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止永从未经历过这么难熬的一顿晚饭。
“这兔子跑得可快了,不过晚上可能看不清路,撞到树晕了过去,才被我捡了便宜,不然空手来蹭饭就太尴尬了。”
右手边的黑发少年晃着腿,笑容满面,好似随口一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看向崔止永:“对不起啊,我没指你的意思。”
空手来蹭饭的崔止永:“......哈哈,没事。”
黑发少年毫不在意地转过脸,朝向舒秀梅,“对了婶婶,我的刀法不错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叫一个刷刷快。但是血溅到了衣服上和脸上,总感觉像是变态杀人魔一样,哈哈哈哈哈!”
真以为对方是在杀人的崔止永艰难地咽下一口米饭。
旁观的果狸疯狂扒饭,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舒秀梅则无奈地夹了块肉放进楚修宴碗里,“吃饭的时候不要大笑,会呛住的。”
少年便闭上嘴,乖巧地低头扒饭。
舒秀梅看看崔止永,又看看少年,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然而她对双方都不太了解,正在头疼该如何缓解这奇怪的氛围时,坐在一旁的儿子突然从饭碗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啊,兔肉好好吃啊,好想明天也能吃到哦。”
语调之浮夸,透着股被拉来强行营业的无力感。
舒秀梅自然知晓自己儿子的性格,于是慢慢转过脸,看向黑发少年。
楚修宴收回桌底踹男孩的脚,朝她露出无辜的表情。
......
吃完饭,楚修宴没有在舒秀梅家久留,告了别后,脚步轻快地离开。
崔止永扒拉着门框,面色严肃地提醒舒秀梅和果狸必须远离楚修宴,“他太危险了!我甚至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
果狸吐槽:“他就是想玩你。”
崔止永直接忽视这话,重复一遍警告,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黑发少年身后偷窥。
舒秀梅和果狸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小路上,前面那人背着手大摇大摆像街溜子,后面那人躲在墙后鬼鬼祟祟,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随后,果狸说:“妈妈,如果下次他们再来,就用扫帚赶出去吧。我怕他们会影响我的智商,毕竟我只是个孩子。”
舒秀梅捏了把小孩的脸,头疼道:“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不过的确有点不对劲,明天我去问问村长这是怎么回事吧。”
村长也不知道。
村长也想逃。
但逃不掉。
他刚拎着袋子走出家门,就遇上吃完饭回家的楚修宴,以及再远些偷偷摸摸的身影。
张淳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平静地和楚修宴打招呼,“回来了?”
“嗯呢。”楚修宴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袋子,“这是啥?你要出门吗?”
“晚饭,喂村口的那条狗。”张淳说。
楚修宴沉默,迟疑道:“村口那狗虽然很凶,但没咬过人,罪不至死吧。”
张淳:“......我也没说是我做的那些食物啊。”
“你管那堆黑色的神秘物质叫食物?!”
楚修宴大惊失色,在看到张淳抬起拳头的瞬间,迅速哇哇大叫着往屋里冲去。
张淳望着少年的背影,无奈摇头,而后往村口走去,可还没走两步,房屋墙壁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只手,把他拉了过去。
“张淳,那个黑发的混蛋明显心怀不轨!都那么明显地挑衅我了,你都不管管?”
躲在墙后的崔止永瞪大眼睛,青蓝色的眼里满是愤怒。
张淳叹息:“那么,他犯错了吗?”
崔止永语塞。
“我说过很多次,水系异能并不擅长远距离监控。崔止永,你的【眼睛】骗过你几次了?”
崔止永有些郁闷,“空气中也有水分,我既然能控制水,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把土当眼睛呢?”
他抓了抓头发,突然神情一肃,“差点被你转移话题了。总之,我依旧认为那个少年有问题,你别阻止我。”
张淳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放弃了。
“随便你,别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了解!”
于是,崔止永一手小黄书,一手空白笔记本,准备详细地观察并记录少年一天中做的每一件事,在心里发下毒誓,绝对要查出这家伙心怀不轨的证据!
