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她将那张纸放下,转头看向了依旧紧闭着的另一扇房间门。
态度还挺认真的,但到底有没有刻意控制就得等开会再分析了。不过……季言秋还没有出来吗?
与莎士比亚这种重点观测对象不同,季言秋被分配到的调查表内容基本上都为二选一选择题,但也更具有针对性——针对这一次事件可能会造成的后遗症。
当然了,这种选择题是最容易受到测试人主观影响的。但除了个别问题对方可能会进行调整,其他基本上都中规中矩,季言秋应当不会撒谎,也能得出大致结论。
更何况……不论结果是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再次响起,伊丽莎白看过去,东方人神色如常的走出房间,轻轻转身关上了门,朝她点头示意。
“已经全都填好了是吗?”白发少女的语气比方才好了至少八个百分点,“请到五楼的检查室等我一下,就是昨天你做检查的那个房间。”
季言秋表示自己知道了,顺着指示牌朝另一端的电梯间走去。身后门把手再次被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即是关门声。在确定那抹白色消失在自己方才进入的房间门后,季言秋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面无表情走进了电梯中。
楼层数亮起,电梯门缓缓合拢。季言秋抬头望着上方正在变化的数字,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脑中一直安静不下来,不断浮现出方才那个问题——【您最近是否下意识做出某样行为后无法理解自己做出此行为的原因?】
他在【否】后打了勾,可真实的答案是【有】,并且非常多,就连方才在填写测评表时都再度出现了一次。
人的潜意识行为一般源自于基因中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说,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要这么做才能规避危险吗?
那危险到底是不是——
叮。电梯成功到达目标楼层,发出提示音后缓缓打开。门后,红发少女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季先生。”
安妮.勃朗特小姐?季言秋有点惊讶,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
“我在先前已经完成了测试,就直接上来做进一步检查了。”安妮.勃朗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非常贴心的解答道,侧身让出位置来,“先出来吧,电梯门要关闭了。”
季言秋赶紧摁住开门键走了出去,见安妮.勃朗特没有要动的意思,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站在电梯口不是要下去吗?东方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隐隐透露出问题。
“实不相瞒,我的目的就是下去找你们。”安妮.勃朗特动作自然的往走廊的另一端走,“我记得检查室在这边——莎士比亚先生还没上来吗?”
季言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随身携带的小白板在进入心理测评室之前交给了伊丽莎白小姐代为保管,但方才忘记拿回来了,此时只能通过神态以及手势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唔……倒也不是很意外,应该是填的太敷衍,所以被叫回去重填了。”红发少女一边走一边说道。
此话一出,季言秋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错愕。
居然敷衍到会被一眼看出来的地步吗?就算是想糊弄过去,莎士比亚先生,您好歹改动一两个选项吧?
安妮.勃朗特看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释道:“这不是莎士比亚先生第一次这么干了,不过反而是这种行为才让医疗组的众人评判他心理状态处在危险区间内。”
习惯性的逃避心理测评本身也是心理状态可能出现问题的体现之一。
从前做写作准备时有翻过几本心理学相关书籍的作家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
检查室被设立在休息室的旁边,安妮.勃朗特在门口前停下了:“到了。我就不进去了……下属的任务出了点小问题,我得赶回去解决一下。”
受伤住院了还要处理公务吗?季言秋肃然起敬。
不过,安妮.勃朗特小姐受的伤确实不重,仅仅是因为下沉速度太快导致肺内外气压不平衡而造成了短时间内呼吸不畅罢了。
目送对方登上电梯后,季言秋推开检查室的门。说是检查室,按里头的配置来说更像是实验室:复杂而精细的仪器陈列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线路以及管道被内嵌在墙中,一直延续到网格状的天花板上方。
昨天季言秋已经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做的是全身检查,被三四个人围在中间,像个连轴转的陀螺一样在各个设备之间来回跑,听从着医疗成员的指挥配合做出什么动作又或者是佩戴上分辨不出什么作用的仪器……最让他能直观感受到是在测试哪一项的大概就是抽血以及身高体重了。
他挑了个软沙发坐下,拿起前方小茶几上的白纸打算当做临时的发言板。
还好他因为职业病随身会携带两支以上的笔。从口袋中取出一支铅笔后,季言秋由衷的为自己这个小毛病感到庆幸。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大约五分钟过后,检查室的门便被白发少女风风火火的推开了。伊丽莎白一边去启动仪器一边说道:“抱歉,久等了,请站到这边来。”
季言秋非常听话地走了过去,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面前像是巨型呼吸机般的东西。他记得昨天并没有使用过这台机器,而是做了到现在都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喉咙一阵难受的喉镜……
他在好奇打量之时,伊丽莎白已经调试好了数据,将呼吸面罩递给他。
“戴上之后用嘴保持正常频率的呼吸。”
在仔细检查季言秋已经佩戴完毕后,伊丽莎白发动异能,启动了机器。一分钟后,她摁下取样完毕的按钮,帮东方人将面罩取了下来。
“好了,多谢你的配合。”
季言秋还没反应过来测试就结束了,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好像就只是呼吸了几下,那面罩里既没有喷出雾气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这就结束了吗?
