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正是好时候, 各类海产品都鲜甜肥美, 又点了不少盛恕最爱吃的甜口。
“去年来我们怎么没这么好的待遇, ”施杨一边扒着螃蟹,一边佯怒地朝霍问说道。
当时还是几队在集训,忙都忙得不可开交, 盛恕一个生日蛋糕都是他们抽时间才搞出来的,更不要提出来吃饭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有霍问几位对海鲜非常熟悉的津海人亲自挑选, 心思细腻的关京华为他们筹划布置, 一切都恰到好处。
“没办法了,”霍问吃得正香,头也不抬, “什么时候等你黑眼圈儿少点了,你估计也能跟盛恕一个待遇。”
施杨:……
他愤怒地指着自己眼下一周:“我这是天生的!”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霍问一脸了然地看着他,“明明是你太卷了!我都发现了,你睡前还在偷着学习!”
施杨反唇相讥:“学习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而且你怎么不说盛恕呢?是谁去年比完赛出来玩的时候还大半夜不睡偷偷看论文?”
矛头一下子转到盛恕身上, 他伸过去夹菜的手猛然一抖, 好险没把鱼掉到盘子里。
所幸身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 盛恕反应极快,手也很稳,保住了自己的一块完美鱼肉。
他脸上波澜不惊,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那就是一个意外。”
那本身确实是一个不怎么常见的事件。
秦羽迟大学的专业是医学相关,他的导师刚好是研究某一种罕见病方向的大牛,去年那时候发表了一篇关于这种罕见病新机制的论文,是一种突破性的新进展,在业界影响很大,或许能为罕见病的治疗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盛恕向来对这些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秦羽迟一看见便告诉了他。
这消息也叫盛恕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连出去玩时的疲惫都抛在脑后,甚至罕见地熬了个夜。
就算当年的心理阴影已经逐渐淡去,这样的消息依然在时刻触动他的神经。
幸好是一个好的消息,并且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了。
今年秦羽迟到E国看世青赛的另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的导师刚好带着他出席这边关于罕见病研究的会议,根据他的说法,这一年确实又有一些新的进展。
尽管这些研究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药物的研发更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但只要有了一线希望的曙光,凛冬的长夜就该要结束了。
当然,对于盛恕的说辞,其它人都是不认的,以谭岳为首的“盛恕凡尔赛受害者小队”可太知道这家伙的成绩是什么样的了。
就盛恕那个成绩,不说在体育生里一枝独秀,在正常文化生里也很出彩儿。
鬼知道平常训练那么忙他是怎么学的,从上辈子就开始的吗!
盛恕:……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于是在他们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他这个已经学过一辈子的人非常罕见地没办法招架,找了个理由赶紧遁了。
他去了和客厅一墙之隔的客房,站在阳台上,任由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盛恕嘴角的笑意更难以收敛了。他爱笑,却不常有除了赢得比赛之外的时刻开心到这种地步。
他独自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盛恕猛地回头,正看见季明煦朝他走来。
这人不比赛的时候头发都是散下来的,只吃饭的时候随便拢了一下,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这半年以来实在太忙,头发没来得及剪,已经长过了肩,几缕发丝在空中飞舞。
落日的余辉落在他脸上,把季明煦又衬出了平常罕见的温柔,空气间弥漫开一股莫名的情愫。
盛恕看见他,忽然又忍不住笑了。
他胳膊搭在栏杆上,头发,衣服都随着风飞扬,嘴角带着丝轻佻的笑。
在这房子里,确实很像是风流轻狂的小少爷。
“我们的大满贯得主怎么来啦?”
