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战力?
正当异调官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起晚了。”一头白发的男人笑了笑:“以及你们这地方有点难找。”
梁父在家被管家看着,阮洲一行人则是离开了市区。
梁家的车子已经抵押出去了,几人只能挤上一辆出租车前往目的地。
“这车开起来怎么这么重?”司机嘟囔着。
楼总笑了笑:“师傅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就三个人,总不会还有个人藏在车顶吧?”
此时,悄悄潜伏在车顶的枭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扩散类型的异常,只有找到核心才能够控制并收容,这次出现的账单就是这种类型,但想要找到它的源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新海市前几个月发生过一起“原始代码”失控的案件,组织里面估计,他们是倾尽全力才把那个原始代码压下来。
等过段时间,异常攒够能量,而新海又找不到合适的异常物品对其进行收容,那么原始代码还会再次扩散,届时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
这次的账单事件不如代码扩散那么迅速,但避无可避,甚至针对的都是中产以上的阶层,因此造成的影响完全不会亚于“原始代码”。
这种异常,会把自己的本体和异常源头隐藏的很深,往往难以寻找。
否则临泉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收容成功。
但是,阮洲怎么知道地址?
枭竖起了耳朵。
“开户行是在这附近对吧?”阮洲又确认了一次。
梁子昂笑的难看:“对。”
天知道,居然真的找到了开户行这个东西!
这可是异常!异常也遵纪守法吗?
梁子昂真的大开眼界。
司机说:“你们说的那地址已经不在了,我送你们到附近得了。”
“也行。”梁子昂看了一眼阮洲。
几人下车以后,枭也跟着悄悄的躲进了灌木丛,身上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几人下车后,闻到了淡淡的臭气萦绕在鼻尖。
“这里几十年前是一片厂区,那个时候大家还不注意保护环境,有很多废水就被随处排,有的甚至排到了大海,不过近几年以来这种事情少了很多。”梁子昂解释。
“这片区域本来要规划成游乐场的,但是因为环境污染严重,被市民抵制,现在还没有拆这些建筑。”
“不知道骗子公司在哪个楼里面啊……”阮洲几人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枭在后面跟着。
“他们怎么看起来还挺有信心。”他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枭见状回答:“无知者自大,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吧?”
临泉市搜索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源头,怎么可能被阮洲轻而易举找到。
镜头里,阮洲的脚步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镜头里面的人问,他看到几人改变了方向,朝着一个废弃的工厂前进。
“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
“他们真的进去了,你快跟上!”
阮洲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什么机器不断工作的声音一样。
“什么声音?没有声音啊。”楼总说。
阮洲指了个方向:“在那边。”
“或许这就是那家公司。”阮洲说:“楼总,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楼总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他的理解力已经进化了,阮洲的反问就是提醒,告诉他最好不要进去,在外面安安静静呆着比较好。
“那行,你年纪大了,刚出院,在外面放风吧,如果有特殊情况,你打电话就好了。”阮洲说。
楼总点头,见两人进去后,立刻给林凛打了电话。
“喂,林队长,我们阮总进了工厂,我把定位发你嗷,你赶紧来。”
如果有异常解决不了,那就叫阮洲,如果想留异常全尸,那就叫林凛。
阮洲跟他说林凛来的时候,他还挺意外,这人真是不声不响就追过来了,听说还是直接去沙滩找的阮洲,而且就住在离梁家不远的酒店。
楼总摇摇头,笑着挂了电话。
他的身边好像刮过一阵风。
奇怪,今天日头正好,这里离海边也不近,怎么突然刮风呢?
楼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还好阮洲没让他进去,太邪门了。
工厂荒废了很久,墙皮脱落,地上满是建筑垃圾,砖头和水泥块到处都是,不知道是窗框还是门框的木头凌乱摆放着,地上的红砖缝隙里面长了青苔。
进了大门,左右手各有一栋大楼。
“阮总,我们应该去哪个方向?”梁子昂有点怕,但也跃跃欲试。
阮洲指了右边的那栋大楼:“那边。”
两人进去以后,枭在他们的身后跟了上去。
他还是不相信阮洲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异常源头,毕竟这可是一个高等级的异常,甚至已经进化成临泉市的一块心病。
他跟着两人路过一个个车间。
天花板上面的吊顶已经破碎不堪,横亘着数不清的木头和塑料板,黑漆漆的污渍压抑。
在这里的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
“应该把梁先生带来看看,看看他被骗成什么样了。”阮洲对梁子昂说:“开在这种地方的公司,给那些人多少钱都没用的,毕竟脑子有问题,救不回来。”
梁子昂只是尬笑两声,他现在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处于非常高的水平了,生怕一开口自己的声线都是颤抖的,在阮洲面前露怯。
阮洲看他的表情,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棍,递给梁子昂:“拿着防身。”
梁子昂问:“你为什么不带一根?”
