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过去,坐在了轮椅上,二人无声,顾途默默帮佛千回治腿。
今天是顾途五级以后第一次帮佛千回治疗,过往的一切在顾途脑海中浮现。
他第一次帮佛千回治腿是在溪柳村的小院里,那时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用好异能,为了实验,他记录自己的日常饮食运动数据。
每天中午他治疗结束,就会靠着佛千回小酣一会儿,绿色的小树替他遮住阳光,这一切都被他藏在记忆最深处。
第一天的治疗结束了,佛千回可以站更久了。
顾途预估,佛千回一口气站个半小时是不成问题的。
他治好了以后收回目光,不自然道:“还有八天,我们可以坚持到第八天吧?”
佛千回不想骗顾途了,低沉道:“抱歉小兔,应该不能到第八天。”
顾途缓缓闭上双眼。
又过了两天,顾途一觉醒来发现佛千回不在。
他顿了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锅里泡着佛千回提前煮好的茶叶蛋,还有两根玉米、几盘放凉了的小菜。
顾途把菜热了吃了,静静等待佛千回回来。
他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驿站的门响了,佛千回回来后系上了围裙,平静地为他做早饭。
顾途下楼时,佛千回刚把饭端到了桌子上。
佛千回看到了顾途,浅笑:“小兔,快来吃饭。”
顾途直直看向佛千回,佛千回收敛了目光,又去了厨房。从头到尾,佛千回对失踪一天都没有任何解释。
两天后,顾途终于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信息。
“什么?万路首领露脸了!”
“对!前两天真是凶险,咱们这一块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W市、Y市、Z市被彻底收服了,全落在一个人手里。”
“万路首领也太恐怖了吧?对方是什么实力啊?”
“啧啧,六级,绝对六级!就这实力,和末世那几个大佬哪个不能硬扛?”
“我的天,就Z市那个顺林基地,Z市第一大基地啊,派了十来个大佬去埋伏万路首领。结果万路首领连看都没看,直接手一指,那些人就被抓获了。里面一半人选择了效忠,另一半人被废了异能驱逐到最北边的雪山上。
“嘶……”
“对了,我怎么发现万路首领总是懒懒的,不怎么喜欢动啊?”
顾途笔尖停顿。
“因为万路首领是个残废,双腿有问题,坐着轮椅!”
笔身掉到了桌面上,发出“啪”地一声。
顾途看着桌子上的纹路,瞳孔微缩。
几息后,他仰头看向二楼,佛千回在那里做饭。
他知道,如果佛千回开启了精神异能,绝对能听到这些人的对话。
等到晚上,顾途问:“你有没有听到客人们说有关万路的事?”
佛千回点头:“听到了。”
顾途重重喘息,洗完澡了以后躺到了床上。
夜已深,顾途进入五级后可以随意看到上一世发生的事。
他并没有特意去某一个时间地点,而是大脑放空,灵魂随意在上一世飘荡。
顾途又回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他看着憔悴的自己被逼到了一个雪坑里。
那时的他奄奄一息,抬起沉重的眼皮施展异能,异能耗干耗净,他的皮肤苍白如雪,身体瘦得能看到骨架。
他躺在雪坑里渐渐没了呼吸,睫毛上挂着雪花,衣服被雪水浸透。
他最怕冷了,可到最后一刻是冰雪盖在了他的尸体上。
“队长,有人来了!”
“怕什么?”
“是重明基地的人。”
“埋了吧。”
顾途蹲在雪坑边看着这一切有些遗憾,还差一点,他就到了重明基地,这里离重明太近了。
这些人挖了一个大坑,将他丢进了坑里,雪花混着土壤盖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地面被拍平,上面又盖上了一层雪,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人走了,雪一直下,顾途不明白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
按理说这里的故事应该结束了,他也该换一个场景了。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埋葬他的那片平地上长了一堆花草。
顾途想,应该是他的身体给野花野草做了肥料,所以花草开得格外茂盛。
不知过了多久,顾途趴在花草边打了个盹儿,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顾途仰头向前面看去。
邢清昭刚执行完任务,带着人匆匆回来。
他一般是坐着直升机直接出去,但这一次他担心基地附近有意外情况,所以步行回来,顺便巡视四周。
他的年龄也大了,经的事情多了,带给人的压迫感也强了。
路上他不怎么说话,只是点了根烟慢慢抽。
手下们站在他身后,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偶尔他们悄悄看向首领的背影,心里直打鼓。
末世第八年了,首领一直是孤身一人,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严格执行着所有的程序。
邢清昭将烟掐灭,眼神里难得多了一抹烦躁。
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小途可好?
