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灯火通明,秦乐舟视线在叶宁和他?哥身上来来回回转,想问的很多?。
秦乐舟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出了一趟海,能发生这么多?事。
跳崖、有人要推他?哥下水、叶宁下水救他?哥、他?哥下水救叶宁,然后他?哥送叶宁回饶水山又把人接回来,外公还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问他?哥跳崖的事……
一件接着一件,像是缠在一起的线团,越扯越乱。
按照秦乐舟以往的性子,不?缠着叶宁问上两个小?时决计不?会罢休,可?今天,他?看着叶宁有些发肿的眼皮和显而易见的疲累,愣是一句话都没问,像个陀螺似的跑前跑后,围着叶宁和他?哥打转。
十几分钟后,门口传来门铃声。
秦乐舟去开门,发现是他?哥常点的一家私房菜。
“哥,”秦乐舟拎着两大盒吃食走进来,“你点这么多??”
“他?晚上没吃几口。”陆司淮说。
秦乐舟“哦”了一声,把吃食点心摆出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说着要请陆司淮喝茶的叶宁,坐在餐桌边喝着陆司淮点过来的干贝毋米粥。
在车上睡半小?时续好的精力像是残电,几口暖和的茶点下肚,叶宁思绪重新?黏连起来。
“这两天是不?是很累?眼睛都要阖起来了。”坐在一旁的秦乐舟有些担心地说,“要困了就去睡吧,这里放着我收拾。”
叶宁反应了一会儿,终是放下手里的碗勺:“那我先上楼,你们慢慢吃。”
“去吧去吧。”
叶宁拖着有些发沉的身子走出两步,顿住,他?转过身。
“很晚了,回去麻烦,你要睡这吗?”
“我睡这啊,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哥让我看着……”秦乐舟收拾餐盒收拾到一半,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抬起头,叶宁的视线的确朝着他?的方向,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
秦乐舟幽幽转过脑袋,看着餐桌另一头的陆司淮。
“不?了,”陆司淮拿过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跟你爷爷说过只?送你回来,睡这不?好交差。”
叶宁:“…?”
叶宁还在疑惑,陆司淮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朝他?走过来:“晚上降温,别贪凉。”
“好,”叶宁现在的思绪似乎只?能运转一件事,很快就忘了陆司淮说的“不?好交差”,他?说,“那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好。”
叶宁转身朝楼上走,陆司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重新?走到餐桌旁,拿上手机:“我叫人来收拾,你也?上楼早点休息。”
“不?用,”秦乐舟把碗筷放在池子里,“我就简单收一收,明早阿姨会来收拾的,哥,你早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你回别墅还要一段车程呢。”
秦乐舟想了想:“要不?你睡我那也?行,就隔壁。”
“回去还有事。”陆司淮说。
“哦,”秦乐舟知道云想最近在谈一个和建京的合作,虽然推到台前的人是博文哥,但前期运作的还是他?哥,很忙,连去游轮这两天都是挤出来的,也?没多?说什么。
“那你早点回去。”秦乐舟乖巧道。
“有事给?我打电话。”陆司淮说。
“嗯嗯。”
陆司淮拿外套,转身走出别墅,上了车,却没开走。
他?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二楼叶宁房间的灯关上,陆司淮开车离开公馆。
叶宁睡得很不?安稳。
睡前他?给?秦理群发了几条消息,道了歉,听到爷爷睡了,心放平几分,把手机放床头,熄灯睡下。
他?睡了又醒,醒了再睡。
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无论梦境开头是什么,结尾都无一例外停留在爷爷出车祸那天,医院寂静的长廊上。