阮洲想了一秒:“有点影响发挥。”
梁子昂:???
枭悄咪咪坠在队伍最后,而在他不知道的是,镜头已经接到了组织总部。
一间静室内,主教坐在主位,旁边是黑发的圣子和自己的亲信。
“主教,这就是阮洲吗?”亲信看着镜头里面的年轻男性,问道。
“嗯。”
旁边黑色长发的男生翘着二郎腿,看到阮洲的行动嗤笑一声:“看起来有点蠢,不知道明域集团那些家伙是怎么失败的。”
竟然不用任何防护措施,径直就这样走了进去。不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就是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小白。
“要不是他用了超凡能力压制异常,谁看得出来是个能力者?这种异常的源头是不可能找到的,他真以为自己随便进去就能处理这个异常?简直要笑掉大牙。”长发男生继续说。
主教的眼眸里面闪过一丝厌烦,但语气还是很客气:“唐,不要妄下结论。”
唐俊起身:“主教,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不用在他的身上花费太大的精力,我们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全部用来准备祭品上,只要祭品主满意了,他就会提前降临,带领我们迎接新的世界!”
“嗯嗯。”主教敷衍了两句。
“这人不会在大势中起什么重要的作用。”唐俊继续:“有这个精力,我们不如研究下林凛这个人,他的威胁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大,甚至在未来至关重要的战役中对我们有非常大的破坏!”
主教终于忍不住开口:“可阮洲不仅多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甚至连你口中那个重要的林凛也和他亲近,为什么要故意忽略他?唐,你最近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理智的圣子。”
唐俊而皱眉:“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过去无数次的预言我都说中了!组织能有今天的规模,完全靠我!”
“你说过很多次了。”主教放缓了语气:“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你最近或许有点太累了。”
“这点辛苦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迟早都是在主的统治之下,我的效劳都是应该的。”唐俊一点也没听出来主教的言外之意。
主教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面的人,食指和拇指不间断的转动着中指上的一枚青绿色的戒指。
发泄了一通,唐俊也知道自己语气不好,静静的坐了下来,只是眼神并不怎么看镜头。
主教瞥了他一眼:“你们国家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还是看看吧。”
唐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头。
一分钟后,他的表情僵在脸上。
镜头里,数百平米的空间被无数血肉填满,正中间的位置,尸山血海里面,一台巨大的打印机正在疯狂吞吐着纸张。
那打印机上缠绕着不知名生物的肢体,红白相间,手指抵着足尖,关节连着筋膜,甚至大脑和器官都以一种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角度扭曲着。混乱无序的疯狂扑面而来,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理智。
此刻,那台机器的出纸口镶满了一个个人类和动物的上颚,鲜血滴滴答答浇筑在薄薄的纸面,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嵌合在一起的怪物的嘴,正在吞吐纸张一样。
枭走得近了些,镜头这边这才看到,那不是纸张,而是一张张不知来历的皮,薄薄像层纸一样,上面还有毛孔正在呼吸开合。
暗红色的液体铺满了整个房间,空气中的血腥味顺着镜头几乎都能被闻到,恶臭无比。
直面如此恐怖的场景,唐俊瞬间白了脸。
虽是圣子,但如此近距离直面血肉山海,还是让他忍不住反胃,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异常的真面目,许多人在活着的时候,往往都见不到这一幕——仅仅是看到异常的伪装,甚至都无法探究清楚异常的规则,就已经失去生命了。
“它真美,对吗?”主教笑了笑。
唐俊面色发白。
这东西怎么可能用“美”来形容呢?
丑陋、邪恶、肮脏、混乱……任何一个贬义词都可以用来形容面前的异常,但绝不是“美”这个词。
下属在旁边痴迷的说:“是,真的好美,我仿佛看到了主。”
唐俊只能忍下心中的不适,跟着说:“确实很……美。”
“如果这样被生物吞噬,是不是就能融入主的身体了?”下属喃喃自语。
唐俊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稳住声线:“这异,圣物……是什么?”
主教用手支着下巴:“如你所见,一台血肉打印机,那些账单就是从这台打印机里面被打印出来的。”
唐俊:“起码也有A级了吧?”
