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神明手册by云鸠
云鸠  发于:2025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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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不忙的时候叫上田队和费队一起来我家吃火锅?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感谢人家的,哦,还有宋嘉阳,人多一点热闹。”
阮洲和林凛走在路上,路边的绿化带里面传来蛐蛐的声音,这边的车不多,非常适合压马路。
林凛走在外侧,闻言微微侧过头:“你经常给朋友做饭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问:经常有人去你家吗?
“也不是。”阮洲连忙解释:“有时候去朋友家做,只是我做的饭大家都爱吃。”
林凛停了下来,路灯的阴影打在他的头顶,散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
“那我真想尝尝。”
阮洲侧过脸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
他注视着他,从额头、眉毛,扫到鼻尖,嘴唇,流连许久,又看向他的眼。
阮洲被这光照的有点晕:“当然可以,没问题。”
“真的?”
“真的。”
“我出差时候总是在想这件事。”林凛靠近他,很近。
就在阮洲以为他要贴上他时,他又站远了一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你家了。”
其实之前阮洲提过一嘴,但林凛似乎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人有时候见外,有时候却不拿自己当个外人。
阮洲忍不住抬头看他:“你很高兴?”
林凛唇角上扬:“非常开心。”
因为他的试探性靠近,阮洲并没有避开。
“好吧。”青年弯了弯眼睛。
夏夜的风始终带着热度,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就商量要坐车回去。
“我看正好有公交直达,路上正好聊聊天。”
阮洲看着林凛,他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行。”
两人来到公交站。
正好此时公交到了,是741路。
阮洲一抬头,和熟悉的油头司机对上视线。
——从他脸上看到了震惊。

为什么?他不理解。
现在这辆车已经不是174路了,甚至都不在以前那个路线,为什么还是能够遇到阮洲?
大巴好歹还有营业时间,但阮洲却是只要他开车就能遇到。
难道这个世界的终点就是阮洲?
司机冷汗直冒,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甚至这辆车比他都厉害。
阮洲完全可以轻松压制他们,却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
司机很想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但问出口估计就活不了了。
所以他没敢吭声。
车子看到阮洲,也开始抖动起来,想开门,又不敢开门。
而阮洲很快也认出了司机来,还冲他打了招呼:“师傅你好,又见面了!麻烦开下门。”
司机还在犹豫要不要开。
“嗤——”车门立刻就开了。
看出林凛的疑惑,阮洲说:“这是我经常上班坐的公交车,最近经常碰到这位师傅,特别有缘分。”
司机:呵呵,都是孽缘。
今天的KPI又无法达成了。
车子缓缓启动,周围的霓虹街景后退。
音乐响了起来,音调舒缓,让人昏昏欲睡。
阮洲和林凛往后走找座位。
几乎所有人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一个乘客睡死了过去,棒球帽扣在头顶,一动不动,他的旁边是个络腮胡子男人,看了眼阮洲便收回了视线。
阮洲坐到了那个络腮胡子后面两排的位置,这里正好有两个空座位,之前好像是黄毛的座位,后来他不见了。
“咦?王姨,您今天也换线路啦?”
阮洲熟稔地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然和阿姨打了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乘客感觉就像是长在了车上一样,无论什么阮洲什么时候上车都有人,甚至都是熟面孔。
而且乘客们就直直坐在椅子上,中途也不下车,就等着到终点。
阿姨看到他也挺高兴的:“小伙子来啦。”
阮洲:“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阮洲身后,白发的林凛冲着阿姨打了招呼:“您好。”
阿姨看了眼林凛,嘴角勾起:“呀,小伙子真俊!”
林凛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坐定以后,公交车启动了。
车内灯光昏暗,没有人说话,窗外的灯光模糊起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坐这辆车的?”林凛问。
“也没多久,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但这是我第三次坐车。”
“之前车上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阮洲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确实有一件大事……这辆车实在太破……第一次上车正好开门键坏了,第二次整个车子失控,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现在一车都是死人了。”
林凛默默看了眼四周。
其实已经是了。
阮洲继续:“除此之外就还好,他们的车子装饰比较有风格。”
林凛又转向座位缝隙的血浆。
“这些血浆都是道具,并不是真的发生了命案。”阮洲说,“你不要怕。”
前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没有发生过命案?”
阮洲回他:“要是真有问题,这辆车应该早就停止运营了。”
那人直起身子,穿着紧身T恤,整个人看起来比一般人要强壮不少,也就三十多岁,长着络腮胡,正是刚刚两人上车的时候见过的那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治安官找不到这辆车?”
