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山早月by境风
境风  发于:2024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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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换梁愿醒开车。
段青深在副驾驶飞无人机,俯瞰视角下能看见这条公路真的只有他们一辆车,凛冬将至的沙漠鲜少有人踏足。
“有其他车吗?”梁愿醒问。
“目前没有。”段青深说,“应该是不巧,平时这条路是沙漠南北运送物资的车比较多。”
黄沙在路面被风不停地吹,如一条条土黄色的蛇在爬行。段青深看着无人机画面,良久没有出声。
尽管他们知道距离塔中镇也不过还有一百多公里了,但此时此刻,尤其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它从空中能看见东西两侧无边的沙丘,孤寂感铺天盖地。
这是个广阔的世界,人们只在这世界栖居在一个个小角落中而已。
不过很快的,梁愿醒眼睛就亮了。
通过塔中镇那道“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对联后,他扬着语调指向路边,说:“有火锅诶!没有荒凉的人生,只有滚烫的火锅!”

第46章
旅店房间里, 段青深清点出几样东西,露营灯、指南针、保温水壶、防沙面巾、移动电源、免洗洗手液……
梁愿醒也在收拾一些进沙漠的必需品,巧克力饼干、香蕉牛奶、风干牛肉干、花果茶冻干、三明治、饭团……
“好了。”梁愿醒把自己收拾出来的东西也塞进徒步包, 拎了拎, 感受重量, “刚刚好塞满, 我背这个包, 你背帐篷和矿泉水。”
“你这安排挺好的。相机和镜头就不带了, 到时候把行车记录仪抠下来用, 还轻便。”段青深看着他。
梁愿醒恍然大悟, 是哦, 是去拍照的, 这茬忘了。他把包背上, 指指自己脖子,引颈受戮般:“来, 相机挂我脖子上。”
段青深无奈:“说得跟‘来,刀往这儿剁’似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不同于他们之前在张掖或敦煌, 那时候走的沙漠都还在景区那个等级,但这次不一样, 沙丘更松,车可能没法开,届时很大可能要背着一身东西去找机位角度。
出发前出了小问题, 梁愿醒换衣服的时候,穿在毛衣里的T恤和房间柜子的把手剐到一块儿去了, 豁了个口子。段青深看了看,拿上卫生间里的针线包,说去沙漠里晚上给他缝。
时间是晚上十点多, 从旅店出来的时候小镇路上还有不少人,有当地人也有来旅游的。几个年轻人和一个看起来是本地人的大叔围在一圈聊天,接着有油罐车从大路开走,向油田作业区那边去。
二人上车,第不知道多少次开了酒店房间不睡觉大半夜开车出去等日出,不过沙漠腹地的旅店老板应该见怪不怪了。
从塔中镇向东,车开得不快,远光灯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这样纯粹原始的地方,没有任何参照物,如果不是仪表盘上的方向指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开。
上一次进沙漠虽然也是夜里,但身边有篝火和毛毛一行人,就没有觉得多么荒芜。梁愿醒偏头看车窗外,只能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说:“人类果然是趋光动物。”
“没有参照物的一级暗空就是这样,之前我看过一条视频,是一群川西自驾的年轻人,下车拍照,走得有些远,打着手电找不着车。”
梁愿醒愣了:“会这样吗?”
“会的。”段青深说,“因为太黑了,手电照射范围就那么点。”
“那后来呢?”
“按车钥匙了呗。”段青深笑了,“车钥匙上不是有鸣笛闪灯吗。”
“哦~”
段青深没有把车开得离小镇太远,这是安全起见,人要敬畏自然,尤其极端自然环境。车停下后两个人带着探照灯和帐篷靠着车身支起帐篷,先在这里安顿一下,明天日出之前徒步找机位拍照。
露营灯挂上后,梁愿醒看着暖黄色的光亮起来,有一种生火的感觉。在帐篷里能听见风沙扑簌簌拍过来的声音,很有规律,像海浪。
段青深挂好灯,去打开登山包最外层的小包拉链,说:“我给你缝一下衣服。”
“要脱了吗?”
“不用,你掀开就行,脱了多冷。”段青深又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来,你举一会儿。”
他这件T恤因为穿了蛮多年,已经被“打磨”得相当舒服,就像用了很久很趁手的工具,再买个一模一样的也很难达到这个效果。
梁愿醒的羽绒服敞怀,一手掀着毛衣,一手打光,问:“外科缝线也适用布料吗?”