扩散类型的异常都是B级起步,这台血肉机器的能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充沛。
镜头里只能看到阮洲的背影,却能看清楚他身后的梁子昂。
对方的脚步越来越慢,表情扭曲,眼珠赤红。
仅仅是靠近正在工作的打印机就能够被影响,而直面异常源头的阮洲所面临的精神压迫该有多严重?
据他所知,异调局除了林凛这个怪胎,几乎不会有人能扛得住这样的精神污染。
唐俊嘴唇颤抖:“找死。”
这东西不会被武器简单撕碎,想要让他们彻底安静下来,非得是从根源上来才行。
那团血肉就是巨大的污染源,墙上的东西正不断影响整个工厂,一旦彻底同化,那整个工厂就会变成异常印刷厂,那个时候这家伙就不用东奔西藏了。
唐俊见过无数的异调官为了制服一件扩散性异常,用自己的身体去收容的场景,以前他只觉得蠢。
现在觉得他们更蠢了。
这样的怪物一看就是没有办法收容的啊!何必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搭上自己的命呢?
即便阮洲是规则类异能者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人类,如何能够直面这样的存在?
唐俊脸上惨白褪去,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他没有在未来看到阮洲,或许这人就是在这次的异常事件中死了呢?这么蠢的人,和林凛又走得那么近……死了也好啊!死了的话,对林凛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吧?
他死以后,距离世界沦陷就更进一步了。
“这东西的电源在哪?”阮洲问旁边的梁少昂。
此时的梁少昂已经神志不清醒了,如果阮洲此时能够仔细观察,一定能够发现梁少昂头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乎要钻破头皮出来一样。
他的脚已经被地上的红色液体融化,深深扎根在地面,呼吸频率正无限靠近打印机,二者似乎发生了某种维度上的共鸣。
“这工厂也没有人,不知道都去哪了?”梁子昂没回话,阮洲自言自语:“这地方装修还挺别致……”
他离那台机器更近了!唐俊几乎要屏住呼吸。
即便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但此时阮洲几乎已经要和那台机器贴上。
没有人能在如此近的距离里面还保持理智,没有人!
唐俊完全不敢呼吸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洲。
未来时间线里面没有出现过的人,一个扰乱时间线的存在,他死了,那么自己的预言就能完全准确了。
阮洲摸上了那台打印机,血肉缠住了他的手!
然后——
镜头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到,墙上的血肉呼吸声停止了,随后,猛然炸开一团团血雾!
血雾弥漫,空气变成了深红色,梁子昂肩头落下一层浅浅的红,他的肩膀冒起一个个红黄相间的脓包。
“啵~”一个个脓包里面钻出了漆黑的触角,尖锐锋利,散发着暗黑色的光芒。
“咯咯……”打印机的那排牙齿,随着这台打印机波浪般此起彼伏,像是牙关打颤的人,快速的用牙齿在纸张上面敲下一排排文字。
机器发出巨大的声响,轰然全力运转。
一张张洁白的纸张,通过血肉洗礼之后,变的通红,雪花一样飘落,漫天飞舞。
枭捡起了地上的一封鲜红的信,调转摄像头,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密密麻麻的字覆满整页,没有空隙,字上面叠着字,红色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芒。
因为牙齿过于用力,这纸甚至被咬出了洞,足以见得打印者的紧张。
镜头滞住了,镜头外的人也愣住了。
明明是看着事情发生的,但偏偏一切他都不理解。
阮洲他们是如何找到这个异常源头的,又是如何能做到在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制服异常的?
即便是目前他所在的这个组织,想要收容一件圣物,都需要付出许多信徒的生命,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试探清楚它们的规则。
可阮洲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摸了摸,凭什么异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认怂了?
异常是他家养的吗?
满屏道歉信出现的时候,唐俊三观受到的冲击不亚于陨石撞地球。
异常这种全凭本能行动的东西怎么可能克服本能,突然恢复理智呢?
还如此的……人性化。
他的表情怔愣,而旁边的主教和下属也好不到哪去,眼神都死死盯着镜头,生怕看错。
但,没错,的确是一封封道歉信!甚至那东西在阮洲的注视下加快了印刷速度,纸张都飞出残影了!
偌大的静室里面,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为什么?”唐俊赤红着眼珠询问。
主教看着他,艰难吐出两个字:“恐惧。”
唐俊仿若雷击,呆立当场。
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异常眼神清澈,冷静下来呢?
