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人将那张脸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好眼光:“王尔德,你真好看。”
他刚认识王尔德时还会不自觉地因为对方的脸而出神呢。
王尔德先是呆住,紧接着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脸紧张地说道:“秋,你不会只是因为我的脸才答应我的,对吧?”
他问得实在是太忐忑,让季言秋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了。如果我只看脸,其实莎士比亚先生会更符合我的审美。”
得到了所期望的答案的王尔德松了口气,听到后半段话心又提了起来,那双眼睛里又重新充满了水雾。
“原来你更喜欢莎士比亚吗……”
“不要给我擅自更改后辍,是脸!不是人!”季言秋扯了扯恋人的脸颊,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能对自己自信点吗?”
王尔德一个超越者,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扯脸颊而痛到哪去,更何况季言秋根本没有下重手。可他还是顺着东方人的力道向前倾去,同时发出了吃疼的声音。
“疼……秋,我知错了……”
季言秋虽然很清楚他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又松开了手,在自己刚刚捏过的地方揉了揉。
“吃到教训了,下次就不许再犯了,知道吗?”
王尔德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蹭了增,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感觉到本体那汹涌的暗爽情绪的影子默默波动了一下,就像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恋爱中的人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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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些同时,时钟塔顶楼,原本还一片安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了玻璃破裂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椅子侧翻后的巨响。
对这种声音相当敏感的阿加莎只是短短一个呼吸之间便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向声音来源看去,发出了一声惊呼。
“乔治.奥威尔先生!”
那把对方常坐的躺椅狼狈地倒在了地上,而一向平静而优雅的智者如同被敲碎的玻璃瓶,自头部开始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路延伸到了咽喉。但诡异的是,那缝隙后所透出的并非是血肉,而是一片虚无。
乔治.奥威尔本人与他的椅子一样狼狈,右手撑着一旁的花瓶,就连转头这个动作都能让那条裂隙变得更大,整个人像是处在破碎边缘。
“阿加莎,待会记得帮我把这副身体回收……楼顶那副也一样。”
金发女郎的手都在颤抖,不可置信地向着他靠近,却不敢上手触碰。
“是谁能伤到您?”
乔治.奥威尔刚要开口,但身体却又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咔嚓”,裂隙已然到达胸口,如蛛网般扩散开来。见此,他只能咽下了原有的话,换为了简短的叮嘱:“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来【顶楼】见我。”
说完,裂隙便蔓延到了他的每一寸肤,再一眨眼,这位老绅士便化作了一地的透明碎片,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阿加莎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通知自己的亲卫来彻底消除好这一地的“玻璃”,没有一刻犹豫地走向了乔治.奥威尔的办公室。
第八层一向被称为时钟塔的最高层,但很少人知道——这里还存在着一个真正的“顶层。”
木门被推开,从走廊泻进来的光亮照映了办公室中的家具,也掀起了一室的尘灰,洋洋洒洒地从半空中落下,标志着这间房间已经许久无人使用。
若是让任何一位曾经来到过这里进行述职的钟塔侍从成员看见了都绝对会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在那把柔软的、此时却布满了灰尘的椅子上坐下过。
阿加莎对办公室中反常的一切熟视无睹,径直来到办公桌后方的书柜,于书与书之间的空隙轻轻一拨,眼前的一切顿时被蒙上了朦胧的透明层,如同被一枚巨大无比的泡泡包裹。当视线再次明晰之时,房间中的布局又变了,变为了它原本应有的样子,而代替了书架的,是一台型号古老的升降机。
升降机的运行原理完全为机械动力,这是为了避免电力供应问题对其造成影响,也防住了许多现代手段。只是看着它就能隐隐察觉到,上面的事物一定无比重要。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金发女郎走出电梯,鞋跟于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片空间里。整个房间看上去空旷无比,但任何一个异能者踏入这里的那一刻都会从心底浮现出一种本能的恐惧,证明这里的防护力度之可怕。
阿加莎通过三层权限审核,缓步来到了圆柱型的培养皿前,说道:“乔治.奥威尔先生,现在你可以说出是什么把你弄回这幅样子的了吧?”
——培养皿中,正漂浮着一颗“活”着的大脑。
第86章 画中人
冰冷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只能隐约听到培养皿中气泡滚动的轻微动静,似乎是过了许久,房间的角落里终于传来了微弱的叹息。
阿加莎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在看到乔治.奥威尔此时的样子时眉头紧紧皱起, 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旁。
“无实体……你的其他身体呢?”