第二天上午七点,张淳醒来,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家屋顶蹲着一个熟悉的家伙。
他从窗口探出脑袋往上张望,刚要开口,蹲在屋顶的崔止永便连比带划疯狂示意别说话。
“行。”
张淳揉了揉眉,转身回屋,敲了敲对面楚修宴房间的门,“我准备煮面,你早饭吃吗?”
里面没有声音。
张淳耐心等待,过了一两分钟,听到里面响起迷迷糊糊的声音,“不吃。”
于是他又问蹲在屋顶的那家伙,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同样得到拒绝的回答。
“好吧。”
又一次邀请饭搭子失败的张淳选择出门找老王蹭饭。
蹲在屋顶的崔止永很坚定,视线常常从小黄书的内容里移到下方房屋,然而慢慢的,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连小黄书都看不进去。
这都快九点了,还不起床吗?
他开始思考。
当太阳一点点升到正空,崔止永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了,整个人盘腿坐在屋顶,身体摇摇晃晃。
连路过的村民和他打招呼,也不再有力气回应了。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楚修宴终于醒了,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准备去婶婶家蹭点吃的,然后带果狸出去玩。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响起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隐隐还有微弱的呻/吟。
转身去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稍微困惑了一会,便毫不在意地扔至脑后。
某个视线死角处,崔止永捂着嘴,扶着墙壁颤颤抖抖地站起,发麻的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不行!为了村子的安全......”
他瞧见少年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咬紧牙关,一拐一扭地跟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
楚修宴坐在婶婶家客厅,被舒秀梅念叨了好久“不能熬夜要吃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乖巧点头。
等到快十二点多的时候,他直接一口吞下鸡蛋,急急忙忙灌水咽下,然后抓起旁边吃完最后一口饭的男孩,含糊不清地说:“婶婶,我带弟弟出去玩啦!”
被提着后领疯狂挣扎的果狸尖叫:“放开我!我不想出去玩!!”
舒秀梅温柔道:“玩闹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自己。晚饭记得回来吃。”
果狸继续尖叫:“什么?!这个混蛋骗子今晚还要来我们家吃饭?!”
舒秀梅笑容僵住,弯下腰,用力捏住男孩的脸,声音压低道:“你管人叫什么?”
“云、小云哥。”
楚修宴猖狂地笑:“哈哈哈哈哈哈。”
在果狸的设想中,出门玩就是在村里乱逛,在村口逗蚂蚁,去田野里捉迷藏。
直到黑发少年拽着他往村后的深山里狂冲。
果狸:“后山很危险的你去干嘛啊啊啊啊救命啊——”
楚修宴:“去抓兔子咯!”
果狸:“你不是说兔子是在村口抓到的吗?!”
“开玩笑,我说真话那婶婶不得骂死我?”
果狸开始疯狂挣扎求救。
然而路上遇到的村民全都以为他们在打闹,还乐呵呵地说:“哎呀,小果狸也终于变得活泼起来了啊。”
果狸:“?”
总之,最后两人还是进了深山。
山里的树木极为高大,郁郁葱葱的树冠将阳光遮蔽,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间的空气略微泛着凉意,土壤潮湿的气息混杂着各种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情好了很多。
果狸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心情一下子掉进了深渊。”
“哈哈,别这样,小果粒酱。大哥哥带你玩点刺激的。”
果狸年幼丧父,母亲一直带着他在各地艰难生存,直到来到黄石聚居地生活才好了起来。
因此,果狸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相比于玩闹,更希望能帮上母亲的忙。
被楚修宴强行带上后山,还是果狸第一次那么冒险。
这会紧张兮兮地跟在楚修宴身边,嘴里念着:“后山有老虎熊还有狼,我们赶紧回去吧。”
楚修宴眼睛发亮:“我想摸摸老虎熊还有狼的毛毛!”
果狸:“啊啊啊我下次再和你出来我就是狗!”