季明煦一手端着一个瓷碗,另一只胳膊上打着件轻薄的外套
“晚上风凉,你当心别冻着。”
盛恕倒不觉得冷,但从善如流地接过衣服披上,看向季明煦手里的碗。
盛选手在朋友面前从来不是个讲究人,要搁平常直接凑过去了,现在倒是站在那,真跟个少爷似的。
就是眼神还是止不住往碗这儿瞟,像只藏不住好奇心的猫。
季明煦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就彻底没办法挥下去了。
他端着碗解释:“宵夜,我炒了点小龙虾,甜口的,你应该爱吃。”
盛恕一听,重点都不在小龙虾上了,抬头和季明煦四目相对,震惊遮掩不住。
“你都会炒小龙虾了?”
“不难做,”季明煦说,把碗筷递给盛恕。
一碗小龙虾已经去了壳和虾线,只有饱满的虾球堆成一堆,躺在碗里。
面前新晋的大满贯得主手洗得非常干净,却还有个剥虾时留下的小口子。
这可是拉弓射箭的世界冠军的手啊。
盛恕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他自己从来不在乎这点小口子,刚学射箭的时候动作还不熟练,胳膊被弓弦抽得青青紫紫一片也不是没有过。
倒是这时候,看着季明煦手上一个再晚点就找不到了的口子,反而迟来地开始心疼。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他对季明煦始终有种身为兔子竟然啃了窝边草,啊不,师兄竟然霍霍了乖巧师弟的愧疚感。
“手伸过来吧,”盛恕叹了口气,掏了掏兜,找到了一片随身常备的创口贴,“没什么事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好意思问。但凡正常成年人,谁能为这点儿事叫痛。
但季明煦竟然很自然地响应了。
“疼。”
盛恕:?
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撒娇?
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动作却很小心,好像那真是什么严重伤口似的,把创可贴严丝合缝地谨慎贴好。
他一只手拖着季明煦的手,另一只手粘创可贴,两个人掌心的温度就那么贴近,被传到一起。
盛恕动作太轻,甚至连带着挠得季明煦心头都发痒,好像那不止是在贴个创口贴而已。
刚刚那句临时起意的“疼”也后知后觉的叫他耳朵发红。
创可贴总算粘好,季明煦刚想把手抽开,却被盛恕紧紧握住。
那人俯下身子,捧着他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目光在季明煦发红的耳尖上打转,又好像只狡黠的狐狸。
“疼就吹吹,”盛恕说,“现在还疼吗?”
季明煦一瞬间答不出话。
盛恕的面容确实太艳丽,艳丽到有侵略性,艳丽到惑人。
“不逗你了,”盛恕笑着松开季明煦的手,倚在栏杆上看着海,“半年之前那个问题,我是不是一直没有给你回答?”
“师兄,你不用为了同情回答我,”季明煦说,“我愿意一直等你,一辈子不够,那就再下辈子。”
“只要还能看着你,没什么我不能做的。”
盛恕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是我不想等了呢?”
季明煦说:“那我就陪你一起。射一支箭的时间只有二十秒,但我想陪你,从年少到白头过一辈子。”
“完完整整的一辈子。”
盛恕笑了。
他接过季明煦手里一碗剥好的小龙虾,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这算是筹码吗?”
黑发的运动员站在他面前,鼓着腮帮子嚼一只甜口的小龙虾。
季明煦紧张地看着他。
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一群人正在热闹的大快朵颐。
而这里,海浪拍打沙滩,晚风拂过树林。
他的师兄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盛恕说:“这是我见过最好吃的筹码了。”
“所以……我没办法拒绝。”
“说好了,一辈子的。”
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季明煦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还有完整的一辈子要并肩走过。
但也要在赛场上的每一个二十秒里,分出胜负。
假期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了很多。
盛恕等人没过几天就返回了队里训练, 而其它人回去得甚至还要更早。
他的假期其实还没用完,但是各项选拔在即,奥运会就在一年之后, 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人落下。
季明煦也是同样的想法, 两人回去之后, 火药味反而比平时还要浓了。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每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距离靠得太近, 几乎会叫人觉得他们是什么不共戴天、一定要在赛场上狠狠把对方打倒的仇人。
知道内情的关京华:……
别问, 问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
盛恕和季明煦之中, 到底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国家队正式队员的席位就那么几个, 一项世界纪录上面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射箭冠军永远不会出现并列。
他们越是看重对方,便更不愿意把这样的位置拱手让人。
他们要拿出全部的本事, 拼尽全力,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打败对方。
两个水平最高的人都如此努力,其它人被这样的氛围鼓舞着, 自然更不用提。
世锦赛和世青赛的接连胜利只是一个开端, 他们不会让华国射箭止步于此,更不愿意永远笼罩在季明煦和盛恕的光辉之下。
要变得更强一点,要站得更高。
总有一天, 他们也要站上那样的舞台!