如同幽灵一般呈现出半透明质地的智者摇了摇头, 表情平静中带了几分无奈:“全部都消散了……能留下这一个还是我特地要求的结果,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全部?”阿加莎睁大了眼睛, 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冷静下来,问道, “谁能伤到你?弗洛伊德?”
“不, 不是弗洛伊德……我答应过他,不会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哪怕是落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里, 乔治.奥威尔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望向了不远处的培养皿。
阿加莎也跟着将目光移了过去, 语气里的凝重减轻了些:“需要多久恢复?”
只要乔治.奥威尔没有被直接攻击到本体, 那么一切都有余地。
乔治.奥威尔摊了摊手:“半个月左右?噢,说实在的, 那孩子下手实在有点狠了……这半月里我会停止一切对外工作,到时候就麻烦你和阿瑟接手述职工作了。”
“本来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你原先并不用做这些琐事。”阿加莎安抚道。
乔治.奥威尔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有些事情让我来会更合适, 你和阿瑟毕竟还有顾虑。”
至于他?政客再怎么狂妄, 也不会对钟塔侍从的大脑下手。
——这里的大脑既有职权, 也有字面上最基本的意思。
阿加莎抿了抿唇,再开口是难免带上了几分不甘:“你一开始就不该同意这个方案。”
说是能让【1984】无时无刻覆盖整个伦敦,能够更好的控制异能犯罪。可到了最后,时钟塔的顶楼还是变成了钟塔侍从们的枷锁。
而且, 乔治.奥威尔这么做也代表了他的生命势必要和伦敦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乔治.奥威尔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本来就是要退休的老头子了,出不了远门也没什么损失——不说这个了,帮我把季言秋那孩子的长假申请批了。”
他的话题转移得有点突兀,也让阿加莎轻而易举便将所有线索组装在了一起,迟疑着说道:“和季言秋有关?可是……”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异能类型非精神方向的准超越者,怎么能把钟塔侍从的大脑伤到这种地步?
于是,她做出了比较符合常理的猜测:“是QIN动的手吗?来为孩子撑腰?再不济也是蒲,不过他三个小时前刚飞机落地……”
令她意外的是,乔治.奥威尔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
“是一个在见面之前都猜不到的人。”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放空,有些出神。这间房间里没有窗户,想要看到阳光就只能依靠着化身的眼睛。可那毕竟不是真的他,用异能感受到的阳光也不是真的阳光。
他会因此感到孤寂——那孩子呢?
“阿加莎。”
回过神来后,乔治.奥威尔用极轻的声音开口说道,配合上他的外表来说更像是执念未散的幽灵了。
“你说啊,我们死后会下地狱吗?”
阿加莎先是笑了笑:“死后?您是和但丁聊久了,染上了他那套赎罪观吗——”
可说完这句话后,她又沉默下来,安静地移开了视线。
“好吧,我不信教,不过……我想会的吧。”
时钟塔的报时钟响起,与大本钟的钟声一同传到了整个伦敦。对此习以为常的钟塔侍从们头也没抬,继续投身于手头上的工作。
他们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无形的枷锁依旧从时钟塔的顶端落下,将他们死死缠绕,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这是钟塔侍从最深刻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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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郊区的庄园中,东方人将手上的信件小心翼翼地封好,递到白狐的面前,拍了拍它的脑袋,交代道:“去吧,雪花,帮我把这封信递给蒲先生。”
原本还准备好出发的雪花在听到收件人的姓名后又停住了动作,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信件吐了出来,用爪子把信推了回去。
“啾!”
季言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把信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重新确定自己的收件人和收件地址。
收件人,蒲先生;收件地址,晋城四通街12号,没错啊……
等等,晋城?
季言秋的目光定住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雪花会不愿意送——他填的地址在大洋彼岸的华国啊!
“抱歉抱歉,我一时忘记了……”季言秋又些尴尬地将信件从狐狸的嘴里取回来,将地址改为了大使馆,并额外贴了一张纸条来请求大使馆帮忙转交。
雪花这才甩了甩尾巴,叼起信件从窗口飞走了。季言秋目送着它的远去,又将目光落回面前的书桌上,上面,写了一半的稿纸乱糟糟地散落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能体会到作家本人的崩溃。
季言秋一股脑地将这些写毁了的稿子拢起来,塞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处理好这些后,他又抽出一叠新的稿纸,斟酌一番后写下了再三修改过的版本。
【“敬爱的赌徒先生,我认为这枚果实可以食用,你觉得呢?”
一棵巨大的仙人掌前,少年举起手上的碧绿果实,十分认真地问道。
赌徒正在认真观察着手中的地图——这张潦草的东西是列车长逃跑前为旅客们留下的最后善良,不耐烦地回复道:“随便吧,你想吃仙人掌都行——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这里,沿途有绿洲和酒馆……万分感谢这片沙漠并不大。“
谢瑞特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太满意:“嘿!这和我原本的目的地隔了三万英尺那么远呢!”