记忆中,六年级的小途还没有他的肩膀高,瘦弱得连小半桶水都提不动。
他不知道现在的小途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喜欢吃辣?结果弄得自己肚子疼。
邢清昭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希望小途的身体可以好些,至少不要再三天两头得病了。
邢清昭将烟蒂递给手下,自己带人继续朝主营地走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往前走心脏越抽疼。
邢清昭皱眉,上一次他这么难过还是在三个月前。
那时他正在开会,一股难以言说的阵痛包裹了他的心脏,他气血翻滚,喉咙一股血腥味。
后来他去找了医生,医生说他的心脏没有问题,只是肺不太好,要戒烟。
邢清昭不明白,此刻的他为什么越走越喘不上气,大脑晕得看不清路。
直到他来到一片花丛前,俯视着鲜艳的花瓣,忽然开口道:“挖开它。”
手下们不明白,却还是照做了。
铁锹将紧实的泥土铲到一旁,邢清朝以为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可当铁锹挖到了一块布料时,现场一片死寂。
众人看到下面有东西,纷纷跳了下去,有人谨慎铲着布料四周,有人小心翼翼用手将布料上的土给扒下来。
死者应该是一位青年男性,身形削瘦,生前身上没有多少肉,而且长期营养不良,多病多灾。
死者的骨架已经被挖出来了,躯体上的肉腐烂得只剩下了1/5。
邢清昭站在坑旁边,看着这个骨架,就像是到了二十年前。
他半年没有见过小途了,却在站在小学门口时,一眼从涌出来的孩子堆里认出了小途。
他以前问过自己,如果二十年没有相见,他还能认出小途吗?
可他是小途的爸爸,他怎么会认不出小途呢?
邢清昭推开了旁人, 踉踉跄跄跑到了土坑里。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腰背挺拔,身姿如松, 一眼不眨地看着尸体, 嘴唇干裂,整个人就像是一尊风干了的泥塑,任风肆意吹过他的衣摆,眼眸没有丝毫的晃动。
在众目睽睽下, 邢清昭忽然半跪下来, 慌乱且小心地将未腐烂的部分尸体搂在怀里。
“首领!”众人惊呼。
在一旁旁观的顾途也站了起来,眼眶中蓄着泪光,无措且难受地摇头。
邢清昭生怕碰散了顾途的骨架, 都不敢用力去摸。他趴在地上,双目认真凝视着那一双面目全非的脸庞, 一身正装全沾上了土。
顾途从见过邢清昭情绪波动这么大, 一双清冷严肃的眼睛此刻同他一样蓄起了泪光, 摇着头,唇色惨白,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邢清昭小心翼翼脱下外套,将尸骨包裹, 温柔问:“小途, 冷吗?和爸爸回家。”
“呜……”顾途捂着嘴,哽咽出声。
这都是真实发生在上一世的。
爸爸……众人听到这个称呼,一瞬间都明白了什么。
首领竟然有个儿子?他们从没有听说过。
他们第一次知道,竟然是在挖到对方的尸骨时。这其中的悲伤他们甚至不敢代入。
邢清昭将顾途包裹好,在人送来棺材后,邢清昭将尸骨放入棺材里。
后来, 顾途一路跟着邢清昭,看着对方将他葬在附近的一颗老树下。
他爸爸年纪大了,一瞬间像是老了很多。
顾途清楚地记得,末世第七年,重明的地位是末世当之无愧的老大,他爸爸的权力也达了巅峰。
可顾途跟着邢清昭,亲眼看着对方在埋葬了他以后,辞去了重明首领的位置,开始为他复仇。
邢清昭杀人的手段更残忍,曾经在天竞欺负过他的高层子弟却被邢清昭拧断脖子,拎到他们的脑袋到坟前当容器呈酒。
向来冷静的邢清昭疯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邢清昭杀光了半个天竞基地,每杀一个人,邢清昭就会抽掉半盒烟。
无论是天竞还是龙虎,一个都逃不掉。
顾途沉默地跟在邢清昭后面,看到对方整晚失眠,性格越来越极端、偏激,甚至到最后不少基地对他颁布了追杀令,好在被重明拦了下来。
那时,重明的新首领是空间系异能者陈紫寻。
邢清昭刚拍完片子,陈紫寻沉声道:“肺癌晚期,首领,您不能再抽烟了。”
邢清昭推开他:“我不是首领了。”
陈紫寻目光涣散,也变得颓废。
顾途曾看到邢清昭杀了天竞首领,后来天竞换了一个人上位。