事实证明,是的。伊丽莎白将使用过的氧气面罩丢入废料桶中,走到后方的电脑前调出了方才记录的数据,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后摁下了打印键。
一张白纸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她的桌面上,伊丽莎白一愣,看了过去:【检查结果如何?没大问题吧?】
白发少女扭过头去,作家先生手上还拿着一支铅笔,眼巴巴的望着她。她的脸上不由的爬上笑意,将刚才打印出来的报告单递给了季言秋。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恢复速度放缓是因为异能的阀值上限提高了。”
【阀值上限?什么意思?】季言秋再次抬笔,在白纸下方写道。
“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可以用于消耗的能量变多了。”伊丽莎白耐心解释道,“可能是因为这一次过度消耗误打误撞推动了你异能的进一步提升……这是件好事,或许这就是你晋升超越者的方向。”
季言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白纸收了回去。
“好了,检查做完了,请我们的作家先生回到病房里吧。如果无聊的话我们可以去询问拜伦先生能否扩大可探望人数,可别再偷跑出去了。”伊丽莎白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想起狄更斯和他那说走就走的“惊喜”,季言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出了检查室。回到自己的病房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布莱克编辑先生放在床头的汤,保温饭盒还算给力,打开盖子时还能看到汤在不断冒出热气。他闻了闻,挺香的,比前一天有进步。
虽然很想品尝一下编辑先生磨练出的手艺,但午餐还堆积在胃部没有消化,季言秋只能遗憾的将汤重新放回床头,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沓稿纸。
来过这么一遭后,应当是没有人再跑来探望他了。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不如趁这个下午来定下新书的开头好了。
医疗部考虑到他的职业,非常贴心的让技术部临时加设了个小机关,拉下床头的拉杆就可以将紧贴着墙放置的小桌板放下来,既可以躺在床上用餐,也方便了作家先生的写作。季言秋原本还想坐到窗边的书桌前,但昨天试过一回后便对这躺在床上的懒人式写作彻底屈服了。
虽然懒惰是灵感的敌人,但躺在床上写作真的很惬意啊……
写开头之前要先定下书名,季言秋习惯性咬着笔的尾端,开始回忆自己在脑中初步打下的设定草稿。
他定下的主视角是那个输掉了名字的赌徒,采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塑造出谢瑞特这个形象。自诩受过高等教育的赌徒坚信自己哪怕是站在了赌桌之上也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使用他引以为傲的概率学为自己带来胜利。直到那一天,他的计算出了差错,在一个无名少年的一输再输,最后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他们所玩的游戏,便是最经典的俄罗斯轮盘。
既然整个故事从赌盘开始,那么——
笔尖在稿纸上轻轻滑动,写下了一串英文字母。
《赌盘》。
【谢瑞特有一句人生格言——
所有人都在商店里明码标价的购买时,在玩俄罗斯转盘你就已经赢了。
不过他不会知道的是,一年后,他会踏进西西里的赌场,遇到那个满口谎言的少年,输得一塌糊涂,甚至交出了自己的名字。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站在疯狂的赌场中间自诩冷静的赌徒罢了。】
开头还算流畅,赌徒的人设并不需要过多渲染,仅仅突出性格特征便可以了。他继续抬笔写下一段有关赌场内部的描写,就在季言秋即将写到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也就是谢瑞特出场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会来找他?季言秋从床上下来,怀着好奇打开了门。门外,五个小时之前刚刚与他交谈过的意大利男人极为罕见的没有抱着木偶,见到他后十分温和的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之中饱含着一丝苦恼。
“季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我确实有点困扰了。”他的话在这里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有位先生——我猜他是找错了病房的位置,将石子扔到了我的窗户上……那位先生应当是英国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您认识他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东方人微微睁大了深棕色的眼睛。
…………
医院外墙,金发男人焦急地望着正对面的窗户,小声喃喃道:“秋是睡着了吗?还是我其实没丢准?”