下半年安排的比赛和奥运的一项项选拔如期进行着,盛恕和季明煦之间各有胜负,最终都顺利入选,成为正式代表华国出战的队员。
这其中的选拔并不轻松。
国家队选人不看过往成绩,只单纯计算这段时间之内的实力。大量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集训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事项都进行积分。
他们没有假期, 也没有新年可过。春节的时候万家团圆, 他们则在外和其它国家的射箭队进行训练赛。
类似行程一直持续到次年三月,才终于决定出了最后的正式队员。
这个阵容一经推出,便受到了众人的大量关注。
毕竟是这几年里国内最强的选手和锋芒毕露的小将,众人对他们结果的期待也会越来越高。
季明煦可以卫冕吗?而盛恕第一次登上奥运舞台,他又能走到哪里?
他之前放话要把当场破了季明煦的世界纪录,难道真的可以做到?
毕竟集训期间,他们就听说国家队里有人在七十二支箭的比赛中得到了很高的环数,甚至连箭联都有人向他们道喜。
只是目前大众都还不知道,时隔一年,他们两个到底拥有了怎样的水平。
甚至在射箭论坛上,又有一个帖子高高挂起,就讨论得是盛恕和季明煦的实力。
随着奥运将近,各项运动的热度都在逐步提高,那个帖子也几乎被置顶在了论坛,谁见到都要过去说上两句。
神秘兮兮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奥运前几个星期,国家射箭队终于放出了宣传的短片。
视频不长,都是些日常训练的场景,偶尔穿插几句对选手的采访。
国家射箭队的这几位都是大家的熟面孔了,经历大半年的时间,变化其实不大,只是气质和原来有些不同。
更果决、更锋利。就像是打磨好的剑,正要期待着出鞘饮血。
训练太多太长,他们都想要一场漂亮的胜利来告慰自己。
不止是团体的,也有个人的。
奥运的日程安排早就出来了,先比的自然是个人赛,接着就是混双、男子团体和男子个人赛。
而这意味着,在站在同一条起射线上之前,他们要先在个人赛中,分出一个高下。
夜训结束,盛恕和季明煦并肩往回走。
奥运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每一个日程过去后,倒计时都要再翻一页。
他们再过两天就要出发,而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路两侧的木棉枝叶繁茂,月光葱天空上洒落下来,被分成零散碎裂的波光。
盛恕抬手,拈起肩头落下的一片小小绿叶。
“师兄在紧张吗?”季明煦走在他身边问,“奥运上麦克莱恩和卡洛斯·兰斯都会出席,S国之前那些非常有名的老将也还在。他们都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紧张?”盛恕笑着摇摇头,手里握着树叶,无意识地在指尖转了两圈,“有点儿,不过也称不上。得算是激动吧。”
“都是奥运会了,强敌怎么会少?但我最强的那个敌人……”盛恕转头看向季明煦,目光灼灼,“希望他可别叫我失望。”
“不会的,”季明煦说,与盛恕眼神相接的那一刻,胜负欲一点也不少。
“两辈子了,师兄,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从前他还太小,后来是盛恕已经不在场上。但现在,他们能够并肩。
并肩的队友、并肩的敌人。
“可别给自己乱立flag,季明煦!”盛恕伸了个懒腰,双手向后张开。
正有一阵晚风吹过来,撩动他的黑发和衣角,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的大鸟。
盛恕松开手,方才那片静止的树叶便随风飞了出去,在风里盘旋。
风自红棉市吹到了燕京,从燕京又吹向遥远的海外。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们脚踩坚实的土地,将国家队的队服穿在身上。
盛大的开幕式已经结束,华国代表团的那抹鲜艳的红色在各个场地分散开来。
