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之歌by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25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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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煤油灯下,骑士们坐在长桌前,桌面上粘粘的,小伊像只小狗一般,在桌面上爬来爬去,爪子发出声响,眼里充满了好奇。
乔伊斯面对一小盘熏肉,根本没有多大胃口,看了眼牛奶,牛奶里散发着炭的味道,便要求换一杯清水。
“明天就在这里分开。”亚历克斯说:“早上你们先走。”
“你们呢?”修问道。
敲门声响,亚历克斯道:“请进。”
一名少年戴着斗篷,进来时摘下兜帽,现出白皙的容貌以及一头灿烂的金发。
“尊敬的乔伊斯大主教,各位骑士阁下,请原谅我迟到了。”少年躬身道。
骑士们纷纷起身。
“您好,安多神官。”乔伊斯马上说:“辛苦了。”
金发少年正是因茨的弟子,态度十分温和有礼,却带着不卑不亢的气质。他吻了乔伊斯的手,认真道:“如果老师给您带来了任何困扰,我希望您不会放在心上。”
乔伊斯听到“老师”时还楞了两秒,紧接着明白到是因茨,忙笑道:“不,他是个很强大的人呢。”
“我为各位准备好了边境的档案以及伪造的身份证明。”安多说:“恕我无法陪同各位进入西里斯领,他们查得太严了。”
“非常感谢。”亚历克斯说:“有了这个,我想一切难题都将得以迎刃而解。”
安多又取出另一封信:“我想各位也在西里斯领安排了接应的部队。”
安多把信放在桌面上,上面是一个索沙的族徽,乔伊斯便想起了锡林。
亚历克斯缓缓点头,安多又说:“阿摩提供的情报,我想应当已经通过老师转告各位了,西里斯领现在局势动荡,旧贵族已经被迫害或是监禁,议会掌握了领地内的大权。”
“圣光熄灭,而犀角城内的地下,不知道制造着什么。”安多说:“阿摩侦查过,似乎是一种武器。”
“易卜然的下落有消息吗?”修问道。
“堕落的圣骑士长或许有着多重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就在议会中,台前或幕后。”安多答道:“根据老师的推测,他使用特殊的法术,分离了自己的灵魂,并强占了某一个人的身体。”
“也或许他有多重身体。”亚历克斯说。
“圣光足够驱逐他。”安多说:“但我的圣光太弱了,乔伊斯大主教阁下显然是他的克星。”
“但我总不能贸然把每个议员用圣光照一次。”乔伊斯沉吟道:“只要我释放圣光,他们就会……”
沙克斯的王子,群山之国的大主教,中央教廷的特使——出现在西里斯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沉默片刻后,安多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目前西里斯领封锁了几乎所有的煤铁进出口,祝各位好运,我会在边境等候,以备随时支援。”
乔伊斯打开那封信,里面只有一个符号,以及一句话。
“我愿将梦境长久拥抱,直至怀中只余空气。”
这也是一首叙事诗中的一句,乔伊斯收起信,送别了安多。翌日清晨,乔伊斯送别了修、夜枫与罗杰,三人站在旅舍外依依不舍道别,夜枫把小伊从脑袋上抓下来,放到乔伊斯怀里。
“一定要平安。”乔伊斯说。
“会的。”修笑着说:“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罗杰说:“记得让小伊吃变形药。”
“好……好的。”乔伊斯其实有点怕小伊闯祸,但没有办法,似乎遗留着一点曾经夜龙的依恋感,小伊还是很喜欢霍伦的。毕竟修和夜枫还有罗杰三个人,带着小伊……即使让它用变形药伪装成一只狗,在佣兵的世界里也太容易出问题了。
罗杰又道:“这种变形药的材料非常珍贵,尽量不要吃过量。”
乔伊斯嗯了声,看着手里的一瓶药丸,说:“人或者亡灵可以吃吗?”
罗杰说:“理论上可以给人吃,奇卡用他的学生试过药,没有发现副作用,而且不同种族的人,吃下药以后会变成不同种类的狗……譬如说霍伦吃了可能会变成大型犬……”
乔伊斯:“我绝对没有要让你们吃这个的意思……”
罗杰无奈道:“当然,力量越强的人,会越抗拒魔法药物带来的作用,我觉得你无法通过给魔法师喂这种药来解决敌人,当然,如果亚历克斯他们愿意,说不定会想尝试一下,譬如说让你抱着一只温顺英俊的大型犬……”
乔伊斯道:“我没有!只是好奇问问!”
