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完蛋。回到系统空间的楚清歌面无表情地对着监视器，耳边萦绕着宁长空自己设的闹钟音乐。
重要npc已经出现，自家搭档却因为熬夜太久陷入深度睡眠，这会儿睡得跟关机了一样。白闲都起床了，这人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闹钟的音乐她都听烦了，楚清歌关掉闹钟，徒劳地试图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喊醒搭档：“长空？醒醒，重要npc出场了！”
一点用没有，她叹气。或者不能说睡着了，看这个身体数据，说是累到直接半昏迷了才对。
但是npc剧情不等人啊，楚清歌又看了眼监视苏韵尧的小窗。
而且也不知道她今天准备在网吧这里待多久，走了之后下次准备什么时候来……而且下次就不一定能赶上五一这么好的时间点了……
按照她步行的速度，走到燕晓灵家的网吧大概要一个小时。但还要去掉宁长空挨骂和吃早饭的时间，还是留点余量比较好。
嗯，不能再拖了。趁着白闲不在，现在就把人喊起来吧。
楚清歌深吸口气，把系统的麦克风音量调到最大。她提气，大声喊道：
“宁长空！再不起床要扣全勤奖了！”
宁长空砰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拽着胸前的衣物。
受惊的心脏急促地在胸腔内乱撞，疼痛随着每一次跳动从心脏蔓延至整个胸腔。
他弓起背部，试图缓解胸部放射状的疼痛，让更多气流通过气管，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眼前开始出现黑点，视线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楚清歌熟悉的、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着我的声音。深呼吸，吸气，呼气，很好，吸——”
“长空，你醒了——长空！”白闲轻快的声音转瞬变成焦急的惊呼。已经不能视物的宁长空被惊得呼吸一乱，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如困兽般挣扎着想要逃脱。
在颤抖的手捂住嘴之前，他还是没忍住，从唇齿间泄出一声呻吟。
被冷汗浸湿的寝衣贴在身上发凉，温暖的触感突然从肩部传来，白闲慌乱地扶稳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长空？哪里不舒服？……胸口痛吗？要不要先躺下来？”
楚清歌看着后台乱套的身体指标，叹了口气。
可恶，要是没有白闲后续这一吓，还是能靠宁长空自己慢慢缓过来的。
她无奈地下了最终的指示。
趴在白闲怀里的宁长空努力地抬起了沉重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枕头，用气声道：“药……”
白闲挪开枕头，在枕头下面，发现一板吃了几片的药片。
灵气复苏元年，4月27日9：32，金梧苑。
宁长空的嘴里还留着苦涩的药味。他捧着杯热水，靠在床上慢慢地喝着。
早上发作一通，把他休息一晚攒出的体力又耗完了，这会儿捧个杯子都嫌累。
“应当是心脉上的问题。之前脉象太乱，我竟是没看出来。”青耕脸色苍白地放开他的手腕，喃喃道，“大概是刚刚发作过，脉象比较明显。”
青耕沉吟道：“人妖混血，心脏发育不全的不在少数……药方需要再调整……”
“不在少数？”白闲咀嚼着这四个字，怒极反笑。
他“啪”的一声把那板药拍在宁长空的被子上，开口道：“你博览群书，又在身边备着这药，我不信你完全不知情。”
“——你且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宁长空皱了皱眉，又往后靠了靠：“不许吼我。”
青耕眼疾手快地拉住白闲，低声说：“心气不足，最忌情绪波动。”
白闲闭目，稳了又稳，才慢慢开口：“长空，好孩子。告诉我，那是什么药？”
宁长空垂眸，看着自己的水杯：“速效救心丸。”
青耕惊得一退。白闲气到了极点，反而头脑如冰雪般冷静，他平铺直叙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心脏有问题。”
“……是。”
“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宁长空大脑飞速转动。他抿了抿嘴，惜字如金地开口：“治不好的。”
