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牛粪?!”蓝昕当场在电话那头炸了。
纪昀连忙改口:“你鲜花!你鲜花人温瑜才是牛粪!他一牛粪哪儿配得上你啊……哎?温瑜你工作忙回来了啊,累不累啊?”纪昀说着手上快速按了挂断将手机揣兜里。
温瑜目光冷冷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反手夺了他的小皮球,侧身控球上前一跃而起,直接扣篮。
“厉害啊。”纪昀拍手。
温瑜将球拍地上弹给他:“不会打就别摸,丢人。”说完,他径直往宿舍楼走去。
后面的纪昀单手接住球,那姿势怎么看都是底子深厚的,他单手抱着球,笑着勾起食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对温瑜的背影大喊:“你是鲜花——!我才是那个牛粪!”
背对着他的温瑜嘴角微勾。
他前脚进宿舍,后脚纪昀就抱着篮球跑进来,那架势好像真拍小皮球挺累的。
裴淙心见俩人来了,眼前一亮,忙招呼他们:“你们可来了啊,我以为不来了。今晚这迎新晚会谁也没落下哈。咱宿舍要不也出一节目凑凑热闹?”
“行啊。”纪昀坐回自己位置,随手放下球,拉开衣柜找了件衣服,双手一撑将球衣脱了,露出精壮的的上半身。
“哇哦,看不出来啊,昀哥这么有料!”裴淙心上手就要去摸,被纪昀啪地打掉。他三两下套上衣服挑眉:“哥这身子是你能摸的?”
“那谁能摸?”裴淙心打趣问他。
“当然是我媳妇儿。”纪昀七分慵懒的眸子里笑里含春,也不知盯着谁看。
“谁你媳妇啊,瞧给你美的。”
晚上所谓的迎新会不过是军训的人围操场上一个圈坐着,想出去表演的出去露一手,唱歌跳舞什么都行。考表演系的学生本来就个个多才多艺,有的上去就是逗个趣乐呵乐呵,有的上来就放大招,一段街舞引得人连连叫好。这后面就变了味了,个个铆足了劲儿上来才艺展示。
更有的上去一次还不够,掌声雷鸣地下来,又佯装谦虚地上去来一段。这个说的就是裴淙心。专业课第一,自然是焦点人物,他也不客气,连着跳舞,唱歌,说相声,逗得大家乐呵呵的。
温瑜就坐在最后面,揭了帽子盖脸上补眠。他太久没睡够了,眼底还有青青的黑眼圈。外面再热闹都能入眠,只不过睡得很浅,似乎稍微大一点的动静,他都知道。
比如现在。
纪昀今天少有的低调,也不上去表演才艺展示,迎新会刚开始的时候就没见人,现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了最后坐在温瑜旁边。
“K,K,K,你醒醒……我要上台唱歌了!”他贴温瑜耳边跟苍蝇似的嗡嗡作响。
温瑜虽然听见了,但并不准备理他,继续睡。
纪昀又叫了两声,声音突然低下来,落寞又温柔:
“……你没耳福了。”
温瑜眼皮微动了下,感应到身边到纪昀突然离开,接着他跳上台,周围一阵欢呼尖叫。
温瑜头上盖着帽子,保持着睡觉的姿势,远处的台上载来少年不是很清晰的歌声,是之前那首《乍见之欢》。
他闭着眼,静静听着,没一会儿真睡着了。
“喊醒他吧,我看。”
“不用,小声点,我看他一天挺累的,我背他回去。”纪昀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蹲睡着的温瑜身前,将他背起来。
其实才走没几步得时候,温瑜就醒了。碍于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八卦声,不方便睁开眼,索性就一直闭着。
“好重。”空荡的小路上,纪昀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温瑜立即睁开眼:“放我下来。”
“累不累?”霍教官背着游走在队列外围。
“不累!”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个个扯着嗓子吼得倍儿响亮。
霍教官笑:“不累啊?那再加半小时。”
“累——!”众人连忙改口。
霍教官这几天和他们混熟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板着脸,偶尔也会跟他们开玩笑。
“各队各位——稍息!立正!解散——!”
