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歌词: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狼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和小母狼幽会了呜呜呜……
自认被偷偷撇下的小雪豹难过了,痛哭了。
他嘴巴含着戈尔胸前的狼毛在心里委屈哼唧,还没酝酿出几分悲痛情绪,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眼皮被温热粗糙的舌头舔了舔。
热乎乎的,夹杂着狼哥独有的温柔。
算了算了,狼哥迟早要搞对象的,现在也算是提前打了个预防针,也不知道未来的狼嫂什么性格,能不能接受狼哥带着个豹豹拖油瓶啊?!
思及此处,顾祈安心情瞬间悲愤,万一未来狼嫂不喜欢拖油瓶,那他岂不是变成了狼哥找对象的阻力?
那怎么行?!!狼哥这么好,总不能因为他找不到对象吧!!
一骨碌翻起来的小雪豹紧紧盯着睁眼不久的戈尔,上下开合的小嘴巴一张,一连串的喵呜、咕叽全部冒了出来,颇有种语言错乱的慌忙感——
狼哥,你未来对象能不能接受豹啊?
没听懂小雪豹哼唧什么的戈尔只以为对方在撒娇,感受着日出逐渐笼罩在皮毛上的自然光,他一把将喵呜咕叽不停的小豹子捞过来,习惯性用舔舐来回应对方的撒娇。
清晨洗了口水澡的顾祈安依旧忧心忡忡,他思考着自己与狼哥的未来,思考着狼哥与狼嫂之间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还没等思考出来个具体章程和应对计划,就被狼哥叼着后颈提了起来。
顾祈安:被扼住了野马般思绪的缰绳.jpg
晃悠着尾巴,早起由狼哥洗漱完毕的小雪豹,被提溜着放在了一处新堆的积雪旁,同样休息好的乌鸦们飞着落过来,一副等待开饭的模样。
顾祈安看了看黑狼,又看了看做好吃饭准备的乌鸦们,满头问号。
野猪不是都吃完了吗?这是干嘛,一起吃冰激凌大套餐?
不等小雪豹得到答案,戈尔起身,前爪灵活从雪堆下挖出来三只野兔。
新来的猎物们因为长时间的弹跳导致肌肉紧实,份量不小,每个拎起来都有两公斤,吃一顿倒也足够了。
顾祈安盯着野兔略微呆滞。
被积雪掩盖的气味因子激活了他的嗅觉,略有熟悉感的腥臊让小雪豹恍然大悟,只是在确定答案的同时,他还是凑过去又闻了闻黑狼的毛发。
静待顾祈安嗅闻的戈尔在片刻后,得到了一个来自小雪豹充满歉意的舔舔舔。
呜呜呜原来狼哥没有背着豹豹找小母狼!
误会狼哥了!狼哥亲亲!
知道自己不会变成拖油瓶,影响黑狼找对象的顾祈安心情愉悦,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愉悦感源是否完全源自于还没出现的未来狼嫂,但顾祈安就是很高兴!
高兴的不得了!!
于是,戈尔发现,今天的小雪豹似乎更粘狼了——
吃饭的时候,小豹子要贴着他一起吃。
不大的野兔肉撕开后,小豹子叼着肉往他嘴里塞,不吃就睁着水灵灵的蓝眼睛盯着他瞧,是个狼都忍不住,最终戈尔也只能屈服,任由小雪豹投喂,提前享受了一把被伺候的退休生活。
吃饭后,一向都是躺平等清洁的小雪豹主动担起了舔舔的任务。
只是到底个头小、舌头也短,才舔完黑狼的脑袋、下巴,就把顾祈安渴得不行,感觉整个舌面都皱皱巴巴,快要缩成一团了。
于是,才干活没几分钟的粉嫩舌头吐着露出在两侧的獠牙之间,出师未捷的小雪豹只能中途放弃,转而被狼哥按住清理卫生。
一整个豹豹粘狼的互动过程,都被吃饱喝足的三只乌鸦看在眼里。
乌鸦:好看!爱看!多来点!