“适用的,三点固定缝合最初就是来源于刺绣。”
“哦~”梁愿醒笑起来,“手艺人呢。”
“那肯定。”
话虽如此,不用镊子徒手捏针,还是缝得有点丑,最后打个外科结,低头把它咬断。
缝好后梁愿醒把衣服放下,拍拍:“好了,还能再穿三十年。”
段青深把剩下的线缠回去,缠一半呢:“早说啊,再给你多缝几道,穿一百年。”
“走,出去拍帐篷。”
虽然没有深入沙漠,但到这里网络信号还是时有时无,很微弱。10秒的快门长曝光能让微弱光源下夜景画面更加纯净,暗空沙漠里小小的,亮着暖色的帐篷,孤独又坚毅。
拍完回去帐篷里之前,梁愿醒去车里拿了琴出来。
“弦类乐器总不弹不太好。”梁愿醒说。
他打开手机里的调音器,快速地给每根弦调音。
帐篷里空间有限,段青深就那么盘膝坐在他对面,问他:“你有在军训的时候那种晚会上弹过吉他唱歌吗?”
……要是有过的话,怎么说也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了吧。
梁愿醒倏地抬头,蹙眉:“我是学钢琴的。”
“啊。”段青深猛然想起来了,“忘了,你吉他是在大学里学的。”
“是啊。”梁愿醒换了个眼神打量他,“吃什么莫名其妙的虚无飞醋呢你,音表钢琴生的价值只在考试周,别人来找你当伴奏。”
“……不好意思。”
他扫了两个和弦,然后把琴交到段青深手上,但段青深不晓得怎么抱琴,像端了个盆:“嗯?”
“教你弹琴。”梁愿醒说。
说完,他往前坐了坐,帮他调整抱琴的姿势。坐姿抱琴比较容易,琴尾可以搁在腿上,站姿就要施以巧劲夹着它。
“左手一指放在1弦3品。”
“一……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是,一指不是拇指是食指,我忘记说了。来,扫弦,轻一点啊不然指甲会痛。”
“?”段青深疑惑,“一指不是拇指,你们音乐生重新给人类肢体编号了?”
“是啊,厉害吧。”梁愿醒哭笑不得,“第一指节立起来,站着按,不要趴着。”
“手指还能站起来?”临床生有一种进入陌生世界的错觉。
梁愿醒边笑边继续扶着他手指:“来,二指按在四弦第二个品这里…好,右手拇指的指甲轻轻扫弦。”
G和弦的部分差点把段青深手指头轴一块儿去了,它需要食指中指无名指错开位置按住三根弦并且小指要缩进去……
“师父,梁大师。”段青深说,“宝宝别掰了我真的够弯了,要不我手指剁下来给你玩儿吧,嗷、没事不疼,我叫着玩呢,就喜欢你折腾我,可喜欢了。”
梁愿醒没理他。
“……”
梁愿醒:“扫弦。”
段青深扫弦,微微惊讶于这旋律居然是自己弹出来的,相当意外。梁愿醒抬眸看他,眼里写着意料之中:“是的,是你弹出来的,继续。”
他教了段青深四个和弦,平心而论,无基础成年人用这个速度学四个和弦已经是非常优秀。梁愿醒重头又帮他掰着手指头来了一遍,段青深的记忆力很强,第二遍已经能够记住四个和弦需要按哪里,但属于脑子知道,手不知道,尤其小指缩不回去,总是碰弦。
第三遍顺畅很多,梁愿醒一手帮他按住小指,一手上下指挥他扫弦的节奏。老实说,梁愿醒这个左右脑分裂行为炉火纯青,叫段青深感叹不愧是童子功的钢琴生。
“最后一遍你自己弹。”梁愿醒收回两只手,坐回去,看着他。
接着,在段青深独立弹出第一个和弦的时候,梁愿醒开始唱——
“Sleep don’t visit, so I choke on sun”
Radical Face演唱的《Welcome home》,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尼康战歌”。
段青深恍惚愣住,原本死死看着自己左手的弦品格,忽然去看梁愿醒的眼睛。
他就那么抱着琴,原本已经记住了按弦的位置生生错了几个音,但这并没有影响梁愿醒的音准。四个和弦在歌曲的前1/3都在循环,唱完这个循环,梁愿醒伸手把琴从他怀里拿过来,自己继续拨弦弹唱:“All my nightmares……”