阮洲摇摇头,“不可能,我每次坐公交都能碰到它。”
张豪愣了一下,用古怪的目光看向阮洲。
听起来,怎么这人像安稳坐了好几次公交了一样?
可上了迷失巴士的人,就没有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一定是他为了杠而杠,年轻人见识太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张豪:“你不应该上这辆车的。”
“为什么?”旁边的白发男人问。
张豪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担心他不理解异常的概念,压低声音,道“因为这辆车上有鬼。”
阮洲没忍住笑出了声。
络腮胡子这个年纪居然还相信鬼。
难道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察觉到,上班这件事比遇到鬼还可怕吗?
张豪面色一冷:“爱信不信。”
阮洲和林凛对视了一眼。
“没鬼吧?”
“我没见过。”
“既然有鬼,你怎么上来了?”阮洲问。
络腮胡子:“我上来才发现这车有问题。”
“你报治安厅了吗?”阮洲问。
络腮胡子一愣:“没有。”
车子这里与世隔绝,打不出去电话,而且他根本找不到出口在哪。
一上车所有的门窗便消失了,像铁盒子一样,阮洲他们出现的时候,张豪吓了一跳。
见阮洲不相信,络腮胡不吭气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不信,那他也没有必要劝了。
本来还想救这个青年,但现在看样子还是算了。
看了眼旁边的棒球帽男人,张豪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想要换座位。
刚刚这东西满身都是嘴唇,妄图吃掉他。
张豪是野生的超凡者,能力是力量。
见到对面袭击,下意识一拳打飞,当场爆头。
如果阮洲当时仔细看车壁,一定会发现,上面的血是新鲜的,可不是什么装饰血浆。
现在还有不少通红或者乌紫的嘴巴挂在座位上,像鱼嘴一样,一开一合。
张豪甚至觉得,如果给它一些时间,这些嘴能够再次凝聚成一个人的身体,继续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他觉得恶心,把自己的棒球帽盖到了那人脸上。
一直到现在,其他乘客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无人在意,于是他意识到,一整辆车都是异常。
或许也有正常人,比如后面上来的两个男的,以及刚刚在自己打飞那异常的时候,尖叫出声的一个女人。
最近公司忙得厉害,阮洲每天都睡不够,公交车上温度适宜,又刚吃完东西,眼皮不自觉沉重了起来。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林凛没忍住肩膀凑了过去,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阮洲轻轻挣扎,林凛却道:“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一秒后,肩膀上感觉到了重量,林凛勾了勾唇。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投向了起身的张豪,眉心微拢。
张豪打算换个座位。
他现在还不清楚异常的规则是什么,但如果刚才尖叫的女生是人,又是比他早上来的乘客,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是个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戴着棒球帽,看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甚至用惊惧的目光看向张豪。
“别怕,我是人。”张豪压低声音。
女孩的位置还要再靠前一些,张豪轻声细语,生怕吓到对方。
“我什么都不知道。”女生把自己的头埋的很低,肩膀耸动。
车上的音乐声不知不觉急促了些。
张豪:“我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活着出去。”
女生的哭泣停止了:“活着?”
“对,活着,你告诉我你的发现,我就救你出去。”
“你真能救我出去?”
“真的,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
“好,那你坐下。”女生不哭了,张豪看了看四周,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她的手一直挡着脸,似乎是不敢看张豪。
“我发现了……”
张豪凑近了耳朵。
“……你好香啊。”是个男声。
张豪意识到什么,猛然抽身,却已经晚了。
他的脖子被一根舌头死死的缠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车上的音乐也在同一时间变得高昂,激烈的鼓点和电音碰撞,让整个车厢内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同时,也掩盖了一部分张豪那边的动静。
张豪用力捏住了那根舌头,死死一扯。
诡异的是,这东西的舌头并没有流下什么液体,而断裂的舌头里面,出现的是另一个舌头,仿佛套子一样,一根里面还有一根。
那根舌头再次缠住了张豪的脖子,比刚才的力度还要大。
强烈的窒息让他发出“嗬嗬”声,和车里急促的音乐交织。
阮洲靠在林凛的肩膀上,还没清醒,意识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吵闹。
“什么事?”他问。
大巴车的座椅很高,他靠着什么都看不见,但察觉到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凛解开安全带:“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车厢内的音乐更加高昂了,“噔噔噔……”的节奏非常快,几乎让人窒息。
张豪的腰、脖子,甚至腿上都缠满了舌头,青紫痕迹浮现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异常的帽子掉了下来,头发像是一条条蛇扭曲蜿蜒,美杜莎一样,不过美杜莎的头发是一根根蛇,他的则是一根根舌头。
颜色各异,长短和深浅都不一样,有的上面甚至还有舌苔,浓淡不一,粗糙和细腻程度也不一样,看的人直泛恶心。
更让张豪恐惧的是,这人眼眶里面,竟然也钻出了几根深红色的舌头来!