而这之中,射箭比赛开始的时间相对较早,没有给他们太多感叹的时间。
射箭的第一场个人赛没有转播,但是期待已久的观众早已于观众席上坐好。
一路看着盛恕走过来的那些人一个不差都在看台之上,目光凝视着正在备赛的黑发运动员。
盛恕穿着队服,手里拿着支箭,正游刃有余地在指尖转动着,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
那支早不是他穿越过来后用的那一批了,只不过箭羽依旧是醒目的红,而箭杆的尾部刻有他的名字。
在赛场上,这就是他的标记。
和他上辈子专用的箭支也是一样的。
盛恕的目光在自己名字的部分停留了一小下,随后就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前方。
奥运,上辈子他失之交臂的那个赛场。
现在,他终于站上来了。
陆争坐在看台上,拿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转头同老板低语道:“老板,你知道现在盛恕给我什么感觉吗?”
老板示意他说下去。
陆争抿了抿嘴道:“我觉得他无所不能。”
奥运的第一场,终于拉开了序幕。
————
比赛的数据实时更新,场内场外的人都关注着选手的状况。
那几位在国际上已经很有名气的选手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而像卡洛斯·兰斯和盛恕这样在前期比赛中表现非常惊艳,但出场次数还不多的选手,同样也一直处于众人的讨论范围之内。
在此之前,盛恕还经常会被质疑是不是没有大赛经验,临场发挥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在越来越多的比赛出现之后,就观众对他的了解而言,这已经是个不需要考虑的情况了。
无论是他第一次登上全国比赛、登上世界级的比赛都是一副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淡定状态,那么奥运自然也是一样。
就盛恕这个心态,即使天塌下来了,他应该也只会射完手里这支箭再去看吧!
然而对于盛恕来说,其它那些比赛他都早有登台,唯有奥运的舞台,是他两辈子第一次登场。
或许是该想点什么,说点什么的。
在正式比赛开始前,盛恕一直隐隐有这样的想法。
但当他第一次站到这个已经不再陌生的赛场上时,盛恕很快意识到,他不用再说什么了,因为一切的一切已经都过去了。
他是十九岁的盛恕,他的路就是这条,他的舞台就在这里!
没有遗憾、没有伤心,没有那些难平往事。
他顺着荆棘小径一路狂奔至此,终于得见璀璨星空。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件。
——射箭。
最一开始, 其实兴趣的成分更多一些。
弓毕竟是很好看的,各大影视作品里,也总喜欢塑造帅气的射手形象。
半大小子平常闲不下来, 但是对于叫自己看起来帅一点这种事怎么说也无法拒绝。
但握住弓的那一瞬间, 当重量从掌心传来, 沉甸甸的, 却突然叫他定了下来, 心也好像在那一刻平静了。
用盛恕后来的话说, 他觉得那一刻自己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有了弓箭和靶子, 那些颜色各异的圆环重迭在一起,就能叫他感到富足。
于是后来他顺理成章地进了市队、省队、进入国家队,乃至于全世界都记得他的名字。
其它所有的奖项拿了个遍, 到了最后,距离大满贯唯有一项空缺——奥运。
一个大满贯的成绩,这个世界的得主格里芬·麦克莱恩花了十几年, 季明煦辗转两辈子, 总的时间加起来算算,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而盛恕,他在这些与最后一项奥运冠军失之交臂、遥遥无期的时日中经历种种, 几乎曾经停留在原地,看着四野被黑暗笼罩,不想再动。
直到有无数人向他伸出手,他们破开黑暗,拉着他,在他耳畔喊。
“盛恕!站起来!”