三个吃瓜群众特别期待近期上演的“节目”,他们每天在现场实时追更,能看到其他鸦不知道的细节,等晚间出去寻觅亮晶晶的时候,还能和路上遇见的乌鸦们分享八卦。
甚至借此机会,白脖乌鸦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跃成为乌鸦夜聊会中最受欢迎的存在,不少夜聊会里的鸦鸦们都在等着追更。
白脖乌鸦:大自然界的狗仔就是我!
并不知道已经被传了绯闻的顾祈安,此刻还赖在戈尔怀里亲亲贴贴,而距离这片荒芜草甸数百公里之外,则是跋涉中暂停休息的狼群。
前方带路的乌兰停下脚步,昂首轻嚎,带有指令性的声音让跟在后方的孩子们抖擞绒毛,开启休息模式。
一路缀在最末尾进行警惕的巴图快走两步,追上乌兰,舔了舔伴侣的嘴巴,他如同大部分狼一般,以轻咬作为亲昵行为,试图含住乌兰的整个吻部。
面对伴侣的靠近,乌兰纵容着对方的举动,甚至也在空隙里张开狼嘴,轻轻含着咬着巴图。
一直赶路,精神压力并不小的父母狼亲密地靠在一起,他们通过和伴侣之间的打闹而缓解压力、调整状态。
在片刻的嬉戏后,巴图发出集合的信号,一旁扑着积雪玩的阿茹娜、乌尤,以及两只小狼上前,等待着来自父亲和母亲的指令。
这场冬日里的赶路让狼群们都清减不少,尤其两只小狼瘦得极为明显,身体两侧隐约可见肋骨,但好在他们的精神状态尚还不错。
经过简单的修整后,巴图和乌兰准备带着阿茹娜去狩猎,乌尤则守在原地,陪同两只小狼等待父母和姐姐的归来。
踩踏着积雪的三头狼很快就消失在冬日的林子里,乌尤趴在避风的小土坡下,看护两只正在扑咬的小狼崽。
只是在小狼崽的窸窣玩闹间,乌尤三角状的耳朵微颤,捕捉到了另一种动静。
她抬头,看向松枝交错的林子,于片刻后看到了一只羽毛水亮的大乌鸦。
嘎嘎嘎。
乌鸦粗哑的叫声回荡在林子里,与狼向来友好的他慢吞吞落在不远处的石块上,盯着小狼们嬉闹。
见来客是乌鸦,乌尤放下提起来的心,只懒洋洋趴下,视线晃动,没什么精神。
但远道而来的乌鸦可没那么容易安静,前几晚听了夜聊会八卦的他最近和伴侣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一路上无聊得厉害,眼下好不容易瞅见了狼,自然要进行一番交流。
——雄性黑狼能生出来雪豹崽子,怎么不算是惊天大八卦呢?是豹心的沦丧,还是狼性的扭曲?敬请期待今日夜聊会!
粗细变化明显的嘎嘎声自乌鸦嘴里传出,哪怕一开始没狼搭理他,但乌鸦依旧说得快乐。
不过很快,原本没什么精神的乌尤忽然抖了抖耳朵,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信息,连眼皮都颤了两下。
观察细致的乌鸦见此来了劲儿,嘎嘎声愈发急促,抑扬顿挫,自带脱口秀天赋,说得那是一个带劲。
原本还不怎么在意的乌尤和两头小狼纷纷抬头,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紧紧盯着乌鸦。
于是,当巴图乌兰,以及阿茹娜带着四只野鼠回来时,就看到乌尤和小狼们认认真真盯着松枝上的乌鸦,尖尖的狼耳朵随着乌鸦的嘎嘎叫一颤一颤,完全就是一副沉浸八卦的痴迷样儿。
路过时听了一耳朵的巴图:???
顺带着好奇八卦的乌兰:!!!
两头父母狼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公狼能生出来小豹子了?
