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的职业修养bythaty
thaty  发于:202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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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曾经的江湖人来参加了老爷子的葬礼,人们都沉默地站在送别的人群里,看着?那些眼熟的面庞,感慨良多。
佛道依然存在,但不过是?信仰之一罢了。白马教却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教典都改成《商法》了,最后?一本明确说是?教典的《教典》上,有着?大祭司的批示:都是?假的,我?胡诌的,没神。任何以白马神或我?名义?的造神行为,都是?欺骗。
白建功嫁给了皇帝的第六子,对方小了她两岁。
又过二十年,皇帝驾崩,登基的却并非白建功的丈夫,而是?白建功的女儿——她家的第一个?孩子,都是?女儿。白建功生了一个?孩子后?,和母亲白王一样,不愿再生育,她的丈夫也很乖巧,安于后?院。
这个?世界的第一位女帝诞生,开始了政体改革,她的女儿接手完成了改革,并退位,彻底终结了中原世界的帝制。
但那个?时候,敖昱与乐希早已杳无消息了。
一辆挂着?铃铛汽车开在荒野上,基建确实?是?好,这荒郊野岭的,也有路。
到?了一座荒山脚下,开车的老爷子把?另外一位老爷子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抱了下来。
“嘿嘿……”被?抱着?的老爷子嘶哑地笑着?。
“怎么了?”
“幸好会武功,快死了你还抱得动我?,否则这一下子你就得闪了腰。”老了也很帅的乐希笑着?露出了白牙,他的牙口很好,到?了现在依然牙齿坚固。不过,他说了两句就开始气喘,脸色发?灰,汗如雨下。
他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敖昱的脸颊:“阿昱?”
“我?在。”
“阿昱。”
“乐希。”
“阿昱……我?看不见了……”乐希委屈,老爷爷了也不能?不让人撒娇。
敖昱摸着?乐希的手,紧紧握住:“我?在这儿,你在我?怀里。”
“我?好想……你……”他喘息越发?艰难了,其实?他早该死了,依旧停留在人间,不过因为真气依旧在驱动着?他的心和肺,他几乎是?个?活死人了,“我?……”
当乐希冰冷的手彻底失去力道时,敖昱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心不疼,只是?空了,仿佛从活着?的血肉变成了一块坚冰,送向浑身的血也变得阴冷。
本该是?他先的,他亲吻了乐希折寿,两人甚至都快快乐乐地商量了很多次,敖昱快嘎了的时候,乐希该怎么先嘎了。但乐希忽然就倒下了,按照现在的说法——突发?多器官衰竭。
幸好两人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长眠地。
敖昱轻轻低头,这一次,他亲吻到?乐希的唇了,还是?温柔柔软的。但这也代表着?,乐希确实?离开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副躯壳了。
他很不幸,未来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离别。他却又很幸运,死亡也无法将他和爱侣分开。
敖昱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折叠担架,开始组装。翠翠顶着?山楂从后?备箱里爬了出来,在敖昱干活的时候,它用嘴巴去轻轻地碰了碰乐希的脸颊,山楂也蹦跶了下来去碰触乐希的指尖——两只蓝色后?代已经去世,山楂的颜色却越发?鲜亮了。
它们早已知道什么是?死亡,并且创造过很多死亡,但现在的表现,却是?不接受乐希的死亡。
担架组装好了,敖昱把?乐希放进去,用绑带固定住,背着?这个?担架开始前?进。
在他背后?,车底下爬出了许多小虫子,开始咔嚓咔嚓地啃食老爷车与车上的一切物品,一个?小时后?,车被?吃光了,小虫子们也落在地上,纷纷死去,一阵风吹过,虫子和虫子边吃边拉的粪便在风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敖昱走进了一处山洞,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洞,向里走三十步,就能?看见一处断崖,断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地下水。