帐篷外面风沙嗡鸣。
在来到这里之前,前边的那些路上,梁愿醒发现他的歌单其实也不是空空如也。他那个“我喜欢”一栏里有那么寥寥的几首歌,除开周杰伦耳熟能详的几首,就是这首尼康战歌。
而可以想见的是,段青深应该不是决定辞职之后才点了这几首歌的“喜欢”,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点过。可能是上下班路上听一听,也可能是值大夜的时候在休息室戴耳机听一会儿。
因为他自己就是。
梁愿醒那歌曲茫茫多的歌单里,这首是播放量最多的。其实不是说他多么喜欢这首歌,可能真列个名次,它勉强能挣到个前五,但它的象征意义实在太强大。
帐篷一侧搁在地上的相机早早就从教学阶段开始录像,取景部分大约是两个人的肩膀到地面,仍没有露脸。
前半段那样“我弹你唱”的配合着实让段青深有心脏过电的感觉,他们都在囿于麻痹境地时听过这首歌,像是过去的灵魂隔着磨砂玻璃,看不真切,触摸不到,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在一起。
“再教我一遍。”段青深说。
“下次吧,回去了慢慢教你。”梁愿醒伸手把相机拿过来,“天冷这电池掉得好快。”
段青深拿起琴又拨了两下,问:“这视频要发吗?”
“发吧,好久没发视频了。”
“会不会有点Gay…里Gay气?”
“没事,好兄弟都这样。”梁愿醒结束录制,然后关机。
到今天,梁愿醒已经能在凌晨勇敢地爬出睡袋,穿上外套,拉开帐篷——“哎我草!”
他迫不及待拎着相机包冲出去,然后因为帐篷抖动,唰啦落了他一脑袋沙子。
段青深赶紧出来帮他掸头发,然后把防沙面巾围在他脸上,围上后隔着面巾亲了亲他嘴巴位置,说:“在这等一下,我去拿探照灯。”
天还没亮,提前一小时开始徒步。其实也不会走多远,他们只爬到面前这座沙丘的顶端,听起来容易,但有了鸣沙山的经验,提前一小时是正确的。
梁愿醒走在前面,段青深在后,时不时伸手在他背上推一下让他借个力。
这就是段青深说的风光摄影——极端天气、特殊地形,有可能收获远远比不上付出。可能拼尽全力爬一座险峰,但它偏偏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可能蹲守在无人区几天几夜,老天都不给你那道你想要的光。
探照灯挂在胸前,支两个三脚架,装镜头,套相机雨衣来防沙。
慢慢地,天色开始有幽幽的暗光。梁愿醒喘着气,爬得他热,稍微松了些领子。等下是沙漠日出,塔里木盆地中心沙漠的日出,金色的太阳和金色的沙丘。这里空无一物。
梁愿醒光是想想就开始兴奋了,他手扶着三脚架,偏过头,说:“其实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
“你之前说,风光摄影,可能收获远远比不上付出,但是,是值得的。”因为蒙着面巾,说话声音隔了一道,人就在面前,却感觉话从远方来。
随着这片暗空进行着大自然新一轮的昼夜交替,太阳即将唤醒塔里木新的一天,梁愿醒指着脚下的沙丘,接着说:“深哥,到这里了就是值得的,不是说这么远的地方,走出来,才是风光摄影最重要的。”
一台135定焦,后期做堆栈,另一台35广角,再飞一架无人机。
今天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热情好客,在日出时给了他们浓墨重彩的万丈霞光。

视频开始是帐篷里。
“左手一指放在1弦3品。哈哈哈哈,不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一指不是拇指是食指……”
“一指不是拇指, 你们音乐生重新给人类肢体编号了?”
弹幕也愣了:什么?一指是食指?
另一条弹幕回答:是的, 弦乐一般是这么说, 因为二胡和提琴, 拇指都不用按弦。
又一条弹幕:我靠小助理是学音乐的?