说是这么说,但是如果所有骑士都吃下这种变形药,各自会变成什么类型的狗……这确实令乔伊斯十分好奇。
第二分队离开后,亚历克斯便陷入了整整一天的沉默之中,手指里拈着一枚金币,时不时地轻轻叩击桌子。乔伊斯知道他一定在思考,便没有打扰他,他时不时与霍伦聊几句,大多却都是无关局势的事。
霍伦只是坐在一侧喝酒,泽则有点不安地走来走去,虽然他竭力伪装自己,令即将到来的入境不太显得让他担心,但乔伊斯还是看出来了。
直到黄昏时,亚历克斯才起身道:“走吧。”
四人一条龙,便上了马车,准备出发。
乔伊斯在车上哄小伊吃药,小伊明显不太情愿,但本着对乔伊斯的相信,还是把那枚药丸给吃了。
药丸刚进嘴,小伊便要吐出来,乔伊斯果断按着它的嘴巴,说:“快,宝贝,给我吞下去,求求你了。”
小伊鼻孔里喷出点龙炎,背后翅膀疯狂扑腾,片刻后嘭的一声响,烟雾散去,变成了一条小狗。
“汪汪汪!汪猢——”
亚历克斯道:“好样的。马上过关,大家注意。”
四个人都经过了简单的易容,毕竟西里斯领目前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也未有通缉画像,亚历克斯用绷带缠着脸,并在绷带下涂抹了一点罗杰分予他们的特殊药剂,令脸上带着轻微的恶臭味。
守卫甚至不愿多看,挨个盘查过,证明身份后,便挥手放他们进去,亚历克斯的身份是沃尔郡出身,到西里斯领打工的工人,乔伊斯是泽的母亲的养子,泽则是西里斯领独立时期,自由党人雅利安的后代。雅利安在独立战争时期便把未曾正式缔结婚约的未婚妻送到国外。
当然,雅利安和他的妻子都已经死了。雅利安死于流亡途中的热病,而他的妻子死于难产。
安多的构想是在这段时间里,并不存在的“雅利安夫人”抚养儿子长大成人,罹患重病辞世,如今乔伊斯和泽,则回来寻找父亲的产业,并在朵拉斯联合王国与西里斯领局势紧张的当下,回国设法混口饭吃。
安多为他们提供了极其详细的身份证明,并且给出了一切证据以及报告,泽则背了下来。
霍伦则是乔伊斯与泽两兄弟的杂役,他们在路上雇佣亚历克斯作为向导。
“雅利安先生与雅利安先生。”守卫看了乔伊斯一眼,乔伊斯便道:“这个是我的哥哥。”
“阿曼,红头发。”守卫又看了一眼霍伦。
亚历克斯道:“怎么回事?老爷?”
“没你的事,到一边去!”守卫嫌弃地侧过头,答道。
亚历克斯以浓厚的沃尔式大陆语腔调,朝他说:“我是他们的向导,老爷。”
“知道了知道了。”守卫挥手,让亚历克斯滚,又道:“你们的马车不能过去,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泽便道:“下来吧,乔。”
“在这里换乘边境马车,随便你们去哪里!路上最好少给我惹事!”边境官在四人的文书上盖了印,打发他们去乘车。
夜已经深了,从这里抵达西里斯领的政治中心,还要至少一天的路,天上还下起了带着锈腥味的雨。寒风萧瑟,亚历克斯带着他们排队,一边站在队伍里,一边朝乔伊斯等人解释道:“雅利安先生,我们需要搭乘一种很大的铁车。”
亚历克斯脸上的溶液在雨水中顺着下巴淌下来,流淌在衣服上,周围的人纷纷嫌恶地退避,然而避无可避,不久后铁马车就来了,众人纷纷上车,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充满了香粉的气味,酒味,以及汗味。
先上车的抢到位置,后上车的只能站着,乔伊斯看了一眼四周——很明显,他要坐十二个小时。
“如果累了。”乔伊斯说:“你就坐在箱子上吧。”
泽不耐烦地说:“等下一班。”
“这已经是最后一班了。”亚历克斯说:“明天一整天,都不会有车来。”
泽说:“你为什么要订这么晚的车?”
