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绞尽脑汁费劲巴拉地,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出来,却鼻尖轻耸嗅到了蛋糕香甜。
夏阅愣愣地撩起眼,看见递来的一把叉子,还有叉子上的蛋糕。
“张嘴。”陆商开口。
所有思绪骤然打止,他张开嘴含住叉子,舌尖卷走那块蛋糕。
“甜吗?”对方问。
他下意识轻轻点头。
“腻吗?”对方话里有话,“合你口味吗?”
他仍是要点头,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眨眨眼面露臊意。
他摆在脸上的情绪,又一次被陆商看穿了。
陆商放下叉子,将蛋糕推给他,“一块蛋糕太多,吃一半刚刚好。”男人眉骨深高,唇薄削似冷情,“不喜欢喝太苦的咖啡?”
夏阅含着奶油抬头望来,却无端端地觉得,灯光落入他眼眸,像入夜后点起的一盏盏渔灯,星星点点静谧地洒在幽河上。
星夜坠河,无声的咏叹调。
他微微怔愣,没有说话。
“咖啡加奶热量太高,白天拍戏喝美式更好。”陆商面容淡淡,话却带着深意,让人捉摸不透,“下次想吃甜的,直接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陆商:投喂甜食是我的专利。
第14章 事故
蛋糕最后没有吃完,夏阅把盘子端回去了。程程打电话过来,说褚西子一直找他,想为送礼那件事,当面向夏阅道歉。
夏阅当然不会答应。私联粉丝这种事,要是添油加醋爆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结果。他让程程严防死守,捂住话筒偷吃蛋糕。
这时他对褚西子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冲动莽撞。只当她性格单纯,容易被人欺骗。这是个小插曲,他没有放在心上。
蛋糕吃完以后,晚上睡觉做梦,都是清甜柔软的。连着周末两个晚上,他没有再变成八宝粥。夏阅虽然疑惑惋惜,但也没有再过分在意。
或许只是三次体验卡,为了报答当初的八宝粥。早上起来去片场化妆,粉丝又给给他送信。夏阅从商务车里出来,看夏杳杳和褚西子都在。
两人泾渭分明各站一边,身后密密麻麻挤着其他人。托上次送礼风波的福,他现在也认识褚西子了。
夏阅笑容漂亮地营业,从人群中间一路走过,收了不少两边递来的信。夏杳杳忙着拍图,信托旁人转交的。
他在镜头前多停留几秒,见夏杳杳放下单反,催他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被导演骂,才微微语塞继续往前走。
褚西子在前面等着,单反递给了其他人,捏信的手伸得老长,远远越出了身前栏杆。夏阅嘴角笑容没变,眼眸轻弯伸手去拿。
女孩借着信封遮挡,藏在下面的手指,轻轻摸了他一下。他若无其事接过信,半秒也没有多停留,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身后传来粉丝对话声,褚西子问身旁那人,拍到出片的图没有。对方说走得太快拍糊了,褚西子的骂声隐隐飘来。
夏阅进了片场里,在化妆台前坐下来,先夸了化妆师穿搭,将对方哄得笑眯眯,才找程程来咬耳朵,让他去查查褚西子,之前都追的哪些明星,什么时候爬墙追他的。
化妆师忙活的间隙,他打开手机刷微博。也没看别的什么,只进了自己超话。今天的上班图已经出来,站姐修图没那么快,会先放点好看的原图。
他往常都只看图收图,今天还点进评论里看了。随后才发现,夏杳杳和褚西子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粉丝里站队的也很多,今早夏杳杳原图出得快,褚西子那边迟迟没动静,站队夏杳杳的人,就开始冷嘲热讽。
化妆师夸他上班图好看,夏阅嘴上谦虚又客气,心里头只差没美得冒泡。今天戏份安排在宅子里,拍的戏里过上元节,他有挂灯笼的镜头。
灯笼道具组先挂上,他只需要坐在梯子上,取下灯笼再挂上就行。灯笼堆在大宅门前,里面似乎是铜做的,夏阅单手拎有点重。
陆商的戏排在他后面,夏阅听年导讲戏时,才看见对方进片场。片场外围着不少粉丝,远处高楼树上藏着代拍,他去找聂老师提前对台词。
道具组在屋檐下挂好灯笼,夏阅过去爬到梯子上坐好,灯光组和摄影组调整角度。红灯笼就挂在他头顶,夏阅抬起脸看了一眼,余光瞄到陆商走过来。
他居高临下俯视男人,心底那点新奇感还没过,先发现这个角度望过去,陆商那张脸竟然没有死角。
他不信邪地继续盯着看,男人缓缓抬眸迎上他目光。
夏阅轻轻一滞,要故作无事发生,将视线移开时,听到对方话语简洁问:“防晒涂了吗?”