生怕乌鸦带坏家里狼崽子的乌兰低吼一声,将沉迷八卦的乌尤和小狼崽们赶了回来。
没了观众的乌鸦怅然若失,虽然苦于自己听来的瓜无狼分享,但好在,他找到了近日的合作对象了。
与狼群合作,哪怕这个冬天他离家出走,想必也能过得不错!
这边有关于黑狼和小雪豹的八卦刚刚起步,另一边并不知道绯闻越传越远的顾祈安还在戈尔怀里撒娇。
当然,小雪豹并不承认他在撒娇,他只认为这是和狼哥的友好交流。
人家毛茸茸都喜欢腻歪在一起交流感情,我腻歪一下狼哥怎么了?!
理不直气也壮的小雪豹在黑狼怀里蹭满足了才出来,他懒洋洋伸了伸懒腰,下一秒就对上了狼哥锐利的银色双瞳。
好了,不必多说,狼哥你的意思我最懂了。
顾祈安清了清喉咙,浅浅拉伸一下四肢,身后长长的尾巴微翘,在对黑狼对视的第三秒,猛然转身,扬起一地的落雪。
而承担追捕工作的戈尔也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小雪豹转身冲出去的瞬间,黑狼立马行动,厚实的狼爪踩在积雪之上,加重了飞溅的雪雾。
又到了一天一次的训练时间,三只乌鸦拢着翅膀站在松枝上欣赏下方的追逐战。
近日来,作为唯三的观众,乌鸦们很容易就看到了小雪豹的进步——
动作上的敏捷,奔跑上的速度,以及跳跃时的灵活。
小雪豹正越来越像一只合格的雪原大猫。
顾祈安的进步肉眼可见,越是动起来,他骨子里出属于猫科动物的因子也就被激发得越多,甚至在偶尔被戈尔追急上头的紧迫情况下,他还能憋出一两个反击技能,好打断黑狼的攻击读条,给自己增加对抗时间。
这样的变化顾祈安乐见其成,他已经迫不及待在训练出师的那天,和黑狼一起参与捕猎了。
——他不想永远只依靠着狼哥。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都在戈尔与顾祈安的抓扑训练中度过,直到中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天上融融的落雪又开始飘落,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雪豹懒散趴在黑狼身侧,一点一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身体逐渐适应了训练强度,顾祈安能感受到自己的体能在增加。
从前被狼哥追完他几乎要喘大半天,但现在只要有意调整呼吸,缓上个十分钟左右,等再爬起来又是一个好豹!
美滋滋体会着自己训练成功的小雪豹又高兴了,他偏头舔了口狼哥的下巴,翻身起来,准备和他的鸦鸦伙伴们一起玩雪。
这是最近顾祈安和乌鸦们探索出来的新游戏。
戈·大家长·尔浑身放松地趴在原地,支棱着脑袋注视着不远处的空地——
空地上,顾祈安撅着屁股用前肢推出雪堆,一点一点刨着雪,将其逐渐壮大。
三只乌鸦也不甘落后,他们嘴里叼着干枯的大片树叶,少铲起一点雪,再扇动翅膀,自上方将雪填充在顾祈安推起来的雪堆上。
很快,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雪堆差不多有半米高。
顾祈安后退两步,冲着乌鸦们嗷呜两声。
虽然语言不通,但这些天的相处也足够豹豹和乌鸦大概猜到彼此的意思。
听到熟悉的声音,三只乌鸦同时拍拍翅膀后退,在与顾祈安退到相同的位置时,他们就像是提前说好了似的,猛然加速——
一个在下面冲刺,三个在上面狂扇翅膀。
等靠近了雪堆,下面的一跃跳起来,上面的则忽然停了翅膀,就那么直愣愣地栽了下来。
半米高的雪堆被砸了个稀巴烂,一边嵌进去个小雪豹,另一边嵌进去三只乌鸦。
雪粒乱飞,空地上被他们闹腾出了一片雪雾,明明只是很幼稚的游戏,但变成了小雪豹的顾祈安却玩得不亦乐乎。
鸦鸦陪玩团们也喜欢这样新奇的游戏,等玩到绒毛、羽毛都被雪粒黏着湿哒哒一片时,大家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三只乌鸦飞到阳光下,相互用鸟喙清理羽毛,晾晒翅膀;顶着一身雪的顾祈安则抖了又抖,喵呜喵呜叫着就往黑狼怀里冲。
在享受了一场下午的短暂独处时光后,戈尔怀里接到了一只被雪粒浸透的小豹子。
小雪豹抬头,眨眼盯着黑狼看了一会儿,忽然蜷着尾巴自身后而来,露出被他偷偷藏起来的鸦羽。
又黑又亮,光泽度极好。
狼哥,我偷拔鸦鸦的羽毛送你当礼物!