观众们已经能够在二人不露脸的情况下通过音色来分辨谁是老板谁是助理, 虽然简介上后来备注了是两个摄影师, 不过大家还是用老板助理来区分。
视频还是剪掉了段青深说“别掰了够弯了”那一段, 直接跳到唱歌的部分。弹幕刷起了“可能有点不礼貌但还是嗑一口”。
接着用《Welcome home》的原曲从梁愿醒唱的那句衔接下去, 是大漠朝霞。弹幕上有的在许愿, 有的在发“啊啊啊”, 有的发流泪emoji。
随后,无人机画面快进播放, 史诗大片一般,云层快速涌动, 飞扬的风沙追不上太阳,天地大亮。这里梁愿醒放了一行字幕:欢迎来到塔里木新的一天。
下一个镜头切到吉普车后排座椅视角, 开车的人是梁愿醒,段青深在副驾驶飞无人机。清晨那张大漠日出并不能加进“公路”主题的组图里,所以他们还剩两张照片。其实这条沙漠公路在相机镜头、无人机镜头下都非常好,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这样的画面有些普通,网上搜一搜, 数量不少,大同小异,也可能这是一条意义重大的公路, 所以比起风光,他们更想拍摄到激起人们共鸣的画面。
车在公路上开,有些弹幕惊讶于沙漠公路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来不是如摩西分海般从沙漠辟出一条路,而是两边都是绿色植物,真正的沙丘挺远的。
行驶画面慢慢停下,车开上岔路,在路边停下,两个人解开安全带,梁愿醒说:“我们要下去拍照了,你们在车里等一会儿。”
弹幕:愣着干嘛,偷车啊!
另一条弹幕:我没驾照。
后一条:我有我有,让一让,我爬去驾驶座,你们想去哪儿?
青春没有售价你懂吧!
顺着这条路一直南下就是藏北改则了你懂吧!
都住手,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梁愿醒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太可惜了,因为有合同,这些照片不能给你们看,视频里也不能放。”
到这里是视频的前6分钟内容。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水井房。两人开着车在公路上不疾不徐地观察了一阵子,不同于昨天比较赶路,今天趁着路上没车,他们发现了在道路边的小房子。
这些小房子每隔几公里就有一间,它们是塔里木多年治沙工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这张照片的机位在公路对面,房子面向公路,路两侧的沙堆比较高,恰好是天然的空间感和层次感。
横向的房子,横向的公路,横向生长的防沙植被。
他们拍完照后有个穿反光背心,戴着防沙面巾,提着铲子和桶的中年男人从沙丘那边走过来。走来时见到他们有些意外,接着笑了:“旅游的吗?”
“是的!”梁愿醒隔着马路挥挥手,“您好,叔叔,您是这儿工作的吗?”
“嗯!”叔叔点头,招招手叫他们过马路,“过来,进来喝点水。”
左右看了看,没车,两个人收起三脚架跑去对面。叔叔指了下旁边的岔路,有个坡能上来。
水井房里是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操控室,另一个部分是生活区域。大叔放下桶,铲子靠墙,搓了搓手回温,说:“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记者,后来想想,没听说最近有采访,哎呀……入冬了之后很少见着陌生人了。坐。”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些生活必需品,方桌,灶台,里边是卧室。叔叔拿了杯子,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说:“这儿灰大,你们从哪儿来呀?”
“浙江。”
“哟!那么老远!”
梁愿醒把包里的零食拿出来一些,大家一起拆了点饼干吃。
叔叔是当地水井房里的工人,据他所说,他们水井房工作的人,每天控制沙漠里他们所负责的区域的植被滴灌,调整水阀、施肥,做记录。
“所以……这一整块都是您一个人负责?每天这样检查吗?”梁愿醒睁大眼睛。
“还有我老婆呢。”叔叔笑着尝了口梁愿醒塞过来的香蕉牛奶,说,“我老婆往那边去,我跟她反方向,一人一半。”
梁愿醒听了,把自己手里这个没拆的香蕉牛奶也推过去:“那这个给阿姨喝。是养着这一条路上的防沙植物吗?”