而这个人倒也不是钻了空子,他背地里和天竞首领斗了很多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统治天竞。恰巧邢清昭替他报仇,新首领正好省事了。
新首领很有本事,过了两年,他甚至压下了邢清昭不在的重明,统治了所有人异能者。
顾途虽然不敢相信,但种种特征指明,新首领就是他极为熟悉的那人。
顾途怔愣,仰头闭上双眼。
原来,从上一世就开始了吗?
他从上一世就看错了人,误把恶狼当成兔子,甚至饿狼当成了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曙光。
顾途的信仰崩塌了,却没有全部崩塌。
他一直跟在邢清昭身后,看着对方调查他死亡的真相,到最后竟找到了当年派人追杀他的主谋。
这是邢清昭要杀的最后一个人。
顾途跟在邢清昭后面来到了天竞,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他看到了那栋熟悉的阁楼。
顾途双耳嗡鸣,世界仿佛没了声音。
他们上了楼梯,最终见到了单独一人的佛千回。
顾途身形摇晃,瘫倒在了墙上。
月光映着邢清昭与佛千回,邢清昭抽完了身上所有的烟,最后提刀捅了佛千回二十六刀,将佛千回活生生捅死。
佛千回没了呼吸,结束了这一生。
顾途怔愣,茫然无措。
他扶着墙站起,鼻子一酸,流着眼泪扑向了邢清昭,却无奈地穿过了邢清昭的身体。
天亮了,邢清昭提着那把带血的刀来到了他的坟前,摸出一瓶酒一口一口痛饮。
夕阳西下,邢清昭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转身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墓碑,像是在看他最后一眼。
邢清昭靠着墓碑睡着了,天亮了,墓前的人却再也没有醒来。
顾途难受地几乎失声,他渐渐从梦中苏醒,醒来时,佛千回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双手捧着送他的那把刀,平静地坐在床前。
顾途双眼通红从床上爬起,一脸恨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他嘶吼问:“你是不是重生了?!”
佛千回:“是!”
顾途抽出刀身,一把捅向佛千回。
“噗呲——”是刀刃刺透血肉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血滴顺着刀鞘流入顾途掌心。
顾途大口喘息,冷冷道:“我一心想逃出去救你,拿命救你。可我……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追杀我的人……是你派来的。”
顾途抽出刀柄,转而又捅了佛千回一刀。
地上滴了不少血,佛千回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
顾途缓缓放开手,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指向大门道:“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辈子都别见面了!”
佛千回被捅时,都没有哼一声,眼里的情绪起伏也不是很大。
可在他听到顾途后面的话时,猛地抬头,眸光跳动,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甚至有些无措。
“……再也不要见面?”他有气无力,沙哑开口。
顾途:“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看到谁都比看到你好!”
佛千回紧紧抿唇,低头拔出身上的刀,鲜血顺着窟窿涌出。
他将刀递给顾途:“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你的东西。”
顾途将刀打飞到了地上,都没有给个眼神。
驿站大门外,站了有近百人,周围的人看着这群陌生人窃窃私语。
“他们是谁啊?怎么聚在了这里?”
“没见过。”
“嘘,你们小心点!这里面有的人我认识,是万路基地的人!”
