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风有些痛苦地一言不发,倒在封徵雪的怀里,很惨,但那张俊逸立体的脸却贴紧了封徵雪平坦的小腹,仿佛正无声宣扬着一种获胜。
这时只听蔺司沉的声线,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像极了发布任务时,才会发出的冷哼: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奶他?”
封徵雪:?
蔺司沉的声线称得上悲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极……”
他笑得像个国漫里的反派变态Boss。
刺耳,中二,却真情实感。
封徵雪和祝长风同时眯起眼睛。
直至蔺司沉的声音戛然而止。
拂袖而去。
哦,虽然他暂时没有袖。
蔺司沉的声音一消失,祝长风便已不着痕迹地克制退开,灼热的呼吸屏住,声音或许由于带着轻微的粗喘,因而比之前更加低沉:
“多谢。”
封徵雪没有回应,冷淡的眸光瞥过祝长风颇为立体的侧颜,又看向空中的系统提示。
那提示看上去十分耀目:
【“黑塔”副本激活,主线任务接取】
不过片刻,便听封徵雪的声线笃定道:
“你把我拖进来,就是为了尽快激活Boss,节省时间?”
“啊,更准确的说法是,激怒蔺司沉。”
“……没事你惹他干嘛?”
那可是个疯子。
祝长风道:“激怒模式的击败通关奖励,会有更特殊的掉落。”
封徵雪:……
“所以你是故意的?为了激怒他。”
“你是指什么?”
“一切。”
封徵雪冷淡的眉眼审视眯起,就听祝长风道:
“也不是,我也说了实话——你确实并不属于他,不是么?”
封徵雪默然无语,对此不做评价。
下一刻,主线任务的任务条刷新出来。
金光四射的橙色卷轴,漂浮在黑塔的高空中,约莫七八层的高度,即便是封徵雪这种没怎么接过任务的,也看得出那是一个明显的等待接取状态——看样子是需要走上阶梯,到达指定层数,才能碰到卷轴。
封徵雪黑沉沉的目光一擦即离。
祝长风的目光却紧紧攫住空中的卷轴,不带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似乎势在必得。
这时,只听祝长风道:“我上去,你与我一起,还是先做支线任务?”
封徵雪思忖片刻:“我做支线。”
“好。”
祝长风的声线平静而阴沉,越听便越与蔺司沉版的Npc录音有几分相似:
“你,应该听说过他的设定词?”
——封神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封徵雪垂眸,微微蹙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怎么?”
“不要被他骗了,”祝长风冷清的声线缓缓道,“我太了解他。”
封徵雪沉默。
没有问“为什么”或是“怎么样”,而是警惕且审视地看向这个与蔺司沉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只见祝长风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便听他道:
“他所作的一切伪装,不过都是为了让你成为他的炉鼎——若你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剑挥向你。”
封徵雪安静听完,垂眸,面无表情道:“说完了?”
祝长风凝眉。
而封徵雪的声线像往常一般平稳低和,只听他平静道:
“谢谢提醒,但我有眼睛。”
分道扬镳之后,封徵雪干脆半跪在阶梯的附近,完成支线任务。
摘草药的任务,即便是SSS级的,但对封徵雪来讲,也确实没什么难度。
尤其是这游戏中的草药做得惟妙惟肖,每一株都莹润饱满,甚至比现实世界中一些品质不好的药材都更好分辨。
然而当封徵雪将那[爱老婆的紫菀]与[爱老婆的蜚零]分别采下,且分门别类小心放进任务要求的格子中,
再当那离谱的长定语便渐渐消失,烟消云散,仿如没存在过一般,只剩下[紫菀]、[蜚零]二字。
封徵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迄今为止,蔺司沉所作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封徵雪所认识的蔺司沉,所该有的行为逻辑——哪怕是在蔺司沉携着他御剑飞行时,封徵雪也未曾感觉,这人可能会伤害自己。
反倒是祝长风……
封徵雪说不出哪里奇怪。
“嗯……”
封徵雪轻哼出声,看向自己的指尖。
全息游戏的五感真实,普通玩家进入游戏时都可以调节“五感拉杆”,将触感和痛感调低。
但封徵雪这般穿越的情况,就只能强忍着,于是空手采了一会的草药,封徵雪便觉指尖酥酥麻麻,有植物的倒刺扎进了指腹中。
好在封徵雪的这具身体,与现实世界的那副基本上并无不同,就连指腹处的厚茧,也跟着自己一齐穿越过来,因而倒刺扎进了指腹中不假,却没出血。
封徵雪收整了思绪,不做他想,专心致志地分辨那阶梯上的草药。
于是只见他清瘦的身形仿若置身山野,而那些幽绿色的光芒将他环绕起来,像极了山野中的流萤。
大约三柱香左右的时间。
封徵雪将任务界面,总共111个格子,摆得满满当当,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检查一遍之后,点击了【确认提交】键。
刹那间。
SSS级任务完成!