“对,每4公里一个水井房,每天查水压,然后出去顺着这几排树,检查它们长得正不正常,每天有大车从镇上送生活用水过来。”
塔里木的治沙人就是这样一个个坚强的人,守着这里的20万棵耐旱树木和漫长无边的孤独,让塔克拉玛干的风沙不得侵袭公路。不仅是这里,环绕塔克拉玛干外圈的防沙带也是如此,让这片沙漠不再继续蔓延。
这一带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大大小小的沙尘暴是常客,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没人说句话,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不过叔叔也说,以后会慢慢智能化,不需要人24小时在这里,可能隔一段时间过来检查维护就行。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人在水井房里和叔叔聊了一小会儿,叔叔要做饭了。最后段青深把相机里的照片给叔叔看,问他这个照片能不能发出来,叔叔说没问题,这里的房子都差不多是这样。
第十一张照片《水井房》。
重新上车后,视频继续。
但是有个剪辑过场画面,一天之后。
依然是吉普车后排座椅视角。大雪纷飞,背景音乐用了门德尔松的春之歌,梁愿醒做后期配音——
“大家好,今天从塔中回去了,这一段没有用原声是因为车载音响在跟编辑讲电话,而且这段路上的雪真的太漂亮,所以还是用了这段画面。”
“今天有个很好的消息,我们的一套组图终于拍完啦~所以现在要回家……欸其实不是回家,是回我们的工作室,全程三千九百多公里,我和老板换着开,一天开10小时,4天5晚。”
“这期视频是我们在沙漠里拍的素材,没有什么说话的内容,因为沙漠里的风声太大了,我们没有另外的收声设备,所以……所以来听听风声吧。”
接着车辆行驶画面结束,下一个镜头是无人机视角下的大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三百多米高的沙丘起伏不绝。有的摄影师喜欢拿无人机当穿梭机玩,镜头向下俯冲,距离沙地越来越紧,沙丘的纹理清晰可见,快要触地时又拉升,低空飞行。
“啧。”段青深有点不爽,无人机的系统保护和电子辅控功能太精准。
梁愿醒也感觉到了,看着他这边的屏幕,说:“还是要买个穿越机。”
画面回到车里,然后慢慢黯淡,最后变黑。这条视频不长,素材太碎片化,两个人都没那么多时间处理剪辑。
第一天,10小时的路程抵达巴州若羌县的镇上。也是在这里,晚上跟江意用微信语音开了个小会。
组图12张照片,最后一张是离开沙漠公路时从车后玻璃拍出去的画面,那时候刚好一行骆驼穿过马路,以及看不太清晰的,有另一辆车在驼队后面等它们穿行。那是沙漠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车让动物。
“你们看一下甲方那边剪裁后的效果你们能不能接受。”江意发过来一个压缩包。
这套照片是甲方要给手机电脑做系统桌面,所以有竖构图和横构图两种。竖构图就不可避免地有大幅度剪裁。
旅店房间有些逼仄,两个人挤着坐,凑在一起看。
“哎这个清雪车裁过之后没那种……哎。”梁愿醒叹气。
“我明白。”段青深点头,“难免的。”
甲方自然有甲方的顾虑,话又说回来,买了电脑和手机的,又有多少人会用它的系统桌面呢。尤其年轻人,手机桌面那可是颁奖台一般的存在。
江意这个时间还在加班,打了个呵欠,问:“怎么样?”
段青深清清嗓子:“嗯,没什么问题,我们都能接受。江编,后续还有什么商拍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返程回工作室了。”
“哦……应该是没了,对了,你们是完全不看你们账号后台的私信吗?我有个朋友想让你们接个推广,连发了好几天私聊,根本没人回。”
“啊?”梁愿醒掏出手机,点开后台。
梁愿醒是真没想到他们这个一万关注不到的小账号,后台居然这么精彩。有询问他和段青深谁1谁0的,有给他们推荐某牌润滑油的,有打卡早安晚安的,还有的拿他们当备忘录,今儿早餐支出16元……
梁愿醒不得不蹙着眉在茫茫多私信里寻找那位甲方,此时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和加班的江意一样,甲方秒回了。
不得不说,出来久了,都有点不习惯跟社畜的说话方式。对方回复:嗨亲爱的!感谢你回复~我们是做户外徒步装备的哦,看见亲爱的视频非常优质,拍摄……
总之就是那一串。
梁愿醒把手机递给段青深:“我不会回,你回吧。”
“啊?”段青深不解,但依言拿过他手机,“不会回的意思是?”
