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百姓的性命被珈蓝当作赌注,江岁的愤怒之意上升到了极点。他再次剑指珈蓝,愤然道:“我这就去将他们找出来杀个干净,让你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珈蓝大笑了几声,用看蜉蝣蝼蚁的眼神看着江岁,说:“愚蠢至极,我怎会给你们留下这个钻空子的机会?”
应与不应,皆是一场死局,不如去搏一搏这一线生机。洛书用千里传音术传令镇守中原大地的十方神明,命他们即刻赶到此处蛰伏备战。
“我既选择应下这场棋局,便会竭尽全力护所有人周全。”
一场跨越近千年的师徒对弈,一直搏杀到了日落西沉时。白子与黑子纵横交错,每一步都剑走偏锋,两相厮杀险成死局。终究是白子棋差一招,洛书遗憾败下阵来。
只要他们阻止珈蓝吹响骨笛,蛰伏外边儿的疫人便会按兵不动。洛书召出洛神笔袭向正笑得一脸得意的珈蓝,与此同时将灵力注入所有棋子中,趁珈蓝弯身躲避攻击时,汲取了强大灵力的洛神笔一扫棋盘,三百多颗笼罩在炽热强光中的棋子朝着珈蓝的腹间飞射而去。
珈蓝用宽大的衣袖将杀伤力变得极强的棋子尽数挡了下来,并一甩衣袖将棋子甩向挽着剑花他袭来的江岁。这些棋子就像是成精了一般纠缠着江岁,令他短时间内难以做成新的攻势。珈蓝抬腿袭向笔落偏锋处的洛书,同时捏着瘫软在地的侍卫的脖颈,将自己强劲的真气注入侍卫体内,在侍卫承受不住将要暴体时扔向洛书。
那倒霉的侍卫还没能砸到洛书,就瞬间炸成了无数颗四处飞溅的血肉渣子。腾起的血色薄雾裹挟着细碎的血肉渣子,遮挡住了洛书与江岁的视线,洛书驭起防御术法将自己和江岁笼罩其中,防止珈蓝趁机偷袭以及被那腥臭的肉沫黏个满身。
“既然你们翻脸不认人,也休怪我不信守承诺。”珈蓝笑着说道。
小型利器“咻”的一声从洛书与江岁身边飞射而过,随即从偏殿传来乔思衡吃痛的闷哼声。江岁听见身后传来的阵阵低吟声,瞬间慌了神,他将强劲的真气注入无尘剑内御出剑气,把同他纠缠个不停的棋子劈的粉碎,血肉渣子也随之坠落在地化作一滩血泥,他们的视野重归清明。
血染了白衣的乔思衡躺倒在地,心口处插着一把精致的柳叶飞镖,伤口正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他死死地捂住胸前的伤口,哀伤悲凉的双眸注视着江岁。
珈蓝似乎还嫌这惩罚不够,将那飞镖隔空收回手中。没了飞镖抑制伤口往外溢出鲜血的速度,一大股猩红刺目的鲜血从乔思衡心口喷涌而出,他在剧烈疼痛下猛烈地咳了两声,随后吐出一大口鲜血,便闭上双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岁被血色刺痛的双瞳剧烈地震颤,大殿中回荡着他悲痛欲绝的嘶吼声:“阿衡!”,他朝着乔思衡飞奔而去,用真气堵住不断喷涌出鲜血的伤口后,再轻轻搂住乔思衡感受他微弱的鼻息。
洛书汲取天地灵气注入洛神笔中,洛神笔瞬间化作通体红亮的七尺长剑。他挽起剑尖挑向腾空而起的珈蓝,珈蓝顺势踩在剑身之上,一记势如破竹的劲烈掌风朝洛书迎面袭来。洛书弯身躲避珈蓝的攻击,并同时用术法驭起地上的凡铁,数十把利剑在灵力的催动下剧烈震颤,尽数向着半空中的珈蓝飞射而去。
“我本是想找那小孩儿大战一场过过瘾,你却将他藏了起来,实在太过无趣!”
珈蓝手中长鞭一甩,刺向他的利剑凌空断成几截,所有断剑残片皆朝洛书袭去。残剑断片在两股强劲真气的对峙下,直接碎成齑粉随风飘逝。
洛书冷哼了一声,说:“有我在他身边,岂会让你得逞?”