“万路?!”人群一片骚动。
人们不约而同躲开了,大门外变得安静。
直到一个白色衣影出来,站在前面的卢若雨惊呼:“首领!”
一众人纷纷上前扶住了轮椅,佛千回气压很低。
卢若雨看到了佛千回身上的两道刀伤,大惊,怒斥道:“是谁伤了您?!我这就让人……”
只听“啪”地一声,佛千回甩了他一巴掌,冰冷道:“闭嘴!今后谁敢碰他一根寒毛,我让你们在这世上连骨灰都找不到一粒!”
众人心惊胆颤,纷纷低头,闭口不言。
顾途窝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刚才锋利的尖爪已然消失,此刻虚弱且孤冷。
他靠在角落,手掌颤抖地拨了一串号码。
“喂?顾途?”那边沉稳镇定的声音传来。
顾途再也忍不住了,含着哭腔:“爸爸……我好难过。”
邢清昭身形高大, 走廊的白光照在他的身上落下阴影。
他俯视着手里的吊坠,眼眸深如潭水看不清情绪。
“首领。”他身后的秘书叫道:“这两天积压了很多公务,等会儿还有个会议。”
邢清昭:“重要吗?”
秘书嘴唇蠕动,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回驿站。
顾途打了电话, 只是难受地哽咽。邢清昭不想触及他伤心事,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问原因。
顾途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等到房间重归寂静, 变得冷清, 一股孤冷与压抑袭来。
顾途缩在角落,环着手臂死死咬住嘴唇,泪水滑落脸庞, 滴在了裤子上。
“呜……”顾途趴在腿上,哭得昏天黑地。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亮, 转眼间就塞满了整个屋子。
可顾途躲到了最里面, 阳光照到了所有, 唯独没有照到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房间里竟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那人目标明确地来到角落, 俯身半蹲下来,看着他。
“呜……”顾途抽噎, 双眼通红抬头, 却发现他面前的人是邢清昭。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响,现在是中午12:48,顾途不清楚邢清昭是怎么来的,又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顾途吸了吸鼻子,撇头不想让邢清昭看到他这幅模样。
邢清昭望着顾途红红的眼角,提起了他带来的透明玻璃瓶。
顾途余光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不觉回头。
透明玻璃瓶送到了他的面前,里面有土壤有绿植,在翠绿的叶子上爬着一只小蜗牛。
小蜗牛大概只有小拇指一根指节大,看起来干干净净,应该被饲养了很久。
邢清昭低沉道:“这是之前我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看到的,就让人把它养起来。只养了这一只,送给你。”
顾途微微低头,眼里的晶莹落到了地上。
他缓缓接过瓶子,邢清昭递给他,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
顾途知道,邢清昭是怕他讨厌他。
顾途突然涌了过去,抱住了邢清昭,任自己的眼泪滴到了对方平整的正装上。
邢清昭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顾途会靠近。
他听着顾途的抽泣声,迟疑地将手搭在了顾途的背上,小声道:“小途……”
从当年顾途搬到他妻子母家后,顾途就拒绝他这样叫他。邢清昭就只能将“小途”这个称呼藏在心里,连名带姓地叫小途。
顾途:“唔。”
顾途用邢清昭的衣服蹭干了眼泪,闻到了一股味道,委屈道:“你怎么又抽烟了?”
邢清昭微顿,轻柔道:“抱歉,小途。”
顾途:“今后不要抽烟了好吗?”
邢清昭:“……好。”
十分钟后,邢清昭出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外面一群人拉住了李天川等人,还捂住了他们的嘴。
邢清昭抬手,他的手下们见状,纷纷松开。
李天川叫道:“你!”
跟着邢清昭一起来的陈紫寻给了李天川一个眼神,李天川不得已压低声音怒问:“你们是谁啊?凭什么闯进这里!”
陈紫寻本欲掩饰,邢清昭却阻止了他,正式道:“各位好,我是邢清昭。”
整个三楼瞬间寂静,店里的员工们都呆住了。
李天川愣愣地看着邢清昭……他没见到邢清昭的真容,但经常在88.8频道听说。
众人恍恍惚惚,今天什么日子啊!万路那一帮人才走,重明首领竟然带人来了!