而后,生无可恋地跟着少年走,看着对方扒拉树丛看虫子,捡地上的毒蘑菇,还有拿石头砸树上的鸟,玩得不亦乐乎。
在这一刻,果狸竟然产生一种带熊孩子的错觉。
他只是稍微蹲地上喘口气,一仰头就看到黑发少年顺着树干往上爬,手里拿着根树枝往树冠中的蜂巢捅——
果狸瞳孔地震:“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楚修宴被吓了一跳,手里一用力,树枝直接捅进了蜂巢,然后下一秒,整个蜂巢摇摇晃晃地从高空摔在了地上。
嗡嗡嗡的蜂鸣声响起,足有拇指大小的黄蜂出现在两人面前。
“哦豁,大黄蜂。”
楚修宴发出感慨。
果狸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随即身体被人往上一提,四周的景象便以极快的速度后退。
楚修宴用手臂夹着男孩快速狂奔,脸上笑容灿烂:“啊哈哈哈哈我还没试过被蜜蜂追呢!要怎么办呢?藏进水里躲避吗?”
“还是说打一架——”
奔跑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向密密麻麻乌泱泱涌来的蜂群,想了想,果断放弃,扭头拔腿就跑。
崔止永正藏在某个树丛里看小黄书,突然前方覆盖一片阴影,仰头一看,是大片的黄蜂群,尾针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啊——!!!”
跑了一段路,发现后面没蜂群的楚修宴停下脚步,把夹在手臂里的果狸放在地上,欢喜道:“我成功抓住一只大黄蜂!”
他把手里捏着的大黄蜂示意给果狸看,像是得到胜利品一样炫耀。
“我刚刚好像听到后面有尖叫声,不过应该是错觉,没人会像你一样找死犯傻来后山。”
果狸生无可恋道:“话说这好像不是普通的蜜蜂,感觉好大只而且好凶......赶紧弄死吧。”
“好哦。”
楚修宴食指和拇指稍一用力,直接捏死了黄蜂。
见到这幕的果狸:“......好恶心,等等,你要干嘛?嫌恶心就不要用手弄死啊,别擦我身上你这个混蛋!!”
从蜂群的追杀中逃脱后,果狸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连看到楚修宴拿着根足有一米长的笔直树枝当锋利宝剑捅飞蚁窝的时候,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蹲在旁边拔草。
太阳渐渐西下,楚修宴心想这一天的收获也差不多了,便带着果狸准备下山回村。
就在这时,饱含恶意的窥探让楚修宴心里微动,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树林中出现一道恐怖的身影。
直立起来三米多高,体型粗壮庞大的棕熊。
楚修宴停下脚步,与其对视。
棕熊直立着好似在观察,随后慢慢前掌落于地上,茂盛的树丛遮住了它的身影,但不断响起的窸窸窣窣声,表明了它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冲着楚修宴的方向跑来。
果狸还没有发现熊,看到楚修宴停下有些奇怪,“怎么了?不是说要回去了吗……”
他顺着楚修宴的视线刚要看过去,突然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叫,来自本能的直觉让他不敢转头去寻找声音来源,心脏跳得越发剧烈。
“喂,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果狸拉着楚修宴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头死死低着。
“没什么,一头不怎么可爱的小狗而已。”
楚修宴拎起男孩的后领往身后轻轻一扔,从树丛里钻出来的的棕熊又一次发出凶猛的吼叫,粗壮庞大的体型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线,从高处扑咬下来时,沾着血丝的锋利獠牙清晰可见。
摔在地上的果狸下意识朝向楚修宴看去,见到棕熊后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恐惧、害怕、无力感让他无法动弹,连尖叫也喊不出口。
黑发少年就站在棕熊的獠牙下,本就不算很高的身形与棕熊可怕的体型一对比,显得更加脆弱。
果狸看到熊爪已经高高伸起,眼前好似出现黑发少年浑身是血的惨状,嗓子里的声音瞬间冲了出来。
“跑啊——”
楚修宴听到果狸绝望的声音,有些想扭头去看,但生生制止了冲动。
因为暗处有一个跟踪狂,以及肯定会“看着”这边的张淳,所以他不是很担心果狸的安危,至于他自己……
那不是更不用说了吗。
一头普通棕熊,还能比A级巅峰的异人首领强?