戈尔:……
黑狼沉默,略微无言地看了看小豹子秃了几簇毛的圆屁股。
另一边,三只乌鸦相互对视,各自小心翼翼从爪子下露了点儿来自小雪豹身上的绒毛。
嗯,陪玩的同时,顺便收集点绒毛装饰他们未来的鸟巢也不过分吧?
顾祈安/乌鸦们: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
戈尔:看破不说破.jpg
第25章 很好舔的豹豹
由小雪豹亲自摘来的羽毛, 被戈尔小心收在身侧,虽然他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要拔乌鸦的羽毛送给自己,但戈尔还是下意识将其记在脑袋里, 留下一个“小豹子喜欢羽毛”的印象。
玩累的顾祈安一头栽到在戈尔怀里,身上的雪粒多到让他几乎变成纯白。
没什么耐心清理自己的小雪豹喵呜两声, 知道狼哥会宠着自己, 便懒洋洋躺在对方身前, 大大方方摊开身体, 将整个脊背、屁股、尾巴露在了黑狼眼睛下面。
毫不设防。
不小心瞥到小豹子那对被压扁的绒白色小铃铛的黑狼愣了半秒, 莫名觉得很可爱, 圆乎乎的。
当然,小豹子哪里都很可爱。
望着懒成小猪的顾祈安, 自带滤镜的戈尔睁着那双杏仁状的银灰眼瞳, 低头用舌头一点一点梳理小雪豹粘成好几缕的毛发。
最一开始被黑狼舔毛,顾祈安是害羞并拒绝的, 毕竟作为清纯的大男预备役, 怎么好意思让另一个同性在自己身上舔舔呢?
甚至有时候位置还那么隐秘,这不直接成了限制级的十八禁吗?他可是连初恋都没送出去呢!
不过顾祈安反抗不了黑狼,每一次的抗议挣扎最终都会被戈尔镇压,四肢、肚皮被狼爪按住, 羞耻到极限的小雪豹唯有老老实实接受舔毛项目, 才能重获自由。
就这么一来二去,等次数多了, 顾祈安的薄脸皮隐约有增厚的趋势, 更重要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脑补只源自于他一个,他狼哥的眼神可是清清白白,只一心想把脏兮兮的小豹子清理干净。
顾祈安:对不起, 是豹豹心脏.jpg
数次反抗无果,知道狼哥一身正气的顾祈安最终决定躺平享受,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将自己瘫成豹豹饼的小雪豹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任由黑狼用粗糙的舌头舔舐他的毛发,舔完一边换另一边,舔完这一面再主动翻过去,露出肚皮继续享受。
细碎的雪粒消融,玩闹间蹭得乱七八糟的毛发也逐渐整齐,当戈尔垂头舔到小雪豹的尾巴上方时,原本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嗯嗯?怎么停了?
顾祈安眯眼,尾巴晃了晃,撑起半截小脑袋眨眼看向黑狼,似是在询问。
戈尔盯着小豹子屁股上秃了一块的毛,舌尖轻轻舔过獠牙,掩饰性地用狼爪扒拉了一下,试图将其遮挡。
被狼哥莫名拍了一下屁股的顾祈安:?