“不认字了。”梁愿醒真诚道,“中文的分支,社畜语,一句话八遍‘亲爱的’,我愧不敢当他的‘亲爱的’。”
“……”
江意在微信语音那边笑了好一阵,说:“你们在外面待太久了,赶紧回城市里平衡一下。”
梁愿醒不解:“江编,平衡什么?”
江意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平衡一下我这个社畜的嫉妒心!”
梁愿醒笑起来:“哈哈哈你连我们过了哪个路牌往哪个方向去都知道,你不也是走南闯北过的吗,还说什么嫉妒。”
“是呀。”电脑扬声器里传来按打火机的声音,江意那边停顿了下,抽了口烟,“说真的,你们两个人,是自夏骁屿和纪延之后,我签的最满意的风光摄影师。”
江意说完,又补充:“就是无人机摔山谷里的倒霉蛋。”
“哦……”梁愿醒点点头,然后乖巧地说,“谢谢江编。”
旁边段青深在跟推广的甲方互换微信,便又听见江意说:“所以就算回到城市之后,你们也要继续在一起拍照,多拍几年,好吗?”
段青深头也不抬,说:“不用担心,江编,我们在谈恋爱。”
“那就多谈几年。”
“好。”段青深说。
说完,把手机还给他:“好了,微信加上了,之后再谈其他的。”
和江意的微信电话挂断后,二人匆忙洗洗睡下,次日继续赶路。他们要从距离大海最远的省份去到海边,三千九百公里的路程,两个人聊了很多东西,有过去也有未来。
段青深提出以后想正经地录一个视频,找个风光极好的地方,录他唱歌。发不发都好,他想自己留着。梁愿醒就说好啊你想听什么,段青深摇摇头说不知道。
两个人轮换着开车,黄芒高速过托芒路段后,还在国道318上开了几个小时,然后上S303,再转去柳格高速。
上318国道的时候还挺堵的,对向来车更多,往西藏去。这条景观大道上不开车的那个就拍照片,路上梁愿醒小姨每天发微信询问他们到哪里了,叫他们开慢点注意安全。
四天五晚,安全回到山东。说来也巧,他们抵达的时候是凌晨,恰逢城市道路临时管控限行,兜兜转转又来到了沿海公路。
上一次来这条路,两个人还不熟。一人开车,一人骑摩托。那时段青深很久没拍照了,梁愿醒在酒店的地下车库给他当模特。
导航提示下一个红绿灯右转后300米就抵达目的地附近,梁愿醒降下车窗,问:“哎,那边路边是曾哥吗?”
“是的吧。”段青深按了下车喇叭,路边的人抬头,朝他们挥挥手。
得知他们今天回来,曾晓阳原本安排的午饭,然后改晚饭,又改宵夜。
一块儿吃饭的还有姜妤工作室里加班到现在的几个同事,说是最近有个直播间销量爆好,这阵子狂加班。
梁愿醒饿坏了,饭店营业到早上六点,客人还挺多,大厅桌坐了一大半。他挨着段青深坐下,和大家打招呼,说久等了。
“吃点什么,看看菜单,我记得小梁爱吃海肠捞饭是不是?”曾晓阳边问边点上了,“来一盘。”
“来两盘,”段青深靠在椅背,懒洋洋地说,“我们醒醒一盘,天下人共分一盘。”

第48章
曾晓阳抬头, 一脸无语,说:“你听我说啊,这家店是这片出了名的菜量足, 一会儿那个拌海蜇上来你就知道了, 这家真给你拌一盆。”
段青深偏头瞄了眼梁愿醒, 问:“你用过往挨饿经验来形容一下你现在的饥饿程度。”
“比乌海第一晚还要再强烈上那么一点点。”
“两盘, 晓阳。”
“行行行。”曾晓阳下单两盘海肠捞饭, “吃不完我打包, 无所谓, 孩子开心最重要!”
旁边姜妤还在忙, 和他们打完招呼就继续在电脑上核对报表, 她左右两边一个姑娘一个小伙, 面前也都是电脑和iPad在处理东西。
曾晓阳耸耸肩:“没辙, 年末了,我们总合作的纺织原料供应商, 上个月被湖南一个厂订去几乎一半的量,其实我也昨天刚回来, 前两天到济南去见另一个供应商。”
“噢……”段青深点点头,听他说去了济南, 又问,“那你去济南见着文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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