“全服成就”公告上,多了个自己的名字——首次完成SSS级精品任务!
获得“尝百草”世界级称号!
可封徵雪对此倒是不是很在乎。
自从任务完成后,他的目光便没从那任务奖励上离开过。
——整整411只高级草药包!
像煤球一般可爱的大小,但却是薄荷绿一样的眼色,一只又一只,堆叠台阶上,像是小丘一样。
封徵雪捡起其中一只,查看了一下,便见每只“绿煤球”里,都装了一味品质上好的中药,而且足足有十斤左右,全部都是新鲜的——比起自己包裹里的那些三六九等的各类草药,品质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儿。
也便是在他拾取的时刻,411只高级草药包,瞬间更改了“未拾取”的属性,且将“封徵雪”三字ID名,给光光正正地写上了。
封徵雪垂下好看的眉眼,望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411只高级草药包上,竟产生了一种非比寻常的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居然比之前囤了多少张银票,都更加强烈。
正此时。
黑塔上方的橙色卷轴也瞬间消失,主线任务自动接取,任务的名字平平无奇,叫做“夏夜-1”。
而伴随着【第一波小怪即将刷新】的提示,祝长风从高出飘然降落,安静地立在封徵雪的半丈之外。
只听黑塔的大门处,传来两声模糊的人声。
两道不高的人影,谨小慎微地站在副本门外,似乎暂时没有踏入进来的意思。
“有……有人在么?”是一个少女的音色。
“封大夫?祝师兄?”这般唤着的,应该是个青年。
封徵雪与祝长风循声看去,便见两个目露绿光的红名小怪,将黑塔的门口牢牢堵住。
随后,封徵雪与祝长风的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半径为20尺的巨大红圈!
“跑!”
祝长风的话音未落,便已牵住封徵雪的手腕,向着红圈边缘飞速掠去!
封徵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然而被祝长风牵着手腕,实在是颇为别扭。
“我自己会——”
话音未落,手腕也还没抽出来。
就听那门口的小男孩又叫了声:
“咦?封大夫?祝师兄?——都去哪里了呀?不可以玩躲猫猫哦。”
铺天盖地的红圈从塔顶降落!每当红色光效触碰皮肤,皮肤上就会绽开一朵血花来。
祝长风用单臂将封徵雪护住,刀光勉强格挡住大部分的伤害技能。
只听封徵雪清润的声线道:“九点钟方向有一间暗室,进去。”
“嗯。”
情急之下,祝长风揽住封徵雪的细腰,施展门派轻功飞将过去,一刀劈开那暗室的室门!
他劈得颇有技巧——将那门劈开了一个缝隙,正巧能将封徵雪瘦削的身形先送进去。
室门关闭!
封徵雪被推入室中!
随即一股巨力将祝长风向后一震!直接将祝长风挡在门外!
一墙之隔,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逼仄暧.昧的空间内,封徵雪却被一个熟悉且温热的身体……
结结实实压在那门板上。
封徵雪被祝长风推进来,没太站稳,就要往地上坠。
蔺司沉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拉着人向上一提!压在门上的同时,只听“唰啦”一声!
直接将封徵雪腰部至腋下的衣料给撕破了……
宽厚有力的大手贴上了温凉的皮肤,将封徵雪的腰腹牢牢握住,封徵雪的腰间本就敏感,本能战栗了一下,整个人的面色顿时就黑了一半。
然而最糟糕的是——
尴尬的气息,并没有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蔓延开,因为蔺司沉的眉眼,自始至终冷若冰霜。
带着汹涌的侵略性。
这似乎是封徵雪头一次,在蔺司沉的身上体味到游戏设定集里描绘的那种“目若寒芒的压迫感”……
门外,祝长风把门砸得震天响,似是要用刀将门劈开!