他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天地灵气在他赤焰真气的催动下,凌空汇聚成一个艳如落霞的巨大光球,他并指一挥,红莲业火裹挟着光球朝着珈蓝袭去。
珈蓝将自己的真气注入长鞭,然后甩起变长数倍的长鞭将光球缠绕其间。他抬手一挥鞭,令那极具杀伤力的光球砸向江岁的神像,直接将这石雕的神像拦腰砸断。巨大的撞击致使整个祈神大殿剧烈地晃动起来,细沙碎石如急雨般飞落而下,断裂的半截神像朝着大殿中的众人直直倒去。
洛书将天地灵气汇聚成一个大型保护罩,把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然后一掌击碎那倾倒而下的神像,漫天的飞沙走石将他与珈蓝隔绝开来,令他一时间无法阻挠珈蓝的动作。
洛书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断裂声,随后,江岁的无尘剑与两截断裂的骨笛,齐齐掉落在他前方的神坛里。
半空中的珈蓝放声大笑了几声,轻蔑地说道:“可笑至极,愚蠢至极!你们以为断掉这根骨笛,我就没有办法操控疫人了吗?”,珈蓝用鞭子卷起神坛旁的麒麟雕像,直接将祈神大殿的房顶砸出个大窟窿,顺势飞身而出。
“阿银,接下来的时间,就由你来款待我的几位朋友。”
第0051章
骨笛声清亮悠远,绮叠萦散,飘零流转。曲调如松涛阵阵般轰鸣,又似山泉呓语般低吟。这宛如天籁之音,却是唤醒嗜杀屠戮之曲。
大殿外传来阵阵如瘀痰浸喉般的低吼声,十方神明同疫人厮杀缠斗之声,数千名祝桑国国民呼天吁地的哭喊声,独独没有这些民众的脚步声与拍门声。珈蓝将意识的主导权归还给了他们,却没有解开禁锢他们身体的咒术,赐予了他们求生的一线希望,却也彻底剥夺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而这断木残屑与细沙碎石横飞的大殿之内,又是另一番令人窒息绝望的场景。
祈神大殿的三扇大门处皆弥漫着一团漆黑的浓雾,黑雾中不断爬出数以计千条形态诡异的大肥虫。它们身下有着数条长满黑色倒刺尖毛的腿,背部长满细细密密的污绿色眼珠,头部长着三张形如人嘴的猩红色小嘴,嘴内长满两排尖锐的黄褐色细牙。
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那些人,就是这些诡异肥虫的盘中餐,它们丝毫不畏惧洛书设下的保护罩,快速地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冲过灵力屏障,爬到那些人的身上啃食他们的血肉。尽管洛书放出红莲业火去焚烧它们,也难以改变这群凡人被肥虫啃噬的悲惨结局。
洛书用裹挟着业火的强大灵力,在偏殿内设下一道圆形屏障,将暂且幸免于难的几人保护起来。并用自己的鲜血在神牌上绘下繁杂符文,将其扔进偏殿的屏障之内,以此为阵心设下一道范围极广的大型法阵,防止疫人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他与江岁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江岁安心在此照顾身受重伤的乔思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重的血腥气,刺激得囚车内的几名疫人情绪高涨,他们疯狂地快速啃咬着囚车的木板,咔擦咔擦的脆响声与此起彼伏的愤怒低吼声响彻整个大殿。
待洛书欲想去斩除囚车内的祸乱源头之时,一名戴着银制面具的紫袍男子飞身而下,那人手中的骨笛变作了一把七尺长剑,精准的朝着洛书的脖颈间刺来。
周身笼罩着强大灵力的洛书飞身一挑,将那紫袍男子击退到三尺之外,他再用术法驭起神坛旁的貔貅雕像砸向紫袍男子。貔貅雕像宛若被神兽本尊附体了一般,同那紫袍男子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洛书趁紫袍男子被貔貅雕像追得无暇他顾之时,在手中凝结出一个红莲业火光球,再将那光球砸向快要被啃咬断裂的囚车。顷刻之间,连人带车一起被烧成了毫无威胁可言的黑灰。
貔貅雕像身带洛书赋予它的红莲业火,将那紫袍男子追赶到了大殿之外。洛书同江岁对视了一眼,飞身而出离开祈神大殿。
东西南北四位山神合力设下一道圆形屏障,将数千名哭天喊地的凡人保护在其中,但由于他们汲取天地灵气的能力有限,必需一直依靠自身真气调动灵力维持这道强大的屏障。可这耗费大量天地灵气而成的屏障仅能阻挡魇行者和疫人,对与他们一本同源的珈蓝根本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洛书本可用须弥珠将所有人收入芥子空间内,但把数千名凡人收入其中需要耗费时间,他忧心珈蓝会趁机混入其中,这无论对阿雁还是对那些凡人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巨大威胁。
另外十几位地方神明浑身沾满污血碎肉,同那群近乎癫狂的疫人厮杀缠斗在一起。他们用利剑斩断疫人的四肢与头颅,并将这些残肢断躯扔进灵力汇聚而成的隔离罩中。可疫人的数量极其庞大,并且身形敏捷动作极快,难以在短时间内彻底斩杀掉所有疫人。