大家伙齐齐啪地一掌,宣告解散。
“三班的孩子们过来,有喝的了!”早就买了一箱酸梅汤守在一旁的班助许渊朝三班的人招手。其他班的羡慕地看过来。
温瑜跟着大家上前领了一杯酸梅汤:“谢谢学长,钱我转给你吧。”
“不用不用,学长请你们的,大热天的喝了解暑。”许渊笑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递给他身后跟过来的纪昀。
纪昀接过去嘻嘻笑:“谢谢学长,改天回请你吃冰棍儿!”
“行啊。学长记着了。顺便给个你那什么保过签名照就更好了哈哈。”许渊开玩笑道,接着又给别的同学发酸梅汤。
温瑜捧着酸梅汤,走到偏僻出道树荫下站着,透过吸管,冰凉酸爽的液体滑入口中。
远处都纪昀正被一群学生围着说笑逗乐。
纪昀天生就有一股吸引人目光的能力,只要他站在那里,注定就是光之所向。
温瑜目光平静地盯着那个人看了看,在他快要转头看向这个方向时迅速移开目光,低头又重重吸了口酸梅汤。
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会想起李雪南递给他的那个剧本,故事里有个角色很吸引他,刚读到的时候,有种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感觉。
他又吸了口酸梅汤,发现已经到了底,吸管吸得杯子空响。
“还想喝?我跟学长多要了一杯,给你。”纪昀突然出现在他旁边,递给他一杯。
温瑜看他一眼,感觉嗓子真的有些渴,接过来:“谢了。”
“唉,温瑜你刚刚是不是看我来着,我感觉有人看我,回头就去看你在这发呆。”纪昀咬着吸管笑问。
“没有,我只是发呆。”温瑜低垂着头,看脚下自己和纪昀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是吗?”纪昀挑上一旁的石阶上蹲着,解了腰带,拉开拉链,摘了帽子搧风,“那肯定是哪个暗恋我的妹子盯着我的盛世美颜了。”
“你要不要点脸。”温瑜两口吸完了手里这杯,捏着往一旁的垃圾桶走去,丢掉。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帅。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心动吗?”
纪昀刚说完,霍教官集合的哨子响起来,他立即跳下去跑过去集合。
温瑜小步往回走,舌尖还有酸梅汤淡淡的甜酸味。
吃过午饭午休得时候,窗外传来雨声,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户上。温瑜习惯性睡在靠窗这边,听到雨声,回头看了眼雾蒙蒙的窗户。
四周的宿舍一起欢呼尖叫!
“太好了静静!真有你的,说下雨就下雨,算那么准!”裴淙心掀开被子直接欢呼。
廖青筝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那下午应该是训不成了,继续睡?”
“什么算的真准?静静你还会算命呢?!”纪昀讶异。
“会点皮毛吧,下雨这个就是看天象,没什么。你们看天气预报也可以知道。”廖青筝懒懒睁开眼,彻底醒了,也睡不着了。
温瑜直起身子侧耳静静听。
“那能不能算命?算点玄的?”纪昀坐起来,似乎对这个十分感兴趣。
廖青筝皱眉,“我也只是个半吊子,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不过你想算,我可以给你试试。你想算什么?”
纪昀犹疑了下,突然嬉笑起来:“真的假的啊?什么都能算?”
廖青筝打了个哈欠,点头:“能,一天一卦,多了不行。说吧,想算什么?”
纪昀心想你这可一点也不像只懂皮毛的样子。
他犹疑了下,忽而嬉笑起来:“这一天才一卦呢,我得好好想想。你们被跟我抢啊,预约了!”