门内,蔺司沉与封徵雪凝立不动,一时之间,气氛诡异地僵持着。
“你衣服破了。”蔺司沉叙述事实。
封徵雪冷笑一声,讽道:“嗯,喜欢么?”
封徵雪长发凌乱,眉头微蹙,目光迷离,从蔺司沉的角度看上去,的确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喜……”
“——梆!”
像是拿棒敲瓜一样,封徵雪重重地敲在蔺司沉的脑瓜子上,厉声命令:“放手!”
蔺司沉被那巨力一拍,整个人愣住,定睛一看,蔺司沉那深邃的眉眼既凶狠,又委屈:“你对别人那样温柔,贯会对我一个人这么凶?”
“……别人也没弄破我衣服。”
“哼,”蔺司沉气闷冷哼,“那别人的身体里还有你的奶,我身体里没有。”
封徵雪哽住,聪明的大脑停滞了一瞬,将蔺某人那句话翻来覆去品了半天,才搞懂……
这人大概是在埋怨自己,方才用技能奶了祝长风?
“你还能不能说点人话了?”封徵雪蹙眉。
“——不能,我这人贯会狗叫,”却听蔺司沉的声音更大,“汪汪汪,气死你了不?”
封徵雪:?
与此同时,暗室之外。
祝长风一边躲避着小怪技能的红圈,一边听暗室内部,传来几声非常逼真的狗叫,后面还跟了句气急败坏的“气死你了不?”
祝长风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密室中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见祝长风的那张俊脸,在黯淡的光影下白了又黑,而那双凌厉的眉眼一眯,唇角轻轻溢出三个字:
“哼,蠢货。”
下一刻,只见他身形灵巧地一转,突然反身向着那门口的两个小怪猛然攻去!
于是,出其不意地,如镜般的刀身骤然劈下,迎着红圈万分生猛地劈去!
那正施展技能的一少男、一少女,顿时就被那刀影削去了80%的血线!
在侠客行这款全息游戏中,Npc的技能都是有固定顺序的——这全部来源于副本缔造者的设计。譬如长安副本的缔造者是蔺司沉,那蔺司沉便有义务调整好每个Boss或Npc的技能及参数,把控好副本的内容与节奏——相当于传统网游策划的活。
因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副本缔造者都拥有着相当大的权力与威信。
于是,这也便意味着,他们要承担成倍的压力与风险。
像蔺司沉这样的“副本缔造者”,不仅要作为副本的终极Boss出战,更是要为每一个参与到副本中的Npc们,提供工资、奖金、甚至部分修为,以迎战不计其数的玩家车轮般的进攻。
而当参与副本的Npc们,变成了副本Boss,上岗就位的那一刻,便会在副本缔造者那边,自动买上一份“工伤保险”。
当Npc作为Boss,承受到“暴击”伤害时,副本缔造者要为其承担1/3的伤害;
当Npc作为Boss,修为亏空,难以支撑战斗时,副本缔造者要为其供应能够维持战斗的修为;
当Npc作为Boss,遭受到致命一击时,副本缔造者要为其“锁定血线”,将最低血量锁定在20%左右,以保证“员工”们的生命安全——而与此相对的,因“锁血”而未被打出的剩余伤害,将由副本缔造者双倍承受。
或许,这也是为何侠客行的高阶首领明明有108人,但实际能长久担任“副本缔造者”的只有仅仅四人的原因。
除长安城主“蔺司沉”、洛阳城主“梁应淮”、金陵城主“顾时秋”、开封城主“齐沐白”此四人以外,其他的高阶首领们都是轮番上阵,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之后,才选择申请独自担任一次“副本缔造者”,或是几人合伙,共同申请经营一个大型副本。
无他,只因副本成功完成后,系统给出的奖励实在太过诱人,系统为副本缔造者们提供着绝对丰厚的报酬。
祝长风冷冷地打量一眼门口的两只“小怪”,擦了擦自己的刀锋,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
据祝长风所知,蔺司沉开一次长安副本,便意味着他能以“收税”一般的方式,收取长安地区所有玩家及Npc的新生修为1%,消费流水1%,直接据为己有——可即便如此,又怎样?