在白闲灼灼的瞪视下，青耕避开他的目光，缓慢地点了头。
混血种的器官要是出了问题，那都是乱长的血管和组织。上了手术台，能活着下来的都是少数。
像是人与蛇妖混血的江云箫，也曾因为蛇的骨骼结构不能支持直立行走，不得已在成年后做过脊椎手术。
据他所说，他当时是在“不做手术八成可能会瘫痪”的风险下去做“做完五成风险会瘫痪”的手术。
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答案，白闲还是心里一沉。他坐到宁长空床头，拿走水杯，用自己的手捂住那双仍旧冰凉的手。
“治不好不是理由。”白闲露出了少见的郑重神色，一字一顿地说，“哪怕治不好，我们也可以好好照顾你，想办法让你舒服一点。知道吗？”
那双手不安地往回缩了缩，被他抓得更紧。
白闲张口。青耕昨晚和他夜谈，说按照少主的倔脾气，劝他最好还是拐弯抹角地拿工作劝。
白闲想说，反对你建学校的妖不能说少，你要是想继续实现你的主张，就得好好保重身体。
话拐到嘴边，却变成：“被吼会不舒服？”
年轻的凤凰别扭地动了动肩膀：“有一点。”
白闲顿时一阵心酸，他张了张口，还是没问出来。
心脏不好，被吼就不舒服……那你在聚英会，这么多妖和你吵架，怎么撑下来的啊？
灵气复苏元年，4月27日10：09，金梧苑。
吃过早饭，宁长空坐在床上，哭笑不得地接过白闲塞给他的热水袋。
“我是凤凰……”“凤凰也得给我抱着！你什么时候能喝完一整碗粥不肚子疼，再和我讲热水袋的事！”
白闲正忙着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主卧。宁长空趁他背过身去，刚想把搁置在被子上的那板速效救心丸藏起来。
“这板药放在我这里。”白闲不容置疑地一把夺了过来，塞进自己的广袖。
“我从今往后晚上和你一起睡，半夜不舒服就喊我，我给你喂药。”
怎么还搞假动作，专门骗他出手？宁长空悻悻地裹紧被子，心里盘算着。
白闲还是不敢私自开他的锁，自己锁在床头柜的眼药水、人参片还有其他药物还在。
要是人参片没了我可就真寄了，他惆怅地想着。前两天他全靠压在舌下的人参片，才没在开会中途昏过去。虽然回去还是吐了。
上个班真是麻烦……我想想怎么跑出去触发重要npc剧情……
他靠在床头，看着白闲忙前忙后的样子，发了会儿呆。然后兀自笑了出来，轻声道：
“何苦呢，白闲。”
何苦对他这么上心？
他是混血的凤凰，不会有自己的子嗣，连化成凤凰原型都不成，百鸟朝凤的典仪也因此一拖再拖。
不过是乱世之中临危受命的假凤凰。他要百鸟族少主的地位，百鸟族需要他提振士气，和妖族，乃至人类也是一样，互相利用而已。
为妖族负责，那就只需要随身监视，确认他的立场，没必要当真做照顾人的侍从，仔细看护他的身体。
白闲动作一顿：“我是你父亲的侍从。”
“那也是为了我父亲，不是为了我。”宁长空接得很快。他的语气平淡，让白闲想到了他那日说的话：
“你忠诚于我父亲，忠诚于妖族，但不忠诚于我。我不喜欢。”
年轻的凤凰的锋芒在那时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时至今日，已经不会有人或妖相信，神鸟无欲无求的模样背后，当真是予取予夺、百依百顺的纵容。
宁长空主笔的《教育革新议》论据扎实、言辞犀利，见报时引得无数妖族学子感叹，只知鸣岐君以武名闻天下，没想到文采也这般好。
但也在妖族政坛上，将凤凰彻底钉死在激进改革派的立场上。
实力、才华与血脉都顶尖的，野心勃勃的政坛新星，也是下一个百年里，聚英阁首席最有力的竞争者——甚至有不少妖觉得，鸣岐君大概用不了几年，就能把那只年迈的老虎拉下来。
白闲看着他依旧淡漠与审视的赤眸。凤凰不要命般的、自焚般的工作激情后，是烈焰般热烈的野心。
“前两天在蓬莱，你在开会的时候，我又去找了趟玄武。”白闲开口。
“他告诉我，你说过，‘灵气复苏之后，又是神话时代那般的好风光’。”
“我不想再看一遍神话时代，我想看你带来的——你想看到的新世界。”
白闲终于，放弃拿风清梧当借口，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御灵司的间谍培训，羽乡新建的公路，即将开工的新制学校……
无关责任、无关血脉，为了我的私心，我愿向这野心俯首称臣。
“好。”年轻的凤凰露出个少见的、堪称柔软的笑容，像是当年风清梧会露出来的表情。
“所以，咳，为了你想看的新世界——我待会儿要出趟门，成吗？”
……也像是某人每次讨要甜点，或者死缠烂打地要去“仙踪林”吃饭的时候，会露出的营业笑容。
如果白闲现在不是人身，他的尾羽应该已经炸开了。
“我还没有算你大半夜不睡觉点灯熬油的账呢！啊！青耕天天说你劳累过度，你什么时候能听得进去！”