“别计较这些了,我们的初级目标是从这片沙漠里活下来。”赌徒左右张望,在一处矮沙丘后找到了破旧的铁轨板车,狐疑地看眼了少年,“为什么每次你都能恰巧逢凶化吉?”
“我可不知道——既然有了这东西,我们还是沿铁轨一路前往目的地吧!”谢瑞特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兴致勃勃地拖着板车来到了铁轨上,一马当先地坐了上去,回头催促道:“快来!我们要出发了!”
赌徒发出了一声哀叹,认命般站在了板车后端。
“好吧,你得祈祷不会有哪班列车直接撞上来。”】
不幸中的万幸,那辆侧翻的列车无疑是这条铁轨上的唯一一班车,他们不会被迎面而来的列车撞到粉身碎骨。
而万幸中的不幸——谢瑞特精心挑选的这条线路的中途,竟然要穿过一座巨大的山,没有灯光的两人对着漆黑的隧道犯了难,毕竟板车可挡不住可怕的飞虫与蝙蝠。
于森林中短暂过了一夜后,被蚊子咬了满脸包的赌徒先生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话。
“我们翻过山去吧!”
登山并非是一件事,更不用提这座山的山顶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没有专业装备的情况下去攀爬这么一座山,显然与送死无异。
面对着同伴的强烈抗议,少年只是眨了眨眼睛,用一个白天的时间拿藤蔓编出了登山绳,用硬木削成了登山杖,把那破旧的板车零件拆了,组装成了攀岩镐。
夜幕降临时,少年将这些东西摆在了赌徒的面前,像是开玩笑般承诺:作为债主,他不会让赌徒出事。
望着他那张笑容里带了几分认真的脸,以及依旧不太合规的登山装备,赌徒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反正留在那里也是等死,不如赌一把,不是吗?
立于山脚,赌徒自嘲地于心中想道。
他们本来就是无药可救的赌徒,毕竟这场旅行是从赌场开始。
到了这里,故事已然接近尾声,可到底要怎么样的结局才能将整个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却让季言秋犯了难。
思考了许久又把心中想好的结局一一划掉,季言秋望着那张断在登山前的稿纸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有时将自己锁死在书桌前反而是写不出东西的,必须要到外面看一看才行,故事往往会从生活中的各个角落中跳出来。
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季言秋最终将目标定在了下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悄悄推开了门。
“秋?”画室内,金发男人手上还拿着两支沾了不同颜料的笔,在听到开门声时下意识翻转画板,抬起头来,满脸写着惊讶,“你怎么来了?是写完了吗?”
季言秋反手将门关上,绕过满地的画框与颜料罐,一边欣赏两侧的画一边摇摇头:“不算写完,只是中场休息……结尾还真是难写,尤其我还是第一次挑战这种题材。”
王尔德哑然失笑,将画笔暂时搁置在一旁,把沙发旁地板上的杂物清理干净,为东方人清出了坐下的位置。
但季言秋却没有顺势在沙发上坐下,而是跨过一尊半成品雕住像来到画架前,随随手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了。
王尔德走回画架的脚步一顿,不太确定地开口:“秋……?”
季言秋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笑着朝他招手:“我坐在这里看你画,过来呀,怎么不继续画了?”
王尔德苦笑着坐了回来:“亲爱的,你坐在这里会给我很大压力。”
“有什么压力?我又不会画画,没法指出你哪里画得不好。”
说完之后,季言秋就看见他的恋人迟疑片刻,干脆直接将转过去的画板拿了起来,又换了一块新的,重新贴好一张空白画纸。
“现在你可以看我画了。”顶着东方人好奇的目光,王尔德装作自然地说道,开始起稿。
季言秋瞥了一眼被他放到一旁去的画,原本还没这么好奇的内心被这么一弄,变得无比好奇起来。
“慢着,你之前那幅画怎么不画了?”