温瑜听这儿也没兴趣了。他低头刷手机去,班群里有消息进来:
“下午下雨,到荟萃厅210集合,室内活动。”
班群里一阵唉声叹气。还以为能休半天,没想到还是落空了。
荟萃厅,霍教官比在室外要放松许多,让大家轮流上台进行自我介绍。
温瑜无聊地又揭了帽子继续睡觉,他听到纪昀点声音时,耳朵下意识立起来。
纪昀三两步走上去:“大家好,我叫纪昀。三流偶像没对象。喜欢眼睛漂亮的人,梦想是——这个要保密了。”他说完朝台下眨眼,翻身一跃跳下台。
敏捷帅气点动作引起一片尖叫。
“啧啧,你说她是不是故意上去招桃花的钱?”裴淙心在温瑜旁边咂嘴。轮到温瑜,他戴上帽子起身,走上去:“我叫温瑜。”说完,他神情局促地捏了捏手心,忽然绽开笑脸笑起来,“因为母亲希望我能成为温润如玉的君子,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接下来请多关照。”他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从旁边走下来。
他唇边笑得天然纯真,好像在懊恼自己刚刚太过紧张,有些害羞地拉低了帽子盖住脸小跑着下来。
帽檐下嘴角的笑容转瞬消散。
一双手陡然拍上他的肩膀,温瑜一怔,刚要勾起嘴角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去:“哇,你还会害羞呢?”
他嘴角立刻放下来,语气淡漠:“人设而已。”
纪昀看不清他帽子下的神情,忽然倾身弯下腰,眼睛靠近他帽檐下的眼睛,低笑起来:“傻子人设?”
“……”温瑜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下意识低头往后一退,“有人喜欢就行。”
“可我不喜欢。”纪昀上前紧逼一步,伸手扶住他的帽檐,极具侵略性地抵住他的目光,见他发怔,忽而噗嗤一声往后退,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愈发大声夸张,最后直接捧着肚子大笑。
温瑜反应过来,恼他:“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可不就有病嘛。”纪昀收着笑,抹掉眼角笑出的生理性泪水,盯着他的神情愈发认真起来。
温瑜心里一咯噔,微张开嘴:“你……”
“好了不逗你了,这这么无聊咱溜出去吧。”纪昀忽而一手揽过他肩膀,拉低他的帽子盖住脸,又拉了自己的帽子盖上脸,按着他肩膀猫着身子溜出了荟萃厅。
两人溜出来,来到校门口不远处的小路上,刚下过雨,路边湿漉漉的,空气清新,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纪昀跑小卖部买了两杯酸梅汤,出来时递给他一杯。
找了棵僻静处的树底下站着喝。
温瑜没说话,纪昀就吸一口说十句。
“K,你为什么考白桦啊?也没见你多喜欢这里。”
“公司要求,可以增加曝光率。”温瑜吸了口咽下去,天气没那么凉,喝起来一路凉到肠子底。
“你呢?为什么考白桦?”问瑜问。
“子承父业啊。你知道的,我爸妈都是演员,还混得都不错。”纪昀捡了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一笔一画划了起来。
温瑜静静听着,喝了半天,还剩大半杯,他平时不渴时其实不怎么爱喝水,更不喜欢这种酸酸的饮料。
“唉,我今天问你的,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纪昀在地上已经画出了一个小人,又勾树枝在他头顶画了个小王冠。
温瑜瞥了眼他画的简笔画,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看,他摇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出声:“不知道。你告诉我?”
似乎就是为了等这刻,纪昀突然念台词似的悠悠道:“世间情动,不够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你闭上眼。”
温瑜怔了怔,嘴里正好刚吸了一口气梅子汤,想也没想就闭上眼。
耳边传来一阵阵碎冰声,清脆悦耳。
他不由微勾唇角。
缓缓睁眼时,看到纪昀甩着两根碎冰冰跟敲大鼓似的在他耳边的树上敲……
“你们哪个系的?!敢破坏公物!过来!”
远处一大嗓子将沉浸在甩碎冰冰的愉悦中的纪昀吓得跳起来。
“快跑!”纪昀揣着碎冰冰一手拽过他,往另一条小路跑。
温瑜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刚刚握着冰的手还微微泛红,冰凉凉的触感传到他掌心。
“跑!还敢跑!你们以为在白桦谁能逃得过我……”
“……的五指山是吗?”纪昀双手抱背,舔着脸接话。
准备好好教训新生的男人一愣,刚要说的话一时没想起来下半截,立即正色喝道:“别贫嘴!说,你们俩哪个系哪个班的?”