敖昱用绳子把?乐希先放进了水里,翠翠也搭了个?顺风“车”,盘在了担架上,被?一块儿放了下去。敖昱自己是?跳下去的,把?担架的绑带朝肩膀上一套,带着?担架开始潜水。
他潜过一条条地下暗流,偶尔在水道中的气室里休息,还会拍拍翠翠,让它带一下他们。
最终,敖昱在一个?小小的地下洞穴里浮出了水面。他先在翠翠的帮助下,将担架托上了洞穴中的一个?小平台,趴在平台边缓了一会儿,才把?自己弄上去,他几乎是?用爬的,让自己跌进了乐希的担架里,与他依偎在一起。
他在发?抖,可?他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翠翠。”敖昱摸摸翠翠的大脑袋,翠翠一张嘴,山楂竟然也蹦跶出来了,只是?身上裹着?不少黏液。
敖昱能?感觉到?,瓜子就在外头的一处蜂巢里躲着?,很多年前?,瓜子就已经死遁了,用一个?和它形貌十分接近的后?代的尸体,顶替了它自己,被?敖昱带了出来。毕竟它是?万千蛊虫之母,被?无数人所?觊觎。
翩翩,蝗虫王和多数蝙蝠已经寿终正寝,翩翩的后?代已经和人类共存着?,少数被?敖昱培养出来的,性状稳定且温顺的蝙蝠,成为了宠物。咭骨这种浑身都是?毒的鸟类,前?几代也都已经寿终正寝,后?几代的毒性慢慢降低,直至消失,被?敖昱放生了,成了万千寻常鸟类的一员。
上个?世界的五黑与狸奴,敖昱没有管,因为那是?一个?妖怪生活很成熟的世界,它们还会有各自的未来。
但是?这个?世界不同?,这些活下来的小家伙别看温柔在失去他的绝对掌控后?,很难说它们或它们的后?代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还是?一起走吧……
敖昱的手臂垂落,翠翠高昂的头颅渐渐下垂,临终之前?,它尽全力张开翅膀圈起身体,将他们圈住,盖住。山楂也在哆哆嗦嗦地趴着?,爬到?了乐希被?绑带束缚住的手边,缩在了他的食指指头下面,缩成了一个?团儿。
瓜子已经从暂住的蜂巢中出来了,它正在挖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刚好弄塌了洞穴,将自己埋葬。
【宿主放心吧,天道会照顾这些小家伙的。毕竟,它们都是?有功之臣。】
苹果醋也在感慨,乐希真的将大黑鱼改变了许多,上个?世界他临走的时候,可?是?干脆果断毫无感情的。
【嗯,走吧。】
【宿、宿主……】苹果醋却有些不敢了,万一他选择的下个?世界,没有小月亮怎么办?
【怎么,我?可?以自选了?】
【目前?还不行,但第三个?世界假如你也成功了,就能?选择了。】
【草方格的一半功德,给出去了吗?】
【给了给了!】苹果醋疯狂点头。
【走吧。】

敖昱睁眼又闭眼, 转瞬之间?来到了新?的世界,这是个彻底的无灵世界,他的身份是当今皇帝的幼弟——碌王姜焕安, 如今刚刚离开京城, 即将前往封地碌州。
如今车马已经到了京郊十里亭处。
“停车!”敖昱高喊一声。
车还?没停稳, 他就从车上下来了,此时?此刻外头?正下着大雪,这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赶长路的季节。赴藩的车队, 有三百护军在侧, 仆役下人?过百,其中包括宫中赏赐的十五名太监(在皇宫之外, 除了皇陵,只有藩王的家里才有太监了),另有行李、辎重过三十车。其余还?有皇帝为他安排的王府属官,及其家眷。
这看似颇为气派的队伍, 其实并不匹配碌王“受宠亲王”的这个称呼。这个年月, 富贵人?家的公子出一趟院门, 也就是正经护军仪仗因为规制的关系, 最?多只有二十,但家奴、家丁,人?数只会比这多, 不会少。
但也有和碌王身份符合的人?,便是在那些在队伍之外的, 送行的人?。因疼爱幼弟, 因此皇帝点了数位公侯勋贵,又命自己十岁以上的儿子们,都来送行。但也只有这些得了皇命的人?在这儿, 一个额外的人?都没有。未曾封王时?,姜焕安这个纨绔,可是在京城交友颇多的。
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蹄上,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处渐渐靠近。
送行的众人?间?传来了低声的喧闹,白色的人?影越来越近了,那是个骑着白马的少年,白马无鞍无辔,少年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头?发披散着,他竟然是骑着光背马,却?一路疾驰。待离得更近了,众人?才发现少年受了伤,被风吹得膨起的中衣,晕开了片片鲜红。鲜血滴落,白马前蹄踏白雪,后足碾红梅。