乌鸦玩闹时嘴下留情,小雪豹也没感受到痛意,秃的那一簇毛远看没什么,只拉近距离才能看清,被黑狼用爪子捋了捋,倒也能遮住几分。
见小雪豹的屁股不再秃毛后,戈尔终于结束了这场给熊孩子卫生清理的工作,他瞥了眼在地上打盹的顾祈安,缓缓起身,在午后灿烂的日光中伸了伸懒腰。
连续数日的大雪终于在今天有了变化,自午后雪停,弥散在山间的雪雾也逐渐被日照驱散,过往几天里晚间习惯性的落雪被暂时送走,给了第二天积雪继续融化的机会。
乌鸦和戈尔的合作仍在继续进行着。
继之前深夜里抓到的野兔后,顾祈安为了避免自己被狼哥撇下,睡觉的时候都有些不踏实,总隔一阵子就会撑开眼皮看看黑狼在不在。
注意到小雪豹睡眠状态的戈尔观察了几回,便在乌鸦第二次带来消息时,将睡得不太安生的小雪豹从睡梦中舔醒。
而此刻,距离上一次夜里抓到野兔,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被戈尔叫醒的时候,顾祈安正和梦里的自己进行拉锯战。
当圆润的耳朵上传来濡湿感时,他半秒钟都没耽误,蹭地一下爬起来,哪怕瞳光都还没聚焦,也坚持着走到戈尔身边,避免晚间捕猎时被撇下。
戈尔垂眸,瞥见了走路歪歪扭扭的小豹子,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无奈,只上前半步舔了舔对方的眼皮,等顾祈安站稳清醒了,这才轻吼一声,示意等候在树枝上的乌鸦们可以领路了。
白脖乌鸦嘎嘎叫了两声,立马拍打翅膀,带着自己的两个伙伴,领着身后的黑狼和小雪豹,趁着夜色向山头的另一侧前进。
在回来和戈尔报消息之前,乌鸦们在隔壁的山崖中段,发现了一头出生没多久的小山羊。
——小山羊的身上,沾满了死亡的气息。
夜色下,积雪地上传来隐秘的窸窣声,顾祈安紧紧跟在黑狼身后,努力保持速度。
将近一周不曾进食的身体能感受到饥饿愈发清晰,残存在体内的能量支撑着他的一切行为举动,倒是不曾在这场晚间的出行里变成拖后腿的存在。
数日训练的结果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戈尔用接近全速的速度前进,顾祈安也能保持他们之间三五米的距离不被继续拉大。
浮动的绒毛摩擦着林间干枯的树枝,让上辈子长时间躺在病床上的顾祈安感受到了明显的疲惫与自由感。
虽然累,但也让他沉迷,甚至不愿意主动停止向前迈的四肢。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前方的黑狼逐渐慢下速度时,顾祈安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脚步放缓的小雪豹低低喘着气,小心跟在后侧,他顺着乌鸦们的鸟喙指向的方向,在山坡中段,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山羊幼崽。
这是一场无需注入太多力量的狩猎,当顾祈安跟着戈尔踩过山石,登上山坡时,那头山羊幼崽只哀哀在原地叫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顾祈安了然,这是一只出生后没能站起来,而被母羊抛弃的幼崽。
寒冬落雪,无法撑起四肢站起来的羊崽,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被放弃,而跟随羊群前进的母羊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选择离开羊群陪伴自己的孩子——她也需要生存,如果脱离羊群,她可能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最重要的是,无法站起来的小羊,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大自然之下的动物世界充满温情,但偶尔也会展露出她残酷又冷漠的一面,此刻顾祈安看向瘫倒在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又无能为力的小山羊,生出了几分多愁善感。
如果他们不来,这只小羊要么被其他猎食者吃掉,要么留在原地被活活冻死、饿死,总归他的结局不会再有别的。
戈尔喉头微动,他看了看跟在自己身侧探头探脑的小雪豹,在片刻的安静后,忽然用前爪推了推顾祈安的屁股。
顾祈安回头:喵?