亚历克斯只得站着挨骂,泽显然是本色出演,看什么都不对劲,片刻后又使唤道:“阿曼,把箱子拿过来,放在这里。”
马车开动,车上简直人挤着人,霍伦闷声瓮气地说:“麻烦让一下。”
如果没有霍伦,说不定不少人想把亚历克斯这伙人给赶下车去,然而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动这大个子。
泽坐在箱子上,一身风衣全是水,片刻后说:“你也坐吧,让他俩站着。”
马车吱嘎吱嘎地发响,在他们的附近有铁制零件轻微摩擦,发出令乔伊斯背后汗毛倒竖的声音,他竭力让自己忍着牙酸的不适感,要分散注意力不去想这个声音,泽却轻轻地牵着他的手指,圣光回荡,令乔伊斯舒服了点。
“不要使用圣痕。”乔伊斯低声道。
“我知道。”泽极小声在乔伊斯的耳畔说。
乔伊斯又说:“我觉得老师选择在夜间入境,只是想让守卫在黑夜里盘查得不太仔细。”
泽说:“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乔伊斯没好气道:“好吧。”
泽一直用手扶着那盏灯,以免它发出令乔伊斯难受的叽叽声,乔伊斯抱着小伊,小伊已经暂时习惯了这个形态并睡着了。
霍伦则抱着一根铁杆子,靠在车上打盹,脑袋还滑了下来。
乔伊斯渐渐地也睡着了。
不能使用任何形式的圣光,以免被易卜然察觉,否则即使易卜然没有发现,被本地人惊讶地看待,也是非常危险的。
乔伊斯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坐在箱子上,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他梦见黄金之城的屏障解除了,而易卜然冲向乌瑟,一枪贯穿了乌瑟的胸膛。
“不——!”乔伊斯在梦里大喊。
天翻地覆,大地下陷。
“小心!”亚历克斯的声音吼道。
乔伊斯猛然惊醒,便被一只手抓住,紧接着整个世界仿佛翻了过来。
“有人偷袭!”
马车上所有人惊慌大喊,紧接着,整个铁车偏离了山路。
黑夜里,车头的灯照亮了一小块道路,远方发出巨响,在黑暗中灯光的黄柱内飘飞着千万雨点,马匹嘶鸣,并脱离了轨道。不知何处而来的袭击者冲下山坡,并抢走了马匹,紧接着,铁车在弯道上冲出了山崖,一头朝着悬崖下坠了下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因失重飘了起来,尖叫声,呐喊声,碰撞声撕裂了长夜。
——第四卷·罗杰·皮埃尔·完——

“我也在。”霍伦低沉的声音响起。
乔伊斯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知道三名骑士为免暴露身份,开口简短交代,以令他放心,铁车撞上树木,轰的一声拖着飞石一路碾下了峭壁,乔伊斯先是从泽的怀抱里被狠狠地甩出来,继而撞在霍伦的身上,霍伦强而有力的手臂又抱着他,将他交回泽的手中。
又一声巨响,铁车撞向地面,眼前一片黑暗。
沿途的树木抵挡了铁车的坠势,乔伊斯被泽一手搂着,两人吊在车窗边的铁杆上,短短的数秒静谧后,有人开始尖叫并发出求救的声音。
“你没事吧?”乔伊斯低声道。
泽的头撞破了,淌下血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竭力摇头,说:“没什么。”
乔伊斯一手抚上他的额头,却被泽抓着手掌,示意他不要使用圣光。
“快离开这里。”亚历克斯在黑暗里小声说。
铁车下响起了哀嚎声,痛哭声,砰然声响,侧门被霍伦一拳推出去,乔伊斯和泽回到地面上,山谷内一片黑暗。顶上的悬崖还有人在走动,并且发出呐喊。
黑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场袭击令乔伊斯彻底晕了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亚历克斯和霍伦低声交谈,霍伦说:“目标不是我们。”
“先救人。”亚历克斯果断道。
“阿曼。”泽在黑暗里开口道:“你俩搭把手,把人救出来。”
“汪汪!汪!”小伊警觉地开始狂吠,乔伊斯马上道:“嘘……别叫。”
小伊竖起背脊,眼里发出隐约的光,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
霍伦怒吼一声,与亚历克斯推开压在伤者身上的铁门,而此刻,山崖上一堆人骑着马冲了下来。
“举起双手!放下武器!”一个少年的声音喝道:“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跟着我们走!”