“向前, 继续向前走啊!我们都在你的身后!”
光芒撕破黑暗的一刻, 也刺痛了他的眼睛。
可是当人重拾希望站起来后, 那些过去带来的灰心、绝望、不甘、愤怒都已经随着时间过去,成为被抚平的一道疤。
它们最终没能打倒他,没有叫他绝望。
盛恕从不感谢苦难这种东西,他有时候觉得人和植物是很像的。
苦难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从疾病肆虐过后的瓦砾里生根发芽,转而塑造出一个更坚韧、更强大的他。
但周遭的土壤和雨水,才是叫生命能重新抽枝的真正原因。
苦难不值得感谢,真的需要被感恩的,是那些与他相伴、温暖如春雨,宽厚如大地的人。
黑发的青年运动员携着两辈子的记忆,两辈子的骄傲站在赛场上,他稳稳地射出一箭。
奥运赛场上,来自于他的第一箭。
而那是一发十环。
周围只有弓弦弹动的声音,其它都被隔绝在外。
盛恕在射箭的时候习惯于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看着靶子,只握着弓。
那些动作在他脑海内模拟了有十年之久,切实训练加起来的时间也已超过十年。
身体早就能替他做出最好的反应,告诉他站姿改是怎么样的、持弓手要如何拜访、靠位应该在哪里……
一切都水到渠成,他的分数也是如此。
在看着奥运记分的观众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盛恕现在的分也太高了吧!
几乎和他在世青赛上破纪录那会、不,甚至比他那时的表现还要好!
而上一次,他七十二支箭最终的成绩是六百九十五环,距离成年组的世界纪录七百零三环之间,还差八环。
[这是又要破纪录的节奏了吗!]
[一定可以的!小盛不是一直在这么说吗]
[可是这回是成年组了,高的也不止是一环两环,我还是有点担心]
[已经过去一年了,说不定盛恕还有新的进步呢!]
[季明煦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吧,他现在总分和盛恕差不多,肯定也是冲着刷新纪录来的]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格里芬·麦克莱恩也追得非常的紧,甚至在某几次中超越了盛恕。
真要说起来,射箭要是有一次能到六百九十环以上就已经很了不得。最顶尖的选手也绝不是次次都能如此。
至于上七百环,即使对于世界排名第一的运动员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时候他们的纪录一旦摆在那里,自己穷尽一生或许都破不了。
世界纪录存在的意义本来也是如此。
它记录着人类在某一个项目之中的最佳水平,是人类向着极限发起的挑战。
百米赛跑的每一秒、跳高跳远的每一毫米、射击射箭的每一环、每零点零一环。
那是很难去超越的东西。
可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去打破它!