望着小雪豹澄澈干净的蓝眼睛,戈尔声带颤动,发出低吼,又搡了搡对方,将小豹子往猎物的方向推。
从他捡到小家伙开始,对方还没真正咬死过猎物,而眼前这只爬不起来的小羊,正好是一个机会。
成功的狩猎者,必须从亲自咬死自己的猎物开始。
也只有见过血的肉食动物,才能在狩猎中获得乐趣。
对上戈尔充满鼓励的眼神,顾祈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看不远处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羊,又看了看黑狼,以及在松枝上等待的乌鸦。
这和他咬死鱼的感觉很不一样。
顾祈安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那颗在奔跑停止后逐渐平缓的心脏又重重跳了起来,某种说不清的急躁和不安震颤着,可当他一步一步靠近猎物,嗅闻到小羊身上那尚未散去的腥气时,一切的忐忑都因肉食动物的天性而转变成了兴奋。
你可以做到的。
他暗自为自己打气。
豹生总有第一次,光训练捕猎技能并不够,最重要的还是进行实战。
顾祈安瞳光微闪,盯着俯趴在枯草中的小羊猛然冲了出去,忽然凄厉的咩咩声充满了山羊幼崽的恐惧,但却无法打消小雪豹的战意。
或许是因为危险骤降,原本站不起来的山羊崽忽然多了几分劲,颤颤巍巍撑着腿踉跄前扑了几步,躲开了小雪豹的第一次攻击。
开始失利的顾祈安没有放弃,他压低脊背,兽瞳凛凛,一面盯着猎物,一面找第二次出击的机会。
站起来的小羊动作不快,跑步踉跄,在顾祈安调整好状态再次攻击时,他很快就追上了逃窜的猎物,那一瞬间他凭借本能冲动,张嘴一口咬住了小羊的脖子。
成年雪豹犬齿的咬合力在380磅左右,顾祈安虽然距离成年还有好一段时间,但全力咬下去的力道也不容小觑。
尖尖的獠牙刺入猎物柔软的皮毛,温热的血水顷刻间涌了出来,溅了小雪豹一脸。
他闭合牙齿时的力道很大,就怕自己动作不连贯而加重猎物的痛苦,但也是因为这样的猛力,无路可退的小山羊被一击毙命,死得干脆。
了无生息的小羊倒在顾祈安面前,牙齿自猎物颈间脱离的小雪豹还有些愣神。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簌簌声自后方传来动静,戈尔越过干枯的草枝,在顾祈安狩猎结束的第一时间赶到对方身边。
望着紧盯猎物发怔的小豹子,戈尔灰瞳微沉,略显无措。
是太着急了吗?
小豹子还没做好咬死猎物的准备?
……被吓到了吗?
某种从未有过的焦躁感出现在戈尔心头,他无法具体去理解自己的感知变化,只下意识上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小雪豹被鲜血染红的侧脸。
额头,眼皮,嘴巴,胡须。
猩红的血迹被黑狼舔舐得逐渐变淡,正当戈尔焦虑于小豹子的愣神时,后者猛然抬头,水润的蓝色眼瞳亮晶晶一片,就那么直直撞到了戈尔的眼里。
像是爆炸的星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喵呜呜呜——”
“嗷呜喵喵喵!!”
狼哥你看到没?我做到啦!!!
豹豹我呀,自己咬死了一只猎物诶!!!
小雪豹突如其来的兴奋劲儿打得戈尔措手不及,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差距略大,以至于向来沉稳可靠的黑狼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充满自我怀疑的怔愣,随后睁大了那双杏仁状的银灰眼瞳,盯着小雪豹看了又看。
甚至戈尔还抬起有爪,抵着顾祈安的脑袋固定角度,以便于他的观察打量。
被黑狼盯着的小雪豹不满哼唧。
我都咬死猎物了,竟然还不夸夸吗?!
夸,怎么可能不夸?