他面上微愣,朝陆商点头。
后者不再说话,往镜头外走去。旁边过来小厮侍女,在剧组安排下站位。身后宅子门打开,演他妹妹的女演员,站在门内探头朝外看。
一阵不小的风吹过来,吹得夏阅大袖轻鼓飘动,头顶上方的灯笼咯吱作响。他并未在意,听着耳边灯笼的摇晃声,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裙摆。
挂在树上的代拍皱起眉头,将镜头从夏阅低垂的脸上,转到了他头顶上摇晃的灯笼。屋檐下挂了一排灯笼,唯独夏阅头上这个,在风里摇得格外厉害。
他调整焦距看接口,发现灯笼接口时松了,铜灯笼竟然摇摇欲坠。此时爬下树已经来不及,夏阅被砸伤他就白拍了,代拍放下相机高声大喊。
他和片场离得不远,藏在树上难被发现,声音穿透树叶传过去,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起初没有人听到,得亏夏阅坐得高,一早就发现树上有人,才看见代拍朝他喊话。
头一回遇上这场景,他被对方喊得还很懵,没有听清代拍喊话内容,下意识低头去看导演组。
几位导演浑然不觉,一门心思放在拍摄上。他环顾一圈四周,见陆商还站在外围,又朝男人投去了目光。
代拍一直没停下,声音喊得高而急,夏阅不得已眯起眼睛,极力去辨认他的口型。陆商听到声音,转身往片场外走。
这会儿瞧见他走近,粉丝也没心思挤上去,因为她们也都听到了。代拍挂在树上挥臂比划,朝陆商的方向大声喊话。
陆商看向他比划的手,回头往夏阅那边望一眼,隐约猜中了他的意思,转身快步迈向梯子前。
夏阅满脸困惑地低头望他,听男人言简意赅,力道很沉地命令:“下来。”
他虽然神色不理解,但几天来与陆商相处,本能地在对方面前,养成了听话的习惯,闻言就双手扶梯子,起身要转方向爬下来。
脸边又刮起了风声,鬓边碎发被风吹乱,夏阅没来得及转身,陆商伸出一双手臂,将他从梯子上抱了下来。
前腰撞进陆商怀里,夏阅身体蓦地腾空,双手抱紧男人后背,一双眼眸微微睁圆了。
背后灯笼掉下来,砸歪梯子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现场寂静一瞬,所有人都面容僵硬,被这突发事件惊住了。
陆商微微俯身,松开抱他的手。
腰间勒紧的力道犹在,他晃晃悠悠地踩稳地面,心中想的不是掉落的灯笼,而是自己那双手心下,陆商结实紧致的背脊。
皮肤绷紧后,肌肉蓄力的触感,即便是隔着戏服,他也能清晰感知到。还有鼻唇贴近陆商颈间,沾上的属于陆商的气息。风从两人中间穿过,蹭他脸颊下巴的发丝。
即便他心知肚明,陆商身上没有任何气味,被风卷起来的也是假发,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自己沾上了陆商的气味,也蹭到过陆商的发丝。
他惶惑踟蹰着回头,目光心不在焉地下落,停留在摔落的灯笼上。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导演组后怕地起身,有人去处理那只灯笼,有人去检查其他灯笼。
众人皆是严阵以待,片场外粉丝们心惊肉跳,不少人在叫他的名字。夏阅心脏重重急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因为陆商抱他。
他不敢去看陆商,等心声渐渐平静,陆商已经离开了,他没来得及道谢。拍摄暂时停下,有人带他去休息,导演编剧来安抚他。
陈今也立刻打来电话,确认他没有受伤,心理状态也平常。这算是不小的事故,假如不是代拍发现,陆商又及时过来,今天这场戏多半拍不了,而他躺医院里的消息,也将登上各大头条。
组里再三强调了道具质检。等年导训完话回来,夏阅主动提出继续。这事在片场压不住,夏阅上午拍完戏,程程就过来告诉他,灯笼的事飙上热搜了,市里还会来人检查。
热搜广场上,路人觉得惊险,粉丝觉得心疼。还有更多的人,夸代拍眼神好,以及陆商反应快。自打来了这剧组,夏阅三天两头上热搜,现在已然成了家常便饭。
另有著名代拍猴哥,还想蹭词条热度,趁机捞一笔大的。只是他的文案内容,永远都很别出心裁。
“@花果山美猴哥:出陆商片场抱夏阅,搂他的腰和屁股,事后夏阅春心萌动,回味无穷。”
这番不着边际的措辞,饶是夏阅粉丝不想得罪代拍,看了也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
“@阅阅黑凤梨:狗逼代拍!什么春心萌动回味无穷,我宝那是受了惊吓,还没有反应过来!”
