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作家:一醉方休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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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回冷笑:“他一向这样,自视甚高,自尊心又强,你是没见着我把靳逍的资料甩他面前时他的样子,那真是大快人心!”
“行了,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些。”经纪人压低了声音,“魏导对你印象还可以,他跟华锋一直有战略合作,至少在表面上你跟少爷过得去就行,在这个圈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随便得罪人。”
叶回不耐烦地“唔”了一声。
“进去吧,记住我给你交代的,这次务必拿下试镜的机会。”
两人顺着会所宽阔的过道往包厢走去,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一盆巨大的散尾葵后,靳逍满脸阴霾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指骨用力地收紧,骨节处泛着森冷的白。
第39章 纪繁清把他拉黑了
《无人救援》的票房最终以33亿收尾,时间接近年关,贺岁档的影片接档发起新一轮宣传攻势。
与此同时,关于魏承平新片《遥遥无期》的卡司阵容,也在不断地引人猜测。
不少营销号捕风捉影地放出了瓜,以叶回的热度最高,从他观看《无人救援》首映礼,到和魏承平剧组一起聚餐,再到现身试镜酒店,种种迹象联系起来,似乎角色已经被他锁定了。
粉丝群小范围地开起了香槟,那可是魏承平啊,国内三金大满贯加戛纳金棕榈大奖获得者的魏承平!拍上即飞升那种!
“果然,离开了辣鸡综艺,我回已经是next level了!”
粉丝们扬眉吐气志得意满,然而腊月二十八,除夕前一天,《遥遥无期》片方开通官博,官宣了主要演员阵容:男主 夏知宜,男二 蒋国毅,男三 程嘉,女主 邵亦玫……
“哈哈哈笑死了,这算是舔饼失败吗?”
“某人提前开香槟,结果榜上无名,追着魏导舔了这么久,最后连个配角都没捞着,简直是内娱年度笑柄![大笑][大笑]”
“男一没抢过新人不说,连男三都被后辈吊打,我回是真的糊了……”
“就他那演技,能被魏导看上才有鬼,发通稿前也不先照照镜子,这里指路《叶回烂片盘点》《叶回演技尴尬名场面》[点击链接]”
一时之间,叶回被剧组退货的新闻,仿佛成了春节前最后一点儿乐子,而与之相反的是,程嘉的粉丝喜大普奔,庆祝偶像又拿下一个好饼。
虽然只是男三号,但他才二十岁,未来在电影圈路还长,前路一片明朗。
纪繁清握着手机从楼上下来,电话里程嘉的声音十分激动:“总算是官宣了,我还怕中间会有什么变数呢,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谢谢纪总监的推荐,我一定会努力演好这个角色,不叫你失望的!”
“我只不过是推荐你去试镜,最终结果是你自己争取到的,不必谢我。”
“可没有纪总监的推荐,我可能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呀!”程嘉感叹了一声,声音又有点低落下来:“就是不知道正式开拍后会不会顺利,这次的男主角定的是夏知宜,我跟他一点儿也不熟,他从出道起就是大制作男一号,又有华锋的关系……”
“怕他为难你?”纪繁清一语中的。
程嘉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对方是新人,他还算是“前辈”,但有背景的资源咖和没背景的普通人怎么能一样。
外面都传夏知宜跟华锋太子爷不清不楚,说不准是未来太子妃,从出道起资源就这么好,根本没吃过苦,很可能是个脾气不好难伺候的主。
“剧本里我跟他的对手戏还挺多的,我怕配合不好,到时候惹魏导生气……”
“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纪繁清淡淡道,“魏导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他在剧组话语权很高,工作场合,拿实力说话。”
程嘉“嗯”了一声:“我明白了,谢谢纪总监!”
纪繁清收了手机,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出春晚彩排的画面。
入眼满屏都是喜庆的红色,跟家里素色的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到这时,才让人感觉到了一点儿新年的气氛。
只是不等细看,手机又响了,纪繁清瞥了眼屏幕,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即便没有标明身份,他也对这串号码了熟于心,这么多年,总会在有求于他时,打过来寒暄几句。
没理会手机的响动,纪繁清继续换着台,直到电话自动挂断,然而不到半分钟,铃声再次响起。
纪繁清兴致缺缺地关了电视,拿起手机点下接通:“哪位?”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淡,对面卡顿了两秒,才柔声开口道:“小繁,是我。”
“有什么事?”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要是还在北京,就上家里来过年吧,我给你包饺子吃。”
“不在北京。”
“……”叶母噎了一下,又道:“小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会饿死?”纪繁清好笑道:“那我早死八百年了,不用你现在来关心我尸体凉没凉。现代社会,有钱就能吃上饭,我吃得很好,不劳你操心。”
叶母被他怼得接不上话,显然很不适应他现在的样子,叹道:“我也是好心,你没必要这样说话。”
“我说话一向这样,你要是听不惯就别勉强自己了。”纪繁清看了眼时间,“我忙着,要没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叶母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回的事,是你做的吗?”
