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神仙,我的人生也是一地鸡毛,缺点多得数不过来(请参考我的黑料好吗)】
【你不想了解真正的我吗?我的过去,还有音乐诅咒,你明明挺好奇的】
【就像,我想了解你一样。】
席冷躲在被子里,面孔被手机的荧光一次又一次照亮。
原来闵致远比他以为的成熟。
席冷从未主动接近过任何人,从未逾越礼貌的社交距离,但莫名其妙的,就像闵致说的那样莫名其妙,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也在一点一点加深。
全是因为闵致的努力,因为闵致的坦荡和真诚。
席冷不着边际地想,大脑乱糟糟的,第一次如此混乱,有种两辈子白活了的感觉。
手机一震,进来新的消息。
【再说】
就俩字,先铺垫铺垫。
正当席冷设想他又要发表什么煽情言论的时候。
下一句弹出来。
【我睡着冷】
又一句。
【不是说睡你,是物理意义上的冷。皮沙发真凉。】
“……”
哗啦一声。
席冷掀开被子,下床。
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拿了一条厚厚的绒毯,以及一条居家穿的棉质长裤。
闵致今天穿破洞牛仔裤,就算膝盖不漏风,睡觉的时候也紧绷。
他抱着软乎乎的大包小包,登上阁楼。
闵致就懒洋洋地仰躺躺在沙发床上,眸子黝黑深邃,视线似有若无落在他身上。
哪里有点奇怪。
席冷走近细看,是耳饰摘了。
左耳光滑干净,看着竟有些叫人不习惯。
右耳耳垂的黑色碎钻倒是还在,席冷不由多看了眼。
这时闵致霍然坐起,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席冷顿住。
闵致没再继续往前,侧了侧头,让他看清自己的左耳钉,然后告诉他说:“从海边回来之后,总是梦到你,心脏难受得很,就去打了个洞。”
“以前老觉得右耳洞都是基佬打的,所以一直空着。”
席冷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帘轻颤,垂了下来。
“给,毯子。”
一床毯子落到闵致身上。
“还给你拿了条裤子。新的。”
一条长裤落到毯子上。
闵致忽然笑了一声,莫名其妙。
席冷这才去看那双含笑的眼眸。
闵致没再多说废话,酝酿了半天,就简简单单两个字。
“晚安。”
怦然心动。
忽然间,席冷想到这个成语,同时对它产生了质疑。
不该是怦然,是轰然才对。
难怪,文学里,歌词里,爱情总是与死亡,与毁灭挂钩。
明明拥有丰富的收拾烂摊子处理糟心事的经验,可是这次,他好像,怎么也处理不好了。
他在阁楼上陷入犹豫,纠结要不要让闵致去他的床上睡,换他来睡沙发。
想了半天。
要是开启睡床睡沙发的话题,再掰扯一番,今晚就不用睡了。
他在浓浓夜色里躲了一会儿,把来势汹汹的情绪消化了大概万分之一,轻轻回了句。
“嗯,晚安。”
一大早, 容星熠不情不愿地被他哥撵去学校。
“哥哥!哥!”容星熠撒娇不行,就开始撒泼, “你该不会在家里藏了人吧,这么着急赶我走!!”
席冷默了默:“谁赶你走?本来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为了送你上学,又得早起,又得一大早跑一趟。”
睡前实在不适合进行有深度、或是会引发情绪剧烈波动的对话,他狠狠吃了一堑, 眼下淡淡的青黑就是他的教训。
加上皮肤白,少见的长发,让他看着有几分像动漫里的人物,比如无脸男。
但美型版。
容星熠倒是精神奕奕, 到底年纪小, 习惯了晚睡早起的华国中学生作息。
“我跟你说,哥。”容星熠嘴里叼着面包, 含含糊糊地和他边走边聊, “我们班上一半的女同学, 都在嗑你和闵致哥哥的CP,哈哈哈!”