“@宝宝你是小蛋糕:死猴子真不是东西,这时候还蹭热度恰烂钱。”
“@夏天不会结束:陆商粉丝这也能忍?”
陆商粉丝当然不能忍,浩浩荡荡涌进来,誓要踏平评论区,撕掉猴哥一层皮。
夏阅这回没在拍戏,恰好赶上了热乎的。午饭吃得很丰盛,剧组为了慰问他,给他送了切好的水果。
他戳着水果往嘴里送,打开了猴哥的微博主页。瞧见文案上那八个大字,他被水果呛得差点要过去,脸憋得通红咳得很狼狈。
然而咳嗽声下去后,脸上热意却始终不下。他神色慌张眸光闪烁,东张西望见休息室没人,松下口气想抬手扇风降温,就对上程程单纯疑惑的眼神。
小助理张了张嘴,想问他这是怎么了。
夏阅面上一滞,眼神也不闪了,猛地热血冲顶恼得不行,红着脸忿忿拍着桌子嚷:“别信这代拍说的,他这就是满口胡言,给他发律师函!律师函!”
仿佛真的很生气,他连说了两遍律师函,才算是解气般吐出口气,脸上也没那么热了。
程程自然与他同仇敌忾,闻言就拿手机给陈今发信息。
小助理头垂下去那一秒,夏阅立刻变了脸色,举起拍桌子的手轻轻吹气,吹完后满脸肉疼地揉了揉。
水果暂时没心情吃了,夏阅定定神去看手机。刻意忽略掉后半句,他这次只看前半部分。不看还不知道,一看心跳又快了。
视线反反复复地流连,夏阅紧张地回忆了一下。陆商勒他的腰,他是有感觉的。但这狡猾代拍说的摸……
记忆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将手机往旁边挪了挪,眉眼怔愣头也不回,语气迟疑吞吐地问:“陆商——他真、真的摸我屁股了?”
“我想想。”身旁人接话。
夏阅克制地等了两秒,等得实在没耐心了,眉毛绞紧转过头来,感情复杂地冲口而出:“想好没——”
“没想好。”陆商神色不动,看着他慢慢答。
本该坐在那的程程,老老实实站在后面,表情蔫巴巴地看他。
夏阅面上噎了噎,不敢再胡思乱想,神色讷讷不说话。陆商却像不介意,还风轻云淡提议:“不如买下视频看看?”
他想也不想地摇头,“不用不用。”
随即像是记起什么,他战战兢兢地抬眸,为那件事向陆商道谢。刚才他确实魔怔了,就算陆商真的摸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会屁股挨着椅子,却莫名有几分如坐针毡。
迫使自己不再去想,他装得一副若无其事,拿了空水杯给程程,让他出去替自己打水。程程走了以后,夏阅就沉默下来,接着垂眼瞄向水果,捻了提子往嘴里送。
提子含在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咬碎吞咽,他对上陆商打量的黑眸。
夏阅动作滞了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是在吃独食,还是在剧组前辈面前。这要是被陈今知道,指不定得念叨他多久。
后背差点起了凉意,他将水果往旁边推了推,诚挚邀请陆商一起吃。
男人既没有应话,也没有动手来拿,看他跟没事人似的,还能吃水果玩手机,毫无波动地收回目光。
夏阅嚼碎提子吞下,不知道陆商来干嘛,索性开门见山问了。
对方没有直接答,反而口吻淡淡问:“早上的事不怕?”