凌晨一点多?,叶宁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他?抬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点开屏幕,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黏腻地扒着肌肤,叶宁缓了一会,起来冲了个澡,换上新?睡衣后,坐在床边,再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又毫无章法地反复刷着手机信息。
刷到第五遍,叶宁觉得房间有点闷,他?下楼,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靠着流理台一口一口喝完,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随手放了个电影,怕吵到楼上的秦乐舟,只?开了几格音量。
电影只?看了个开头,叶宁又关了。
还是闷。
叶宁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三。
做了这么多?事,竟然只?过去了四?十分钟。
叶宁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没开灯,整个客厅只?有挑空岩板背景墙亮起的暖黄显示灯,将?他?的身影裹在沙发一角。
叶宁偏过头,透过玻璃落地窗朝天际遥看一眼。
月是上弦月,由?缺变圆。
叶宁收回视线,一转头,余光扫过茶几上一个车钥匙,他?几乎没做什么思考,跟爷爷刚去世?那几天一样,下意识抓过那个车钥匙,起身。
可?就在脚步迈出去的瞬间,月光透过窗户延伸至眼见。
叶宁就站在这片月色中,猝不?及防地想起陆司淮的话。
“没有下次,知道吗。”
“只?这一次。”
叶宁抓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他?现在已经没有情绪了,只?是睡不?着,觉得有点闷,找座山跑一圈,打发时间,这也?算是违背承诺…吗。
不?算吧,叶宁自己对自己说。
叶宁拿着车钥匙往外走,一步,两步,停下。
抓着车钥匙的人重新?折返,将?钥匙有些气馁地放回茶几上。
叶宁浅浅吐出一口气。
片刻后,他?将?视线从?钥匙上挪走,拿过沙发靠背上挂着的一件外套。
夜太长了,也?太闷了,他?不?开车,就出去走走。
叶宁将?将?走过门厅,才恍然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朝着二楼的方向望了一眼,走到茶几旁,从?抽屉里取出两张足够显眼的白纸,写了几句话,贴在秦乐舟和他?自己卧室的门上。
决定出门后,叶宁没犹豫,坐在玄关的木质长凳上就准备换鞋。
就在这时,“嗡”一声,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
叶宁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岔了。
下一秒,正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应声亮起。
叶宁:“……?”
叶宁皱着眉,难以置信地低头去看光亮的屏幕。
手机屏幕最下方弹出一个熟悉的绿色聊天标志。
[微信:1个通知,现在。]
叶宁:“?”
凌晨2点的…微信消息?
就在叶宁犹豫的间隙,下方又弹出同样的长条消息栏,不?慌不?忙叠在第一条消息上。
[微信:2个通知,现在。]
叶宁:“……?”
叶宁停下所有动作,机械地拿过手机,解锁,点进。
然后——
【陆司淮:醒了?】
第一条。
【陆司淮:去哪了。】
第二条。
叶宁:“……”
有那么一瞬间,叶宁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虚无地眨了眨眼睛,拇指和食指掐过自己手臂的软肉。
能感知到疼痛。
没在做梦。
叶宁下意识抬头去看二楼秦乐舟房间的位置。
——他?下来的时候,特地在秦乐舟门口停留过两分钟,确认他?在熟睡才下的楼。
可?如果不?是秦乐舟,陆司淮为什么会知道他?醒着?
叶宁思绪空白着,低下头看着还没来得及穿好的鞋子。
……还问他?去哪?
如果不?是因为这别墅是叶宁的,叶宁几乎都要怀疑陆司淮在这里安监控了。
叶宁被钉在长椅上许久,直到微信界面再度弹出消息框。
【陆司淮:知道你在看,说话。】
叶宁敲了半天键盘,最终却只?发出去一个标点符号。
【叶宁:?】
许是因为没收到答复,陆司淮又问了一句:“出门了?”