他甚至连灰雾都不用放。
闪过棕熊的重扑,楚修宴冷静地侧身,抓住棕熊刚要挥起的前掌用力往西侧一甩。
刹那间,大片浓烟滚滚升起,飞出去的棕熊重重砸在树干上,一路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坑迹,伴随轰隆隆的震响,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大树被砸断,落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沉重巨响。
果狸脸上一片空白,嘴巴张的老大。
楚修宴揉着肩膀,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猩红,转过身朝小孩走去,笑容自然道:“摩西摩西,被吓傻了吗?”
果狸仰着脖子,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年,在少年身后有浓烟升起,气场十足。
“好强,好可怕的破坏力……”
果狸喃喃道。
“什么?”
果狸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楚修宴担心男孩真被吓到了,想了想便说:“我去弄死那头熊,然后你带回家吧?”
果狸瞬间警觉:“别了,你别想搞事,我们赶紧走。”
楚修宴看着明显不想要一头棕熊尸体的果狸,遗憾道:“好吧,那我下次来。”
他想要一头灰雾熊,感觉超有气势。
与此同时。
正坐在某棵树上的崔止永看到一头棕熊一路砸倒好几棵树,最后停在自己所在的这棵树下,一时间陷入漫长的沉默。
被摔狠的棕熊脑袋有些发晕,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抬头,看到了蹲在树上的崔止永。
那一瞬间,崔止永好像看到了棕熊眼里升起的怒火。
“啊,不是,熊哥,扔你的好像不是我吧?”
崔止永小心翼翼地试探。
棕熊开始爬树。
“不是吧,哥,大哥,熊哥!等等等等.......卧槽,救命啊——”
第11章 永不畏惧灾难
等到楚修宴和果狸打打闹闹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越发昏暗,只剩下远方依稀带着点落日的余晖。
少年手握一根笔直树枝,正抵着男孩的后背,冷酷说道:“boy,束手就擒,你已经逃不掉了。”
插兜走在前面的果狸生无可恋,一眼瞧见村口的张淳,学着少年的口吻冷酷道:“逃不掉的是你,白痴。”
楚修宴:“?”
他抬头和面色严肃的张淳对上了视线,先一步扬起笑容打招呼:“大叔,晚饭我不回去吃哦,我要去婶婶家。”
张淳看着走到面前的一少一小,沉声道:“你们去了后山?”
“对啊。”楚修宴毫不在意地说:“你不是一直在看着吗?”
他笑着用树枝点了点地面,尾音拖得老长,“我能感觉的到来自脚下的一股视线……大叔你好变态啊。”
张淳愣住,似乎没料到少年过于敏锐的感知力,嘴里的话憋了又憋,一声不吭地扭头走了。
楚修宴:“?”
他没有放在心上,带着果狸回到了舒秀梅家。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屋内,氛围温暖而舒适。
楚修宴看见坐在饭桌边的张淳,乐了:“大叔你也来蹭饭?”
张淳没有说话。
正从厨房里洗完手走出来的舒秀梅温和地看向两人,说道:“洗洗手,先吃饭吧。”
果狸心里闪过不详的预感,而黑发少年好仿若毫无察觉,依旧是那副活泼欢快的模样。
舒秀梅看着他:“去洗手。”
果狸迅速冲进厨房。
楚修宴洗完手,坐在饭桌边,拿起筷子就扒饭。
倒是小孩瞅瞅这个的脸色,瞅瞅那边的脸色,好像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楚修宴的袖子。
黑发少年茫然地看向他,嘴里含着米饭,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舒秀梅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肉,温柔道:“玩了一天也该累了,多吃点。”
“好嘞,谢谢婶婶!”