夏阅愣了愣,隐约明白他来的用意,但还是略有些捉摸不透。他应该怕吗?或许是该怕的,但被别的情绪冲淡了。就算是事后再回想起,他也没有一丝后怕情绪。
换作是陆商的猫,八宝粥会不会怕呢?他虽然没有养过猫,但从网上帖子看来,宠物猫是胆小又脆弱的。
它们害怕噪音害怕人,也害怕炮竹和雷声。宠物猫很容易应激,情况严重时会造成死亡。夏阅一知半解想了想,最后半蒙半猜点了点头,“有点。”
所以在陆商眼里,既然把他当成猫了,那他也该和猫一样脆弱。
男人似乎是信了,视线扫过那盒水果,“给你点奶茶?”
夏阅即刻眼眸亮起,没料到随口撒句谎,还能换来一杯奶茶。倒不是他想占陆商便宜,一杯奶茶价格并不贵,可陈今严格下了死命令,他每月喝奶茶有限额,程程亦严格死守监督。
如果是陆商点的奶茶,就不算这个月的次数。而陈今要是知道,他和陆商已经关系好到了,对方请自己喝奶茶的程度,那必定不仅不会批评他,反而极有可能大发慈悲,替他扩充这个月的奶茶额度。
他越想心里头越美,只是不想被男人看出来,就在陆商面前矜持装道:“让陆老师破费不太好吧?”
这句话问得,七分虚伪,但还有三分真诚。早上是陆商救了他,应该他请陆商喝奶茶。没道理救他的人,还要反过来掏钱,给他买奶茶喝。
只是他话里扬起的尾音,彻头彻尾地暴露了他。
“是不太好,”陆商站了起来,顺着他的话接,“那就不点了。”
夏阅上挑的嘴角僵住,急得也跟着站了起来,有点恼火地抠抠裤缝,对着陆商敢怒不敢言。最后索性背过身去,将后脑勺对准了他。
陆商眉尖轻轻动,嗓音低沉地叫他:“转过来。”
夏阅不情不愿地转了过来。
“要不要点,你自己说。”陆商看着他。
夏阅脸都涨红了,说不上是羞还是恼,半晌咬咬牙破釜沉舟,豁出面子缓慢点点头。他破罐子破摔地抬头,撞见男人眼底笑意一掠。
如烟花般转瞬即逝,再定睛愣愣看去时,陆商那双幽黑的眸子,已经恢复到波澜不惊。
“不要养成撒谎的坏毛病。”陆商语气有点冷,还有点严厉,箭尖直指他内心射进来,剥开他装腔作势的圆滑,“奶茶晚上回去给你点。”
很像他念高中的教导主任,对着那些混社会的学生训话,不要一味过早地去学习模仿,成年人那些虚与委蛇的坏毛病。
可是他已经成年了。
而高中的教导主任,长得没有陆商好看,也不会请他喝奶茶。
直到陆商离开,程程打水回来,他才恍然地意识到,或许他先前说害怕,也已经被陆商看穿了。
夏阅没有再玩手机,自然也就不知道,视频被CP粉买下后,配上BGM发在超话,超话热闹得像过大年,引来了不少网友围观。
下午他照常拍戏,再有两三天时间,他的戏就杀青了。为了进组拍戏,这个月的通告安排,陈今替他空出了半个月。虽然戏份少不需要这么久,但考虑到新手演员需要磨合,陈今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因而当月行程表出来,有看过原著的粉丝,对陈今和公司很不满。认为她是偏心钟森南,不让夏阅接其他通告,一度追着工作室微博骂。
夏阅没什么不满,反而还觉得高兴。照这个进度下去,杀青后不到半个月,他还能回去休息几天,再继续感其他通告。
想到奶茶和假期,日子也有了盼头。只是到了晚上,陆商那杯奶茶,他却没有喝上,钟森南先给他点了。
白天的事故有所耳闻,晚上下班以后,钟森南和他视频。对方在天台拍MV,这会儿中场休息,才挤出时间联系他。
知道他没什么事后,给他看了天台风景,最后在助理来叫时,钟森南才告诉他,已经给他点了奶茶,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地址是问程程要的。
夏阅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不是高兴,而是有些迟疑和犹豫。
“怎么了?”钟森南举着手机站起,“喝腻了不喜欢?”