席冷不小心呛了口水,捂住嘴轻咳一声。
随后他一巴掌招呼到容星熠后脑勺上:“走吧。”
容星熠哇哇大叫。
席冷反手把家门关好,趁着容星熠不注意,给睡梦中的闵致发消息。
【我送小熠去上学,你醒了就回家吧】
这话有点儿像赶人。
席冷歪了下头, 把后半句删掉,重新输入。
【我送小熠去上学, 你可以去我床上睡】
席冷自以为已经对闵致的行事作风有一定了解。
送完容星熠, 再去外头晃荡了圈, 将近中午才回家,料想闵致应该已经走了。
而离开之前,那人极有可能会留下什么东西,或者偷走什么东西,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比如昨晚的绘画大作。
结果,他硬是没找到疑似鬼画符的东西。
也没有东西失窃,奇了怪了。
只有阁楼上那张闵致的油画肖像被搬了下来,端端正正,挂在他床头。
“……”
席冷的个人展览即将进行一次内部的预展,首要参观的主要是几位主办人员的亲朋好友,以及文艺圈子里的同好。而粉丝们只能望眼欲穿,暂时等待。
九月份的艳阳天,周六。
席冷踩着熹微晨光出门,和归真美术馆的现任老板欧蕙心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归真美术馆面临经营危机的一个重大原因,那就是面积实在太大,共三栋楼,还有一座瞭望塔,欧洲古堡似的。偌大的草坪、绿植、小溪流水,铺陈在寸土寸金的地面上。光是日常的维护,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席冷的个人展位于中心的主馆,大气的三层楼。馆内布置设计和参观动线都别出心裁,还能通过三楼的空中连廊前往瞭望塔。
席冷最近认识的几位朋友都得到了邀请,美术馆刚开门没一会儿,乔屿森就过来捧场了。
席冷便带着他在一楼转了转。
美术馆里没几个人,观展体验一流。等转回大门口,又来了两位新的客人,两个年轻的男人,外形气质一看就不俗,戴着遮掩容貌的口罩反而更引人注意。
其中一人有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和容星熠有几分相似,席冷不由多看了看。
不过细看又判然有别,那么明亮无暇的眼睛,由内而外的自信大方,看着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他同行的男人亦是如此,只是气质冷些,举手投足处处透出良好的教养。
乔屿森见席冷似乎好奇,笑嘻嘻与他耳语:“你知道那俩是谁吗?”
席冷只觉得有些眼熟,又不太确定,便摇摇头:“不知道,看起来是一对。”
“这倒是。”乔屿森说,“那是沈骛和孟淮之,应该是盛导请他们来的吧。”
两人都是席冷听过名字的大明星,尤其两人还玩娃娃亲隐婚那套,把去年的娱乐圈搅得腥风血雨,让狗仔营销号赚得盆满钵满。
乃至从三年后重生回来的席冷,也对他们有所印象。
乔屿森找到更有意思的乐子,一下就不关注画了,又问:“你觉着,他们谁是上头那个?”
席冷对别人的隐私八卦不是很感兴趣,随口敷衍:“沈骛吧。”
乔屿森却疑惑地“咦”一声,兴致更高,更不肯放他走:“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都看不出来。”
“因为他名儿是俩字。”席冷说,“和我一样。”
乔屿森沉默几秒,而后古怪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了,整个人前仰后合。
“不瞒你说。”乔屿森说,“我哥姐都是俩字,起初他们极力反对我妈给我取三字名儿来着。但那会儿正好流行给小孩取英文名,中文名取个相似的音,所以我的名字才能留住。”
小说大纲里并未提及乔屿森的家庭情况,只用豪门公子之类的形容一笔带过。这时得知乔屿森上头有哥哥有姐姐,席冷倒不意外,甚至直觉两人都是人中龙凤,绝不是乔屿森这样不学无术,纵情享乐。
家庭幸福天生开朗爱笑的人本就不多,再爱笑的人,也不会一天到晚挂着营业式的笑容。
除非是在极严苛的环境中长大,也有可能是孩子里被忽略的不成器的那个。于是习惯了察言观色,以假面示人。
席冷看了他一几秒,没说什么,把目光移开了。
随后忽然问:“你也会被嘉言吸引吗?”