“什么?”纪繁清皱眉。
“就是他被剧组换掉,被抢了角色的事,是你的意思吗?”
“……”
纪繁清沉默了片刻,笑了,原来邀请他过年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的。
“叶夫人,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你当剧组是我开的?我说换谁就换谁?”
“可是,小回说导演原本对他很满意,都谈好了的,临时又变卦了……”
“他签约了吗?”纪繁清冷脸反问,“没签约就没有绝对定下,都没有定下凭什么说被换掉?他只不过是去试镜了,试镜的演员那么多,为什么他就一定会被选上?他是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吗?”
“不要听他狡辩了!就是他!”话筒里远远传来一道愤怒的男声,“他跟导演之前就合作过主题曲,跟宋司榆关系又好,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想从中作梗就是一两句话的事!”
“小回,事情还没弄清楚……”
“还要怎么弄清楚,不是很明显了!他们公司那个程嘉就是他塞进去的,说白了他就是嫉妒我!眼红我要拿到好资源,怕我在圈子里压他一头,故意打压我给我使绊子!还有网上那些嘲我的黑我的,都是他买的水军!”
“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纪繁清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抬手掐断了电话,顺手把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没过多久,网上的舆论在叶回方的引导下,开始有些逆转,纷纷朝着夏知宜“资源咖 抢戏咖 关系户”的方向开炮,将叶回塑造成被剧组无辜溜热度,然后给真太子妃做垫脚石的受害者形象。顺带还黑了一把程嘉被纪繁清潜规则了,靠他的裙带关系才送进的剧组。
华锋的公关部不是吃素的,几乎立刻就展开回击,关于夏知宜的负面言论瞬间被压下去,同时片方也公开了男主角的几段试镜影像,其中就包括叶回的,显然他的表演非常套路化,竟然还没有一个新人有灵气。
舆论再次发生逆转。
同时,程嘉和纪繁清的相关传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无人知晓的背后,叶回经纪人接到好几个商务解约的电话通知,顿时焦头烂额起来,这个年是别想好过了。
香荔湾里,仍然是一片清静祥和。
地上积雪未化,物业在白天给别墅园内挂了许多红色的福字灯笼,傍晚时成排的灯笼光华流转,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靳逍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帽子从家里出来,一路顶着红通通的光线,踩过半指深的积雪,绕着园区走。
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但也有例外。
他停住脚步,视线落到前方一栋白色的三层建筑上。
那是纪繁清的家。
整栋房子在夜风中显得十分安静,二楼和三楼都没有亮灯,只有一楼客厅的灯光透过落地窗传出来。
一墙之隔,靳逍不知道纪繁清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人正在里面,陪着他一起庆祝新年。
曾经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但现在那扇大门,已经对他关上了。
而他甚至连敲门的资格都没有。
靳逍垂下眼,遮住眼里的黯然。
要问他过去这些年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大概就是自作聪明地隐瞒身份接近纪繁清,骗了纪繁清,并且在他坦白一切之前,让别人抢先一步先将事实揭穿。
他以为他能控制好一切,能步步为营拿到自己想要的,却没想到有些事是不可控的,比如感情。
他没有经验,又太过自负,所以输得一败涂地。
可仿佛被困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个人。
纪繁清对待他不会像对待段承泽那样,耿耿于怀,更不会为他再创作出第二首《情终》。
他的身边可以有无数人,但感情,只吝啬地给那一个人。
靳逍自嘲地笑笑,无声地走到门口,在门把手上挂上了一个福袋。
里面是一枚平安福,一枚硬币,还有一颗糖。
“新年快乐,平平安安。”
轻声的低语,很快飘散在寒风里。
春节假期还未结束,靳逍一直住在邹女士这边,每天傍晚都会像巡逻的保安一样在园区走一走,路过纪繁清家的时候,朝里面看一眼。
哪怕只看到一丝漏出来的灯光,他也会觉得莫名满足。
借着物业的名义,那枚福袋最终在第二天被纪繁清收下。
上次在影院碰见,不知是不是错觉,纪繁清好像又瘦了一些,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起来有些病气未愈。
从事艺术创作类的工作,难免作息混乱昼夜颠倒,纪繁清又不爱惜自己,就算生病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靳逍只能通过物业和他的几次接触,判断出他大概是感冒过但已经好了。
物业大哥一来二去的,都跟他混熟了,俨然发展成他在这里的线人。
但靳逍也不敢再做多余的事情,只是每天路过看一眼,确认他还好好的。
然而初三一过,靳逍再路过纪繁清家的时候,里面再没有亮起灯。
连续两天,别墅空无一人,纪繁清没有回过家。
突然的失控让靳逍有些焦躁,他不知道纪繁清去哪了,是否安全,又是和谁在一起度过的白天黑夜……
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敲击着输入框,编辑删除编辑删除,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句试探的问候:
“新年好,我有件东西好像之前落你家了,对我非常重要,方便过去取一下吗?”