王尔德头也没抬,明显是十分心虚:“和写作一样,画作收尾也需要灵感——我画一张雪花如何?说不定它看了之后对我的意见会小点。”
“可以啊,不过我还是想先看看你的上一幅。”季言秋注视着那幅画,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他的目光实在是灼热无比,王尔德内心挣扎片刻,还是抵不住恋人的期盼,叹了口气,伸手将画板拿了起来。
“好吧——不过这只是幅半成品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季言秋接过递来的画板,翻转过来看到画布上的内容时,他便微微睁大了眼睛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画布上,深蓝的海面翻腾着洁白的浪花,被月光照亮的海边,金发男人坐于礁石之上,面前是一道虚幻到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海浪拍散的身影。而不远处,轮船只露出一个头部,隐藏于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一盏明灯挂在船头。很显然,这是一幅做了些艺术处理的告别画面。
而最具有冲击力的,无疑是放于画面中央的两位主角的姿势。虽说画面中的两人都面容模糊,一个低着头,一个只是露出背部,可那耳鬓厮磨的样子,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手臂,让烟雾缭绕的画面都反而使氛围更加暧昧不明。
季言秋缓缓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
“这画上的,是你和我吗?”
“这画上的, 是你和我吗?”
季言秋在说这话时有点犹豫,一抹红色爬上耳根,很快便将视线从画上移开来。
不得不说,王尔德的绘画水平很高, 对于人物的肢体动作也具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光是看着这画上只是一个角度、一个瞬间的互动, 便可以窥见画中两位主角的不舍与汹涌的爱意,能联想到他们的告别持续了多久。
坦白之后王尔德反而没那么窘迫了, 虽然耳根也与季言秋一样泛着红, 但已然可以反过来调侃自己的恋人:“我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怎么样?画的如何?”
季言秋扭过头去, 假咳了一声来缓解自己逐步攀升的脸颊温度:“画的很好, 很有……氛围。”
其实更加准确些来说,应当是【性张力】。明明没有出格的动作, 也没有露出大片的肌肤,但就是让人不敢再看。
王尔德能再看到东方人羞涩的样子已经很满意了, 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轻笑一声后从恋人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画作,在那听到了他的笑声后便红透了的耳朵上落下一吻。
“等我把它画完了再拿给你看, 好吗?”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已经不是很想再看见这副画像。
他的小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读出了他的抗拒的王尔德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把画收了起来。
缓过来些后, 季言秋回想起自己在画面上看到的轮船, 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那艘轮船是来接我的船吗?”
气派倒是十分气派,但那挥之不去的反派气场与威压还是让他联想到古早故事里棒打鸳鸯的大家长。
王尔德目光漂移,有些心虚:“嗯……我在起稿时没想这么多。”
季言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意思是潜意识里的印象投射到画上了。
在王尔德眼里, 蒲先生他们原来这么可怕吗……季言秋有点想笑,又回忆了一下画面里头的其它元素:“刚开始看到那一大片海和礁石,还以为你在画小美人鱼的故事。”
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是在画被棒打鸳鸯后被迫分开的小情侣于海上告别。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王尔德听到后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小美人鱼……?你是说传说中的海妖吗?”
季言秋这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里安徒生先生是丹麦的超越者,作为国宝存在,每天处理一大堆有关异能者的工作,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来写童话,小美人鱼这个经典童话形象自然也不复存在。
唔……擅长写成人童话的王尔德在这个世界居然没有看过《安徒生童话》,还真是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啊。
季言秋短暂地走了会儿神,随即思索着该怎么把小美人鱼的故事以简洁易懂的方式说出来。
“我说的是……在丹麦所流传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海中的美人鱼爱上了自己救起的王子,不惜向海巫婆献祭自己的声音来换取双腿,上岸寻找王子时却发现他错认邻国公主为救命恩人,两人即将成婚。小美人鱼伤心欲绝,却不愿意将刀尖刺进王子的胸脯来换回尾巴,最终在王子的婚礼上化为了泡沫。”
王尔德听完以后,眉头先是微微皱起,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疑问道:“她为什么不和王子说明那天救他的人是自己?”
“因为小美人鱼已经失去声音,无法开口了啊。”季言秋波澜不惊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在医院里时曾经遇到过几个小朋友,为他们讲完故事后总会被围着向东问西,问的问题可比王尔德这个刁钻多了。
王尔德还是十分不解:“她可以写字啊。”
“美人鱼怎么会人类的文字? ……等等。”季言秋突然从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伸手去捏住了王尔德的脸颊,眯起眼睛,“你把失去了声音的小美人鱼代入到谁身上了?”
王德尔肉眼可见的眼神飘忽,因为被捏着脸而含糊不清道:“我没有呀。”
“不许用呀,禁止撒娇。”季言秋威胁道。
在恋人的紧逼之下,王尔德最终还是屈服了,叹了口气后承认:“我刚刚确实是一不小心把你代入进去了……不是小人鱼!是王子!”
看着举双手投降状、整个人委屈巴巴的王尔德,季言秋的目光却带上了几分古怪,松开了手。
“你把我代入了王子,那你把自己代入了……”小美人鱼?