他脚下的影子微不可查的波动着,闻言咧开一张嘴,冷笑一声:“怎么,不肯承认人家可能不想理你,所以开始怀疑起超越者级别的准头了?”
王尔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反驳,窗户后方便终于出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他的眼睛一亮,刚要举起手来向着对方挥手,便看到东方人默默举起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巨大的几个英文单词。属于超越者的良好视力完美的让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丢错了,我在对面。】
第42章 翻墙见面需谨慎
举起这张令人尴尬的提示后, 季言秋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直接从墙上消失了——以摔下去的形式。过了几秒,围墙上再次探出个金色的脑袋,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完全红透了的脸。
东方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抬手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虽然他知道王尔德现在所体会到的难堪, 但是……实在是太好笑了点。
围墙上方的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反应,一时之间脸上的颜色又加深不少, 快要比得上熟透的番茄。
木偶好奇地看着季言秋脸上的笑容, 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跃跃欲试想要攀上窗台。而就在他刚刚摸上窗台下方的架子时, 一双手伸过来, 将他拦腰抱起。
温柔的木偶师悄悄的冲他的孩子比了个“嘘”,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呢……唉, 真美好啊。
季言秋还沉浸在于白纸上写下新的话语,并没有留意到身后卡洛.科洛迪脸上的表情。完成后, 他先是抬头瞥了一眼王尔德,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嘴角,将白纸翻转过来。
【下次记得丢准点。】
围墙上冒出的那半截脑袋突然升了起来, 变成了半截身子。王尔德保持着双手交叠撑在墙头的姿势,举起了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白纸。
季言秋将窗户推开, 也探出半截身子去, 眯起眼睛去分辨上面的字:
【下次不用丢。】
他歪了歪脑袋, 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在白纸上写下询问的话, 王尔德便将那张纸翻转过来,露出了背面的句子。
季言秋赶紧先停下手中的笔,这一次的句子比上一句还要简单,也更加的直接易懂——
【我会来找你】
……来找我?季言秋不太确定的将视线下移, 转到了王尔德的脸上。对方冲着他一笑,灿烂到让他莫名幻视一只兴冲冲的金毛小狗,随即消失在了围墙下。
他们所在的病房楼层不够高,围墙后方就是视觉盲区了,任由季言秋努力的探头也望不到另一面的情景。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上楼去看一看时,肩膀便被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
卡洛.科洛迪十分友善地向他提醒:“或许你可以回到自己的病房去看看?”
季言秋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霞红顿时爬上了耳根,一直蔓延至整只耳朵。他胡乱点了点头想要移开目光,便与木偶那清澈的、充满了好奇的眼睛对上了,那抹红顿时扩散到了整个脸颊。
东方人近乎是落荒而逃,等他回到自己的病房将房门合拢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卡洛.科洛迪先生脸上的笑容好像要比平日里更灿烂一些,简直就像是无声的调侃。
他靠在门上,默默用手捂住了发烫的脸。
所以说,他刚刚与王尔德那如同小孩子背着大人偷偷见面的幼稚行为都被卡洛.科洛迪先生尽收眼底了是吗……
稍微平静一点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快步走到窗前,探头望向房间窗户正对着的围墙。他所在的病房下方就是院子中的花园部分,拥有着各类异能者的钟塔侍从十分懂得灵活运用人才,哪怕是已然踏入冬天,圆盘状的花园中依旧盛开着美丽的花。
他十分认真的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围墙后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只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是还没走到这边来吗?其实也能理解,毕竟要绕过大半个医院——
“叩。”窗台被轻敲的声音响起,季言秋愣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下一秒,一颗极为眼熟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王尔德扒着窗沿,金色的眼睛与他错愕的双眼对上。
“秋,”男人就这么悬挂在窗台上,话语中难掩喜悦,“你回来了。”
他已经等了很久,终于能看着对方说出这句话。
季言秋从石化状态下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将窗户打得更开,想要将王尔德拉进来,却被对方轻巧的躲开了。
“我不能进去,钟塔侍从的建筑内部有特殊的检测系统,如果我进去了,可能会被发现。”
【可这样你不累吗?】季言秋看着他这仅靠一双手的姿势,眉头微微皱起,快速的写下了这一行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将这一句问题展示给王尔德看后,王尔德嘴角的笑容弧度好像又扩大了些,并且是完全控制不住向上扬的那种。季言秋有点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字,不算花哨也不算潦草,非常正常的字体。
他写的字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王尔德突然就笑了?他写的问题也没有笑点啊……
腰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王尔德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随即努力收敛住了自己的笑容。
“咳,没有关系的,毕竟超越者的身体素质普遍都不错。”
说完之后,他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仔仔细细将东方人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双被绷带缠紧的手上。
王尔德几乎是呼吸一滞,随即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痛吗?”
