双双眼都粘在了苏晟语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苏晟语状似害怕的退到卡斯特身后,借他的身体遮挡一些目光。
卡斯特皱紧眉头,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将身后的苏晟语拉入怀中,使其背对众人,再从背上背着的行囊里扯出一张拥有雪白绒毛的兽皮,把怀里人挡了个结实。
他开口,语气冰冷:“族长,他是我的雌性。”
只见一名身材健硕的兽人从人群中走出,平凡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卡斯特,别生气,你当然是他的守护者,只是部落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雌性出现,大家都太高兴了。”
族长说完,其它兽人都点头附和,他们爽朗的笑着,还不忘跟卡斯特说些不痛不痒的调笑话。
在一片欢快的氛围里,卡斯特稍稍缓和了面容,说:“我在森林中遇到了他,他和家人走散了。”
“是吗?真是可怜的孩子。”族长面上露出些许怜悯,心里却不禁暗自高兴。
在这个通信方式极度落后的世界,走散跟分别没什么两样,这就意味着这名幼年期雌性有极大的几率能留在部落里。
每多一名雌性,部落就会多一分延续的希望。
所以,这真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
“孩子,你叫什么?”族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生怕惊吓到幼年期的雌性。
幼年期的雌性,总是娇蛮且脆弱的。
苏晟语看了看卡斯特,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对着族长回答道:“我叫苏晟语。”
族长点点头,然后善解人意的说:“卡斯特,带晟语回你家落脚休息吧,明天领他好好转转,我们部落还是有不少美好有趣的事物,小雌性们都很喜欢。”
“好。”
苏晟语跟着卡斯特走了会儿,一路上都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处张望,细细观察着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部落,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目光闪烁了下。
“到了。”
卡斯特停在了一个简陋的房屋面前,泥和木板凝成了看起来不那么结实的墙壁,屋顶就是木板和稻草的结'合体,衔接处用麻绳拴紧以免散架。
唯一增色的,就是房屋周围圈了个不小的范围当院子,院前种了棵看起来像是桃树的树,枝桠伸得很高,攀过了高高的院墙,粉嫩的花儿簇拥着绚烂绽放。
苏晟语仰头看着这个房屋,挑挑眉,也没嫌弃什么,还挺喜欢那棵树的,很美,带着三四月的芬芳。
他伸手,指着那棵树问:“这树叫什么名字?”
这树在这个世界应该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刚刚一路走来,他就看见,有许多房屋旁都栽种了这种树。
卡斯特正在收拾打扫,听苏晟语问他话,停下动作,直起身看向苏晟语:“不落。”
苏晟语有些好奇:“不落?”
卡斯特转身,边扫地边说:“这树上的花,树活多久,它便盛开多久,一年四季从不凋谢,所以人们都叫它‘不落’。”
它还象征着——“不落的爱恋”。
但这个意思,卡斯特没打算说。
“‘不落’上生的花很美,雌性很喜欢,所以几乎每个兽人都会在院里种一棵。”
“哦,这样啊。”苏晟语勾唇,目光柔和。
他将手掌贴在树干上,一下下的来回抚摸,白色和深褐色的反差,强得刺目。
永恒的美丽啊……代价,是什么呢?
笑意扩散,本就漂亮的面容,在此刻美得噬魂夺魄。
还有十天……
第二天,趁着太阳还不烈,卡斯特一大早就把苏晟语从被窝里抱起来,细心的伺候他洗漱吃饭,然后就打算带他出门逛逛部落。
苏晟语站在原地没动,用一种撒娇的口气软软的说:“卡斯特,我不想走路。”
卡斯特顿了顿,说:“我抱着你走好吗?”
“不好。”苏晟语抱住卡斯特的手臂,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与他对视,“我想坐到你肩膀上,能看见更多东西。”
卡斯特沉默了下,说:“好。”
苏晟语如愿坐到了卡斯特的肩膀上,兽人走得很稳,还用一只手轻轻抓住了苏晟语的脚踝。
苏晟语垂眸,眼底有道金光一闪而过。
“阿钦……”他很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刚出口,就被风散得支离破碎。
两人在部落里慢慢的转,一路上都有兽人对苏晟语行注目礼。
他们偷偷的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瞥,心里又激动又失落。
几乎每名雌性都会和自己幼年期的守护者结成伴侣,看样子,小雌性很喜欢卡斯特,居然愿意这么亲密的坐到他的肩上。
可惜了。
当然,也有个别能力和卡斯特不相上下的兽人怀揣着一丝侥幸。
也许,小雌性之后会突然发现卡斯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然后不想选择卡斯特做自己的伴侣呢?