罪魁祸首珈蓝还嫌自己制造的麻烦不够,召唤出一大批魇行者加入这场血肉横飞的混战。
“东山,留意身后!”洛书出声提醒即将被魇行者弯镰攻击的东山神,并同时从祈神大殿房顶取下几片琉璃瓦,注入赤焰真气掷向几名正欲偷袭的魇行者。
“你的对手是我,去管那些喽啰做什么?”珈蓝挥动着长鞭,飞身袭向洛书。
洛书侧身躲过长鞭催魂索命般的攻击,洛神笔从祈神大殿屋檐脊角上的木雕一扫而过,瞬间腾起一阵艳如落霞的薄雾,屋脊上的骑凤仙人与十尊檐角走兽化形而出。
为首的骑凤仙人吹响玉箫,带领十尊走兽加入混战协助地方神明。
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响彻云霄,盘旋于长空的巨龙携着七彩火凤冲入疫人群,巨龙一口吞掉数十个张牙舞爪的疫人,火凤一口烈火将飞扑而来的疫人群烧成了漫天飘散的黑灰。行什手持金刚杵立于长空,召来数道天雷,将圜丘外蜂拥而来的疫人群劈了个外焦里嫩。狮子与狻猊协助东四南北四位山神,撕咬那几名意欲破坏屏障的魇行者。押鱼口吐一股冲击力极强的水柱,将翻越高墙而来的疫人直接冲得尸块乱飞。
珈蓝甩鞭劈碎通体火红的貔貅雕像,说:“阿银,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长进,一座破石雕就能把你追得屁滚尿流。”
阿银一剑劈碎洛书掷来的琉璃瓦,用谦卑的声音对珈蓝说道:“主人教诲的是,阿银有愧主人厚望。”
随着一阵惊涛骇浪般的巨响传来,整座祈神大殿笼罩在金光之中。
江岁手持通体呈冰蓝色的无尘剑,飞身来到洛书身边与他并肩作战。许是因为耗费大量真气治疗乔思衡的缘故,江岁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嘴角处挂着一丝鲜红的血痕。
洛书皱眉看着江岁嘴角的血痕,将装着灵丹的瓷瓶拿给江岁,问道:“他怎么样了?”
“我已拼尽我所能,勉强挽回了他的性命,后续还需要玉卿的帮助。”江岁服下几粒补充灵力的丹药,侧身闪避珈蓝挥来的长鞭,挽着剑花袭向意欲再次吹响骨笛的阿银。
珈蓝再次甩起布满倒钩的长鞭劈向江岁,说:“阿银,你留在此处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不如去苍穹山布置好我送给几位朋友的第二份厚礼。”
“好的,主人。”阿银从袖中取出数把淬了毒的柳叶飞镖,掷向御着有形剑意飞身而来的江岁,趁江岁侧身闪避飞镖之时,御剑朝着苍穹山的方向飞去。
“无论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不会让你得逞的。”江岁召出数十道极具杀伤力的有形剑意,掐起手诀将这数道剑意合为一体,他并指一挥,通体呈冰蓝色的剑意朝着珈蓝袭去。
“阿岁,你带上赤水和蓝渊去阻止那人,这里我们能应付的过来。”洛书挥笔一扫正脊上的螭吻雕像,平生好吞的螭吻张着血盆大口冲向珈蓝。
按方才同阿银对手的情况来看,他相信凭江岁的实力,足以处理好苍穹山那边的事情。
“好,我定会竭尽全力阻止他们。”江岁将自己与剑意合为一体,同赤水蓝渊一起朝着苍穹山的方向追去。
“水神大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也不怕我再次为难他的小情人。”珈蓝侧身闪避螭吻的血盆大口,并猛地一拳打在它的下颚上,螭吻直接被这一记重拳揍得凌空翻了几个身。
“有我在此,又岂会容你得逞?”洛书挥笔在数片琉璃瓦上绘下一道极其繁杂的符文,随即将这些被金光笼罩的琉璃瓦尽数掷向珈蓝,形成一道剑气法阵将伽罗困在其中,“天地生灵皆有命数,珈蓝,你不该妄自滥杀,这有违天道法则。”
“既然这天道容不下我,我又何苦傻兮兮的守这天道法则?我就是要在这天地之间搅起腥风血雨,让那些狼心狗肺之徒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珈蓝浑身被紫气所萦绕,双眸之间有紫光浮动。他挥袖击溃法阵发出的剑气攻击,优游自如地看着笼罩在绯色灵力之中的洛书,慢悠悠地说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想通情达理的审神者大人,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
趁珈蓝一时间难以从剑气法阵中脱身之时,洛书取出须弥珠打开芥子空间的另一端,将大型法阵之内所有完好的凡人,一并收入从未使用过的空间界。
没有了后顾之忧,双方打得酣畅淋漓。直到犬吠鸡鸣时,珈蓝终于不再继续召唤魇行者,这场血肉横飞的混战才真正的停了下来。
“临别之前,我要送你一个惊喜。”珈蓝看向洛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对着苍穹山所在的方向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大声喊道,“阿银,出来吧,为我亲爱的故友呈上最后一份大礼!”