它们像是海里摇摆的水草,在空气中扭曲晃动。
他的手臂和双腿化身成为巨大的舌头,将张豪的四肢死死的箍住,冲着他发出低声暗吼。
“兄弟你好香啊——”
张豪眼前一阵眩晕。
他肌肉鼓起,青筋炸开,撕碎了一条条的舌蛇,但这些东西太多了。
张豪的腰上也缠上了一根,内脏被挤压的感觉传来,强烈的痛苦让张豪脸色涨红。
“嗖——”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张豪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白发男人。
他表情淡漠,一只手微微抬着,食指上指环散发着淡淡的黑光,浑身充满危险的气息。
而张豪身上,所有的舌头碎成了一截截,这些东西掉在地上,像是蚯蚓的尾巴,一跳一跳。
车子里面的光是顶光,打在男人的身上的时候,看不清他的表情。
黑色的光斩断了所有的束缚,座位上的异常没了舌头,甚至求饶的话都发不出来。
那勉强能看出来人形的身躯蜷缩在了一起,像个被割掉所有腕足的章鱼,缓缓蠕动,剧烈喘息。
林凛表情平静,但不愉快的气息都已经溢了出来,甚至连四周的乘客都感受到了,不由得坐的远了一些。
他看了眼后座,青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继续睡着,却不像刚刚那样倒向他的方向。
男人抿了抿唇,将目光转了回来。
黑色的光芒亮起,座位上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被瞬间切成肉块。
司机、张豪和所有乘客都看向了他。
“打扰到他休息了。”男人说。
“安静。”

阮洲感觉到脑袋正倒在谁的肩膀上。
角度非常好,不会硌脸,也不会滑倒,仿佛精心计算过的一样。
“阮洲。”
在呢,阮洲意念回复。
“阮洲,醒醒。”
阮洲的意识清晰起来,甚至怀疑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听错了。
睁开眼,意识到现在他倒在林凛的肩膀上——以一个精心计算过的角度。
林凛此时正在看他,距离有点太近了。
阮洲猛然抬头,起来时磕到了对方的鼻子。
林凛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
阮洲伸手去看,林凛却避开了。
“没事。”他捂着脸,声音沉闷,眼底有丝水光。
阮洲眼皮一跳,忙把视线转向车窗外。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这地方没有路灯,昏暗一片,城市的繁华灯火都消失了,只有车里一盏非常昏暗的小灯,载着他们进入未知的空间。
“这是到哪了?”阮洲问。
“快到终点了。”林凛缓了一会说。
“怎么到了终点站?”阮洲惊讶,“中途没停下吗?”
前面的张豪说:“师傅说车门坏了,开不了。”
张豪也想离开,但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什么车门车窗,想跑都没地方跑。
“这车子真该报废了。”阮洲叹了口气。
每次坐车都有坏了的东西,也不知道年检怎么过的,这样的车也能在路上跑,太危险了。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
阮洲看了眼车子前面的时间,是乱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他和林凛离开餐厅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四个小时,这辆公交车的运营路线还挺长。
现在这个点,这个位置,估计打车也不好打,最好是找个地方住下来。
阮洲思索的时候,语音播报响起:“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收拾好随身物品下车。”
阮洲凑近玻璃窗,发现车子拐到了一个水库旁边。
奇怪,终点站居然不是车站。
“嗤——”车子停了下来。
所有的乘客陆陆续续起身。
王阿姨和所有的乘客一起下车,她说了句:“你们也该下车了。”
她的眼神浑浊,不像白天那个时候那么清澈,脸上的妆都花了,显露出粉底遮盖下真实的肤色来。
人不能熬夜,一旦熬夜了,不仅脸会垮掉,整个人的精神都会恍惚。
阮洲轻声道:“没事的阿姨,我们一会就回去。”
王阿姨点了点头,自行离开了。
所有的乘客下车以后,车里面空荡荡的。
不论是车上的顶灯,还是引擎的声音都暗了下来,和周围的黑暗简直要融为一体。
“咱们也下车吧?”张豪说。
一觉醒来,他说话客气了很多,尤其是对着林凛,脸上还带上了笑容。
阮洲点点头:“下去看看吧,要么打车回,要么找个地方住下来,不然明天赶不上上班了。”
张豪一言难尽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上班?”