细雨纷飞里,光源亮起,铁车下传来呻吟声,惊慌的叫喊声。霍伦正在努力推开铁车,一伙足有三十人的强盗围聚一旁,纷纷抽出手里的武器,对准霍伦的后背。
“住手!”乔伊斯怒吼道。
乔伊斯虽不像他的哥哥奥丁一般野心勃发,然而毕竟是久经宫廷生活的王族,又接任了大主教之位,言行之中自然有股凛然之气,一声喝斥吼住了所有人。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必须先救人。”乔伊斯冷漠地说:“否则就在这里杀了我们所有人。”
先行逃出的伤者纷纷朝着铁车聚集,背靠车辆,打量这伙强盗。
强盗们竟是一时不敢上前,乔伊斯站在铁车前,手无寸铁,抱着小伊,竟是保护了所有的人。
“有意思。”那青年冷笑道:“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小伊带着敌意看他,乔伊斯却一手放在它的额头上,安抚了它。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青年道:“带不走的人不管了。”
他拿出一个怀表,挑衅地看着乔伊斯。
乔伊斯转身,察看泽的伤势,并从腰包里取出草药,给泽敷上,又检查霍伦和亚历克斯从车里抱出来的人。不少人受了重伤,乔伊斯又朝那少年说:“需要给他们接骨。”
紧接着,峭壁上传来杂乱的声音,似乎有另一队人抵达了这里,这伙强盗马上就紧张起来,少年顾不得再信守承诺,下令道:“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全部带走!”
手下纷纷过来执行,乔伊斯看了亚历克斯一眼,亚历克斯稍稍点头,示意不必惊慌,乔伊斯便不再反抗,让人蒙上了双眼,强盗把他们带上拖车,迅速撤出了铁车坠毁地。
拖车摇摇晃晃,仿佛冲进了树林,少年的声音道:“谁敢叫一声,我就杀一个人,尤其是你。”青年揪着乔伊斯的后领,在他耳畔狠狠道。
乔伊斯没有回答,他知道以亚历克斯和霍伦,泽三人的身手,要解决这伙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现在不动手,为的只是探明来历——刚进入西里斯领的第一天就碰上抢劫,甚至是扣留人质,这或许预示着领地内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乔伊斯一路赶路,简直既饿又冷,累得无以复加,便蒙着眼,在拖车上睡着了。
“下车!说你呢!”一只手抓着乔伊斯的手腕。
乔伊斯醒了,被带到一个地牢里,守卫将他们推进一个地牢中,地牢里挤满了人,身边有人碰了碰他。
“是我。”泽马上道。
接着小伊嗷呜一声,也被扔了过来。
乔伊斯听到关门声与小声议论,两人便靠在墙边坐了会儿。再没有人进来了,乔伊斯便解开自己的眼罩,发现他们置身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地牢里全挤着人。泽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外看,一边两手背着自己解自己的绳子,没几下也扯掉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什么人?”一名妇人朝乔伊斯问道。
乔伊斯知道应该是自己看上去比较温和的原因,大家都选择与他攀谈,便答道:“我叫乔·雅利安,他是我的哥哥菲克斯·雅利安。”
“这位是我们请的向导,博文先生”乔伊斯说:“还有仆人阿曼。”
霍伦一脸茫然,靠在墙角,占了一块地方,看看众人,点头。
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一个莽夫,便无人注意霍伦,反而是向泽与乔伊斯道谢——他的仆人救了铁车里的伤者。
“剩下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乔伊斯担心地说。
“在我们被抓来之前。”一名中年人说:“边境巡逻队已经发现了劫车与绑匪,现在他们一定在寻找我们的下落。”
众人议论纷纷,乔伊斯约略估测,这里被关了三十来个人。
亚历克斯说:“非常抱歉,雅利安大人,西里斯领并不一向如此。据我所知,极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算了。”泽冷冰冰地说。
“不怪你。”乔伊斯说。
“他们一定是想用我们交换什么。”有一名老者小声说:“我猜测他们是流亡的复辟党人,也可能是被议会驱逐的自由党人。”
“我们这么多人里,有值得交换的人质吗?”另一名年轻人说:“我想不出为什么偏偏要劫这辆车。不如大家先自我介绍下吧。”
大家各自沉默了一会,年轻人说:“我先来,我是佩里琼斯公司的法律顾问。”
乔伊斯心想,自我介绍的方法并不好,想隐瞒身份的话,随便编个借口就行了。说了实际上相当于没说。他听人逐一介绍,约略得知这里的人的身份,有商人,有工会成员,有农产品批发商,还有税务所的计算员。
轮到乔伊斯时他介绍了自己,数人都不认识,但是听到雅利安的名字时,还是礼貌地表示了些许惊讶。
“雅利安阁下。”那中年人说。
“是的。”泽答道:“您认识他?”