“不是。”他张口反驳,没有解释别的,转而露出笑容,催他回去工作。
钟森南忙着回别人话,闻言也没有多想,匆匆忙忙挂断了。
夏阅放下手机,颇为烦恼忧愁地蹙眉。
两杯奶茶他喝不下,可喝了钟森南点的,就不能喝陆商那杯了。他想是不是能讨个商量,让陆商明天再请自己喝。
但连着两天喝奶茶,又有些过分不自律了。他内心饱受良心谴责,一直惆怅到电话打进来。奶茶已经到了,就放在楼下大堂。
夏阅挂了电话,等外卖员离开后,才乘电梯下去拿。不过他运气实在背,进组这么多天来,只在酒店拿两次奶茶,两次都碰上陆商回来。
第一次撞上陆商时,陆商还瞧不起他,没给他好脸色看。谁曾想一周以后,陆商会请他喝奶茶,不过还没喝上就是了。
夏阅拿了奶茶要上楼,被走过来的陆商叫住问:“手里拿的什么?”
他不好隐瞒,只得拎了拎外卖袋,如实向对方坦白道:“奶茶。”
陆商没太多情绪,扫了眼收回视线,“哪来的?”
“朋友点的。”夏阅说。
陆商淡淡应了声,并未表现得不悦,电梯门打开以后,长腿一迈走了进去。何非停在门外,等夏阅先进去。
三人全都进去后,夏阅要去摁楼层,被陆商抬手扣下问:“洗澡了吗?”
“洗了。”他点头。
“去我那里。”男人放开他手腕,按下自己那一层。
这对话暧昧含糊,容易引人浮想联翩。夏阅全程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儿怅然,他知道要去陆商那干嘛。
不过今晚进门以后,陆商没有再拿剧本。将那本字帖丢过来,让何非盯着他练字,写完一页才能喝奶茶,陆商进浴室洗澡了。
何非忠于职守,严格遵循陆商吩咐,全程不错眼地监督。夏阅也没耍花招,拿起笔埋头苦写,写满一页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插入吸管喝奶茶,接着拿手机来玩。
陆商没说喝几口,也没说喝多久,夏阅玩手机,何非没有干涉。
他照旧是登微博,只是几小时没看,热搜榜大换新血。白天熟悉的词条被挤下,取而代之的,是他看不明白的新词条。
#今晚月亮好圆#
#赏月#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月亮也能成为热搜榜首。夏阅含着吸管纳闷,思考无果后转头问:“今天是什么重大的天文日?”
“不是。”何非回得利落。
“那今天是农历十五?”他愈发纳罕。
“不是。”何非还在思考,陆商开门出来,替何非回答他。
夏阅放下奶茶杯,起身去落地窗旁看。窗外漆黑一片,夜空中星光稀疏,银白月亮弯如钩,哪里有什么圆润满月。
热搜欺诈。
心头率先浮起这念头,他走回桌边坐下,点入热搜词条。实时广场上刷新的,都是像他这样,被骗进来的单纯路人。
“@锁骨里养鱼:哪来的月亮?天上云这么厚,月亮影子都没有。”
“@不想学习:有病吧?月初哪来的圆月亮?”
“@七号烟火:这得多少度近视,才说得出这种话来?”
而在这些不明真相的路人中,偶有混杂几条画风古怪的微博。
“@月亮保安:嘿嘿,月亮好美,爱赏,多赏。”
“@今晚月色真美:我敲,夏目漱石诚不欺我。”
“@婷婷是妈宝女:妈妈我嗑到了。”
前几条还很含蓄,莫名像是打哑谜,越往下翻,就越露骨和猖狂,画风也越来越讽,可以称得上是,一点都不想装了。
“@天天吃月饼:爱情是藏不住的,就算危险来临,急着救人,手也会搂在腰上,摸在屁股上。”
“@赏月是我的命:说真的我不装了,慈溪当年都不一定有我吃得好,我们赏月今天就美帝!”
“@月野兔:陆夏天配,地配,绝配,顶配,交……”
夏阅呆了呆。
热搜关联姗姗来迟,陆夏超话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改成了“赏月”,排名正在光速往上爬。仅仅半天时间,就挤进了前十名。
榜首的仲夏超话,因此受到不小震荡,大粉一边稳住人心,一边气得直咬牙。陆夏CP粉扬眉吐气,找到之前的嘲讽截图,红光满面地怼了回去。
猴哥拍的视频,出现在词条置顶。热搜浏览量不断激增,还出现了关联热搜——
#仲夏姐上天台,在天台遇到了钟森南#
配图一张钟森南天台拍MV的路透。
夏阅沉默。
第16章 公的
此时钟森南还在工作,不知道自己受牵连,已经上了微博热搜,领的还是弃夫身份。夏阅没空关心钟森南,脑中想着刚才看到的字。
难道陆商真的摸了他屁股?他极力镇定地遮掩情绪,心早已飞到了视频上去,迫不及待地想看视频。
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在意,但他心中没有反感情绪,只是对真相克制不住地好奇。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一只掌心压上桌沿边,陆商不知道看了多久,此刻终于俯身冷淡问:“钟森南是谁?”