季言秋很诚实的摇头,但迟疑了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现在当然是不痛的,他的双手已经完全治好了。但……一开始那被火焰灼烧的痛觉依旧会在触碰到热气时缓缓爬上他的神经末梢,勾起他不太美好的回忆。
金发男人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垂了下去,满脸写着郁闷。
“早知道我应该偷偷的将欠款还清。”
要不是那该死的还债合同,秋就不会被派到意大利,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季言秋有点无奈地闭了闭眼,将手边的白纸卷成筒,轻轻在某位贼心不死的人头上敲了一下。
王尔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疑就是让他不要再想帮忙还款的事情。
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当然不会有什么杀伤力,但男人非常聪明的顺着被敲头的力度将下巴靠在窗台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秋……”
季言秋面对着撒娇攻势依旧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摇了摇头,又拿了一张白纸来写下了大大的拒绝:【不行】。
他一个人进火坑就算了,让王尔德也在进来算什么事?
王尔德不死心,还想要再开口,上方忽然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随即便是耳熟的嘲讽腔调:“嗯?墙上怎么挂了一块东西?小偷?”
两人齐刷刷抬头,只见正上方的窗户里,莎士比亚倚靠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杯红茶,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方才放进去的方糖,斜着眼睛注视着他们。
四目相对,季言秋默默将头缩了回去,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尴尬。而王尔德则十分坚强地顶着通红的耳根嘲讽了回去:“某位以养伤为理由请了大半个月假期的家伙现在看起来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啊。”
莎士比亚冷哼一声:“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生硬了些,希望王尔德先生有时间去上上课。”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的建议了。”王尔德咬牙切齿的回复道。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拿着一块白板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莎士比亚先生,还请您保密。】
看着白板上的内容,王尔德脸上的表情瞬间得意起来,仿佛已经得到了无形的胜利。而上方的莎士比亚则是眯起眼睛,淡淡地抛出了大招:“那可能有点困难,因为方才我一不小心就拨通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他装模作样的拿起手机看了看:“哦,还不小心摁了免提呢。”
王尔德脸色一变,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正下方的花园,果然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季言秋莫名感到无比的心虚,比他和狄更斯偷偷溜出医院后被伊丽莎白小姐抓包时还要心虚上一倍。他慌乱的抬手推了推王尔德的肩膀,提醒他先暂时离开医院,就听到正下方传来了少女幽幽的声音。
“需要我下次开门放你进来吗?罗密欧.王尔德先生。”
上方,这部戏剧的作者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嗤笑。
场面陷入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境地,脸皮很薄的作家先生已经捂住脸颊蹲了下来,消失在窗口之中。而整个人挂在窗台外侧的王尔德无处可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自暴自弃般直接翻入了病房,在季言秋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建筑中自带的防入侵异能系统传送了出去。
于一片白光之中,“罗密欧”先生留下了他无奈的最后一句话:
“明天等我。”
说完,他便被空间系异能给丢出了医院,只留下季言秋一个人站在病房里,充满尴尬的听着伊丽莎白小姐的声音继续从楼下传来。
“季先生,以后看见非法入侵者记得向我或者警卫部报告。”她停顿了一下,“尤其是长着金色头发的男人。”
东方人的脸几乎要被烫熟了,胡乱点了点头便一把将窗帘拉上,挡住了主治医师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楼上,莎士比亚看着被窗帘挡住的病房,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声。
伊丽莎白无奈地双手叉腰,叹息道:“真没想到我的医院里有朝一日还能上演这种戏目。”
“哦?这么一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剧本会发生在眼前。”莎士比亚抿了一口手上的红茶,听不出话语中的情绪,“希望他下次来时手上不要带着一束花。”
——————
医院内部全是自己人的弊端就是,当天晚上,季言秋就接到了狄更斯的电话。
“钟塔侍从的医院惊现现场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哇喔,言秋,希望我以后将异能覆盖范围扩散到整座医院吗?”狄更斯充满调侃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建筑内部的防入侵系统用的可是我的异能呢。”
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所以无法反驳的季言秋:……
“哈,他倒是有很多花样。”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噪声,听上去像是电话换到了另一个人手上。随即,简.奥斯汀带着浓浓个人情绪的声音响起,“翻墙、丢石子、爬窗……他以为自己在演戏剧?”