声量太大，宁长空可怜兮兮地瑟缩一下。白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控制住情绪，认命地伺候人喝水吃药。
没办法，他这辈子就搭在这种人……这种凤凰身上了！

灵气复苏元年，4月27日10：21，燕晓灵家的网吧对面。
苏韵尧蹲在街边，把最后一点冰可乐倒进嘴里，咂了咂嘴。
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没看到那个小姑娘出现？她努力翻找着那个时候因为邪气入体而混乱的记忆，确定她当时就是以这里为起点，一路跟踪那个人类女孩的。
应该是大学生吧，考到了外地所以周末不回家？那五一假期回不回啊……还是说我应该暑假开始之后再回来找？那要等一个月欸！
苏韵尧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手机，研究起了刚下载的“天网”手机app。
眼前忽地一暗，刺目的阳光被挡住。
“苏小姐。”
穿着黑红配色运动裤的长腿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去。
黑发黑瞳的男人垂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着她。
而苏韵尧却隐隐觉得，那双眼睛应当是赤红色的。
咦？为什么这么想？她感受着这个人身上的气息......
......和她在邪气入体昏昏沉沉之时，落在身上的清心咒里的温暖灵气如出一辙。
苏韵尧悚然一惊，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行礼：“见过鸣岐君。”
灵气复苏元年，4月27日10：23，网吧旁边的便利店。
每到饭点，便利店的座位还有空，苏韵尧诚惶诚恐地就要擦凳子。便衣的凤凰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先坐，自己去便利店里晃了一圈，拎了一大瓶冰可乐回来。
小狐狸躲开旁边伫立的冷面白发男人的视线，愣愣地看着鸣岐君娴熟地掏出手机扫码结账。
......灵气复苏之后，大家都这么时髦了吗？
那一大瓶可乐被放在苏韵尧面前。宁长空一屁股在苏韵尧旁边的座位坐下，白闲紧跟着在他身侧落座。
他开门见山道：“我之前调查邪气的时候，问异处局要过资料。他们说，最早一次检测到邪气，可以追溯到去年八月。”
这段纯属胡诌，那时候连楚清歌都没有检测邪气的意识，异处局又没抓到苏韵尧，怎么知道她是受邪气蛊惑才动的手？
直入正题。苏韵尧紧张得心都跳在了嗓子眼。
宁长空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说是有一个小姑娘，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只红毛狐狸袭击了。”
苏韵尧在想，在便利店直接跪下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我认罪，是我干的。”苏韵尧肩膀一垮，低头说道，“要杀要剐都随您。”
她父亲就是堂堂御灵司司长，她怎么会不清楚：就算是邪气入体、神志不清下犯的错，事后赔偿和公共服务都少不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招供了？宁长空挑眉：“别紧张，你算是神志不清下犯罪未遂，情节不算特别严重。”
苏韵尧嗫嚅道：“前提是……获得被害人谅解。”
妖族力量至上的文化下，很难诞生什么妖妖平等的法律体系。“庭外和解”来逃脱法律责任更是家常便饭。
这就是她第一时间跑来找燕晓灵的理由了：先争取到最大程度的原谅，最好把小姑娘骗成自己的朋友。
之后借口邪气入体记忆混乱，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干了啥，再去自首，轻拿轻放的概率就高的多了。
有点小心思，但不是坏孩子。宁长空下了判断。
“庭外和解”的路子，是留给那些有权力又有武力的大妖的，到这姑娘手里却变成了打人情牌。
而且……耍了一圈小手段，最后还是要老老实实回去自首。真不知道苏坤祥是怎么教育他闺女的。
但是，这份朴实的正直，和一点小机灵，放在合适的地方，说不定能大放光彩。
宁长空看着桌上的可乐，咽了咽口水。没他的吩咐，苏韵尧这会儿也不敢打开来喝。
“我有件事要你办，拿这件事抵你闯的祸。”
“龙渊书院的交换生资格考就在下个月。”他表情沉静，“我要你考进书院，做我的暗桩。”