阮洲:“现在才凌晨一点而已。”
他以前几乎每天加班,住的又远,回家都凌晨两点了,白天照样正常上班。
张豪摇摇头,那个白头发男的厉害,但他同伴却是个迟钝的。
“我先下车了。”张豪对着林凛说。
阮洲一头雾水。
和林凛一起下车才发现,刚刚还在的所有的乘客都消失了。
本来还想问问附近有哪里可以休息一晚上,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没有月光,四周灌木丛的阴影像择人欲噬的怪物,附近只有一个水库,远远矗立的有一座看起来是城墙一样的东西。
“终点站,为什么不是在车站呢?”阮洲喃喃自语:“刚刚那些人都去哪了?”
拿出地图,意外的是,地图上面显示网络错误。
手机上次出现问题还是在他刚刚穿越的时候,直到小东西出现,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阮洲给小东西发了消息:【地图用不了了。】
小东西回复的很迅速:【大人,这里在虚空之间,无法显示定位,不过我知道,咱们目前是在西贝市,西贝水库就是很明显的标志,这个城市的隔壁隔壁就是乌亚市。】
阮洲知道乌亚市,因为多年前核电站泄露,导致了整座城市都成了一座空城。
不过,他记得没错的话,西贝市距离临泉非常非常远,甚至隔了一个省的距离。
司机四个小时就能到……
这速度……司机确实有点本事啊。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几百米外的水库反射出来的浅浅光芒,还是等到天亮了再想办法回去吧。
林凛看了眼水库,道:“这里应该是西贝水库,我们在西贝市。”
当年乌亚市事件之后,这里也已经荒废了。
四个小时绝不会走这么远,这辆车有虚空穿梭的能力,【迷失巴士】抓了这么多年都没抓住,也是这个原因。
空间类的异常本就难得,巴士又长了四条腿,所以一直没有落网。
“那边好像有人。”阮洲远远指了指水库后面。
“哪里?”林凛没有看到。
阮洲:“诶?你没看到吗?那个亮灯的地方,好像是个仓库。”
似乎是担心他没看到,阮洲指了一下具体方位:“三点钟方向,有灯,估计里面还有人,我们过去问问情况?”
话音刚落,林凛看到了他说的仓库。
低矮平层建筑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堪比一个足球场,最边缘的位置,有点点荧光亮起。
这栋建筑的状态很奇怪,仿佛三维世界里出现的二维建筑,像是折扇上的图案,一层一层产生了空间上的错位扭曲。
林凛抿唇:“好。”
阮洲松了口气。
如果有地方休息的话,他们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不可以,第二天一早还能坐那辆大巴车返回新海市。
没有小路通往那里,沿途杂草丛生,两人绕了好一会才到门口,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并没有上锁。
这里的门岗里面没有门卫。
推开半遮掩的大门,两人摸了进去。
灯光很昏暗,但阮洲依旧能够透过微弱的灯光看清楚里面的装潢。
看起来是一家玩具仓库,墙壁上画满了卡通图案,有一些斑驳,颇有年代感。
墙壁右前方,一个等比例高的人模,放在透明的展示盒里,栩栩如生。
一只手抬起,一只手下垂,摆出了一个芭蕾舞的经典姿势。
如果不是球状关节明显,皮肤接近透明,阮洲都以为是真人了。
“做得好精细。”他感叹了句。
这面墙壁左右各有一处通道,看起来通往建筑深处。
他们选择了右边的方向。
长长的走廊一片昏暗。
这里有灯,却没有开关。
阮洲打开手机照着:“有灯没有开关,难道是语音控制?”