“不能这么说,奥斯汀。”狄更斯故做严肃的声音隐约传来,“这叫做艺术与现实的碰撞。不过我希望他下次记得小心点,因为方才我下班时听到伊丽莎白在和阿加莎提议要不要往医院的围墙上放点玻璃碎片。”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估计防不住超越者。”简.奥斯汀表示赞同。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非常好心的优化了这条建议。”狄更斯故意停顿了一下,留足了悬念后才忍着笑说道,“我让伊丽莎白在花园里头多放几头猎犬,见到陌生人就追着叫、声音尤其洪亮的那种。”
简.奥斯汀差点失语,过了半晌才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你可真狠。”
超越者当然不怕猎犬,但猎犬一叫,整座医院不就知道王尔德又偷偷翻墙进来了吗?
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就是不小心顺带着伤害到了季言秋的脸皮。
在友人们兴致勃勃的聊到哪个品种的猎犬声音最洪亮时,季言秋终于忍不住挂断了电话,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枕头里,强行用布料上的凉意来让自己降温。
天知道他在得知医院的防卫系统是由狄更斯负责时内心有多么崩溃:这代表了自己的几位朋友可以第一时间得知王尔德翻墙进来与他见面了!
可恶……明明他和王尔德什么事都没有,但听着同僚们的调侃怎么就这么令人尴尬呢?尤其是莎士比亚!
这位在异世界中同样写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伟大戏作家用故事里的情节做类比来调侃的样子实在是杀伤力十足,季言秋恨不得直接遁走。
在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后,季言秋将头从枕头中抬起来,抹了把脸,刚打算用写作来冲淡内心挥之不去的尴尬,便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次不等他主动下床去开门,门便已经被自行打开了。红发少女站在前方朝他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即侧过身去露出后方站着的陌生男人。男人有着一头黑色卷发,身上带有挥之不去的浪漫气质,让人第一眼会认为对方是个诗人。
“季先生,这位是我们的组长,乔治.戈登.拜伦先生。”
季言秋赶紧坐直身子要翻身下床,却立即被男人拦住了。男人的脸上带着任谁看了都不会感到反感的亲切笑容,主动来到他的床边坐下。
“初次见面,我是乔治.戈登.拜伦,特殊行动组的现任组长。”
【很高兴认识你,拜伦先生。】季言秋也回以笑容,在白板上写下问候的话语。
他对拜伦的初印象不差,对方语气中的热情恰到好处的保持在一个固定区间内,让人听着既能感受到对方是真情实感的想与自己交好,也不至于过度而显得虚假。
到这里,此次初见面都非常顺利,直到季言秋听到了拜伦的下一句话——
“我来之前看了看内部论坛……你知道的,我刚从一个长期任务中回归,需要了解一下钟塔侍从的现状如何,意外了解到了有关于你的一点东西。”
季言秋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对面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鼓励与了然并存的表情,十分贴心地说道:
“需要我修改特殊行动组修养时的探病规则吗?”拜伦充分表现出了作为组长应有的包容,“我们不反对组内成员自由恋爱。”
季言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在拜伦略显茫然的眼神中抬笔在白板上力度极大的写下一行字:
【不用了,谢谢,我们没有在恋爱。】
——他和王尔德今天下午的事,到底都有多少人知道了啊?!
第43章 深夜会谈
半夜, 三楼的一间病房中还亮着灯,光芒隐隐透过窗帘传到外界,若是有谁偶然路过,一定能发现某位病患没有好好遵循医嘱, 光明正大熬起了夜。
病床上, 将过长的头发用皮筋随手扎在脑后的作家先生身前的桌板放满了稿纸,此时笔尖正在其中一张上匀速划动着写下句子。
【……西西里岛的夜晚总是伴随着喧闹, 这条黄金的街道从来不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黑夜, 巨大的霓虹灯牌被最直白的做成金币的模样,朝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挥洒着贪婪的荣光。
赌徒一如往常踏进了正中央的黄金大门, 每一次靠近他都要疑心那招牌到底是不是人们所猜测那样是由黄铜所冒充而成。有关于这个疑惑, 酒馆甚至开了赌局,一群不嫌事大的酒鬼将奖金池堆上了天文数字, 可从来没有人得以验证——毕竟在黑手党的眼皮底子下偷东西实在是个大胆的行为不是吗?
但是谢瑞特并没有下注,甚至对此嗤之以鼻。他从来不会投身无法计算出具体概率的赌盘, 同样的, 他也看不起那些将赌盘当做是运气游戏的低级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