可说白了,副本缔造者便像是一个被系统用来存储修为与金钱的仓库,平时的时候每天存入点点滴滴,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而大型副本一旦开启,便需要这“仓库”打开仓门,很考验首领们的协调能力、抗压能力,但凡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属——因掌控不了大型副本,而一蹶不振甚至猝死的高阶首领,早已比比皆是。
祝长风冷笑一声,其刀气杀意凛然。
自从将封徵雪推入那扇暗门,便招招都向着劈去小怪的颈部劈去,刀刀都是致命伤!
被他刀劈的两个小怪,一个是叫“张静雯”的少女,看上去不大,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很乖巧娇美的模样,眼底写满了惧意,畏惧地往那名叫“宋家顺”的少年身后去躲。
少年的年龄也不大,顶多比女孩大几岁,然而一手执笛、一手护住妹妹,梗着脖子抵挡着祝长风的攻击:“宋师兄,你不记得我们了么?啊——好痛!”
少年将笛子放在唇边,蓄力吹了一下。
声波产生的同时,一个紧箍咒似的红圈,直奔着祝长风的老刀袭去。
祝长风面无表情地查看了眼系统提示的战斗暴击数,顺便瞥向宋家顺和张静雯的血量。
都是20%。
他的刀法娴熟如流水,然其一招一式,更像是厚重的剑法一般,角度诡谲,刀气悍然,再次直袭两个Npc而去,具有非比寻常的技巧性。
小怪的血量瞬间从20%见了底,像是要被这人吓破胆了似的,手拉着手,颇为狼狈地往门口跑去。
当系统提示:
【第一波小怪已击败】
【副本主线任务:夏夜-1(已完成:1/N)】
张静雯与宋家顺穿过那空无一人的黑塔之外,慌张的脚步,带着凌乱的血迹。
少年与少女绕着空无一人的黑塔外围跑了两圈,又顺着黑塔外部,三跳五跳地跳上了塔,在冷气森森的黑雾中,跳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
而那密室的入口处,用仅能被Npc看见的系统字体,赫然写着一行:
“XXX期长安副本·Npc-Boss临时办事处”。
办事处并不大,其空间甚至称得上逼仄。
巴掌大的大小,还没掌灯,只有一张单人床,合着一扇无人知晓的暗门,连一扇窗都没有。
借着又绿又紫的副本原始光芒,两个少年人定睛细瞧着屋内景象。
只见这狭小的密室里面,气氛诡凝,无声无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不易察觉的血腥,仔细看时,才能看清在床铺的角落处,正有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子……以姿态诡异的姿势,一跪一坐,姿态诡异,且异常亲密地捣鼓着些什么?
“……你到底行不行?”
说话的男声很低,声色清冷。
两个少年凝神细听。
但闻下一个声音倒是熟悉,显然是往常冷冰冰的蔺城主,只是此时,蔺司沉的尾音微微拖长,颇有几分慵懒的不满:“哼,我亲自搞你还不满意?要不然,让别人来弄?”
张静雯与宋家顺:!
目瞪狗呆!
小女生的视线尚且单纯。
可小男生或许已经懂了不少,埋下了脸,耳根绯红。
这时只听那清冷的声线烦闷:“……废话少讲,跪好,别蹭我腿。”
蔺城主气急败坏:“我还没跪好吗?——我让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再弄,你不脱,你不脱我怎么可能不蹭到?呵呵,要不然你找别人去吧,反正你前夫多!”
少年人:?!
张静雯:?妈呀!蔺城主这是给别人下跪了吗?
宋家顺:?妈呀!蔺城主玩好花啊……这这这?
两个半大的少年,身体贴着“传送门”边缘,隐在那一层又一层的黑雾里,倒抽两口凉气。
于是在床边捣鼓着什么的两人,终于回过头来。
单膝半跪在地上的蔺司沉,立刻站起身,人高马大的身形,将床边的俊美青年遮了个严严实实,堪称凶恶的目光冷冰冰地射向两个少年人,只见在黯淡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蔺司沉的面色发着虚浮的白:
“——好没礼貌,大人在做事,小孩子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宋家顺&张静雯:???