叶宁被凌晨两点的微信打得昏头转向,都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回复。
【叶宁:还没。】
玄关感应灯温温柔柔照着,将?叶宁的影子映在长凳上,单单薄薄一条。
叶宁起身,将?玄关墙上的竖窗拉开一条缝。
晚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将?闷气吹散两分,也?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牵出来。
叶宁总算问出口。
【叶宁: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叶宁垂着眼继续敲字。
【叶宁:是不?是乐舟跟你说了什么?】
【陆司淮:截图.jpg】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
叶宁点开一看。
陆司淮发来一张写着“运动步数排行榜”的微信截图。
或许是应了秦乐舟之前说的话,这是陆司淮的私人账号,加的人少,偏巧今天这圈人都在老老实实睡觉。
因此?,凌晨两点,在一连串整整齐齐的“0”中,叶宁头像旁的“681”格外显眼。
叶宁:“…………”
【陆司淮:还在家?】
叶宁此?时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幸好当时没有拿着那个钥匙出门,否则就要被陆司淮发现了。
【叶宁:嗯。】
【陆司淮:坐那等,别出门。】
【陆司淮:十分钟。】
叶宁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可?这次陆司淮没有再回。
他?等了一会,手机那头还是很安静,于是从?玄关起身,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沙发茶几旁。
叶宁看着茶几透明玻璃上躺着的那个车钥匙。
两秒后,车钥匙被叶宁藏到了茶几下方抽屉里。
叶宁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没有半夜去山上开车。
公馆别墅本就安静,又是凌晨,叶宁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连风声都显得很重,所以当庭院外响起车轮压过路面的摩擦声时,叶宁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看向庭院的方位。
车灯的光亮穿过庭院镂空雕花外墙的缝隙,照在角落那株旅人蕉上。
有人过来了。
在这凌晨两点。
叶宁自己都没发觉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起身。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叶宁已经站在庭院入户门旁。
叶宁:“。”
外头的车和叶宁前后脚停下。
叶宁手指在庭院门的按钮上停顿几秒。
也?不?一定是陆司淮,叶宁想。
他?就…看看。
叶宁胸口很浅地起伏,按下按钮。
铝制入户门缓缓拉开。
门外迈巴赫熄灯,关闭引擎,一道高挑身影从?车门出门,径直朝着叶宁走来。
门口感应灯应声亮起,照向来人,也?照着叶宁。
叶宁猜到了陆司淮那句“十分钟”的意思,可?在真?正看到陆司淮的瞬间,还是恍了一下神。
陆司淮那件黑色冲锋衣外套懒懒散散挂在他?的臂弯。
“你怎么……”
“晚上我走的时候,你问了个问题,现在再问一遍。”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叶宁被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回问:“我问了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耗了叶宁太多?精力,除了在饶水的一切,晚上回到别墅后,他?其实都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很晚了,回去麻烦。”陆司淮足够耐心地给?出提示,“下一句。”
但他?只?给?到这里。
下一句?
叶宁在原地站了小?半分钟,才想起他?的确跟陆司淮说过这话。
而下一句是……
“你要睡这吗?”叶宁顺着记忆把话说出来。
话音落下,晚风拂来,将?两人的气息缠在一起。
叶宁听见陆司淮声音。
“好。”他?说。
叶宁垂在身前的双手交叠着,手臂上?挂着一套刚从房间找过来的丝质黑色睡衣。
其实直到现在, 哪怕给陆司淮的睡衣已经拿在手上?, 叶宁都?还有茫然。
在陆司淮应下那声“好”之后, 他就神游似的将人带进?了别墅,又神游似的上?了二楼,再神游似的随着陆司淮挑了一间客卧。
——就在叶宁主卧旁边。
说是客卧,但设计的时候其实是当儿童房设计的, 因为暂时没有“儿童”, 就按成人标准简单配置了一套家具, 不影响日?常起居,但空间不算太大。
叶宁想让陆司淮去住三层或者一层更宽敞的客房, 可陆司淮却说太晚了不折腾, 就这间。
于是就这么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客卧没人住过,叶宁平日?也只是经过,不常进?去,好在阿姨三不五时就会打扫, 很干净。
客房没有换洗衣物?, 叶宁从自己房间挑了一套码数比较大的睡衣,回到陆司淮房间门口,抬手正要敲门——
……还少了什么。
叶宁站在原地停顿许久, 最终转身,几步一顿, 拐到一楼。
他走进?闲置衣物?间,打开靠门右手边柜子,找到最下层的抽屉, 拉开,拿了一件,也没多看,随手塞到睡裤下面,囫囵往楼上?走。
然后就问出了那句“穿我的睡衣行吗”。
陆司淮应了一声。
叶宁刚要把睡衣递过去——
“公馆晚上?能进?人么。”陆司淮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语气?随意。
“能,”叶宁有些疑惑,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怎么了?”