是恐惧。
这个世界最古老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人类产生的最古老强烈的恐惧,就是面对未知。
在阮洲的身上,这一点反过来了。
异常恐惧他。
对于异常来说,阮洲才是未知。
唐俊颤抖着嘴唇:“这是他的能力?他把自己转化成了异常恐惧的存在?”
他找了个自己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然而,即便是这个理由,他也难以接受。
因为过于惊讶,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对圣物的用词。
异常恐惧的……只有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存在,但这怎么可能伪装出来呢?
主教表情复杂:“这就是你口中微不足道的阮洲。”
唐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就是从未来穿过来的,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一定有问题。”唐俊起身,下属想拦住他,但被主教拦住了。
“让他去,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某个体的意志打转的。”
主教淡淡道:“除了神。”
阮洲弯腰捡起地上的红色信封,看清上面文字的时候一愣。
对不起?
这是在跟谁道歉?
眼前的大型商业打印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出纸口“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哭泣。
这机器里面不会藏了个人吧?又是道歉又是哭的,好像谁欺负它了一样。
可明明阮洲才是受害者。
上了多年的班,阮洲的心早就和键盘一样冰冷,见状只是冷笑一声,和梁子昂说:“即便这家骗子公司设定了道歉程序,我还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梁子昂被红色的信封包围,似乎是被眼前过于“硬核”的装修震惊,整个人神志恍惚。
阮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你?”
他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不由得蹙眉。
什么东西?
翻过手掌看了眼,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梁子昂的肩膀塌下去了一些。
阮洲眼皮一跳,不会把他垫肩拍掉了吧?
他眼神游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挪了挪步子,离梁子昂远了点。
梁子昂眼神渐渐聚焦。
而看清眼前的这一幕,他宁愿自己还没有清醒,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洗洗。
“阮……先生。”梁子昂嘴唇颤抖:“这就是异常吗?”
阮洲瞥了眼,说:“不算吧,这打印机是有点大,但也没有到异常大的程度,我见过更大的。”
话音刚落,梁子昂就看到,眼前的血肉打印机发出机械碰撞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所有的零件急速运转,骤然膨胀,身躯更大了。
——就像健身教练摆出健美姿势,秀他的健身成果。
梁子昂:……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梁子昂怀疑人生。
阮洲捡起不远处整齐的一沓催收函:“公司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台打印机在这里工作。”
这些都是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的那些,上面写了不少人的名字,随意翻了翻,里面有一些公司总裁,也有不少出现在财务频道的嘉宾。
看来这家骗子公司涉及业务相当广泛,遍布全国。
“机器太大,他们跑路的时候估计来不及装车了。”阮洲食指和拇指抵唇,观察四周,然后分析:“但是又怕被追究责任,所以后来印刷的都是道歉信。”
梁子昂麻木点头。舅舅说过,阮先生说的话总不会错。
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但有新的东西缓缓升起。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穿着异调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来晚了,抱歉。”林凛在前面,扫视四周,走到了阮洲身边,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阮洲摇摇头:“没事。”
身后的异调官们看清眼前一幕,纷纷刹住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之处,红白相间,这些血肉蠕动着,扭曲着,头颅、手臂、嘴巴、大腿,无数器官布满了整个空间。
尸山血海中的打印机轰响,绿皮火车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鸣笛。
这些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邪恶黏稠的生物组织,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从主干掉落,像成熟果实落在地面,爆开汁液。
地上泥泞不堪,几乎染红了整个地面。
掉SAN的一幕甚至让不少经验丰富的异调官都忍不住要吐出来。
“你们来晚了,人都跑了。”阮洲摇头,拍了拍身边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打印机:“只留下这个打印机。”
他对于治安官总是晚来一步的情况接受良好。
毕竟每次发现不对劲的大多都是朝阳群众或者热心市民。
这个世界离开普通人是运转不起来的!
只是阮洲有点奇怪,这些治安官看他的眼神仿佛认识一样,难道热心市民这个奖,全国治安厅系统都能查到吗?
所有的临泉市的异调官闻言都眼皮一跳。
人?哪里有人?除了眼前的异常,还有别人的存在吗?
这里像是有人存在的样子吗?
他们的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阮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东西的控制核心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没有人控制这台机器,因此有可能发生无差别攻击。”
另一道声音响起:“我从另一个方面分析一下:这件事背后还有别的组织的参与,让我们时刻关注后续动静。”
“还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的,就是为了针对新海,我严重怀疑是那个秘密结社,甚至有可能那些人还没有走远,时刻关注着这里!”