白马到了敖昱的跟前,少年从马背上滑落进了敖昱张开的臂弯里。敖昱将人?紧紧抱住,却?终究因冲击力后退了一步。
“……我想起来了……阿昱……大师兄……”上辈子临死时?,他就想起了前世,无奈最?后那时?候已经说不清话了,未能告知他真相。他是钺息、乐希,是如今的悦溪,更是小月亮……其实他从未变过。他的记忆,是承接了之前了,他没有随着死亡而改变,他的阿昱也从来没有成为过别?人?的,只是他的。
“别?说话,别?说话!”失而复得,敖昱却?顾不上与他互诉衷情 ,只匆忙将人?抱上了车。
但他车里,炭盆也已经凉了。
敖昱直接抽剑在手?,朝车队后方走。
“嘭嘭!”车夫一个劲敲着车棚子。
碌王的贴身太监冯鹊在里头?裹着被子睡得正舒坦,闻声只不耐转了个身,即便是给冯鹊照看着火盆的小太监都连问都没多问一声,只是因为热得舒服,打了个哈欠。
突然,帘子撩开了:“哪只小狗——”小太监被冷风吹了满脸,人?都没看见就开始嚎,待看见了人?,立刻脸色煞白闭上了嘴。
白光闪过,冯鹊连棉被带人?被捅了个对穿,他人?还?没死,但这一剑伤了肺,他张大了嘴巴,却?进不了气,说不了话。敖昱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将人?拽了下来。
“嘭!”冯鹊被扔在了雪地上,污了方才的马蹄血印。
“噗!咳!呜噗!”他捂着脖子,想呼吸想说话,又朝敖昱伸出手?,想向碌王求饶。
“去本王的车里烧火。”敖昱看着小太监,“换条裤子。”他吓尿了。
车夫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他以为碌王最?多恼羞成怒过去吵嚷一番。若真如此,一个王爷与个没根的太监置气,可实在是失了身份。谁知道,他直接将人?给杀了(虽然还?没咽气,但谁都看得出来,冯鹊是活不了了)。这可是从小陪着他长起来的贴身大太监,杀鸡一样就给宰了。
“王爷此举,是否是不满陛下……”送行的勋贵中,有人?出声。
“你?说什么?”站在冯鹊身边的敖昱一抬头?,满脸都是泪,“皇帝哥哥,我被人?欺负啦。我车里可冷了,脚趾头?都冻疼了,这些狗奴惯会踩低捧高的。我若是在碌州死了,你?能把我接回来葬吗?”
“……”之前说话的那勋贵让人?给拉住了。
何必呢?一个十八的孩子,给养得骄矜傲慢,无法无天,如今这情况看着倒像是身份骤变,已经被逼迫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送去碌州那地方,死活难料。继续逼迫,过于?咄咄逼人?了。损人?却?也不利己,反而坏了自己名声。且他若真有个好歹,那皇帝那边可就要找现在说话人?的晦气了。
这勋贵也只是想拍皇帝马屁,外加在外头?冻了半天,生?了怨气,自己也想找姜焕安的麻烦。此时?被人?拉住,几个眼神想明白了,赶紧闭嘴。
敖昱一甩剑上的血,泪眼模糊地看着十里亭的牌匾。
换了裤子的小太监来了,拿来了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敖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随他上车了,敖昱亲自给小月亮塞进了被子下面,一个在脚底,一个在怀里。小太监手脚是真的利落,不多时?便在外头?点燃了炭盆端了进来。随队的大夫没听召唤,也赶紧过来了。
小月亮背上,是家法的伤,他让藤条抽烂了皮肉。敖昱闻了闻大夫的药膏,确定了没问题。
不多时?又有人?赶来了,却?是小月亮今生?的大哥,悦泽。
“悦溪悦茂与!你?今日?既走,便从此不再是悦家的子孙!”
敖昱出来了,一把薅住小月亮骑来的那匹马的马鬃,骑着光背马,朝着对方冲了过去。悦泽马术不差,但可从来没经历过有人?直接和他骑马对冲的,他有鞍有镫,却?让敖昱给冲下去了,一屁股落在了雪地上。
“你?!”悦泽摔得狼狈又浑身疼痛,他乃是文坛新?秀,虽家里是寒门并无官爵可世代书香门第?,公侯子弟见了他,不是远遁也是规矩行礼的,头?一回被如此无礼对待。
敖昱的剑悬在他头?顶:“信不信……我把你?裤..裆挑了?让人?见见,悦大公子是如何说屁话的。”
碌王就是拿他的命威胁,悦泽也能梗着脖子跟他对骂,但这个威胁……太恶毒了。
这闹得想过来帮忙的众人?也不敢动手?了,这位碌王可是个大纨绔,他现在看样子有些疯癫了,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敖昱又道:“呵呵,不是悦家子孙就不是呗,他既出来找我,难道还?要悦家吗?”