洛书闻言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涌入识海。难道江岁他们遇到了意外,才会让被唤作阿银的紫袍男子脱身赶来此处?并且按照珈蓝所说之意,江岁他们多半没能够阻止成功,苍穹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漆黑的长空之中亮起一道紫光,提着乾坤袋的阿银御剑而来。
他立在珈蓝身旁,解开乾坤袋的系带,三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从袋口依次掉出,坠落在黑红一片的地面上。其中两具已然面目全非,唯有那具被利剑贯穿胸口的尸体还能辨清模样,那竟是江岁的尸体!
珈蓝对着长空放声大笑了两声,看着洛书得意地说道:“希望这件礼物你会喜欢,咱们后会有期!”
随着一阵紫雾腾起,珈蓝与阿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书抱起那具皮开肉绽、血肉淋漓的尸体,悲恸的双眸怔怔地看着江岁毫无生气的青白面庞,心中涌起可吞食天地的惊涛骇浪,剧烈动荡的识海如同被万千利刃所割裂。他体内的真气因神识动荡而剧烈暴走,肆意外放出来的强大灵力直接将整个圜丘夷为平地,奉命前来作战的十方神明都险些被他误伤。
他识海内空白一片,唯余悔恨和哀痛。
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天空十分应景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悲凉的泪珠携同豆大的雨水,模糊了洛书的视线。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水蒙蒙的一片。
袖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洛书被拥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之中。他听见阿雁哼唱着那段未能谱完的半阙乐曲,随后便失去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有数缕如月色般澄莹的柔光照进洛书的识海,驱散走困禁他意识的毒泷恶雾,万籁俱寂的识海内渐渐出现了有节奏的水流声。
桎梏意识的枷锁彻底被打破,洛书重新拥有了对自己身体的操控权,他缓缓地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令他一时间难以辨清自己身处的环境。他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视线才重新恢复了清明,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个卧室的局部,视野正中心的艺术写真照格外显眼。
这里是竟是雁行的房间,他们已经从天魇噬行阵内出来了?
洛书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日期,他竟然昏睡了将近九天。关于天魇噬行阵的阵主到底是谁,以及在他昏睡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有等雁行洗完澡出来后,才能将具体情况问个清楚。
大概是由于在床上躺得太久,洛书的身体有些许疲软,他单手撑着床坐起来的时候,因全身细胞被突然唤醒而带来的酥麻感,令他一时间有点缓不过来。他没有急着掀开被子走下床去,而是扭头看向传来阵阵水流声的浴室,想起浴室中那人风情万千的眉眼,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雁行与阿雁的眉眼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左眼尾处那颗小痣都如出一辙。他们之间相同的点不只是眉眼,还有天道法则所赐的神位。
天道法则为了抹除珈蓝的存在,让天地灵脉孕育出了弑神者。弑神者因这苍生而生,亦会因这苍生而死。天地之间既有了二代弑神者,作为初代弑神者的阿雁,大抵已经在敕邺之战时,为这苍生以身殉道了。
这世间已无初代弑神者池雁,只有他使命的传承人沈雁行。
洛书的心尖不由得一阵绞痛,双眸也开始变得氤氲潮湿。那个无处不牵动他心绪之人,与他早已是天人永隔,成了这世间最遥不可及的念想。
他以手拭去挂在眼睑处的泪珠,调整好自己有些凌乱不安的心绪。
洛书的视线不经意从卧室角落里的吉他上扫过,让他突然想起令人十分在意的一点,雁行为宋钰哼唱的那段乐曲,与记忆片段最后阿雁哼唱的那段乐曲,完完全全就是出自同一首曲子。这世间并没有留存下这首曲子的曲谱,为什么雁行能哼唱出上半阙的片段?