噔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靳逍愣住了。
纪繁清把他拉黑了!
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总决赛那晚在后台的对话,纪繁清说盒饭难吃,靳逍说结束后一起回家,我煮宵夜你吃。
当时有女助演过来加微信,他还炫耀自己有男朋友了。
现在回想起来,十分打脸。
多日以来那些小心翼翼的情绪仿佛触底反弹了,靳逍原地发了会儿呆,盯着透明展柜里被对方遗弃的种种物品,从丝巾到王冠到那只花瓶,再到玻璃门上反射出的自己。
窒息的静默过后,他一个暴起直接破罐破摔了。
反正纪繁清也不拿正眼看他,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会有结果,那他还在这儿顾忌个什么劲!
纪繁清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了,那不如就坐实罪名好了!
靳逍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下纪繁清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而此时,纪繁清已经在尼泊尔的土地上,开启了他的雪山之行。
这是他在年前就为自己定下的一场长途旅行,原本准备去的是海岛,但订票的那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
谁知道下一站会遇见什么?
从前他想要成名,后来他想要爱,但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这短暂而无趣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后面接上雪山的剧情,有修改,建议忘掉原版重看[捂脸]
我会让两人早点直面问题~
第40章 4300公里的追逐
纪繁清先飞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考虑到即将面对的高海拔环境,他选择在这里住两晚,稍作适应后,再前往博卡拉开始徒步。
他定的徒步线路是安娜普尔纳ABC环线,途经11座雪山,大概一周可以走完。
结束徒步正好回国开工,丝毫不耽误工作,很符合纪繁清的行事风格。
加德满都寺庙很多,宗教氛围浓厚,但纪繁清不信教,因此没什么出去逛的欲望。
他在酒店休整了两天,望着窗外远方的尖顶建筑,莫名想起了除夕夜挂在门口的那个福袋。
里面有一枚平安符,物业管家说是他们经理在郊外寺庙捐赠香油钱时住持送的,给每个业主都发了一个,图个吉祥好兆头。
出门前收拾东西,或许是受目的地的文化感染,纪繁清带上了这枚平安符。此时借着落地窗外的灯光,他打量着手里的小物件,又觉得自己挺好笑。
就算求神问佛真的有用,那起码也得是诚心诚意去求,像这种批量发放的东西,老天爷哪顾得上去管,不过就是个乐子罢了。
第三天上午,纪繁清简单用完早餐后退了房,坐上预定的专车前往机场,继续飞博卡拉。
在他的车驶离酒店的那一刻,另一辆黑色轿车从背后开进来,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车门打开,靳逍从车里出来,风尘仆仆地大步朝前台走去。
博卡拉机场,纪繁清戴着墨镜,背着一个黑色登山包从出口出来。
向导举着红色三角旗,在不远处冲他招手,两人一同前往安娜普尔纳群峰。
越野四平八稳地开着,远方可以看到巍峨壮丽的喜马拉雅山脉,白色的雪山绵延起伏,仿佛人间仙境。
纪繁清看着窗外,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惊呼拍照,阳光洒在他如玉的脸上,犹如雪山般冰冷无瑕。
独特的气质,让向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向导也是中国人,名叫拉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藏民,在尼泊尔工作多年,登山经验丰富。
到达山脚徒步起点后,拉詹泊好车,先带纪繁清去吃午饭。
尼泊尔的食物并不合纪繁清的胃口,山里的饭较市里更差,拉詹推荐的手抓饭、炸鱼、煎饼之类的,纪繁清尝试了几口就难以下咽地放弃进食了。
“不行,你吃得太少了!”拉詹不认同地皱眉:“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大概有七十公里,非常需要体能,而且越往高海拔走会越觉得吃力,你这么瘦还不多吃,很可能半路就得下来!”