相比其它兽人或失望或纠结的心情,卡斯特虽然脸上依旧冷硬,但心跳却不禁加快了许多,碰碰的,重重的敲击着他的胸腔。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认可我了吗?还是……
卡斯特思绪复杂,就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怎么也理不清楚。
苏晟语当然知道卡斯特现在的状况,但是他并不想多加理会。
从始至终,他都是个自信的人,优柔寡断和庸人自扰这种事,在他这儿是绝不会发生的。
无论悲伤还是痛苦,哪怕心如刀割,他也会在短时间内隐忍下去,然后一步步的昂首走向远方。
就算是在感情上,他也爱得干脆,恨得坦荡。
当然,如果这场战役最终也只能以失败结尾,那么,他会放手得不留余地。
太阳早就悄无声息的升起,越来越艳丽的炙热透过简易的窗户照射进室内,不低的温度就像是个闹钟,以恶劣的姿态戏弄着尚还躺在床榻上的人。
苏晟语皱皱眉,轻叹一声,还是认命的从睡梦中挣脱出来,坐起身,感受到这具身体愈加虚弱,嘲弄的勾了勾唇。
他伸手扯过放在一旁的一块雪色兽皮,随意的披到自己身上,然后就出门走到另外一个勉强可以被叫做厨房的地方,熟门熟路的找出兽人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动作优雅的吃起来。
这几天卡斯特已经完全习惯和自己家里的小雌性相处了,照顾人的业务也变得十分熟练,但是相对的,他变得很啰嗦。
你能想象一个长相硬朗、身材高大的男人,面瘫着一张脸,但是嘴巴却一张一合念叨个不停的画面吗?
反正苏晟语是觉得自己对此接受无能。
脑海中不由勾勒出另一个身影,目光柔和些许,似乎染上了丝怀念。
既然厌烦了,那便早些离去吧。
吃完饭,苏晟语也没去清理那些餐具,略微把它们放在一起就转身离开了,等兽人回来自会收拾。
苏晟语步履轻缓的走到院前的花树下,仰头欣赏着那绚烂的美丽。
柔和的风夹杂着燥热勾起他的发丝,苏晟语闭上双眼,似乎是在认真感受着大自然的抚摸。
半饷,缓缓的,他睁开眼,金色的兽瞳在阳光的普照下,就像是一场注定被遗忘的梦魇,美得剔透而妖异。
他抬起右手,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手势的变动流转,最后,恍若一道道流光般的在部落中的每一棵不落上坠落,配合着耀眼的日光,无人察觉空中的异象。
“我期待着,你们被剥夺最珍贵之物后的痛苦。”明明说着残忍的话,但那双乌黑的眼瞳里却不带一丝恶劣,反而宛如清澈的寒潭一般,深不见底,“若神身处地狱,他的信徒为何不去陪他?”
压下心底翻腾的恨意,苏晟语淡淡的瞥了眼开得更加灿烂的花树,温柔的笑笑,随后放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
“巫医……真的没办法了吗?”
“这……我已尽力……”
“……我知道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大部分的都听不清晰,但苏晟语大概能猜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无非就是,自己命不久矣。
认真记下巫医交代的话,虽然连巫医自己都摇头叹气的说可能只是白费力气,但卡斯特还是打算试试。
他不可能认命的,他绝不可能抛下他的小雌性,他答应过会一直给他做吃的。
他会守护他,永远。
“卡斯特……”小雌性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浑身轻轻颤抖下,然后飞快的转身来到苏晟语身边。
藏好眼底的痛苦,小心翼翼的把人用柔软的兽皮裹住,抱到怀里,“我在。”
“这是哪里?”苏晟语偏偏头,明知故问。
卡斯特目光微动,说:“这里是巫医的住所,你生病了。”
说到这,卡斯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浑身发冷的时刻。
还记得,他满心欢喜的带着猎物回家,心里盘算着怎样变着法儿的填饱小雌性的肚子,从而换来个甜甜的笑容,但是,这些美好的想象,却在他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轰然碎裂。
他看见,他的小雌性,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生病?”