“洗完澡也不能只穿睡衣,”陆司淮语气?平静到像是在讨论明天天气?,他随手点开一个?手机号码,“你睡,我自己等。”
正要打,手背传来一阵温度。
叶宁压下陆司淮的动作?:“…有,在睡裤下面。”
陆司淮动作?顿住。
这下他忽地笑了一声,微侧过脸,好整以暇看着叶宁:“你的?”
“不是。”叶宁道。
陆司淮:“……”
“谁的。”
“不是谁的,”叶宁松开手,低头?装作?看睡衣的样子,反正没看陆司淮,“家里备着的。”
陆司淮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家里为什么要备着这些?”
叶宁:“……”
叶宁继续盯着睡衣,实话?实说:“住家阿姨的习惯,朋友来的时候用得上?,就备着了。”
陆司淮像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嗯”了一声。
早知道就让他自己去挑了,叶宁有些后悔。
“东西都?在一楼书?画室旁边那间闲置的衣帽间,要是不合适,你自己再去换。”叶宁补充道。
他拿的时候,也就囫囵扫了一眼,目测着选了一件。
陆司淮又应了一声。
叶宁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陆司淮这下总没什么好问的时候,下一秒——
“阿姨都?备了些什么。”
叶宁愣了下,但想着陆司淮可能有用,就回了:“就是一些衣服,领带袜子之类的。”
陆司淮接过叶宁手上?的睡衣,云淡风轻问了最后一句:“都?是男士的?”
“嗯…什么?”叶宁露出今晚以来最剧烈的情绪,他总算抬起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看向陆司淮。
“‘朋友来的时候用得上?’,这‘朋友’也不一定都?是男性朋友,”陆司淮像是随口一问,“没有女孩子来过?”
“…没有。”
“那男生呢,都?带了谁。”
“…秦乐舟。”
“嗯,还有呢。”
“……你。”
陆司淮“嗯”了一声,像是终于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敛旗息鼓,不再发?问。
叶宁脑子都?被问得嗡嗡响,夜半惊醒残留的所有郁气?在这一刻彻底消散,只剩下陆司淮接二连三的提问。
陆司淮将叶宁带来的睡衣放在床脚,抬起手,脱去身上?的短袖。
吹了一天的海风,衣服都?残留着水腥气?,陆司淮不太喜欢这个?气?息。
叶宁没注意到身后陆司淮的动作?,只看见他一垂手,将睡衣睡裤扔在床尾。
——随着他的动作?,那件被特意塞在睡裤下面的黑灰色贴身衣物?大剌剌闯进?叶宁视线。
叶宁停顿片刻,在陆司淮拿手机的间隙,用睡裤重新盖住。
盖完,他转过身——
陆司淮背对着他,底下穿着一件黑色宽松长裤,赤|裸着上?身在摆弄手机,肌肉线条在灯光线显得越发紧实流畅,宽肩窄腰,挺拔又精悍。
陆司淮直到听到身后朝他而来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刚刚只顾着脱掉沾上海腥气?的衣服,没考虑太多。
陆司淮有意无意扫过自己上?身,转过身:“抱歉,忘了……”
“没关窗,房间里都?是风,”叶宁忙不迭把睡衣重新递过来,“穿件衣服吧。”
陆司淮:“……”
陆司淮难得哑然,然后失笑,正要说什么,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看着走廊的方?向。
没几秒,那乒铃乓啷的声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沿着楼梯的方?向一路往三楼延伸。
叶宁转身就要往外跑,手腕却被陆司淮拉住。
叶宁语气?有些着急:“好像是……”
陆司淮打断他:“我知道。”
他应了一声,将亮起的手机屏幕转至叶宁眼前。
屏幕上?赫然写?着“秦乐舟”三个?字。
陆司淮接起,按下免提,还不等他说话?,秦乐舟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哥,完蛋了,我不知道怎么就睡得特别死,叶宁好像不见了,你说他情绪不对让我看好他的,结果?我还睡这么死!”