做鸣岐君的暗桩？苏韵尧被这消息砸得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要你做的任务都不难，也不危险。”呃，不过跟在主角团身边好像确实也挺危险的？宁长空想。
“主要就是搜集我要的情报，再帮我盯几个人。除此之外，你就照常修行学习。”
宁长空正领着晕晕乎乎的苏韵尧往家的方向走去，白闲紧跟着他，一点没有避着人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苏韵尧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一句。
宁长空把手揣在卫衣口袋里：“天赋好，心思灵巧，个性不坏，又有些缘分。”
楚清歌查过她，苏韵尧的灵根品质是甲级中等，和温庆生一个水准。要不是贪玩，这只小狐狸进交换生名单是轻轻松松。
他说到这里才转头看她，古井无波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你可知，妖族交换生制度的出现，和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苏韵尧把头低了下去。
“你父亲当时担任御灵司副司长，与异处局多有往来。他认为，拥抱人类的文化和科技，乃是大势所趋。”
“然而，在灵气复苏后，也是他主张要借此机会，在人类布局情报网络，警惕人类的所作所为。”
“我与你父亲共事，闲聊之时，偶尔能听他聊起自己的儿女。他说，‘我的小女儿最不成器……却也最像我’。”
小狐狸的心忽地雀跃了起来。
宁长空又扭过头去：“我不强迫你，你不为我做事，我也不逼你自首。只不过，”他想了想，“我得看着你和人小姑娘道个歉，再做点赔偿。”
苏韵尧年纪轻，犯的错也没导致啥后果，这样处理不算不妥。
“我很欣赏你父亲，也很期待你。”他最后轻声总结道。
“小女苏韵尧，”小狐狸再次行礼，这次行得标准多了，“愿为鸣岐君效劳。”
灵气复苏元年，4月27日10：38，金梧苑门口。
“到了，这就是我的宅邸。”宁长空示意道，“你水平太差，这些日子就跟在我身边学习。”
把小姑娘留在自己一个成年男人的住处好像不太好，宁长空这么想着，又补了句：“住我的宅邸也可以，我给你分间房。住附近酒店也可以，住宿费我出。”
小狐狸两眼放光：“我跟您住！”
鸣岐君的宅邸！看起来就好豪华！
宁长空被噎了一下，转头看被他冷落了一路的白闲：“具体的住处，还是要麻烦你……”
白闲抱臂：“这时候想到我了？”
身体还没好就急吼吼地跑出来捡小孩，自顾自地要收徒要当暗桩，怎么一句话都没想起来和他说？
“……我们先进去。”宁长空转移目标，带苏韵尧去他的书房。白闲搬进了他的卧室之后，他就改在书房办公了，苏韵尧以后上理论课也在这里。
在路上，宁长空不舍地把拎了一路的可乐塞到小狐狸手上，逼音成线：“先别喝，我晚点来找你。咱俩分一下，别告诉白闲。”
苏韵尧正看着手里的可乐思考人生，宁长空就已走开，换拎着钥匙的白闲带小姑娘去客房。
两只妖合力收拾了闲置的房间，白闲边收拾东西边碎碎念：“我家小主人喜静，你住在这里不要发出什么大声响，也不要一惊一乍的……好，收拾好了。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了。”
“对了，白前辈。”苏韵尧颤颤巍巍地提起手里的一大瓶可乐，往白闲怀里一放，“麻烦您转告鸣岐君，他不用和我分一半，您把整瓶送过去吧……”
白闲接过可乐，盯着看了一会儿。
“宁长空！你敢喝可乐！你晚上不喝药了是吧！”
听着响彻宅邸的怒吼，宁长空敲键盘的手一抖。
可恶，天天喝完药喝药茶，想要喝快乐水不是人之常情？
压不住嘴角的小狐狸：“嘘，前辈，您说不要一惊一乍的……”
“哦对对对，谢谢你啊小姑娘，我去训他去——”
看着白闲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苏韵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开始期待在这里的生活了。
灵气复苏元年，5月2日17：26，金梧苑。
面无表情地写着练习的苏韵尧想，我当时在期待什么？
跟着宁长空学习第一天，做了张卷子。
凭卷子从皱着眉头的鸣岐君那里领了一大沓书和材料。
苏韵尧在宁长空这里待了六天不到，案头的学习资料已经换了两摞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看书能这么快。