“表演系三班。”温瑜背着手直接说。
“好啊,表演系的啊,以为自己长得人模狗样的,考进表演系就能当大明星了是吧?做梦!我告诉你们,一年考白桦的有六七万炮灰,这好不容易考进来的,还是祖师爷不给饭吃,就是读出来个优秀毕业生,没戏拍就是没戏拍,没观众缘就是没观众缘!灰溜溜改行干别的遍地都是!……”
“真正能成功的,也就凤毛麟角!”
纪昀听得有些打哈欠,旁边的温瑜一直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白老师,我是来领我们班两个学生的。”
是许渊。
他站在门口也听了许久,一时找不到插话进来的时机。
“来了啊?”白溱挑眼看过去,“你们班这个纪律得加强啊,这俩小子你带回去,让他们给我一人三千字检讨交给我。”
纪昀懒懒伸手掏了掏耳朵,“谢谢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啊。”
“谢谢老师。”温瑜跟着他走出办公室。
“唉?你们——”
留在最后的许渊不由小声对白溱说:“白老师,其实他俩就是今年招进来的明星学生纪昀和温瑜……”
“啊?是吗……”白溱哑然。
“唉?你们俩跑哪儿去了,幸亏教官心情好没发现。”
温瑜走到最后排盘腿坐下来。纪昀跟着他坐在旁边叹气:“教官没发现,倒被个老师逮着了。”
“谁啊,还没开学呢,你就惹到老师了?”裴淙心坐过赖好奇问。廖青筝在他旁边低头翻着本闲书。
“就那什么白…白什么忘了,还是许渊来把我们领出来的。”纪昀双手枕在脑袋后,侧靠在一边懒懒道,“逼叨叨一堆,还叫我们写三千检讨。”
“白…不会是白溱吧?”前面的凑脑袋过来,就是之前被病假条耍了的男生。
“洛启宣你知道他啊?”
“知道啊,白桦校董的关系户啊。好像还是纪…”他注意到纪昀在立即改了口,“就是影帝纪叔叔的师弟,不过毕业好多年都不温不火的,就回校留教了。我听小道消息说,他就是咱表演系的辅导员。”
纪昀当然知道他说的纪叔叔就是自己的父亲,他微阖上眼悠悠道:“原来是小师叔,今儿真是点背。”
洛启宣心直口快:“那你跟他说说,说不定这三千字检讨就免了?”
闭着眼睛的纪昀嘴角拉下来,睁开眼看他:“你觉得我也是关系户进来的?”
洛启宣一愣,一时嘴巴打结,被纪昀的眼神盯得忙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昀前一秒阴蛰的眼神突然就散开,低笑出声:“瞧把你吓的,至于吗?不过这三千字检讨也就意思意思,我还不信他真会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看。”
“对啊,拷贝粘贴就是了。”裴淙心说着,拉过廖青筝的胳膊忙道:“对了,你不是要让静静给你算一卦吗?你看就现在好了。”
一直闭眼小寐的温瑜听到算卦,眼睛没睁,耳朵却竖了起来。
廖青筝放下那本书,看书皮竟然是《神算子教你预卜先知》。
纪昀盯那书名看了两秒,好奇地捞过来翻了翻:“不错呀,廖天师,那你就给我算算……”他眼珠子转了转,凑过去低声说:“算算我的桃花运呗。”
声音虽然小,但基本这一圈都听得到。大家听完哄笑开来。
“行,手伸过来。”廖青筝拿过他的手,盯着他的掌纹看了看,突然反手扣住他手脉,一本正经地说:“恭喜这位小公子……”
“有喜了?”裴淙心突然接话。
一群看热闹的男生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声,引得附近的学生频频侧目。
“去!”纪昀直接甩了他的手,“你这神棍!”