根据安多提交的报告,雅利安并非什么名人,只是自由党派的一个倒霉的替罪羊,在菲里德大公血洗犀角城时逃了出来,这种籍籍无名之辈,应该没有人认识。
中年人微一思索,便道:“我在菲里德大公曾经的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嗯……”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看着泽与乔伊斯,似乎在担心这次劫匪要绑架的主要人质就是他们。但乔伊斯明知道不可能——根本没人知道他们来了。
亚历克斯看着中年人,问:“这位老爷,我好像见过您。”
“在什么地方?”那中年人淡淡问道。
亚历克斯说:“犀角城,警备处外面,还是……歌剧院?不记得了,瞧我这记性。”
“你没有记错,沃尔人。”中年人叹了口气,说:“我想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喀隆议员。”中年人摘下帽子,朝周围人彬彬有礼道:“我代表西莱多尔行省以及多隆郡……现在只能说是多隆郡的一部分了。艾德思·萨伦比尔公爵把我驱逐出境,他显然已经接过教廷递来的橄榄枝,我想他依旧对沙克斯死心塌地,这毋庸置疑。”
其余人都十分惊讶,但没说什么。
“各位。”中年人说:“我愿意前去与强盗们交涉,我想他们扣留我,要的无非是一点交换条件,或者一点赎金,让我留下来就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中年人正要起身,门外却有人粗暴地把门踹开,提着灯进来。
喀隆议员戴好帽子,整理风衣,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我就是喀隆。”
“关你屁事。”那名卫兵粗鲁地说,他的一手提着灯,在所有人的面前晃来晃去,照着乔伊斯的脸,又看看泽。
“你。”卫兵说:“给我出来,还有你。”
卫兵揪着泽,泽登时就爆了,怒吼道:“放开我!”
卫兵嘲讽一笑,拉着乔伊斯,说:“你们还有几个同伴?”
“放开他!”霍伦起身,屹立犹如山峦般,充满了威胁感:“有事冲着我来。”
“你们不能这样!”亚历克斯说:“这几位是我的雇主!他们也是自由党派的!您行行好……这两位少爷的父亲,曾经是自由党的烈士!”
“是吗?”青年的声音在牢房外冷冷道:“我看应该先把这个多嘴的沃尔人的舌头割下来。”
亚历克斯马上不说话了。
“都带上来。”少年扔下一句话。
五分钟后,乔伊斯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墙上挂着一盏灯,照着那青年的面容。
“叫什么名字?”青年道。
“乔。”乔伊斯答道。
“库尔尼!”另一个少年推开门,说:“我可以养它吗?”
他叫库尔尼,乔伊斯知道了这个青年的名字,推门进来的,半大的孩子看容貌只有六七岁,他给小伊套上了项圈,并拽着它过来。
小伊露出满口尖锐的獠牙,汪汪汪地狂吠,那少年却很小心,像提着一只袋鼠一样,让小伊后脚着地,把它提高。
“小伊。”乔伊斯说:“不要咬人。”
“它得狂犬病了吗?”少年说。
乔伊斯心道并没有,你这死小孩……并一边祈祷小伊不要真的咬人,否则麻烦就大了。
小伊只得安静下来,站在少年脚边朝乔伊斯摇尾巴。
“你看到了。”库尔尼说:“它有主人。”
“可以送给我吗?”少年说。
“米盖尔。”库尔尼说:“我在审讯犯人,你能不能待会再过来?”