纪繁清脸色有些不虞,拉詹或许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好言告诫,但听在他耳朵里,却是有些小瞧他的意思。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徒步,要不是雪山条件特殊,他直接自己背着包就上去了,根本不会找向导。
“我倒是想吃,但这些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拉詹无奈:“这里自然比不上国内,但既然目的是登山,吃饭就是为了果腹,无所谓好不好吃。”
说完又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皮肤白唇色又淡,皱着眉神情不耐,明显一副文弱又挑剔的文化人模样。
拉詹只能继续劝道:“你将就一下,要是生病了会很麻烦,山里医疗条件有限,别说好的医生了,很可能连有些药都买不到!”
“知道了。”
纪繁清听得不耐烦,随手重新翻开菜单,看到有奶茶才稍稍舒口气,味蕾的记忆率先苏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情绪又沉了下来。
也没有其他选项了,纪繁清拧着眉点了一单,等服务员送来后,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差点两眼一黑。
啪地一下放下杯子,纪繁清冷声道:“我吃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就够了。”
“……”
拉詹有一种此行不会太顺利的预感。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预料,纪繁清非常专业且有耐力,有几段路是碎石台阶不太好走,但他身手敏捷全程不疾不徐,几乎没有大喘气的声音。
这倒是让拉詹对他刮目相看。
可有时候人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在上山第三天,海拔高度上升到3500左右时,纪繁清发起了低烧。
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隐隐感觉有些头晕乏力,于是吃了颗高反药继续跟着拉詹前行了五公里左右。
在接近中午时,他的体温逐渐升高,出现了呼吸困难,爬台阶时差点摔下去。
拉詹一把拽住他,隔着衣服都感觉到手心的触感滚烫。
“你发烧了?!”拉詹有些惊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繁清收回自己的手,在旁边找了块大岩石坐下,拉下面巾,唇色苍白地喘了口气:“还好,可能是有些累,中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胡闹!”拉詹第一次对雇主发了火:“在高原发烧是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再往上爬,严重点儿随时都可能没命!”
“死不了。”纪繁清仍然是不在乎的口吻,甚至安慰他道:“就算死了也不是你的责任,不是跟你签了生死状的吗?”
“……”
拉詹是真的没见过他这样把生死当儿戏的,顺便再次刷新了对他“难搞”程度的认知:“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你总有家人朋友吧!你也得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没有。”
“什么?”
拉詹成日里往返山里,几乎不看娱乐新闻,对国内的娱乐圈更是完全不熟,所以压根不认识纪繁清,只凭感觉认为他一定是某个行业的精英,或是家世很好的富家公子。
周围一定围绕着很多爱他的人。
“没有什么家人朋友。”纪繁清遥看着远方,长睫鸦黑,语气很淡:“我孤家寡人一个,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死也就死了,这个世界少了我又不会停止运转,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死的那一天。”
也许某一天他真的消失了,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一向深居简出行踪不定,阿姨要是不上门,他死在家里可能都没人知道。
拉詹愣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话不能这么说……生命,生命是很珍贵的!既然你选择了我担任你的向导,我就要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
纪繁清轻笑了一声,抬眼看他:“怎么,怕我不结尾款?还是说,担心我影响你的行业口碑?”
“……”拉詹发现他非常能怼人,时常让他接不上话。
“行了,”纪繁清起身,不再跟他唱反调:“虽然我不在乎生死,但也没想现在就死,走吧,去休息。”
两人暂停前进,先去了就近的旅馆。
拉詹原本想要带他下山,但纪繁清不同意,按计划明天就可以到安娜普尔纳大本营观看雪山,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
可命运总喜欢跟他开这种玩笑,每次在快接近目标时,都会给他设置一个障碍,让他无法得偿所愿。
纪繁清想,什么破平安符,果真是流水线产品,屁用没有。
两人就是否下山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在旅馆观察到第二天,看身体状态决定。
如果继续发烧,就果断下山,退烧了就再继续往上。
拉詹虽然这样答应了,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忧,纪繁清不是高原地区生活的人,本就不适应高海拔环境,发烧会加剧身体的各种反应,严重了真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用过午饭,他借了旅馆老板的车带纪繁清去附近的诊所输液,然后又开了些高反的药。
回来的路上,车颠簸着,纪繁清戴着冲锋衣上的兜帽靠在座椅上假寐,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十分不舒服。他紧抿着唇,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胃,终于叫嚣着开始抗议了。
纪繁清捂着胃部的位置,呼吸略有些沉,直到下车后冷风迎面吹来,他才觉得稍微舒服点儿。
旅馆红色的木门在高原上十分显眼,他进门的时候轻轻嗅了嗅,莫名闻到一丝熟悉的雪松味,让他怀疑自己嗅觉也出了故障。
上楼前他随口问拉詹道:“你有闻到雪松的味道吗?”