不解的疑问将他从回忆里拉出,他后怕的抱紧苏晟语,故作冷静的说:“你晕倒了,我带你来见巫医,巫医说你生病了,”卡斯特停顿了下,继续说,“不严重,只要你乖乖的吃药,很快就会好。”
苏晟语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然后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没有挣扎,因为这是正常的。
过不了多久,整个世界上闻过不落花香的所有雌性都会这般,在睡梦中悄然死去。
当然,也包括这具身体。
卡斯特向巫医道过谢后,在巫医饱含怜悯的注视下,动作轻柔的抱起苏晟语,步伐稳当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巫医目送兽人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低下头狠狠的叹了口气:“可惜啊,卡斯特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找着个这么好的雌性,现在却……”
还站在家门口感伤的巫医,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兽人逮个正着。
“巫医,快来帮我看看艾乐,他刚刚突然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本来被兽人不知轻重的扯着衣袖走的巫医心里很不高兴,正要发火就听见兽人担忧的话语,想到之前卡斯特的小雌性也是晕倒的,心中莫名感到十分不安,一时也顾不得其它,忙加快脚步,叫兽人把雌性放到治疗室的床上。
仔细查看一番后,巫医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还以为患上怪病是卡斯特和苏晟语的不幸,但现在看来,这或许是……
“菲普,你现在这里照看艾乐,他暂时无事,如果之后有人前来寻医…我希望没有,但是如果真是不幸的话……让他们先把病人在这儿安置好,稍后我会回来诊治。现在,我必须得去找族长。”
说完,也不过菲普的反应,转身就往外跑。
幸好这儿离族长的屋子不远,不然已雌性的体力,恐怕真的会耽搁许多时间。
“族长!”巫医还没进门,就开始放声大喊。
只见一名身材健硕的兽人飞奔出来,平凡的脸上写满焦急。
“你来得正好,思奇刚刚晕倒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什么?!”巫医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虽然早有猜测,但还是被吓得愣住了。
族长现在根本无法理会巫医的呆愣,直接提着他的衣领把人带到了思奇床前。
“快看看思奇这是怎么了!”族长催促到。
巫医回过神,神色紧张的开始为像是熟睡过去的思奇诊断,不一会儿,他便退离床边,深深的叹了口气。
族长见状,心中一紧,问道:“如何?很严重吗?还……有希望吗?”
巫医沉默了会儿,转身面对族长,没有回答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直视族长不安的双眼,极其认真而又哀痛的说:“族长,这或许是,整个世界的绝望。”
柔和的风吹过,玩弄着娇嫩的花瓣,从不凋谢的花树,兴奋的绽放出更加美丽的梦幻。
卡斯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汤药走进房间,便不期然的对上一双有些迷惘的双眼,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而复得般的欣喜和酸楚,快步上前,把碗放到一旁的台子上后,动作轻柔的将苏晟语扶起,揽于怀中。
“小语……”兽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相比之下,被告知患了病的苏晟语,反倒是平静得有些异常。
“我睡了多久?”
苏晟语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皱了皱眉。
只能任由生命渐渐流逝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一天一夜。”卡斯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把那碗汤药拿过,自己先抿了口确定温度适宜,才递到苏晟语嘴边:“不苦,慢慢喝。”
苏晟语挑眉看了卡斯特一眼,听话的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卡斯特随手把空碗放到一边,然后牢牢的苏晟语抱在怀里,那亲密的姿态就像是想要和他融'为一'体一般。
卡斯特低下头,目光柔和的凝视着苏晟语。
小雌性不吵不闹,乖乖窝在自己怀里,那双因为病痛失去往昔神采,变得有些雾蒙蒙的双眼,让他的心脏蓦然一痛。
“对不起……”没能守护好你。
出口的话,音量小得就像是一声不经意的叹息,叫人难以听清。
苏晟语的意识早已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变得有些模糊,所以自然不知道卡斯特说了什么,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做出任何改变。
这个兽人注定了是他计划里的牺牲品,所有多余的情感都毫无价值,不管是卡斯特对他的,还是他对卡斯特的。
这时,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叫喊声,那是兽人们的咆哮,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发泄着难以抑制的痛苦与绝望。
苏晟语目光闪烁了下,问道:“发生什么了?”