可刚听他说话还?强悍霸道,他一扭头?,看向一侧的众人?,眼泪说来就来:“你?们都欺负我们。”
送行众人?:“……”
动静不对出来看热闹的属官们:“……”
他摇晃着手?上的剑,剑身、雪地还?有天上的太阳,这光晃得众人?眼疼,许多人?不由?得后退,倒像是弱势了。
在马车里伺候的小太监却?战战兢兢过来了:“王、王爷,公子说……”
“他想我了呀?”敖昱立刻又笑了,“我这就回去了。出发!”
敖昱一夹马腹,马儿蹦跶到了车边,他直接从马背跳到了车辕,钻进了车里。
外头?众人?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悦家小公子虽然眼瞎,但还?是很良善的,这该是听见动静,方才叫回了碌王,回护众人?吧?
敖昱从始至终都没朝他的皇侄们看上一眼,但有数位皇侄,却?盯着马车,直到没了车影。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小月亮哪里在意别?人?,他是真的想敖昱了。
车队行进了半个时?辰,敖昱哄睡了小月亮,又出来了:“叫狄季安过来。”
狄季安,碌王府护军统领。
半个月之前,这是个好差事,到今日?,这可是个顶差的差事。
“孤有法子,让你?五年内归京。孤也不要你?干什么杀头?的差事,你?只给孤护好了王夫,可能做到?”
“属下是王爷的属官,从不惦记归京,一切听王爷的吩咐!”狄季安看着碌王的眼神,满是好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方才敖昱骑着光马,“逗弄”悦大公子,可是十分有门道的。
都说碌王善骑射,狄季安本以为顶天也只是如悦泽那边的水平,谁知道……竟然是“我不如也”的情况。想想碌州的状况,狄季安竟莫名没有那许多的抵触了。
敖昱应了五年,狄季安本是能五年后便回来的,但是,他放弃了,直到十五年后,依旧作为碌王护军统领的狄季安,护卫碌王进京。
仍是十里亭,依旧是个飘雪的冬日?,当朝四品及以上,所?有公侯勋贵,太子及诸王,携妻与子,迎碌王夫夫进京。
为此,今日?的大朝会都停了,皇帝还?派来了宫廷的乐舞班子,准备稍后演奏庆归的雅乐。
这个阵势,与十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如今前引的士卒还?没到,碌王还?离得远,这些大人?物们也没有谁站在雪地里受冻。各家的下人?早已经支起了棚子,又有马车挡在风口,相熟的官员们都凑到了一块儿闲聊。
礼部一胖一瘦两个侍郎,凑在一块儿压低了声音吃着花生?米,酒是不敢喝的,一会儿满身酒气让碌王闻见,再一刀把他们给砍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胖侍郎道。
“这位一直就是个神人?。”瘦侍郎点头?。
“陛下这个时?候把碌王召回来,你?说是不是……”胖侍郎这样子,仿佛朝天上翻白眼。
瘦侍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大概是来压阵的,但也可能……怕以后小龙镇不住恶蛟。”
“碌王可不甘愿……”
“三年,十五道圣旨才召回来的,还?特许他带着三千兵马归京。”瘦侍郎吸了口凉气,“但别?管这位爷态度如何,有一点旁人?比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军权。”
五年前,当今陛下封王的儿子(年满十五)还?有七个,可时?至今日?,活着的只剩下皇长子也是皇太子姜疾珺,三子安王姜疾瑀,以及六子景王姜疾珲了。其他诸王有病死的,有贪赃过巨服毒的,还?有造反让皇帝赐死的。
剩下这三个……其实太子也已经明显局势不好了。而且皇子剩三个,实际却?是两派,安王虽为兄长,却?一心沉迷美食安逸,并无争胜之心。景王素有贤名,在旱灾、瘟疫、洪灾诸事上都有建树。其王夫更是被誉为当世陶朱公,积善经营。但景王的问题也就是出现在王夫身上的,他不纳侧妃,明说过今生?只与王夫相守,他的后嗣就成问题了。
目前情况,文臣除了部分老臣,其余就算不出声,也已经偏向了景王。
但是,太子的母亲,已故的皇后,是镶国公刘家的独女。镶国公世代戎马,到了皇后,已经是一家子死绝,但在武将中颇有名望,今上能够登基,他从老丈人?那儿继承的名声,可是帮了大忙。
现在的禁军指挥使苻远雄,以及京城南北两大营的两位指挥使,仍旧自称出自当年镶国公麾下,这基本就表示拥护太子了。
景王也不是没兵权,京中负责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东西南北中四个兵马司的总称),五个指挥,三个明确出自景王门下,逢年过节都要亲自登门送上孝敬。其他两个态度虽没有如此明确,可一个和安王交好,一个不久前让人?发现在景王夫的店铺里有干股。
在碌王终于?接旨回京之前,许多大臣都在担心京城会乱起来。
为什么碌王回来,就不担心乱了?