林凛也举着自己的手电,闻言说了一句:“芝麻开灯。”
没有任何反应。
阮洲笑出了声,有点诡异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刚刚他在外面看到的灯光,只是前厅的那个芭蕾人偶头顶打下的亮光,在水库附近一片黑暗中十分亮眼,却不像有人的样子。
阮洲踌躇:“早知道刚刚就问问王阿姨家在哪了,现在偷偷摸摸的……”
林凛见他的样子,道:“我绕去里面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林凛拿出自己的证件晃了晃:“绝对不会被当成小偷。”
“咱们一起吧。”
“两个人快一点。”林凛说:“我去另一个方向,电话联系。”
阮洲想了想,“好,那我去这边。”
青年走后,林凛没了表情,他回到两人刚开始进入仓库的地方。
卡通墙前面,透明盒子里,一具被丝线紧紧捆缚着的尸体,摆出了芭蕾舞者的姿态。
头颅、手臂、身躯以及大腿和足部,都是用不同人类的部位拼凑起来的。
肤色不同,形态各异,有种扭曲僵硬的混乱和疯狂感。
而在阮洲看来,这就是一个精致的等身人偶。
林凛看着地上的脚印。
两人当时走了右边,之后,有一个人进来,走了左边。
是张豪。
林凛跟上了张豪的脚印。
阮洲找到了一部电梯,电梯里面同样昏暗。
电梯很大,比医院的手术电梯还要大得多,只有一个几瓦的小灯直直的照射下来。
灯光之外,似乎总是会担心出现什么未知的生物。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但阮洲知道,黑暗中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是以物质为基础的。
只是,他还是想找到电灯到底在哪……
怎么这个仓库跟个铁盒子似的,完全没有光。
“啪!”那个几瓦的小灯黑掉了。
电梯上,鲜红的数字-8出现在他的面前。
嘶~这仓库藏得够深啊。
阮洲犹豫片刻,按下了唯一一个数字键。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爬动,像是蜘蛛在镜子上爬过一样。
阮洲唤了声:“小东西,打开手电筒。”
经过上次直播事件后,小东西可以接收语音指令了。
这样的简单指令他完全可以命令小东西发出来。
阮洲的手机发出爆炸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电梯。
每一个死角都没有放过,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地展露在面前。
“做的不错。”阮洲夸奖了它。
【乐意为您效劳,亲爱的大人。】
电梯亮起的瞬间,所有异常声响都消失了。
阮洲下了电梯。
正对着一扇门,里面似乎有人声传来。
阮洲大喜,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似乎传来一声:“进来。”
太好了,终于有人了,今天就暂时在工厂里面休息——
阮洲抬起手机,惨白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脸上都是缝补的痕迹,吓的他下意识给这东西一拳。
“邦!”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
他这才注意到,那具人偶的身后,密密麻麻的无数人偶,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刚刚那一拳,打倒了一个,引发了连锁反应,后面成片人偶跟着倒下,好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哐啷哐啷……”
空旷的仓库中响起巨大的声响。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放眼望去,倒下的人偶几乎把整个仓库都铺满,肢体散落一地。
阮洲瞳孔地震。
这得赔多少钱?
张豪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的意识微微清醒,察觉到自己此时被束缚了起来,像是砧板上的肉。
一些细密的丝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勒进他的肉里,粘稠的鲜血沿着丝线往下滴落。
就像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展示柜里面的人偶一样,无力、僵硬,无法反抗。
他像蜘蛛的猎物一样被束缚在空中。
周围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线。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发出声音。
他听到有什么虫子的足肢在光滑的玻璃上飞速移动,又或是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啮齿类动物爬行而过的声音,这声音在他的耳边一直不停,发出尖锐又持久的声响。
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腐臭的洪流,那洪流上布满惨白的肢体和头颅,不知哪里来的光照射在了这些苍白黏腻,腐烂发脓的肢体上。
渐渐地逼进张豪,四面八方,避无可避的涌动、翻滚、沸腾。目之所及之处,仿佛陷入了肢体冲出的白色泡沫般的海洋。
呢喃的呓语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是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无数肢体扭结,其上延伸出腐烂的触手,正在空中挥舞。
病态的黄绿色,病菌一眼蔓延在躯体上,衰败、古老、畸形又扭曲的存在,仅仅一面,张豪脸上的神色就变成了癫狂。
他不自觉出声,吐出口的却是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他恳求这洪流将自己吞噬,眼瞳流露出渴望。
吸纳我吧,接受我吧,把我的一切都拆解,融入,然后升华,成为祂的一部分!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脚趾被丝线整齐割断,掉了下来,鲜血滴滴答答,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有种献祭的快感。
他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应该是那个白发男人。
那人在公交车上一动手,张豪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面对这样具有冲击力的污染,那人又能如何应对?
无论怎么应对,不过都是蝼蚁的挣扎罢了。
身为蝼蚁,有机会加入祂们,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张豪的脸上露出喜悦。
来吧,和他一起献身吧!
“小东西,开灯。”
“啪!”
刺眼的光芒亮起。
张豪被扔到地上的时候,神情还是迷茫的。
他的脚趾就在不远处,可刚刚束缚他的丝线、肢体洪流、诡异疯狂……通通消失无踪。
黑发青年身影出现,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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