不详的感觉让果狸这顿饭吃得坐立难安。
而黑发少年吃完后,本来还想留一段时间,结果被沉着脸的张淳拎着后领拖走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果狸帮着收拾碗筷,跟在舒秀梅身后,捏着手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最后,他小声地说:“妈妈,我今天去了后山。”
舒秀梅正在洗碗:“嗯,我知道哦。”
男孩垂头丧气:“对不起,妈妈,我去了很危险的地方……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舒秀梅洗碗的动作一顿,冰凉的水冲刷着手背,带起一阵阵凉意。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过身蹲下,轻轻揉着男孩的头发,说道:“该道歉的其实是我,小狸。是妈妈……给了你太多压力。”
舒秀梅眼里含着一抹忧伤,但她的笑容又很温暖,“以前呢,我们生活在一个很糟糕很恶劣的环境里,所以妈妈只希望你能远离危险,能好好活下去,然后健康长大,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舒秀梅擦去手中的水,按住男孩的肩膀,认真地说:“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会去偷去抢去为了点小事就打架,也不会有人半夜闯入别人家……所以,小狸,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出门奔跑,去大笑,去捣乱,去和朋友们玩闹,然后开开心心地长大。”
舒秀梅像是说给男孩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我们,甚至……会有很多人来保护我们。”
果狸仰着头,一颗泪水滴落脸颊,似懂非懂的脑袋瞬间空白,慌张地说:“妈妈,你怎么哭了?”
舒秀梅擦去眼泪,“没什么……”
她的表情一变,突然严肃起来,“把手心摊开。”
果狸茫然地张开了手。
下一秒,一只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落在小小的手心上。
果狸一愣。
“这次是个小小的教训。小狸,不管后山有多好玩,以后不能一个人去,明白吗?”舒秀梅认真地说。
“……”
“嗯,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
张淳陷入痛苦的挣扎中。
他的身旁是一脸没心没肺的黑发少年,手里拿着那根笔直的树枝在空中乱挥。
昏暗的夜色里,月光朦朦胧胧,有风吹起细小的灰尘,带来一丝凉意。
张淳的脑海中还回响着舒秀梅的声音。
‘那个孩子是你带回来的,即使看上去与我再怎么亲近,实际上也更偏向你。所以,去和他沟通吧,如果是你说的话,他一定会放在心里的。’
虽然是这么讲……但他真的从未和别人讲过道理……他都是用武力让对方强行服从的啊!
张淳捂住脸,整个人颓丧起来。
楚修宴注意到旁边人的异样,随口道:“大叔,你一脸烦心事,要我帮忙开解开解吗?”
张淳脑子都快打结了,迟疑地说:“云、云焰,你觉得我实力怎么样?”
楚修宴好半会才反应过来云焰是在叫自己,说道:“一般般吧,比我弱。”
熟悉的噎人风格,让张淳瞬间冷静下来,直接忽视这话,自顾自道:
“但即使像我这样强的人,也不可能护住每一个人。你也知道,我的土系异能擅长监控,但可能在我打个瞌睡、喝口水的工夫里,就会有敌人入侵、会有人突然死去,而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话开了口,便好继续接下去了。
“力量不是绝对的,不要让自己、还有自己想守护的人,面对本不需要面对的危险。”
楚修宴身影顿了顿,“当我足够强大,一切的危险便只是打闹。”
张淳停下脚步,看向少年,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异常。
“我曾经也像你这样自信,后来……我满盘皆输。”
夜深人静,楚修宴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系统陪我聊聊天。】
系统不吭声。
【没有什么类似放视频打游戏之类的软件功能吗?】
系统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有?我哪来的能量搞那些。】
楚修宴双手放在脑袋下,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你说大叔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曾经拥有一切,但因为某些失误,导致失去了所有?】
系统沉默片刻,冷静道:【张淳的存在可能让你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误解。这里是天灾降临后的末日,原有秩序崩溃,人性扭曲,大多数人连活着都极为艰难。再强大的人,也都会遭受极为惨烈的失败。】
楚修宴抱着脑袋,把自己缩在被窝里。
【系统,我也会吗?】
【……】
系统还没想出该怎么回复时,黑发的少年便自顾自地说道:【不,不对,我不应该那么想。当我开始犹豫,开始选择放弃的时候,一切的灾难就会朝我涌来。】
楚修宴混乱的思绪顿时清醒。
【系统,你说得对。我是特殊的,所以别人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
系统:【?等会,我说什么了?】
楚修宴亢奋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张淳门口,大力敲门,欢快道:“大叔!我们去夜跑吧!”