鸣岐君这几天工作忙，没有固定的给她讲课的时间。基本就是她完成学习任务，等到宁长空有了空喊她过来，她就汇报学习成果，然后问自己没搞懂的地方。
宁长空解答完她的问题，再批她的练习，抽查几个问题。答得不好就再给她讲讲，再发新的任务。
真是单调而充实的生活。苏韵尧写完符咒练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鸣岐君今天带着白闲前辈回蓬莱开会去了，早上就过嘱咐她，说是晚上回来抽查功课。妖族不过劳动节，今天周五，还是工作日。
学习任务做完了，该做别的任务了。苏韵尧打开宁长空给她买的新电脑，点开名为“《阵法学总论》”的文档。
鸣岐君加上她的微信，就给她发了好几个压缩文件夹过来，都是半成品的书。
据他所说，这几本书本来应该早点写完的，但他这段时间在忙别的事，精力有些跟不上，就麻烦一下自家学生了。
苏韵尧的工作是校对，画技术插图，还有写课后习题解析。听起来很像个苦力......其实也是个苦力。
但是并没有增加太多工作量，题本身就要做，书本来就要读，符咒阵法不过是从用纸笔临摹换成了在电脑软件里画。
不过总觉得……苏韵尧拿起习题解答的手稿。鸣岐君写的这几本书，和天网系统商城里挂着的那几本，实在太像了。
如果那些书都是鸣岐君写的，她倒不会为他的才识而惊讶，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天网写书？
她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响。白闲站在门口。
“去主卧，你老师出事了。”

灵气复苏元年，5月2日17：29，金梧苑·主屋。
这是苏韵尧第一次来主卧。她在门外站定，鞋底忐忑地蹭了蹭地板，才抬手敲门。
白闲扔下一句“出事了”就走了，小狐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进。”宁长空轻而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进去。狐狸鼻子吸了吸，辨别出淡淡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酸腐味。
靠坐在床上的凤凰长发披散，气色惨淡，隐隐还有些气喘。他讶异地看着她：“白闲喊你来的？”
苏韵尧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这个距离，她能察觉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是的，白前辈说您‘出事了’。”
“小题大做。”鸣岐君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堪称局促的样子，不安地把头发拨到一边，像是因为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而不好意思。“皮外伤，都愈合了。你先回房吧。”
“您看着不太好。”苏韵尧没动，小声说道。
凤凰从来不在她面前饮食，就算有，也是讲课口干的时候略抿两口茶。但苏韵尧闻着他身上的药味，听着白闲准时准点的敲门，就知道他要天天喝药。
她不敢妄自揣测他的身体状况，但起码现在就是对方难得脆弱的时刻。
白闲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把一个水碗放在她手里。“糖盐水。伺候你老师把这个喝了。”
“少来，哪里需要小姑娘伺候。”榻上的人努力坐直了点，伸手就要把碗抢走，“不要这么夸张。”
白闲也跟他倔：“她当你的学生，就要尽学生的本分。”
“伺候老师就叫学生的本分？死封建——”
“我来吧，老师。”苏韵尧举起碗，把宁长空和白闲的话都堵了回去。
宁长空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碗就停了，皱着眉刚想抱怨几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白闲就说着“我做晚饭去了”离开了。
“等下，哎，白闲！”宁长空喊了两声就开始咳嗽，没能叫住白闲。
苏韵尧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有些疑惑：“平时的饭不是白前辈做吗？”
“这周都是我做的，”宁长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做的饭……不太适合待客。”
那就是不好吃了。苏韵尧心领神会，顺着拍了两句马屁：“您做的饭很好吃，真心话。”