谁知,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把侃侃而谈的乔屿森直接问住。
眼下的状况实在似曾相识,就像乔屿森在清吧被闵致戳破心事的那晚。不过席冷远不如闵致咄咄逼人,只是随口一提,转而又说:“我得去忙了,你自己看会儿吧,嘉言应该也快来了。”
上午十一点不到,洛嘉言抵达美术馆。一来便东张西望,寻找席冷。
过来迎接他的人却是乔屿森。
见到乔屿森也足以令他喜笑颜开,当即小跑过去,边热情地打招呼:“Jackson!你好早啊!”
乔屿森笑意更浓了几分,落地窗外阳光正好,金丝眼镜分外晃眼。
“刚才小冷给我介绍了一遍,他去忙了,那我来带你参观?”
“好!那太好了!”
洛嘉言十分捧场。
说是乔屿森带洛嘉言参观,实际上他并不了解油画艺术,席冷不久前给他说的那些高深绘画术语,现在已然忘了大半。
反而是刚到的洛嘉言更加了解,他不懂画,但了解席冷的作画意图和作画习惯。
“阿昭的作品都是一个一个系列的,他有点儿强迫症。”洛嘉言介绍道,“你看每个区域挂的画,风格配色都很统一,等到下一个区域,又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同。他的风格很多变。但整体来说,又都是他的风格,很强烈,让人过目难忘……”
乔屿森耐心地当旁听者,反常地安静了许久。
“你觉得呢?”
突如其来的发问,干净明亮扫过来的眼睛,让乔屿森一时愣住了,愈发失语。
洛嘉言耐心地等了等,又笑笑:“我们最近不是录《无限密室》吗?我总觉得这些画不会那么简单,你说,阿昭会不会在里面藏了什么密码?”
“哎,是不是我有点大惊小怪了?”
乔屿森一笑:“没有,你再琢磨琢磨,说不定真有呢?”
洛嘉言倒没自顾自研究画作,还记得时不时给身边的人分去一眼。
“怎么了?”见乔屿森低头刷手机,他随口问道。
“我看看闵致来了没。”乔屿森收起手机,“他不回我消息,应该是来了。”
洛嘉言笑起来,杏眼亮晶晶的:“嗯?居然是这样吗?”
乔屿森无奈地笑:“嗯,大概在楼下认真看展呢,所以没空搭理我。”
闵致向来把旁人在他心里的等级高低和地位优先级安排得明明白白,一点演都不带演的。
反正乔屿森被忽视惯了,倒无所谓,只是闵致这一腔热血全情投入的样子,多少有些过度夸张,不知道说是中邪还是着魔更贴切。
听说偶像可能正在楼下,洛嘉言自然有几分蠢蠢欲动,不过几期节目录制下来,闵致在他心里不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攀,变成了活生生接地气的同事,曾经追星的那种狂热消散了不少。
于是他笑眼弯弯,对乔屿森道:“那我们继续上楼吧,好像还有一层。”
此时的闵致正在一楼。
他看得很仔细,恨不得那那些画盯出花来,直到现在还逗留在第一个展厅。
大部分作品是他在席冷画室里见过的。曾经在出租房,这些画像垃圾一样到处乱扔。到了大平层的阁楼,这些画也一摞一摞叠着,遮掩了全貌,模糊了细节。
而转移到宽敞气派的美术馆,每一幅画都有了恰如其分的安排,挂在合适的位置,不再是互相干扰,而是互相映发。
仿佛它们天生就属于这里一样。
就像蒙尘的珍珠,历经漫长的黑暗磋磨,终于,重见天日,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这是独属于绘画艺术的魔力。
哪怕闵致的画画水平仅限于涂鸦,却也不得不同意,这就像音乐一样迷人。
不过他同样承认,其中八成原因大概来自这些作品的作者。他向来双标得坦坦荡荡。爱屋及乌,人类的美德不是么。
席冷说近几年只画过他一个人的肖像画,看着倒是没撒谎。
他快把一楼转完了,的确没几张画上有人类的五官。就算出现了,那也是七零八落,极其抽象,毫无人类气息,仿佛毕加索再世。