城主你!
你这门虽叫传送门,可是这哪有门啊???
俩小孩敢怒不敢言——他们是来复命的,平时和蔺城主从来没接触过,此时仿佛刚学会拖地的咖啡小妹,突然撞见了公司CEO在和别人做亲密事,不需要多少社会阅历,只要情商没问题,就能猜到自己八成“要死”。
这时只听那清润冷淡的男声,极轻地斥了蔺司沉一声:
“你凶什么,那是两个孩子。”
“孩子?”蔺司沉不知道看了哪里的男频小说,冷哼一声反驳道,“什么孩子?这都十四五了,我十四五的时候,都能骑猪上清华了。”
封徵雪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到这人满嘴胡言。
略显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大脑居然都有些免疫了。
“有病?”
封徵雪的声线毫无起伏,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谁知蔺司沉今天像是吃了阴阳怪气的枪药一样,把手里的道具一撂,气哼哼站直了,双手抱着臂:
“不缝了,反正在你眼中,我横竖都有病!”
封徵雪沉默良久,冷声道:
“确实,除你之外,也没人扯坏我衣服。”
蔺司沉:…嗯?
“更没人在我面前脱过裤子。”
蔺司沉:!
蔺司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锐利的眸光紧紧攫住封徵雪,心中细品了好几次,才确定封徵雪说这话,确实不只是反驳陈述,更存了几分安抚他情绪的意思。
更关键是,封徵雪说他的前夫都没在他面前脱过裤子?
蔺司沉不动声色地扬了扬下巴,看上去漫不经心地,然而这人修长的手指,却下意识地勾起了封徵雪的衣带。
青紫色的血管跳跃般凸起,骨节“嘎嘣”一声,生脆,听上去很欢快。
这是真实的吗?
自封徵雪话音一落,蔺司沉的大脑便一直是懵的,没一会儿,上扬的嘴角却就要压不住。
“啊,你俩干嘛来的?”蔺司沉心情颇为不错,看了眼眼前的两个少年人。
女孩直到现在都吓得打哆嗦:“啊,我,我们来打卡下班!”
男孩听她这般直接,立刻拽了拽她的衣角,颇为恭敬道:
“——回首领的话,云总管不在,让我们结束后,来您这儿交接,不知您在里面……额,处理私事,冒犯了您和……身后这位先生,实在是有所不周。”
尽管很不擅长,但这叫宋家顺的男孩子,已经尽力将一番话说得体面。
封徵雪其实有些意外,静静注视着这少年少女。
这两个少年人看上去神志清楚、心智健全,既不像浑浑噩噩的低阶Npc,又不似时昏时醒的中阶首领们,他们的神志清晰程度,显然像是到达了与“寻常人”无异的程度。
但若说是如蔺司沉这般能称得上“高阶首领”……从表面看上去,显然又是不能够——他们既不在《高阶首领》的图谱上,又不具备高阶首领应有的武力,所以为何会有如此清晰的语言系统?
封徵雪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静静将自己腰间的针线拽下,下意识地将线缠在自己的食指上,毫无知觉地打了几个圈儿。
这时候便只听蔺司沉,对那毕恭毕敬的男孩子道:“什么周不周的,你以后,倒也学着你身边的小姑娘讲话,不必拿出对班主任说话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文绉绉的做什么,我又不考你语文。”
宋家顺:!
“行了行了,我知晓了,你们也累了,回住所去休息吧。”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小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蔺司沉一屁股坐在了封徵雪的旁边,肩膀无意识地贴得很近,似乎是因为刚刚要给封徵雪缝衣服,跪了半天,实在有点累了。
封徵雪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坐了一点,声音平缓,对两个站着不走的少年人道:
“怎么?云总管此时,可是还会给你们一些东西?”
封徵雪也不多说,直接一语中的!
于是在两个孩子的眼中,就仿佛是天降的救星!