雁行与阿雁重叠交织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们之间真的只是神位传承的关系吗?还是说,天地灵脉重塑池雁成就了沈雁行,两代弑神者其实可以算作同一人?
浴室门锁因被人转动而发出“咔哒”一声,将洛书从难以置信的猜想里拉回到现实中。
“宝贝儿,你终于舍得醒来了?”沈雁行低磁慵懒的声音传来,令洛书的心尖莫名地颤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沈雁行,这人只穿了件雾蓝色的浴袍,腰间的两根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一起,在沈雁行边走边用干发巾擦拭头发时,依稀能看见浴袍底下的无限春光。
洛书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
沈雁行很是悠闲地缓走到床边,用干发巾将湿发全包了起来,再从床头抽两张洗面巾将双脚擦干,掀开被子与洛书并排坐在被窝里。
他温柔地捏住洛书的下巴,戏谑地问道:“怎的不敢看着我,可是害羞了?”
洛书轻轻地握住沈雁行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挪开,并反问道:“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怎的,怕我趁机对你行不轨之事?宝贝儿,我平时虽生性风流了一些,但也不是那无耻下流之徒。”沈雁行背靠在床头上,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慵懒闲散之态,他随手拭去额角的水珠,继续说道,“我把你安置在我的房间,只是为了方便照顾你,要是没有我的话,你现在已经哭成一只大花猫了。”
洛书微微一怔,他竟然在昏睡期间哭过,细细一想,大抵是在回忆中的他抱着江岁尸体的时候吧。
当年江岁用自己的一半神骨换来了乔思衡生的机会,却让自己堕入了死亡的无尽深渊。后来,乔思衡替代江岁成了水神,带着装有江岁骨灰的玲珑骰子,走遍了这世间的山川大海。
洛书轻叹了一声,微笑着说道:“在我昏睡的这九天里,多亏有你了。”
“宝贝儿,我认为你之所以会昏睡这么久,应该是与封在你体内的那道禁制有关。”沈雁行很是正经地说道。
洛书愣了愣,问道:“我体内封着一道禁制?”
“在你刚晕倒的那段时间里,我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搅乱你的内府,便释放神识去你的体内探了探。于是,我在你的识海深处发现了一道十分强硬的禁制,它似乎封存着某种很重要的东西。”沈雁行状若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我尝试着去破除那道禁制,但当我的神识接触到禁制的一瞬间,突然产生的共鸣令我头疼欲裂,它甚至还想吞噬掉我的那部分神识,我便只好就此作罢了。”
洛书很清楚这道禁制封存着什么,也大致猜到了设下这道禁制的人是谁。
只是他从未察觉到过自己体内有任何异样,就连被封存的记忆破镜而出时,都没能发现这道禁制的存在。阿雁在设下这道禁制之时,多半使用了某种咒术抹去禁制的存在,令任何人都无从察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所有知道阿雁存在的人,体内都封着这道诡秘的禁制。
雁行仅靠一缕神识,就探查到了这道禁制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同为弑神者,还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人?
洛书下意识看向沈雁行风情万千的眉眼,心尖再次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一瞬间,自己竟因为阿雁的缘故,对眼前之人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他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视线,暗自懊恼自己此时的错误行为。
只看着相同的眉眼,他便怦然心动。
沈雁行一时间有些诧异,洛书这几千年不开花的铁树,竟会用饱含深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见洛书别开视线低着头,只当这人是在害羞,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去调戏的冲动。他温柔地捏住洛书的下巴,湿热的鼻息喷洒在洛书脸上,用低哑的嗓音说道:“宝贝儿,你方才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差点就忍不住想要吻你了。”
口头调戏不过只是一道简单的开胃前菜, 他双唇所付诸的行动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美得令人似痴如醉,又或是因为房间内的气氛暧昧得恰到好处,在温热与柔软紧密相贴的那一刻,两人竟都鬼使神差地对此上了瘾。两股充满生机的气息交织缠绕在一起,云朵碾磨着云朵擦出炙热的火花,清甜的山泉和溪水交汇相融成这世间最可口的蜜糖。
洛书绵软的身体滑进了被窝里,双手虚搭在沈雁行的肩上。
沈雁行一点点地破开九天神境的防御之门,在这片无人之境内忘乎所以地开垦耕耘。他又从九天神境坠入凡尘,为干涸的土地播撒甘霖。而在氤氲缱绻的迷雾里遗失方向的洛书,则坠入了葳蕤潋滟的桃花潭水之中。
沈雁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游走戏弄,亵渎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神明。
两人情意正浓时,沈雁行包裹湿发的干发巾很有眼力见地散开来,散落而下的湿发糊了洛书一脸,强行将他从无尽深渊中拽了回来。他一把推开覆在自己身上之人,坐起身来轻轻喘息。
他怎能将错就错,任由这错误的情意酝酿下去?