他又回到一展厅,站在那些抽象作品前方,看了了又看。
从左到右,又从右往左。
忽然一愣。
从左到右是展厅安排的动线,但他偏偏不走寻常路,倒回来又看一遍。这下才发现,从最右边的画开始,画中眼睛的视线竟然能够连接起来。
这张画里还藏了四个字母,back,返回。
他顺着诡异眼睛的视线,回到最开始出发的位置,最左边的这幅画,但这幅画的视线对着天花板,他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
闵致打开手里的导展图,他是那种干什么都懒得看说明书的人,相当随心所欲,现在却看导展图看得仔细。
手绘画风,看着也是出自席冷手笔,画上标注了各个展厅的位置,每副画还有个编号。
他面前的这幅画是F1-01。
手指顺着垂直往上——是二楼三展厅的F2-05。
有了确认的目标,闵致立马上楼。
为了支撑足足三层楼的展览,席冷几乎拿出了压箱底的所有画,还为此创作了一些装置艺术作品,每天早出晚归,还熬了好几个大夜。
二楼的三展厅是一整个新媒体数字艺术装置。
四面八方,是立体的绚烂的夜空,迷人的蓝色,随着打光旋转着金色的光斑,仿若置身于宇宙之中。
这儿一张画也没有,整个空间就是席冷的作品。闵致一边欣赏着,转了一圈,估摸着找到“F1-01”的正上方。
展厅内光影流转,他发现大约五分钟转完一圈,从对面那面墙开始,最后来到他所在的位置。
周身骤然明亮起来。
他看清墙角一个方形的插座,角落刻着不起眼的小字“05”。
如果没有提前确认一楼的起点,谁能想到,一个插座居然是解谜的第二关?
刚巧旁边有个圆柱高台,上方搁着块灰色陨石。屋子里有好几个这样的柱子,像是宇宙的布景。
闵致往高台后方摸索一番,取得一根藏得隐蔽的电源线。
插头送进插座,那灰扑扑的陨石顿亮,变成一颗黄澄澄的明亮星球。
原来这是一个星球灯。
灯亮起的瞬间,上方的黑色小字也浮现出来:
Per aspera ad astra
一句拉丁语格言。
下方贴心地给出了翻译:“穿越逆旅,抵达繁星。”
闵致再次拿出导展图,他所处的三号展厅叫“宇宙”,隔壁的四号展厅正是,“繁星”。
警惕地给星球断了电,不让后来者坐享其成,闵致再次上路。
三号展厅也颇具氛围感,这次没有明确的信息指示,激光灯的光路最引人注意,一束束光打出去,通过镜子的折射串联起来,好似像夜空中的星座。
墙上贴有十二星座的连线图,而在他面前,射灯呈现出来的立体星图,正是十二星座之一的巨蟹座。
这不巧了吗。
就算他不是巨蟹座也能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想,何况他刚好就是巨蟹座。
而创作者本人,席冷是双鱼座,3月3日出生,很好记,但也和眼前的巨蟹座没关系。
闵致心情大好,稍微荡漾了会儿,定了定浮躁的小心思,开始破解谜题。
这关的提示太少,破解起来比他想象得困难。
他在展厅里转了好几圈,把每个射灯的光路都干扰了一遍,中途还撞见一位认识的圈内同事,经常被他拉踩的歌手孟淮之。
和他法律上的配偶。
一般来说孟淮之是不太搭理人的清高模样,除非四只眼睛全部撞上了,才会礼貌问一声好。
两人主动过来打了招呼,由开朗的沈骛领头。
“你一个人吗?”
闵致挑了下眉,眼睛一撇:“我旁边这不就有个,穿白衣服的,你们看不到吗?”
“…………”
展厅里光线昏暗,原本是浪漫的氛围,让他这么一胡诌,直接变成恐怖片现场。
沈骛和孟淮之不再自讨没趣,并肩走了,边看边聊:“怎么一直没看到席冷,是不是作者不会来啊?我以前没怎么看过艺术展。”
孟淮之说:“我第一次看。”
沈骛笑笑:“那我们下次就有经验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闵致:“?”