临泉市的异调官们木着脸,听着新海那边专家小组的分析,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好好好,你们新海真是好样的,人家一共没说几句话,你们能写出十万字的论文,一看就知道以前提交的报告没少水字数。
阮洲见那些治安官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是他非要对比,只是这些人比起新海的治安官们差太远了,听到骗子们跑了,也不说追,只是原地待命,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他甚至都怀疑,临泉这边的治安官能不能找到那个诈骗公司。
还是新海那边好,城市和谐,治安官有爱,还给他发奖。
阮洲看向打印机,目前的线索只有它了。
这种大型机器一般出场都有编号,顺着编号就能找到买家信息,找到买家之后就简单了,应该能从中找到骗子公司的线索?
阮洲用治安官的思维在分析,异调官却用敬畏的眼光看他,两方都干了对方的活,主打一个让对面无路可走。
“那个——”
“阮——”
两方同时开口。
林凛开口:“你先说吧。”
阮洲:“太好了,我正要说明情况呢。”
阮洲说收到信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来到这里,发现骗子已经走了,只留下这台打印机的情况。
说完,他再次用力拍了拍打印机:“这应该就是核心作案工具!或许你们可以找一下它的编码,然后找到背后的骗子公司。”
随着阮洲拍打这个打印机,本就濒临崩溃的打印机仿佛从气管里挤出声音一样,发出“咔咔”的动静。
打印机上面的牙龈瞬间萎缩,牙齿一颗颗掉落在纸张上,但偏偏这台打印机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依旧兢兢业业的印刷。
就像是被压榨的奴隶,即便奴隶主没有让他干活,但为了活命,只能保持自己之前的工作状态,就是为了避免对方发现体弱而被处死。
墙上的血肉逐渐萎缩,渣滓逐渐掉落,只有钢铁的骨架留存。
异调官捡起散落的纸张,上面写着无数对不起。
清清白白何必道歉,一定是做了亏心事。
阮洲看了眼老旧的打印机,面露嫌弃:“这东西年纪看起来有点大了,如果不能打印的话,应该会被报废吧?”
林凛:“我们会尝试报废它,如果报废失败,那就只能收起来了。”
报废这东西,估计要花不少钱,走不少流程,还是收起来容易一些。
阮洲又看了一眼打印机,仔细打量了一圈:“如果不报废的话,或许可以送到我们公司,我们正好缺一个打印机。”
听到这一句的异调官们僵着脖子扭头。
好凶残!
把这东西拆了不成,甚至还想带公司让员工一起虐待以解心头之恨!
这就是新海考评垫底,但是城市依旧一片祥和的缘故吗?
“我看看吧,这毕竟属于赃物。”即便是林凛,听到阮洲的话也犹豫起来。
“忘了这茬了。”阮洲道:“那算了,你们带走吧,不然我看着也来气。
现在印出来的那些纸,都是骗子公司设定好的,不过此时道歉已经晚了,遭受过的损失和心里创伤不可能被短短的几封信平复。”
阮洲吐出几个字:“应该深刻忏悔。”
林凛点了点头道:“说的没错,不过人现在还没找到,我先报废它吧。”
旁边的打印机开始颤抖。
是啊,创伤无法恢复,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消除它的罪孽,只有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才能抚平祂的愤怒。
它错了,它从一开始就不该展开催款业务,如果不催款也盯不上那些有钱人,如果没有盯上有钱人,它也不会找到阮洲,如果不找到阮洲,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环扣一环,它只要漏掉一环,就不会被逼到现在这样。
机器发出痛苦的哀嚎,零件发出绝望的轰鸣,像是在嚎啕大哭,忏悔自己的罪孽。
但是,正如祂说的,已经晚了。
阮洲笑了笑:“辛苦了,你还受着伤,早点回去。”
林凛:“处理完现场我就过去,你先去找楼总,梁子昂我一会带走。”
阮洲点点头,和治安官们打过招呼以后就下楼了。
他走以后,所有的异调官都松了口气。
“太牛啵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那个东西!”
异调官们纷纷扭头看向了那台打印机。
它的身躯只剩下了几个简单的金属支架,属于“异常”的部分几乎已经没了,只剩下那一排上颚,不过也已经掉光了,剩下的组织像是没牙老头一样,花苞一般萎缩了下去。
以前用牙齿敲出文字,现在吐出的纸张,只有一点点被唾液沾湿的痕迹,打印不了两张,就要停下来咳一咳。
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所有的异调官都打了个激灵。
新海王牌,恐怖如斯!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没出手呢。他们看向林凛,淹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