的确是真心话。就算凤凰从不出现在餐桌上，没有鸣岐君的美颜下饭，她也能连干三碗。
宁长空找到个借口，就要赶她：“你去厨房看着点他吧。别待在我这儿了。”
苏韵尧八风不动，继续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老师？”
“一次保守派毫无组织的、失败的、盲目的暗杀，”宁长空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点点划伤，一个回春术就止住了。”
简单来讲，就是他在聚英会吵完架，回羽乡准备去看看新公路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连邪气都没有，太小儿科了。宁长空惆怅地想着。我还想我行事这么高调，应该会有个什么干部级成员，比如菲尼克斯那个级别的来杀我呢。
他就盼着引蛇出洞，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搜集世界BOSS的线索了。而不是只能摸到因新建的公路利益受损的某些无脑妖怪。
苏韵尧精准地抓到了重点：“我不认为那种货色就能伤到您，老师。”
“脑子在这种时候转这么快，做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宁长空轻哼一声，还是含蓄地解释道：“我开完会之后，有些累，状态不算最佳。”
怕是开会的时候就不舒服了，又动了手，回来就吐了，这才要喝糖盐水。苏韵尧把逻辑补充完整。
虽然这周主要还在补修行的理论基础，但鸣岐君书架上的逻辑学她也借走读了。
作为情报工作者，对环境的观察也是很重要的。苏韵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室内陈设。
比书房要华丽得多的布置，应该是上一位凤凰的特色……那张桌子应该曾经被用来当办公桌……
然后，目光落在了宁长空身侧，多出的一套被褥和枕头上。
“嗯？？？”
灵气复苏元年，5月2日18：02，金梧苑·主屋。
“白闲只是为了照顾我，才和我睡一张床的。”宁长空坐在床上，搅着面，慢条斯理地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煮好面的白闲也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白发的鸟妖毫不在乎地摆手：“我和他爸爸都同床共枕过呢，这算啥。”
苏韵尧总觉得，老师刚刚瞟白前辈的那一眼里，带了点八卦。
她食不知味也搅了搅盖浇面，低头嗦了两口。
……唔，是不是盐加少了？
“那个，我以为，”为了不要让自己不想吃的意愿表现得太明显，她转移话题道，“修士都是拿修炼替代睡觉的。”
其实她也是。
“我是老妖怪了，无所谓修行不修行的。”白闲吃面倒是吃得正起劲，“你家老师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你少让他操心。”
“我吃不下了。”鸣岐君筷子一放，把碗往白闲手里递，不让他再往下说。
这还是鸣岐君第一次在苏韵尧面前吃东西。她拿到碗的时候就悄悄比照了一下，他手里那碗份量最少，大概也就她的一半。这会儿又瞧了眼，没吃下去多少。
“什么叫吃不下了！”白闲一下就急了，“前几天吃得比这多不知道多少！你……”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苏韵尧对他比“嘘”的手势，宁长空以拳掩唇就要咳嗽。
白闲一下泄了气，闷头又扒了两口面。
“我觉得，”苏韵尧为了自己未来的饮食质量，豁了出去，“或许，用饭的多少，与做饭者的手艺也有关……”
白闲正愁气没处撒，跳起来和她对线，说的不外乎是“我这几百年都是这么做的”一类的话。
最后他从宁长空和苏韵尧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读出了两人的评价，垂头丧气地把掌勺大权交给苏韵尧。
宁长空？宁长空乐得清闲，其他两位妖也不舍得让他拖着病体去做饭。
苏韵尧和白闲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偷眼瞄了眼床的方向，看到凤凰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今晚的甜点有着落了。小狐狸想要摇一摇尾巴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