被吵醒的张淳:“……”
他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少年对自己的报复。
在门口响起第二波的叫喊时,张淳头疼地出声拒绝。
楚修宴砸吧嘴:“好吧,那我一个人去跑步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淳扯着被子一把盖住脑袋,重新躺了回去,很快进入睡眠。
另一边。
绕着村子跑步的楚修宴情绪极为高昂。
来到村口的时候,瞧见那头窝在树桩边的黑狗,村里人给它建了个狗窝,这会在里头睡得可香了,还打着呼噜。
突然间,沉睡的黑狗被一双手扯出了暖和的窝,刚一睁眼,就瞧见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小黑!我们去夜跑吧!”
黑狗震惊:“???汪——”
它被少年拽着绳子强行拖走,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爪印,以及哀怨的嚎叫。
就在这时,村外渐渐冒出一道黑影,冲着村子缓慢走来,沉重的脚步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月光落下,照亮了来者的面孔。
是崔止永。
此时他的身形狼狈,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都是血痕,本该明亮的青蓝色眼里一片恍惚,行走时身体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楚修宴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好巧,你回来了啊,夜跑吗?”
崔止永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黑发少年精气十足地拖着挣扎的黑狗往远处跑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满是褶皱的册子,在空白的一页里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凌晨一点,观察目标强行拖着黑狗夜跑。】
然后,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目的明确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张淳的睡眠很浅,迷迷糊糊中似乎察觉到了一股视线,警惕地睁开眼,便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正幽幽地望着他。
定眼一看,是一声不响的崔止永。
张淳:“……你干什么?”
崔止永一声不吭地扔了本册子过去,然后像幽魂一样往门外走去。
张淳无语地打开册子,下一秒,各种火爆得足以打马赛克的画面映入眼帘。
‘嗯~哼~’
他:“……”
刚走出门外的崔止永往怀里一模,突然转身脚步飞快地走向床边,一把夺过张淳手里的小黄书,又面不改色地扔去另一本册子。
“观察记录,你看。”
崔止永的声音极为沙哑,刚刚撑起的力气瞬间消散,疲惫又缓慢地再次往门外走去。
张淳看着怀里的册子,茫然不解:“啊,这个要给我看吗?”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看着打开的房门,随手把册子放在一旁,然后下床关门,直接锁住。
这才放心地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叔大叔。”
第三次被吵醒的张淳生无可恋地望过去,就看到窗外冒着一个黑脑袋,在浓烈的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踮着脚尖站在窗外的楚修宴小心翼翼地说:“我从山里回来后,本来想跟你说件事,但因为你太正经了所以忘记了。那个……我在山里玩的时候,感觉到了三股视线,一股来自地下,一股来自身后——也就是那个滑溜溜的跟踪狂。还有一股视线来自天上,和你们的窥探不一样,那个视线饱含恶意,很危险。”
说完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张淳坐在床上,慢慢抬手揉乱头发,面无表情地想:
自己今晚估计睡不了觉了。
【复活!】
楚修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医院天花板,而不是破旧的乡村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周围现代化的布置让他有些时空混淆。
很快,他清醒过来,揉着太阳穴嘀咕道:【三天时间到了,系统你居然也不提醒我。】
系统:【因为你凌晨夜跑到三点,我不想加班就设置了自动化传送。】
楚修宴:【?你好像又暴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设定。】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明明不是血晶世界的那具身体,却好像还是有些肌肉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