“好像有。”拉詹点点头,又道:“老板娘早上一般会在外面烧雪松,这是这边的一个传统。”
纪繁清怔了怔,哦了一声,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晚餐时间,旅馆餐厅里汇聚了许多肤色各异的面孔,各种陌生的语言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充斥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里。
拉詹走进餐厅,简单地要了份炒饭,吃完后去将下午提前预定好的餐食打包。
纪繁清还没退烧,而且看起来比白天还要不舒服,拉詹忧心忡忡地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
山上可选择的食物很少,他生着病又只能吃着清淡的流食,拉詹让老板预留了一份鲜奶、两个煎蛋和一碗青菜粥,不知道纪繁清吃不吃得惯,但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了。
离开时经过窗边的座位,拉詹注意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亚裔年轻人还坐在那儿。
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看起来是亚裔,但身量很高,脸是少见的轮廓立体型,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面前就点了一杯酒水。
黑色的衣物包裹下,是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体格,身手必然不错,但他的手腕处却突兀地缠了一圈绿色的丝巾,这使得力量感被削弱,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起初拉詹以为他在等人,可直到自己离开,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有人来搭讪也只是摇头拒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窗边的人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
拉詹清楚地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光亮如炬,像在期待什么,可对上自己的瞬间,又如流星寂灭,黯了下去。
拉詹讪讪地摸摸鼻尖,提着食盒与他擦肩而过。
靳逍收回目光,靠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摩搓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餐厅入口的方向。
身后的吧台处有人在弹尤克里里,是一首热情的西班牙舞曲,有白人男女在餐厅中央跳起了舞,脚步声踢踏,木质地板发出顿顿的声响。
靳逍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久到音乐声都消失了,人也越来越少,夜色笼罩着窗外,只剩一堆寂静燃烧的篝火。
他始终没有等到纪繁清的出现。
从北京到加德满都再到博卡拉,将近4300公里的追逐,他凭着一股冲动追到了这里,可老天都仿佛在暗示他,纪繁清并不想看见他。
冲动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靳逍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纪繁清还没发现,就此回头,就当他这个人从没有来过这里。
毕竟就算碰上,他也找不出一个好的借口,证明这就是一场缘分使然的偶遇。
还没得出答案,餐厅响起打烊的声音,靳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踏上楼梯的时候,他仍在权衡是否返程,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从上而下,他低头想得入神,下意识侧身避开。
余光里一抹藏蓝身影急匆匆冲下,怀里似乎还横抱着一个人。
一阵风扫过面颊,带来一丝熟悉的清香,夹杂着药物的清苦。
人类或许还保留着身为动物的本能,对气味尤为敏感,感官的记忆往往快于大脑的思考速度。
靳逍脚步一顿,从沉思中抽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回头看过去,楼下前台的位置,刚刚冲下楼的男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老板沟通着什么。
是餐厅里遇到过的那个男人,他怀里也确实抱着一个人。
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簇乌黑的头发,头无力地靠在藏蓝衣服的男人肩膀上,像是没有了意识。
靳逍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分辨的时候,藏蓝衣物的男人结束交谈,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一瞬间,怀里的人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
靳逍瞳孔猛地一缩。
“站住!”他突然暴喝出声。
拉詹被吓了一跳,刚停下脚步,还未回头,便感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同时他的肩膀被人扣住。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一股大力之下被拽着转过半边身体,他痛得惊叫一声,怀里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靳逍只瞥了一眼,便觉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抓着对方肩膀的五指骤然收紧。
拉詹瞬间半条手臂都麻了,一脱力怀里的人险些掉下去,却被靳逍更快地伸手接了过去。
“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
两人同时怒目而视,靳逍收紧手臂,余光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纪繁清面色潮红浑身滚烫,已经没有了意识。
“你对他做了什么?”靳逍双目猩红地盯着拉詹。
那眼神让拉詹恍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杀人,因此更判定他十分危险,伸手便要去抢人:“放开他!”
“别碰他!”靳逍一个闪身避开。
拉詹身手也不弱,挥拳便朝向他的面门,眼看着要打起来,老板和老板娘纷纷出动,连忙一人拉一个。
老板娘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干什么干什么!他是病人……发烧……危险……要去医院的!”
靳逍愣了一下,刚将“病人”、“发烧”、“医院”三个词联系起来,嘴角便重重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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