什么人啊,专程来秀恩爱是吧。这样拉踩起来更没有心理负担了呢。:)
两人你侬我侬前往下一个展厅,剩下闵致一个人皱眉托腮,冥思苦想。
良久,从地板上起来,掏出口袋里的导展图,对着射灯照了照,纸张变得半透明,但不见里边藏有什么密码。
说起来,墙上的星座连线图,尺寸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一个星座,都有整张导展图这么大了。
闵致醍醐灌顶,赶紧把导展图盖到墙上。
在强光照射下,星路的走向从纸背透出来。
他先选了双鱼座的图,错了,转念想想,作者的星座并不在提示里,不太可能。
他接着换成巨蟹座的图。
再让射灯一照,导览图上一些作品,巧妙地被星路串联了起来。
从右下角出发,是一楼的一号作品,往上,是他上楼的路。然后往左一个横向的分支,穿过二楼的三四号展厅,就是他行动的轨迹。
再往右上角一条分支,则是他没去过的路。
闵致撩眼,看向上方分支的终点。
是瞭望塔。
他按耐下过分激动的心情,匆匆从展厅出去,顺着巨蟹座的路径,跑过空中长长的连廊,往上,继续往上。
呼,呼,呼。
一路上,闵致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激动的呼吸声。
视野越来越开阔,越来越明亮。
他沿着蜿蜒的旋转楼梯,快步来到瞭望塔顶层。
环形的瞭望塔,风从一面窗洞吹进来,又从另一面钻出去,东南西北空气流通。风格外大,吹得他满脸碎发,耳钉在黑发间一闪一闪。
席冷正立于一面窗洞前。
好看的白衬衫,好看的皮质chocker,好看的小卷毛。
如此耀眼。
“正东方向。”
闵致喘了几口气,把过来路上发现的最后一个线索说出来,拿出手机的指南针确认,果然,东方正指着神情茫然的席冷。
他弯唇一笑,满意极了:“那不就是你吗?”
席冷渐渐回神,显然是没料到展览谜题被破解的速度,他甚至还在布置望远镜。
“我解出谜题了。”闵致看着他,故意问,“我的宝藏呢?”
席冷说:“这就是。”
闵致却直勾勾望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歧义,席冷张了张嘴,正欲解释。
“哦?”闵致大步上前,从窗洞眺望出去,恍然大悟似的,似笑非笑问,“宝藏是和你一起看风景?”
其实只有风景。席冷是为了摆望远镜,没来得及走。
但鬼使神差的,席冷没出声解释,含着抹轻轻浅浅的笑,回望对方,笑出一点洁白的牙齿,又和他一起看向外边苍翠绵延的山脉。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间没人说话,初秋的风在两人之间穿梭,猎猎风响。
席冷的头发长,卷曲的发尾飞扬着,甚至能从闵致的脸颊擦过去。
秋高气爽一词,在这一刻仿佛有了具象化。
不只有外面的风景,也包括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说】
俺家攻都是俩字名,随俺哈^ ^
闵致:我同意。
小冷:……?
席冷的生日是3月3日,双鱼座。
闵致的生日是7月4日,巨蟹座。
闵子哥(非得昭显存在感版):怎么,说你呢,什么眼神,难道我不像巨蟹座?
容星熠狗狗祟祟, 从出租车后门滑下来,哈着腰转过身, 冲车门里勾勾手。
久违的眼镜同学登场,抬头去看面前气派恢宏的云顶壹号大门,眼镜大跌,喟然长叹曰:“哇……”
容星熠骄傲地翘着下巴:“大惊小怪!”
眼镜很配合地又笑又夸赞,很可惜,纵然他满心好奇, 今天的他却不能上门参观。
两人在小区楼下的廊庑水榭散步兜圈。
容星熠停下脚步,再一次催促:“亮子,快动手吧。”
眼镜抱住自己的书包,嘴唇紧抿, 看着很为难。
容星熠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 急不可耐道:“快!打我!”
眼镜实在下不了手,慢吞吞抬起胳膊, 容星熠不躲不闪, 眼睛都没多眨几下。可最后, 他只戳了下,那个小酒窝。
容星熠静默一瞬:“……你是不是智障!”
眼镜犹犹豫豫开口:“我感觉你哥还挺好说话的,你就实话跟他说呗,说你喜欢住在家里,撒撒娇,让他给你改成走读……”
“不行, 不可能的。”容星熠面色严肃,“而且, 我下个月就得请假入营了, 不上学去选秀, 这怎么说?”