邢清昭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摸了摸上衣口袋,刚摸到烟盒,却想起了顾途的话,只能将烟盒放下。
他瞥向楼下,沉声问:“佛狗走了?”
小薇小薰还不明白邢清昭说得是谁,李天川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微声道:“一大早就和万路的人离开了。”
邢清昭眼神不善,转身却下了楼:“下面是厨房?”
李天川:“对!”
等顾途从房间出来,就闻到了一股味道。
他疑惑地走到了二楼厨房,只见邢清昭系着围裙,一边做饭一边听陈紫寻汇报。
陈紫寻:“C市发生了十七起杀人事件,经调查……”
邢清昭将炒锅里的菜倒入盘子里,平静道:“依法执行。”
陈紫寻:“是!”
顾途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饭啊!他以为电路烧了。
邢清昭看见了他,叫他来吃饭。
顾途本想端菜,邢清昭却制止了他:“重。”
顾途:……
一个盘子他还是端得动的。
邢清昭让自己的手下将饭菜端到顾途常吃饭的桌子上,顺便让自己的亲信同样坐到餐桌上吃饭。
顾途的碗筷是邢清昭帮他拿的,放到了他的面前。
米饭的盖子打开,邢清昭帮他盛了一碗饭。
顾途没什么胃口,夹了一筷子菜填入口中,他的脸绿了。
顾途悄悄看向他人,见他们吃得都挺香。顾途微微蹙眉,难道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邢清昭见他吃得很慢,问:“怎么样?能吃吗?”
顾途小鸡啄米点头:“能吃!”
顾途又扒了一口饭,下一秒实在忍不住了,呕了出来。
众人:……
事后,邢清昭接过陈紫寻递来的泡面,为顾途泡了一包,只放了一点点调料。
他虽然很不赞成顾途吃垃圾食品,但总比让顾途饿着肚子好。
邢清昭的手下悄悄和顾途解释:“小顾老板,实在对不住。我们平时什么都吃,遇到特殊的任务,就连树皮也啃,我们对食物是没有一点要求。”
手下看向邢清昭的身影:“我们首领平时吃饭也是不规律,一般就是压缩饼干,忙起来什么都乱吃,同样不挑。”
顾途:“唔。”
他有点愧疚了,或许是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嘴都变叼了。
邢清昭帮他泡好面,顾途乖乖把面条吃完,看向厨房:“下午还是我做饭吧,那个……”
顾途指向手下们:“我们也卖饭,就在门口,你们可以随便去吃,不收费。”
顾途做饭很清淡,也就自己能吃,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些人去吃大厨做的饭。
这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顿好的了,去了门口狼吞虎咽,纷纷对厨师们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也替顾途考虑,所以吃得也不是很多,都是控制在正常人范围内。
顾途做饭时,邢清昭也跟了过来。
顾途往锅里倒油,邢清昭端起切好的菜将顾途拉到身后:“小心,锅里的油会溅。”
顾途:……
顾途去剥葱了,邢清昭又让他放下,说是葱会辣眼睛。
顾途:……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常识他都知道?
他们磕磕绊绊做好了饭,邢清昭先给顾途夹好菜,自己才开始吃。
邢清昭嚼得很慢,很珍惜顾途做的食物,吃完了以后又夸赞顾途。
“小途很厉害,厨艺太好了。如果现在不是末世,小途出去开店,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顾途:……
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的,像是他这种做饭不怎么放调料的人,一定会赔得连底裤都不剩。
邢清昭实在是太忙了, 刚吃完饭就又开始忙公务了。
陈紫寻为他念着些不太重要的事,邢清昭伸手探了探温度,感觉空气有些冰冷, 便接过陈紫寻递来的充电式暖手袋。
只是一会儿, 暖手袋就充好了电。
邢清昭把暖手袋递给了顾途,顾途一看,暖手袋是新的,上面还有一对兔耳。
顾途眼睛眨了眨, 腮帮子鼓起, 若无其事地搂住暖手袋。
暖手袋表面应该是清洗过的,闻起了有股淡淡的兰花香。
今天邢清昭及时来了,顾途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沮丧了。
他见对方正在忙碌, 小声问:“你们今天回去吗?”