这样一群人,在同自己命定的对手、长久的敌人奋战时,也在同时发起挑战。
不管是成名已久的运动员还是初次登场的年轻选手,这次,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后。
观众们的心跳快起来了,但选手的心率却和比赛开始时所差无几。
他们必须控制着自己平静,才可以向前。
他们也只有向前。
赛场上,此刻有一种别样的安静。
弓弦弹动的声音一直错落响起,箭矢没入靶子的声音已经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而基本不能听清。
但他们心里都有一张靶,清楚箭到底应该落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逐渐升起来,开始有汗水顺着脖子下滑,而比赛终于接近尾声。
还有最后一箭。
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这一箭也是十环,根据盛恕自己的计算,他就拥有了新的世界纪录,正是他所说的七百零四环。
但如果没有……
盛恕握紧弓把,他向来心态很稳,但当最后一箭和破纪录的最后一丝要求相重合,他也必然有所思虑。
瞻前顾后,射箭忌讳这样,可是他实在是太想迎来这场胜利,于是担忧的就多了。
可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奥运赛场和其它地方一样,都是靶场而已。他能做到那么多次十环,那么这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向前”的呼喊声萦绕在盛恕耳边,替他吹散那些杂乱的思绪。
他再睁眼时目光一片清明,剩下的只有坚定。
只要向前,就好了。
盛恕结束最后一箭,和同组的其它人上前记分拔箭,在箭靶上看到自己的箭果然安稳地处于十环。
就算是他,也不由得呼了一口气,心率有延迟似的,终于在这时快了起来。
虽然在比赛时他专注于射箭本身,但每支箭的环数心里也都有数。
这确实是他自学射箭起发挥最好的一次,有运气成分在里面,好得简直出乎意料。
如果没有记错,这一次他大部分的箭都在十环,不是十环的,也全部在九环以内,大约有十几支的样子。
具体他记不太清,但应该是十五六支左右,不会大于这个数字了。
而这就意味着……
“七百零四环!”领队的声音传过来,向来稳重的人这次也带上了一种难以克制的狂喜。
“盛恕!季明煦!这是你们这次的成绩,新的纪录!”
“也是个人排名赛的最高分!”
盛恕和季明煦一身护具未脱,闻言对视了一眼,齐刷刷转头看向领队,异口同声问:“那名次呢?”
“总环数相同,就按十环数量排,”领队说着,目光扫过二人,同时拍了拍他们的肩,“盛儿高一点儿,这次是第一,小季第二。”
“你们开了个好头,后面稳住,咱们再拿一个冠军回来!”
“应该的!”他们两个点了点头,盛恕又说,“光是冠军哪儿够啊,我们总有一天能把金银铜全包揽回来!”
“都说了叫你别飘,”领队佯怒道,语气里倒是没有一丝斥责。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讲这是开了个好头,但实际上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儿影响。
网络上都快炸开了!
不止是国内,所有看射箭的,不看射箭的都在讨论这个。
这次的结果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太惊人了。
破纪录本身就是个值得庆祝的事,但这次的纪录可是两个人同时突破了的。
不止如此,这两人还都是华国的运动员。
要知道在十年之前,男子射箭的冠军还都在S国运动员与A国的顶尖选手之间出现。沈雁回当年拼尽全力拿到的铜牌,就已经让太多人为之欢欣鼓舞了。
这一次,盛恕和季明煦同时达到七百零四环,着实昭示着华国射箭再上新的台阶。
包揽前二对他们来说绝无前例,而这也正是说盛恕和季明煦两人将各占一个半场,唯有击败场内的所有强敌,才能成功。
如果一切正常,季明煦这次在半决赛就会和老对手格里芬·麦克莱恩进行对抗。
而盛恕这边需要注意的人也有不少,卡洛斯·兰斯就是其中一个。
那个苍白的青年运动员在排名赛中拿了第五,这成绩也够叫人惊讶了。
尽管曾经和他对战并胜利过,但盛恕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兰斯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射箭的排名赛到底只是排名而已,也不是没出现过前几在第几十名手下遭遇滑铁卢的事情。
只要没比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好。
第一天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盛恕和季明煦并肩往回走。
“淘汰赛前还有混双和男团啊,”盛恕掐着指头数了下日期。
那几个比赛的时间早就已经印在他心里了,现在只不过是再行确认。
他扭过头去看向季明煦:“小明,这一次是我赢了。但在最后的胜负分出来之前,我们还有事要干呢。”
“男团的金牌会是我们的。”季明煦淡淡地说,语气中有一种笃定,“混双也会。”
盛恕很是郑重地应下来,走在了季明煦前面一点,又带着几分得意回头:“那男子单人的,我也拿定了!”
季明煦停下脚步,缓缓摇头。
“师兄,我会在决赛和你会面的。”他说。
“我要打败你,就像一直期待的那样。”
盛恕微微眯起眼睛:“就这个,我不会如你所愿,我最最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