“你弟弟吗?”乔伊斯突然问。
“我儿子。”那青年说。
看他的样子,顶多和泽差不多年纪,居然儿子都有了,乔伊斯说:“如果你把他的项圈解开,它可能会愿意陪你玩一会儿。”
“好吧。”米盖尔说:“我只是觉得它一定会咬人。”
“不会的。”乔伊斯心道它平时不咬人,等到它咬人的时候你们估计都得完蛋……所以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米盖尔给小伊解开项圈,小伊便摇着尾巴朝乔伊斯跑过来,使劲耸背,米盖尔说:“它很特别,总是喜欢把背拱起来。”
“因为它觉得自己有翅膀。”乔伊斯笑道:“乖,小伊?你陪米盖尔玩一会可以吗?”
小伊转头瞪着米盖尔,乔伊斯又朝米盖尔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它应该会愿意吃一点面包,搭配奶油。”
“好的。”米盖尔愉快地说,并抱着小伊走了。
房内又剩下库尔尼和乔伊斯两个人。
乔伊斯打量库尔尼,先前在夜色里匆匆一瞥,没有看清楚他的容貌,现在他们都不客气地看着对方,库尔尼有一头深棕色的鬈发,以及琥珀色的眼睛,他的皮肤白皙,鼻梁贴着一小块止血纱布,他的身材修长,令乔伊斯想起修。但不管从身材,体魄还是眼神上观察,他都远远没有乔伊斯任何一名骑士的气势。
“你长得很漂亮,养尊处优的。”库尔尼说:“让我猜猜,你是贵族?”
乔伊斯说:“你很年轻就结婚了?”
库尔尼没说话。
乔伊斯看库尔尼的样子,顶多也就只有二十七八,也就是说他二十岁就已经当父亲了。
乔伊斯又说:“听说共和国人结婚都挺早。”
库尔尼的嘴角微微一牵,乔伊斯又道:“你打算把他们放回去吗?所有的人质。”
“现在是我在审讯你。”库尔尼说:“不是你在审讯我。”
“说吧。”乔伊斯理解地说:“不过我希望在审讯结束后,我能问你几个问题。”
“你不会是雅利安的遗裔。”库尔尼说:“你的长相和你的阅历谈吐也不相衬,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伊斯想了想,他怀疑库尔尼在地牢的一侧偷听他们交谈,这并不难办到,而且安多也说过,雅利安的身世以及他并不存在的儿子与养子,是绝对查不到的。先前亚历克斯就告诉过他,无论如何,只要一口咬死,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你把马车里的所有人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确认我们的身份?”乔伊斯啼笑皆非道:“我甚至没有见过我的养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如果你有什么消息,还请不吝告知。”
库尔尼沉默片刻,乔伊斯又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猜你们不会是自由党人。”
“看来你是不愿意吐露身份了。”库尔尼说:“算了,那么我只问你一件事。”
库尔尼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老旧的炼金学技术留下的映射画,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库尔尼给乔伊斯看的褪色照片上,是一个少年与一个孩子,他拈着照片的食指轻轻动了动,点在那个孩子的身上。
那个孩子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熟悉。
背景则是拉斯法贝尔的西斯廷纳寺。
乔伊斯本能地感觉认识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了——
——那感觉如此强烈,然而三秒后,当乔伊斯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并明白过来照片上的人是谁时,他几乎不假思索答道:“不认识。”
乔伊斯缓缓摇头。
“不认识?”库尔尼眯起眼,带着危险的表情。
“把人带进来。”
另一名手下把泽带了进来,他们对视一眼,乔伊斯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泽。
库尔尼端详泽,说:“菲里德,你回来了。”
泽只是看了库尔尼一眼,便大大咧咧道:“你认错人了吧,虽然我也想和菲里德家族攀上点什么关系。”
乔伊斯带着疑问看泽,泽莫名其妙地耸肩,示意绝无此事,这个举动令库尔尼不由得再次疑惑起来。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这个懦夫!”库尔尼怒吼道:“直到现在,你还想逃避现实?!用一个伪装的身份来推卸你的责任?!”
“你疯了吗?”泽不无讥讽道:“你到底是干嘛的?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库尔尼一脚踏上桌面,朝泽扑来,泽猛然大叫,连人带椅子被推翻在地,库尔尼狠狠揪着他的衣领,泽一张脸涨得通红,不住挣扎,竭力要踹开他,库尔尼背后却飞来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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