“ZERONE的前队友,”夏阅吓了一跳,没敢转过脸来,“ZERONE解散以后,我们签了同一个经纪人。”
陆商停在他上方,并未评价热搜的事,而是倏地转开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奶茶。奶茶杯下压着长长的外卖条,上面印着派送地址和名字,名字写的是“阅阅”两个字。
男人眸光微微停顿,垂眼盯着外卖条,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迟没等来他下文,又持续地能感知到,头顶上方气息并未离开,将他头发都烘得热热的,夏阅渐渐坐立难安的同时,也终于从吃瓜身份里跳出来。
热搜他可以当乐子看,可吃红利的人是自己,被拖下水的是陆商。对方如果要追究,首先就会怀疑他。急着想撇清关系,夏阅转头抬起脸,“热——”
睫毛无声轻掠翻飞,好似从什么东西上,轻若无物地刮了过去。那排睫毛微微一颤,半垂未垂地僵滞住了。夏阅睁着眼定定看去,发现眼前是陆商的下巴。
男人在视线内坐下来,双眸深不见底地扫过来,“想说什么?”
夏阅回神般眨眨眼睛,眼皮终于又恢复灵活,“热搜不是我们买的,”他找回了想说的话,“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我知道。”陆商说。
男人语气不冷不热,拿起手边的奶茶杯。杯身上贴着标签纸,有下单人的账号,只写了“南哥”两个字。
指尖抚过那两个字,陆商缓缓瞥向了他,低沉清晰地问出口:“奶茶是钟森南点的?”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夏阅愣了一秒,才茫然点头答:“是南哥给我点的。”
指腹压在那两个字上,陆商似乎眯了眯眼眸。
夏阅不确定地再看,男人已经放下奶茶杯,眉眼不动地望了回来,“今晚你的奶茶——”
正打算商量这事,他接过话头试探:“明天再喝?”
虽说是句疑问式的试探,可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那几分眼巴巴的期待意味,几乎满得快要从眼里溢出来。
陆商毫无动容,没有半点商量余地,打破了他所有希望:“没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虽然轻飘飘没重量,却沉沉砸在夏阅心口,将他砸得面上有些懵,足足三秒才终于消化掉,“……没了?”
他委屈地追问:“为什么没了?”
陆商不咸不淡,“说的是今晚,过时不候。”
夏阅心碎了好一会儿,继而闷闷不乐拿起笔,埋头忿忿写起字帖来,恨不能将“小气”两个字,直接贴在陆商额头上。
这事他虽然不能做,但没规定睡觉不能梦。夏阅练完字帖回去,光惦记着梦里反击,把看视频的事给忘了。
不过他迅速入睡后,却没有梦到自己反击,而是又进了猫的身体。八宝粥趴在地毯上玩球,睁眼发现是眼熟的视角,夏阅惊讶之余,很快进入角色。
周末过去后,他又变成了猫。夏阅从地毯上坐起,要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低头瞧见毛茸茸的爪子,才记起来自己没手指头。
他甩了甩猫尾巴,将那只爪子放下来。发现变猫的规律似乎是,每周的一三五这几天,契机则是晚上睡着后。
夏阅扒拉一下毛球,视线透过前方茶几,看见了陆商的一双腿。陆商在沙发里看平板,他撇下毛球小跑过去,抱住陆商裤腿要往上爬。
男人连头也没抬,轻轻动了动腿,将他甩回地毯里,让他自己一边去玩。夏阅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将长毛滚得乱七八糟,对陆商怨气更深几分,索性后退几步助跑,一鼓作气高高起跳。
最后勉强跳了上来,鼻子却撞在陆商腿侧,后肢从沙发边缘滑落,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他眼疾手快扒住陆商长裤,本能地伸出尖指甲,牢牢勾住长裤布料——
像一块乱糟糟的白抹布,晃晃悠悠挂在了半空里。
陆商不得不停下工作,掌心托住他柔软的肚子,略微沉声地简短命令:“爪子松开。”
夏阅肚子抖了抖,胆战心惊缩回指甲,改为抱住他手指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