湿发缠身的沈雁行看起来格外性感,波光潋滟的双眼多了几分迷离朦胧之美,微微红肿的双唇更添风情。他侧身撑在枕头上,浴袍的带子不知何时散掉了,身前的风光可谓是一览无遗。
沈雁行变得愈发低哑的嗓音,染上了几分魅惑人心之意:“品尝这世间最醇香甘冽的美酒,果真会令人情难自抑啊。”,此时他很想来上一根香烟,纾解无法释放情绪的身心。
洛书被极具磁性的嗓音震得心头痒痒,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呼吸。他害怕再这样继续下去,会酿成难以挽救的大错,他需要找个正经话题,让这件事情就此翻篇。
“天魇噬行阵的阵主是盛年谦吗?”洛书心头一怔,他的声音竟会如此嘶哑。
沈雁行明白洛书是在按下这件事的结束键,顶好的兴致直接被浇灭了大半。他把玩着自己湿漉漉的卷发,装起了神秘:“不是盛年谦,而是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不妨来猜上一猜?友情提示一下,这人与盛年谦存在一定的关系。”
洛书此刻的心绪很是凌乱,实在有些难以聚精会神。在这种情况下去思索问题的答案,不过是在白费功夫。
他并没有多做思考,而是直接从所有的可能性中,选择了感觉上最正确的那个答案:“盛年谦的秘书韩泽?”
沈雁行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回答错误。不过,他虽不是天魇噬行阵的阵主,但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洛书垂眸思索了片刻,从当时所有与盛年谦有关的人中,将最不可能的答案排除掉后,试探着问道:“阵主与盛年谦存在一定关系,难道是他的商业合作伙伴叶梵?”
“宝贝儿,稍等片刻,我先吹个头发,待会儿再揭晓正确答案。”沈雁行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拿出床头柜里的吹发机插上电,吹风口避开洛书所在的方向,他低磁的声音夹杂在吹风机的嘈杂声里,“方才的事劳心又费身,都把我给整饿了。待会先享用过可口的美食,我再将阵中发生的事同你细细说来吧。”
沈雁行的头发又长又浓密,吹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勉强吹干。他打理好刚吹干的头发后,换了一身纯棉的粉色居家服,走下楼去准备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
第53章
神明虽不用通过食物来补充能量,但长久不进食还是会有肚子饿的感觉。他们的五脏内府与凡人基本一致,若是之前长期处于空腹状态,现下最好不要食用太过辛辣刺激的食物。
作为做菜不放辣椒会死星人的沈雁行,这次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清淡口的菜肴。
两人享用完丰盛的晚餐后,将使用过的锅碗瓢盆堆放在厨房的洗碗槽里,等着明天白天打电话叫阿姨来洗。因为他们身份的特殊性,别墅里并没有请固定的阿姨,都是在有需求时打电话叫钟点工。他们所结的小时薪高出其他人好几倍,阿姨们都很乐意接这里的活儿做。
大致收拾完饭桌上的残局后,他们蜷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继续之前没讨论完的话题。沈雁行找了一部惊险刺激的恐怖片,作为他们此次深夜谈话的背景音。
电影里的人物在房间深情拥吻,沈雁行意味深长地看向洛书,舔舐了几下自己轻微红肿的嘴唇,面带魅惑万千的笑意,嘴上却又说着正经话题:“宝贝儿,第二次也回答错误,阵主不是叶梵,他也只是个无辜被困的倒霉蛋。”
以沈雁行对洛书的了解,只要他不直接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便能名正言顺地同洛书共度今宵,体验这别具一格的花前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