一是为了练舞寄宿转走读,二是请假俩月参加选秀,为了这两个目的,容星熠想出一个在眼镜看来相当荒唐的馊主意——装作自己在学校里受到了欺凌。
眼镜嗫嚅:“……这是骗人。”
“他也骗人,半斤八两。”容星熠不以为意,直把自己的俊脸往上送,“来来来,打。”
“……”
一直晃悠到日落西山,从楼上的人家飘来饭菜的香气。
容星熠面不改色,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眼镜傻眼,嘴唇哆哆嗦嗦好几秒,在他第二次动手前反应过来,忙阻止道:“你要去参加选秀,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容星熠:“不会破相,我知道轻重。”
“别,别这样……”眼镜非但不肯动手,现在又来拉他的手,“你哥肯定会同意的,够了够了。”
两人僵持不下。
一般来说,闵致开车出行,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楼,遇不到这俩在地上层到处溜达的小孩。
但今天,他刚好只是去了趟小区门口的商店,难得步行,正走着,一道熟悉的清脆少年音钻进他耳朵。
是容星熠。
他停下脚步,并未上前,反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偷瞄。
容星熠带着单边酒窝的左脸一片红肿。
闵致蹙眉,视线转移到对面的眼镜少年身上,还当对方正是始作俑者,却见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心疼,他甚至拿出一个矿泉水瓶,让容星熠捂脸消肿。
闵致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容星熠断然拒绝水瓶:“不要!这就是要给我哥看的!要是消了我不就白疼了吗?”
……嗯?
眼镜叹了口气:“哎……万一你哥不信你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呢?那不更白疼了吗。你真是。你不告诉你哥,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支持你去参加选秀?”
容星熠不以为然:“告诉他就完蛋了!你想想,换你爸妈能同意吗?”
“但他是你哥,他自己也拍综艺呢……”
“因为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哎呀,他顶多接受我偶尔逃课,请假那么久真不行”
闵致从两人的谈话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
说起来,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容星熠就旁敲侧击劝他接下《闪亮少年》的vocal导师邀约。
容星熠本人报名了《闪亮少年》,则是从乔屿森那儿得到的消息。至于容星熠为什么不告诉他本人,大概是把他和席冷当成一伙的了?
这个猜测让闵致倍感愉悦。
眼下,看着是容星熠为了请假去参加选秀,打算伪造出自己遭到同学欺凌的假象。
席冷会被骗到就怪了。
忽然发现自己比亲弟弟更了解席冷,闵致心情大好,兴致昂扬地回家去。
席冷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向刚回家的容星熠,当即一愣,快步上前,紧紧盯住后者肿胀的脸颊。
容星熠低着头躲避,不接他的话,还把他伸过来的手挡开。
“……别碰我。”
然后像个自闭少年一样溜回自己房间,重重甩上门。
“……?”
席冷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闯进容星熠的房间,把他堵到逃无可逃的墙角。
“谁打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看着眼前眉眼低垂,气质阴郁的容星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弟弟,席冷再一次愣住。
那是他发现容星熠脸上的伤后,下意识的,没过脑子的反应。
就像,闵致发现他脖颈上的伤疤。
但他不如闵致进退有度,压根不给心智不成熟的弟弟躲避的空间,强行掰开对方的胳膊,去看脸上那块巴掌印。
“你坐下,别动。”席冷压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道,“身上有伤吗?”
容星熠闷声不吭,等他来硬的才挣扎一下:“别管我!”
轮武力他绝对不是成年人席冷的对手,轻轻松松便被制住,掀开上衣。
说实话,他反抗得也挺装模作样的,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席冷隐约嗅到一丝古怪的气息。
少年单薄的后背上有一大片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不知道是撞的,还是被人踢踹的。
席冷一时间有点气不顺:“你在路上遇到他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两人生物学上的父亲容海高。
容星熠对父亲的应激反应比席冷严重,闻言却不见情绪波动,平静地摇摇头。
席冷微微放心,不是就好。要是现在的容星熠还能被容海高找到,他累死累活给容星熠转学的事儿,就算功亏一篑了。
他继续问:“那是谁干的?”
“没谁。”容星熠一双大眼睛左右来回转,闪了又闪,“我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