因为碌王坐拥“至少”三州之地,麾下五万大军。
如果常听说书的,大概会觉得碌王麾下这五万大军太少了,京城只禁军就有十万了。但碌王的五万,全是骑兵,身经百战的那种,其中三万左右可称铁骑。而且,碌王的封地能战之士颇多,他一声令下,能骑能射,能操刀子砍人?的,保守估计还?能有个十几万。
碌王没养那么多大军,因为他不需要,而且也养不起啊。三州之地,哪儿这么多的粮食?
“碌王到——碌王到——”背上插着令旗的骑兵,大喊着呼啸而过,他得把消息一路传进宫了。他一袭黄衣,这不是碌王的兵,碌王的三千铁骑护军在十日?前已到了两千先?锋,不过其中只有一千是铁骑,其余一千是辎重辅兵,朝廷拨给他们的驻地,现在彻底变了个样子——虽然皇帝允了碌王带三千护军入京,但他只能带三百护军入城,大军还?是要按照规矩驻扎在城外。
勋贵众臣及家眷们立刻起身,仆人?收起马扎,灭了炭火。一直缩在车内的家眷们也相继走了下来。人?虽多,但男男女女们早已习惯了按官爵站位,所?以有些闹,却?不乱。
过了一会儿,又有马蹄声响起。却?是举着旗子的五名红甲骑兵,这是碌王的兵了。
“亲王出行!闲人?避让!”
他们当中一人?敲着锣,扯着公鸭嗓喊,这不是嗓子哑了,他就是个太监。
但一般规矩,太监也该穿他自己品级的内侍官服,就碌王府的太监,顶盔着甲。宫里的乐师里就有几个太监,此时?不由?得一直朝这骑士身上看。
“诸位大人?,稍后可别?吓着。”
太监和其余四人?的马也未停下,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他们不进王宫,却?是要一路去自家在京里的王府了。
“好大的架子。”景王夫在景王身边低声嘀咕了一声,“什么阵势我没见过?”
景王握了握他的手?:“他说的,大概是骑兵。”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这是亲王出行的正常规格。”
亲王出行,都有前引护军敲锣净街,京城贵人?多反而少见,正是因为……贵人?多。所?以多数人?反而轻车简行,不搞这个了。但碌王刚回来,虽然前头?已经来送过几趟行李和仆人?了,但跟着他身边的人?马和东西必然最?多。
队伍浩浩荡荡,当然得提前净街,否则到了热闹地方,车队堵半天,乐子不就大了。
景王看着王夫,见他抿着唇,脸上颇有几番不服气,便立刻轻声安慰:“他都过了而立之年了……我早已死心了。今日?实在是好奇碌州的骑兵。”
皇帝答应的三千护军,碌王也是分批派过来的,可惜,景王都无缘得见。只是曾听人?说过,那骑兵一人?三马,队伍里还?有赶着马车的辅兵,一路轰隆隆的,尘土飞扬而来,阵势甚为吓人?。
此时?,不满之人?其实颇多,雪越来越大了,可碌王就是不见影子。他们也都是声名显赫,跺脚震天的人?物。即便碌王这十五年来一直闹出各种大小事,有人?戏称,他虽在碌州却?身在京城。可实际他就是个边塞藩王,让他们在这儿如此枯,实在是架子太大。人?群里一片嗡嗡的嘟囔埋怨之声。
景王夫正要说话,却?忽然一愣,看向脚下。
“地、地龙翻身?”
众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惊叫声在人?群里炸开,有人?推推搡搡。
“都安静!”“安静!”“在外是安全的!”“我等尽快回城!”