卡斯特沉默了会儿,手上的力道紧了紧,说:“部落里死了一名雌性,大家都很伤心。”
听着外面明显是不同的兽人发出的声音,嗅着窗外的风送来的淡淡血腥味,苏晟语心中暗自轻笑。
除了伴侣离世,还有什么能让这些兽人甘愿生死相随?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雌性正在一步步的走向灭绝。
抬眸,见兽人很难过的样子,苏晟语安抚性的拍了拍卡斯特的手,轻飘飘的力道却让兽人心中一暖,就像是抚慰到了他的心上。
“小语,你会好起来的。”
低沉的,干涩的嗓音,像是在安慰苏晟语,又像是在欺骗他自己。
苏晟语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随后缓缓合上眼睛,再次陷入沉睡。
失去意识前,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兽人惶恐不安的眼。
其实苏晟语这次的醒来,也不过是他强撑着的结果,他凭借自身灵魂所拥有的强大精神力,暂时抑制住了毒素在大脑中的蔓延,如此,才换来片刻清醒。
也许,是这具身体最后一次清醒。
苏晟语以灵魂之体的形式,安静的缩在这具渐渐衰败的身体里修炼。黑暗中,无法确切的知晓时间流逝几许,他也只能大概知道似乎已经过了一天了。
忽然,他仿佛听见兽人的嘶吼,疯狂而哀痛。
与此同时,因为该世界任务的完成,笼罩在整个世界之上结界骤然消失。
他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
忍着刺骨的疼痛,苏晟语硬生生的将灵魂从那人设下限制的躯壳中剥离,抗拒着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空间传送,他唇边含着一抹笑,妖冶异常。
“苏晟语,你想做什么?!快停下!”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竟然没了一贯的冰冷,反而十分焦急。
“覃戈……”
苏晟语现在虽然只是缕灵魂,却忽然间有了落泪的冲动。
熟练的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依旧笑得毫无破绽,柔声说道:“覃戈,等我。”
既然你不敢有所反抗,那便等我吧。
等我扯断所有束缚,等我冲破所有禁锢,哪怕用鲜血残尸,我也会铺出一条与你重逢之路。
为了你,我愿意不择手段。
所以,别再躲我、伤我、冷眼待我。
请,等等我。
覃戈怔住了,等他回过神,苏晟语已经以灵魂之体的形态冲破时空,不知道进了哪个空间。
“小语……”
往常总是冷冰冰的眼眸染上痛苦的色彩,覃戈攥紧双手,任由疼痛在掌心蔓延。
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是那人对他下的禁制远重于小语,他的力量被削减了许多,最重要的是,那人以自损的方式把他的情感封印在了魂塔,所以,虽然他的记忆没有受损,但也是在小语以滴水穿石的方式打开魂塔的封印后,他才真正想要摆脱控制。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与生俱来的冷血和多疑。
但他终究是错了,大错特错。
覃戈摘下眼镜,一双血红色的眼像是无数鲜血的凝结充斥着暴虐,他转头对着虚空邪气一笑,下一秒便出现在忘川店铺门口,那些无处不在的极富攻击性的阵法却对覃戈的闯入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飞快的来到古式柜台,俯身,把苏晟语的肉身小心翼翼的抱入怀里,浓郁的黑雾以他为中心弥散,又在眨眼间消失,两人也于原地不见踪影。
小语,你放心,爱也罢,亏欠也罢,我都会拼尽全力的……守护你。
男孩不敢停歇的向前奔跑,出口的喘'息就像是破旧的拉风箱,一下下的牵扯着不堪重负的肺部。
血腥味从他的体内漫出,头脑也越来越眩晕,但他不能停下。
只要他稍微犹豫的停顿,跟在身后的人就会立即追上来,然后他必然会受到凶狠的报复!
但是,人的体力终有耗尽的时刻,更别提一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孩。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含不甘的倒下。
“哟,跑啊,怎么不跑啦?”喘'着粗'气的大汉,骂骂咧咧的走近,抬脚狠狠的踢着男孩。
“老'子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你想抢?!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又过了会儿,大汉停下泄愤般的举动,从腰间摸出把匕首,狞笑着弯腰靠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弄丢保命的食物,小孩子比大人肉'嫩,你就拿这个偿还吧!”