邢清昭一边举起通讯仪,一边看向他:“我打算后天回去, 今天我们会尽量找到合适的住所。”
顾途一听, 道:“那为什么不住在我这里呢?我这儿还有很多空房。”
邢清昭微顿, 因为他不想让顾途觉得麻烦。
顾途让人带着手下们去了客栈,自己刚想出门, 邢清昭叫住了他,替他将暖手袋再次加热, 又拿出了一顶新帽子戴在了顾途头上。
邢清昭:“现在天很冷, 注意保暖。”
顾途:“……嗯。”
帽子两侧有一对长长的纯白兔耳,顾途可真“烦恼”啊,邢清昭又把他当小孩了。但谁让顾途体贴懂事?就强行顶在头上叭。
顾途远去,邢清昭看着那一对垂下来的兔耳,笑了,浅浅一笑。
顾途分给邢清昭的房间也在三楼, 本来没什么家具,但陈紫寻是一位空间系异能者,空间装了一整套家具。
顾途路过时,陈紫寻在为邢清昭打扫房间,铺床。
邢清昭也没理对方,一心扑在厚实的文件上,聚精会神思考着对策。
顾途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8:34。
时间不算晚,他先回卧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是9:12。
房间很乱,顾途又看到了墙角的那把沾血的刀,心情顿时变得糟糕。
他走到窗边,敛眸,余光扫向空中的飘雪,渐渐失神。
突然,他吸了吸鼻子,避开玻璃上的倒影,眼眶一阵湿润。
顾途随意取出了一本书,漫不经心看了起来,哪知过了快一个小时,书本还没有翻动一页。
他看了看时间,10:28。
现在是真的很晚了。
顾途本想睡觉,顿了顿,还是整理了一下睡衣,朝门外走去。
他今天特别累,走了几步连脚都不想抬,索性瞬移到了外面。
果然,邢清昭现在还在熬夜。
顾途微微蹙眉,又瞬移了过去,正打算敲门提醒,却听到里面两人的交谈声。
“这是龙虎基地的审批,这个是万路的……”陈紫寻压低声音询问。
文件似乎被拿了起来,不出一秒就被“啪”地一声扔到桌子上。
“不合规,下个月再审批。”
“是。”
过了半分钟,陈紫寻:“龙虎基地换首领了,现在仍需要维持兑换业务。”
邢清昭浅笑,似乎没有在上面投入太多注意:“换人采取非法手段,不符合流畅,中断所有业务。”
陈紫寻:“是。”
邢清昭:“龙虎和万路私下存在不正当交易,重明一样终止和万路的一切合作,等所有文件审批通过方可恢复。”
陈紫寻:“是。”
邢清昭:“佛千回此人过往不清,手断残忍,列入黑名单,让调查机构动用一切手段对他进行调查。一旦发现不妥,立刻发布通缉令。”
陈紫寻:“是,我明白了。”
又过了好久,陈紫寻才壮着胆子微声道:“首领,您这是在泄愤?”
邢清昭的呼吸声重了几分,似乎靠在办公椅上,将脚搭在桌面上,声音冷冽:“你说的对,有什么问题?”
陈紫寻不敢说话了。
邢清昭吐了一口气,房间里传出打火机被摁响的声音。
顾途立刻在门外咳了一声,里面先是变得寂静,随后仓促的声音响起,过了足足二十秒,房门才被打开。
陈紫寻守着房门,邢清昭坐在椅子上探寻地看向他。
顾途不客气道:“为什么我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邢清昭无奈:“习惯了,只是下意识动作。”
顾途桃花眼半垂:“你要熬夜吗?”
邢清昭明白了顾途的意思,合上文件站了起来。他看向顾途,走了出去。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卧室内。
顾途站在床上,邢清昭从衣柜取出崭新的被褥为他换上,床单被折平。他感觉一床被子有些单薄,便从柜子里又取出了一床,压在原来的被子上。
邢清昭出去时,看到了墙角沾血的刀,回头问他:“我帮你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