必定在场的算得上是举国的人?精,不过片刻,场面便被镇住了——不过,那几位太过惊慌的大人?,未来的日?子注定不好过了。
待他们重归秩序,也发现了更多的情况异常。
西北,道路的前方尘沙飞扬,雪花甚至都让黄沙遮掩了,翻卷的黄龙仿佛要吞天食地。
“骑兵……这么大的动静?”
梁朝缺马,即便最?近十年,碌王商队带进关了许多牛马,马匹依然稀少且昂贵。在碌王的护军到来之前,京城最?大规模的骑兵,是皇帝的仪仗——本该五百六十八人?,可皇帝已经很久连宫门都没出了,禁卫军中的绣衣仪仗虽然保持着,但能用的马匹已经不足两百,皇帝真的要把全套仪仗都拉出来,那得从禁军的其他地方借马。
十天前那两千多骑兵过来时?的动静,多数人?都是如景王这般,只有听闻,却?也以为其中该有夸大。如今亲眼所?见,分明是那些人?文采不佳,难符其实。
地面的震动越发明显了,隆隆马蹄声更是震耳欲聋,与偶尔京中大量勋贵出行时?,重叠在一起的辘轳车轮声,完全不同。
他们能看见翻起黄沙的红了,马匹的颜色虽纷杂,但骑士的红统一且鲜艳,深深刺进了每个人?的眼中。
看着他们逐渐逼近,许多人?都忍不住缩起了胳膊,有人?左右张望着,甚至寻思?着逃跑。理智告诉他们没事儿,碌王总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
可骑兵们更近了!依旧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啊——!”在尖叫声中,红甲骑兵左右分开绕到了众人?两侧,只他们马蹄下扬起的雪花和尘埃弄得人?咳嗽不止。
皇太子夫妇、安王夫妇与景王夫夫倒还?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动作多少有些僵硬。
有些迥异的声音响起,骑兵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架六匹马拉的巨大马车。
六乘,本该是天子的规格。但多年前碌王求天子赐车,因为“王夫娇贵,受不得颠簸”。皇帝允了。不过,除了六匹马之外,这可是比皇帝的任何一辆车架都要大,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房子。
“恭贺王叔回朝!”满脸都是沙土的太子上前一步,以储君之身,行子侄之礼。
“恭贺王叔回朝!”
“恭迎碌王回朝!”
重臣勋贵都弯着腰,四周只有马儿的呼吸声。
“哒、哒、哒。”颇有节奏,甚至可说是带着几分慵懒的马蹄声响起。
皇太子看见了一对儿碗口大的马蹄子,停在了他眼前,这匹马有两条健壮的大长腿,想来它必定十分高大。
“起。”低沉的声音响起。
“起——!”太监传音,众人?直起了腰,此时?不快的人?占了八成,这位碌王实在是过于?傲慢自大了。
皇太子一抬头?,却?听见太子妃与旁边的安王妃都发出了一声抽气,他其实也想,只是强忍住了。与看不见的气势无关,纯粹是个头?的问题,马对人?,本就是个庞然大物,马上再端坐一个全甲之人?,在几步之遥的情况下,委实是压迫感十足。
这人?长腿一撇,从马上下来了,他双脚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分量十足。

大太监端着圣旨就要站出来, 碌王胳膊一抬:“等会儿。”这?条胳膊再转过来,就一把薅住了安王:“老三……好久不?见啊。”
“王叔……呜!”一拳头十分扎实地怼在了安王的肚子?上,身份贵重的王爷当场跪地, 嘴巴鼓得老大, 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呕吐了出来。安王眼睛瞪得更大, 他怎么都?没想到,碌王竟然直接上手打他?
“碌王!你!”大臣也发出惊呼。不?止安王,这?事儿谁想得到?一个身份贵重的藩王, 直接在大庭广众下, 对他的侄子?动手——哪怕私下里呢?
“王叔!王叔!”太子?和景王愣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胳膊拦在了碌王面前。
碌王倒是没继续攻击安王, 这?一拳头也够了,安王妃与几个大臣正把安王从地上扯起?来,但安王疼得浑身发软,根本扶不?起?来。
碌王扯开?了头盔的绑带, 扯下来的头盔让他一把塞进了太子?怀里。太子?退后两?步, 差点踩在安王手上。碌王扭了头, 如一头搜寻猎物的老虎, 对着勋贵的方向发出咆哮:“十五年前的‘恩情’!孤可一直都?没忘!诚毅侯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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