锐利的冰冷贴上脖颈,男孩恶狠狠的盯着大汉,那双碧绿色的眼中就像藏着两团黑色的火焰,在生命的尽头熊熊燃烧!
突然,男孩瞳孔紧缩,震惊的看着眼前像是忽然静止的一切。
‘需要帮忙吗?’
一道清越的声音在男孩脑海中响起,带着男孩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你是谁?’男孩沉默了下,在心底默默回答。
‘我叫苏晟语。’
苏晟语……
男孩在心里不断咀嚼着这三个字,眼里泛起抹奇异的色彩。
‘条件。’
‘啊~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呢。’苏晟语愉悦的轻声笑道,‘你只需要为我提供一个容身之处。’
‘你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我没有能力抢一座房子给你。’
‘不是房子,是你的身体。’苏晟语柔声说着,悦耳的嗓音染上了丝□□惑,‘我现在只是一缕幽魂,我需要在你的身体里暂处一段时间,放心,这对你无害,甚至会慢慢提升你的精神力。’
‘为什么是我?我如何相信你?’
‘因为你的体质可以帮我躲避仇人的追查,而你,想要活着。’
‘你似乎,没有多余的选择。’
男孩思索一瞬,说:“好。”
几乎就在男孩答应的瞬间,这个空间再次运转,大汉也被不知名的力量击'飞,在不远处炸成了朵烟花,如此血腥的场面,也把之前潜伏在附近,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人吓跑了。
男孩慢慢的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被金发挡住的脸上没有害怕,只有嗜血的亢奋。
好强……
苏晟语颇感有趣的看着男孩,声音愈加柔和,‘你叫什么?’
男孩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力量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修复着,体力已经恢复大半,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苏晟语的问题,一边起身离开,一边状似好奇的问着,‘这也是你的力量吗?’
苏晟语挑眉,‘没错。’
顿了下,他又添了句,‘别在我这儿耗力气,我只能借居在活人体内,所以在我可以离开前我会护着你的命。’
男孩目光闪烁,说,‘侠客。’
苏晟语愣了下,随后便意识到那是男孩的名字,无奈的摇头轻笑。
多疑又残忍,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孩。
苏晟语把自己的灵魂之体缩小成小小的一团,安静的蜷缩在侠客的脑海里,透过灵镜,绕有趣味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们是强盗组织,为了夺取一切想要的东西。
我们是蜘蛛,因为我们将像蜘蛛一样,在暗中织网,然后等待猎物的光临。
旅团人数限定为13人,如果有人想加入旅团,应该先杀死旅团中的某一个成员,然后才能代替此人成为新的团员。但若是团员因为其他原因而死,团长也会主动去寻找新的团员。
在旅团里,我是头脑,你们就像四肢。
原则上,四肢要忠实服从头脑的指令。
不过…这是组织运作机能上的原则。
和生死无关。要是头脑死了,只要有人继承位子即可。
有时候,四肢比头脑还重要。
别本末倒置…我的命令最优先,但不要把我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我也是旅团的一分子。
应该存活的不是个人,而是旅团。
不要忘了,这一点。”
双黑少年目光灼灼,额间的倒十字像是正诉说着邪恶,仿佛他天生就是属于黑暗的强者。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他本就生于流星街,这个被神明遗弃的地方。
苏晟语不由得嗤笑,不过,他倒是挺欣赏这位异世界的居民。
残忍、薄情、果断,他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
“玛奇,你来给大家纹身。”说完,库洛洛干脆利落的从高处跃下,他挂着一贯的温润笑容,不紧不慢的走到侠客面前。
“侠客,你问问苏愿意加入吗?”
两人不远处的飞坦听闻团长的话,意味不明的瞥了两人一眼,然后飞快的来到两人身旁。他被骷髅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使两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双暗藏掠'夺'欲的金色眼眸却直白的表达了他的想法。
“把他叫出来。”
侠客双眼闪烁了下,裂开个灿烂的笑容,说:“叫出来就不必了吧,我问他一句就好了。”
而目睹全过程的苏晟语却有些无奈,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会一时兴起,通过控制侠客的身体来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n年前。
侠客躲在一堆垃圾后面,一边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动作,一边准备好等那两名念能力者斗个两败俱伤后当次渔翁。
透过灵镜,苏晟语无趣的看着这场在他眼中十分小儿科的打斗,然后自然而然的放飞了自己的思绪,盘算着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