秦乐舟语速快到没给任何人回答的余地。
“他房间亮着灯,但是没人,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后来去他房间看到手机就扔在被子上?,被子里头?都?是凉的,像是起来很久了,天台也没有,你说他会去哪!”
“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快来啊!”
秦乐舟正在天台花盆底下六神无主地找叶宁,下一秒。
——“手机放房间了?”
是他哥的声音。
秦乐舟以为自己睡太死弄丢了叶宁,迎来的会是狂风暴雨,谁知道他哥竟然这么温和?!
秦乐舟觉得自己走马灯了,他结巴着:“是,是,就在他房间被子上?。”
——“可能是刚刚去拿睡衣的时候,忘在床上?了。”
完了,他真?的走马灯了,都?听到叶宁的声音了。
“哥,你听到了吗?我没骗你,叶宁说他去拿睡衣的时候,把手机忘在床……嗯?!”
陆司淮:“二楼,主卧旁边的客房,自己过来。”
陆司淮说完,挂断电话?。
秦乐舟在天台宕了一会机,抹了一把脸抱着脑袋就朝着二楼冲过去。
只用了十几秒,秦乐舟就已经出现在客卧门口。
他一把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他哥裸着上?身,叶宁面对面站在他哥面前,手里拿着一件显然不是他自己的睡衣,像是刚从他哥身上?扒下来的。
秦乐舟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哥,你、你不是说有事,不住这…不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是,你、你为什么脱衣服…叶宁扒你衣服了?不是,你……”
秦乐舟瞳孔地震,语无伦次,“你”了半天,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蹦出一句震天响的:“你们俩不穿衣服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叶宁:“……?”
不穿衣服?谁?他吗?
叶宁甚至下意识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秦乐舟视线又转向陆司淮:“哥,你走的时候我还特地给博文哥打了电话?,他说你晚上?回了公司一趟,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陆司淮拿过叶宁手上?的睡衣,没披上?,只懒散抓在手里:“结束了就过来了。”
秦乐舟:“?”
叶宁闻言,看了陆司淮一眼:“你是从公司过来的?”
“嗯。”
陆司淮的确是从公司过来的。
但叶宁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刚醒来进?浴室洗澡的时候,陆司淮就知道他醒了。
同样是因为一张步数排行榜的截图。
但截图最开始是姚博文发?过来的。
收到截图的时候,陆司淮还在公司。
姚博文说发?现了个?东西,然后截了张图过来。
当时图上?叶宁头?像旁的数字还只有56。
【姚博文: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好点进?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这个?。】
【姚博文:看情况应该是醒了。】
【姚博文:你不是说他刚睡下吗?醒这么早,怕是有问题,你最好让乐舟注意一下。】
叶宁接连出了两次岔子,一次在姚博文眼皮底下,一次在姚博文耳边,姚博文着实也被吓得不轻,今晚看到微信运动的未读提示,他只是顺手点进?去,又顺手往下一拉,结果?就看到了叶宁的步数提示。
姚博文:“……”
姚博文实在是怕了,立刻就给陆司淮发?去消息。
等叶宁头?像旁的数字从“56”攀升到“681”,陆司淮的车已经开出三条长街,然后成功将人拦在。
叶宁以为陆司淮是从家里过来的,结果?是刚下班,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下。
他没再犹豫,转身将客卧的窗户关上?,留给陆司淮一句“早点休息”,离开房间,拉过在房间门口站岗的秦乐舟,压着门柄关门,再把秦乐舟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在秦乐舟“你们俩不穿衣服在房间里干嘛”的“质问”中,平静地说完“穿着衣服,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早点睡”,关门,回到自己房间。
叶宁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刚闭眼,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流水声。
叶宁怔了下,后知后觉想起助理之前提起过的一件事——主卧和隔壁的“儿童房”之前的墙设计得很薄,不怎么隔音。
流水声断断续续响着,最后彻底安静下来。
陆司淮应该洗完澡了,叶宁心?想。
他拿过床头?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十四分。