回过神来的戈尔心情复杂,他本来都做好了安慰小豹子的准备,谁知道家里的孩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承受能力更强,那一刻作为大家长的戈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欣慰居多,还是可惜更多。
眼底情绪不明的黑狼靠近,舔了舔小雪豹的鼻头,将原有安抚意味的舔舐变得充满鼓励,很快就得到了顾祈安愉悦的哼唧声。
像是给家长炫耀奖状的小朋友。
顾祈安:豹豹骄傲、豹豹自豪.jpg
一来一回的距离并不算近,加之在发现这只猎物前,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干脆决定在原地先吃一顿。
这只小山羊的体型相对大点,有将近九斤,给一狼一豹三只乌鸦分显然不够,但也总比没吃的强。
戈尔率先将外侧的皮毛撕开,裸露出方便食用的血肉,便和顾祈安并排,低头享用这顿夜宵。
自松枝上落下来的乌鸦们也不甘落后,尖尖的鸟喙叼着肉丝撕扯,一时间他们谁也顾不上谁,都先紧着需要填充的肚子。
吃饭不墨迹,是野生动物生来就会的技能。
可能都没有二十分钟,这只小体型的猎物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顾祈安哈出一口气,被碎肉填饱的肚子略微鼓起来一点,给他在这样的晚间又带来了新的热量。
吃饱后精神依旧兴奋的小雪豹转头舔了舔黑狼的侧脸,带有倒刺的舌面认认真真帮戈尔清理下巴上的血迹,顺带着也仰头让狼哥帮他舔舔脖子。
——那里好像还沾了点儿血,黏黏的,有点不舒服。
初次咬死猎物的顾祈安被戈尔舔干净了那张小花脸,等他打了个哈欠后,戈尔起身,含着小雪豹的后颈,把懒洋洋的小家伙给提了起来,催促着对方往回赶。
“喵呜——”
顾祈安拉长声调应和着,虽然他是个小文盲,不通狼语和乌鸦语,但或许是因为天天和狼哥待在一起,听不懂归听不懂,他却逐渐能理解出对方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谁让他和狼哥关系好,这种“心灵感应”挡都挡不住。
心里正美滋滋臭屁的小雪豹落后了两步,转头就被黑狼提溜着后颈提起来向前拽了拽。
顾祈安:还我命运的后颈……
被扯着踉跄两步的熊孩子服帖了,他藏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幻想,老老实实跟在黑狼身后,往来时的方向奔跑。
吃饱后的戈尔带着小雪豹重回他们暂时的“家”,而三只乌鸦则拍拍翅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嗯……昨晚在夜聊会上说到哪儿来着?今天还有新料等着爆呢!
夜聊会成员:已经迫不及待了!
夜间的贺兰山温度很低,落雪停止后积雪虽然在融化,但受温度影响速度很慢,因此一路来回顾祈安和黑狼只能踩着积雪走。
之前晾干的毛爪子又被洇湿,毛发湿哒哒地贴在皮肉上,让顾祈安总想甩甩脚丫,躲开那些濡湿。
等终于回到原本的休憩地,顾祈安的四肢自关节以下已经彻底湿掉了,加之因为晚间温度低,爪子边缘的毛发上还结了一层细碎的冰碴子,每一次踩下去的时候都硬撅撅的,非常硌脚。
难受了一路的小雪豹几乎是在刚回到熟悉地方的时候,就哼哧哼哧开始甩腿,那副蹦蹦跳跳的架势,让戈尔以为对方在进行玩闹邀请。
戈尔:要做一个不扫兴的家长,jpg
于是——
正甩着后腿上冰碴子的顾祈安一个不注意,就被猛然从前方而来的黑影扑了个正着。
懵懵然的小雪豹被黑狼卷着从侧面的小斜坡上滚了下去,不仅爪子上的冰碴没甩掉,还又新沾了一身,等晕晕乎乎摇着脑袋聚焦视线时,就对上了戈尔无奈又纵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