王尔德尴尬地侧过头去清咳一声,点了点头。
季言秋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四指合拢组成手刀在王尔德的额头上劈了一下。
小美人鱼已经被奥斯卡.王尔德先生自行代入,那么【公主】是谁就很明晰了——
“你又吃莎士比亚先生的飞醋。”季言秋忍不住又来了一下。
王尔德更加心虚了,摸了摸鼻尖,黏黏糊糊地贴了上来,握住了东方人的手腕。
“不打了好不好?手会打疼的。”
季言秋无言以对:确实,超越者的脑门比普通人要坚硬不少,他方才那两下还真有点疼。
王尔德见他有所动摇,火速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悄悄调整为了搂腰的姿势,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金发男人的眼睫缓缓垂下,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中的委屈程度更上一层楼。
被美颜暂时侵占了理智的季言秋浑然不觉放于自己腰间的手正在慢慢收紧,直到自己贴进温热的怀抱之中时才猛然察觉,望着那张已经进入危险距离的脸,赤红于一瞬回爬上耳根。他下意识向后缩,却被王尔德直接揽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等、画架…… ”季言秋措不及防,瞥了眼因为他的动作而被踢倒的画架,发出了惊呼。
有些失序的呼吸已经可以被耳朵轻而易举地察觉,呼吸暧昧不清地纠结在一起,谁都没有比谁更冷静。
王尔德在恋人赤红的耳廊上印下一吻,轻声恳求:“别管它了,好不好?”
季言秋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心脏跳动的频率乱到让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能晕厥过去,但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无力挣扎:“可是你的画——”
“我还没在那张纸上动过笔,那只是张白纸,我亲爱的。”
又是一个吻落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是脸侧。王尔德与他的额头相抵,季言秋这才发现对方的脸和自己的温度已然不相上下。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王尔德微微与东方人拉开距离,于他的鼻尖留下了羽毛般轻柔的吻。不同于先前那两个吻的情难自禁,这个极轻的吻更像是一个请求。
“我想吻你。”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与他对上,“——可以吗?”
季言秋嘴唇微张,喉结抑制不住地滚动,刚要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门外却是“恰到好处”地传来了敲门声。
原先大好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两人齐齐扭头向着门口看去,那敲门声又响了一遍,随之而来的还有管家的声音:“很抱歉,请开开门。”
王尔德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垂了下来,把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季言秋虽然也感到了几分遗憾,但还是伸出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开门吧。”
王尔德像只不舍得撒手的大狗,又在东方人的预窝处蹭了蹭,直到敲门声响起了第三次才起身,臭着张脸去拉开了门。
“什么事?”
阅历丰富的管家先生听着自家老爷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的声音,又看了眼画室里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散去的东方人,挑了挑眉。
“看来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王尔德的脸顿时更臭了,像是下一秒就要点点头说“原来你也知道”,还好季言秋及时开口,维持住了这场对话的和谐表面。
“没有的事……有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处理吗?”已经能读出管家笑中含义的季言秋既尴尬又羞耻地故作正经着说道。
“确实有些要事,主要是有关季先生的事情。”管家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忘记方才看到的事情,说道,“有位华国大使馆的女士前来拜访,身边还跟着一只狐狸。季先生,要请她进来吗?”
华国大使馆?季言秋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管家的身边,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可以直观的看出东方人此时的急迫心情:“她现在在哪?在大门处吗?”
管家先生摇摇头:“由于要问询你们二位的意思,可最近天气又实在是寒冷,我便让那位女士先行在会客室稍作等待。您现在过去吗?”
季言秋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点了点头:“当然,请带我过去吧。”
出门前,季言秋回头看了一眼王尔德。王尔德向他投来了鼓励的目光,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跟上来。
会客室设立在一楼玄关的侧边,从画室走下去还是有一段距离。季言秋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却是不由得心生了几分紧张。
除了蒲先生以及在华人街中认识的那几位华裔友人,这还是他第二位见到的、来自于这个世界的祖国的华国人。既然能被雪花带着找来这里,那么也应该是位异能者……会是他所熟悉的文豪吗?
在他走神之际,会客室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管家停在脚步侍立在门边,拉开门,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季言秋缓缓踏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沙发上所坐着的人,一道白色的影子便朝他扑了过来。他赶紧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雪花,差点没被伙食实在是太过优越的狐狸将手臂砸断。
“雪花,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吃东西了?”季言秋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头质问怀里的狐狸。
这体重绝对比他第一次见到雪花时重了!
白毛狐狸非常无辜的瞪圆了眼睛,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拍打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是在无声的撒娇。还没等季言秋说点什么,后方的沙发上便已经传来了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