“是!是的!平时大家伙出完副本任务,云总管贯会给应有的例钱和赏钱,哦,要是表现得不好……那赏钱就没了。”那个叫张静雯的女孩子诚实道。
宋家顺连忙梗着脖子补充:“是,是这样的先生!我们今天的评级应该是丙、丙?嗯……可能是丙吧,那,那赏钱,我们不要也行的!”
封徵雪点了点头,平静地看了眼蔺司沉,又对两个年轻人温和道:“那你们平时怎么领的例份,便怎样与蔺司沉说——他虽然看着凶,但却也没那么多规矩,更不会克扣你们的银钱。”
封徵雪话音一落,几乎立刻便想起了蔺司沉找自己看诊,根本就没带钱的光辉事例。
如今想来,把成功前日去鸡屎村的草堂来找他,便是拿那劳什子的“亲亲券”来抵债。
于是轻飘飘地看了眼蔺司沉,膝盖碰了下蔺司沉的小腿,清润的声音多问了句:
“蔺城主,是不是?”
蔺城主两手向后,撑着小床,半个身子都不自觉地向着封徵雪倾斜,一副马上贴贴的姿态。
说实在的,蔺司沉现在的状态有些迷糊,像是来了大姨夫似的。
被封徵雪的膝盖碰了一下,才打了个激灵,微微摇了下脑袋,明明前面啥也没听清,就主打一个附和:“啊,是是是,对对对。”
随后也没动作。
封徵雪&宋家顺&张静雯:?
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蔺司沉,蔺司沉才反应过来,迟缓地眨了下眼,于是那冷峻硬朗的面容上,迷茫就要掩不住。
四周极静,夏夜如漆。
然而那微弱黯淡的天光,却将蔺司沉的眼睛映得很亮。
于是但见他刚毅清晰的侧颜,因那朦胧而迷茫的神色而显得更加生动,让人莫名地联想到一些毫不相关的意向——譬如冰封万里的时节里,蜿蜒流淌的地下河;或是众神归位的古神话中,菩提树下不知名的花朵。
封徵雪几乎陷入那双澄澈的眼,心悸一瞬,不着痕迹地滑过视线,不再与他对视,只是定定地看向蔺司沉深邃的眼窝。
不知今夕何夕的熟悉感,仿佛更加强烈。
封徵雪竟在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前世究竟有没有和什么相似的人见过。
“你刚刚叫我做什么?”蔺司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声音压得很低。
封徵雪只得坐得与他更远了些:“孩子们说是找你来讨例份,我不知是什么,你也不知?”
便见明显怔了下,恍然大悟一般,又倾过身来:“平时这些,都是蔺云谦在做。”
“蔺云谦?”封徵雪微微挑眉。
“啊,我下属——但他今天有事。”蔺司沉语焉不详,“我没做过,怎么给?”
封徵雪的眉头蹙得愈深,冷淡道:“我怎么会知道。”
于是蔺司沉吸了口气,坐直,思忖片刻,对着两个孩子说:“平时的云总管,都是怎么给你们发钱的?”
张静雯道:“我记得上次的A级副本,是给我和家顺发了每人五十银,这次的话应该更多一点?”
宋家顺立刻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啊……不是不是的,正规的算法都是Npc届公开的,我记得是按照【战斗时长*2(1-战斗损伤系数)+30】的公式计算,也便是说30银是我们这个等级Npc的底薪,那战斗损伤系数呢,便是等于(装备损坏度/修为损耗量)……”
话音未落,张静雯与蔺司沉面面相觑,在越来越长的公式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嗓音中带着些许温柔:“那这战斗时长、装备损坏度、修为损耗量,你可知道在哪里看?”
宋家顺终于摇摇头,“这个嘛……应该是有个……可以实时查看副本全局战斗数据的文牒?好像需要权限,我就不太清楚了。”
封徵雪注意到少年的用词,眉头蹙得更深。
然而他也没有多说,略一思索,盈盈的目光再次望向蔺司沉:“按逻辑应该是在你那边,你要不问一下?”
蔺司沉一歪头,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胯部挂件兜,肯定道:“这个不用问,阿云临走前便给我了。”
于是蔺司沉掏掏掏,在兜兜里找了半晌,额上终于布满了一层细汗,对那两只眼巴巴的小崽子道:“你们先转过身去,大人找东西,小孩子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