叶宁顿了下,鬼使?神差地点开和陆司淮的聊天记录,随手往上?一翻,入眼的是一串“晚安”。
半个?月前,他发?“晚安”的时候,还是极尽敷衍。
叶宁想起秦乐舟刚刚那句“只几天不见,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哪里又只是秦乐舟,就连叶宁自己都?想不到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才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正想着,手机“嗡”的一声,将他的思绪扯回来。
他凝神一看,发?消息的正是他现在翻聊天记录的那个?人。
叶宁顺着消息提示往下一滑。
【陆司淮:晚安。】
时隔小半个?月,“晚安”终于重新出现在两人的聊天记录里。
只不过这次发?晚安的,从一人变成了另外一人。
映着漫天月色,叶宁慢慢敲下两个?字。
【晚安。】
这一觉叶宁仍然睡得不怎么踏实,依旧做梦,但中途没有再醒过了。
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身体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到处都?是沉的,沉得他不想动。
叶宁正打算闭着眼睛再躺会,浴室却突然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
叶宁怔了下。
水声很近,不像隔着一堵墙,像是…就在自己房间。
叶宁循着转过头?去。
一个?人从浴室里慢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菱格纹针织毛衣,底下是同色系的商务裤,右手里是一块湿毛巾,还往上?蒸腾着热气?。
爷爷去世这一年?多时间里,叶宁做过无数个?类似的梦。
他不敢说话?,不敢呼吸,怕惊扰梦境,只是撑着身体坐起来,视线紧紧凝在眼前这人身上?。
又做梦了吗?
直到毛巾的热汽透过肌肤,真?切地传来。
“做噩梦了?怎么流了一身冷汗。”叶绍章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过叶宁的脸颊和脖颈,脸上?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心?疼。
叶宁指尖是颤的,他怔怔地抬着头?,朝着虚空抓了两下,才抓住叶绍章那有些清瘦但温暖的手。
他握得很紧,指节都?因为绷紧而泛起青白色,过了许久,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骤然松开力道。
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叶宁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想张开喊什么,但都?是徒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堵得他呼吸都?困难。
“嗯,做噩梦了。”
这一年?来所有的惊惧、害怕、委屈,好像就化在这一句“噩梦”里。
“做噩梦了。”叶宁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真?的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叶绍章用安定的声音,像小时候哄叶宁入睡一样,一下一下摸着叶宁的脸颊:“跟爷爷说说,做什么噩梦了。”
叶宁只是一错不错看着叶绍章,紧紧看着,然后把脸贴在叶绍章掌心?,贪婪汲取着那久违的温暖气?息。
他知道自己不是“叶宁”。
但这一刻,他终于屈服于这个?世界赋予的可能。
他实在…太想爷爷了。
“跟爷爷说说,做什么噩梦了。”叶绍章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别一个?人忍着,说出来了,就过去了。”
“梦到爷爷出车祸了,”叶宁笑着哭,终于能平静地说出“车祸”两个?字,“梦到爷爷去找奶奶和爸爸妈妈了,留我一个?人。”
叶绍章昨晚就猜到了,他还猜到肯定不止车祸那么简单。心?疼得无法言说,但叶绍章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忍着。
“然后呢。”他继续问。
“出车祸前一天,我陪爷爷做了体检,医生说爷爷会长命百岁,”叶宁声音颤着,“然后……”
叶宁想起那段时日?。
爷爷刚刚去世的那几天,出完殡入完葬,他只能在山上?来来回回地开车,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路口,才能把自己从有关爷爷的记忆中剥离出来。
集团里几个?长辈很担心?,给他找了医生,医生却没有阻止他这个?行为。
后来,日?子开始忙起来。
稳住股价,安定人心?,开会,处理公司事宜…叶宁一样一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