廖青筝皱眉:“我还没说呢,怎么就神棍了?呵,这下你求我我还不说了。”
纪昀也懒得追问,反倒是一旁的洛启宣好奇地凑过来:“你不给他算,给我算啊。”
“你想算什么?”
“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红吧。”洛启宣凑过去递手给他。
大家伙一听起哄,“这有什么好算的,要说你十年八年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印证。”
“那算什么?”洛启宣有点懵。
温瑜闭眼听了会儿,睁眼时伸手拿过那本被丢在一旁的黄皮书。
翻开看,里面的纸张泛黄,还有个内封,写著书名《玄黄之术》,这名字倒比外封的听着正经。
“温瑜,你也感兴趣啊,要不让廖神棍给你算一卦,他不是一天一卦吗,我那卦让给你。”纪昀瞥到他在翻那本旧书,笑道。
男生们的目光又转回来。
“行啊,就给温瑜算算,这次说好,只算过去不算将来。省得真假都验不出来。”洛启宣说。
廖青筝懒懒打了个哈欠,看向温瑜:“想算吗?就一卦,算完我睡觉。”
温瑜扫了眼手里的书,温问地一笑:“能不能算一下我的至亲之人现在如何?”
廖青筝看着他的笑容一愣。
温瑜将手伸过来。
“不用,看面相就够了。”他声音迟疑了下,弯身凑过去低在他耳边低声问:“我说了你信吗?”
这么严肃认真的语气让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的温瑜怔了下,轻轻点头:“信。”
“没了。”廖青筝说得很小声,只有温瑜听得见。
温瑜闻言抿紧唇,什么也没说。
纪昀察觉到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把推开了廖青筝:“你跟他胡说了什么?”
人被推搡得老远,跌到裴淙心身上,气氛一时不太好,大家打哈哈作鸟散状。
廖青筝靠稳了,对还在发怔的温瑜继续说:“算得不准,我再送你一卦,要不要?”
温瑜面上很快就平静下来,笑着轻摇头:“不用了。”
正好霍教官吹哨,大家在室内站起来集合。
解散后,纪昀从他身后跑过来一胳膊拐上他肩膀:“他就一神棍,乐呵乐呵就行,别当真。”
温瑜的肩膀突然被触碰,下意识缩了下,猛地伸手将他手推开。纪昀的手被推开,才突然想起他不喜欢被触碰,微皱眉,收了有些尴尬的胳膊。
回宿舍后,就他们两人,温瑜三两下爬上床后,拉过被子侧着身子背对着纪昀的方向睡觉。
纪昀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他蜷缩的身子瘦削又单薄,不由心疼。他轻轻爬上床,在对面看着他的背影,打开手机刷手机玩。
这才看到蓝昕给他发了消息。
-哥!你什么意思?就签名照签名照总可以了吧?你跟温瑜没网上说的关系那么差吧?
-难说,我们昨天才打了一架,今天又害他跟我一起写三千字检讨……
纪昀伸手抓抓脑袋,发现前几天心血来潮剃成板寸了,摸着空落落的。
说好的军训要剃头的呢。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不仅打架还要写检讨?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伤脸上?!
纪昀苦笑着看自己亲妹妹这话,伸手按了按胸口还闷痛的地方,回她。
-没事,我没下重手。不过他说他很讨厌我啊。
-讨厌你很正常。可惜了我的签名照,看来还得等下次出专辑找人买了。
门外有动静,纪昀听到声音轻手轻脚下床,看到是裴淙心和廖青筝,立即伸手竖在唇边:“嘘——他睡了。”
裴淙心点头,拎着打包回来的饭菜回自己位置上去。
纪昀单手拐了廖青筝出宿舍门:“哥们,下午你算了什么,我看温瑜脸色都变了。”
廖青筝耸肩:“职业操守,不能说。”
“那行吧,廖天师。这样,我预定一下明天的一卦行吗?”纪昀靠在门口的墙上,听语气好像也没那么好奇。
廖青筝微挑眉,答应地很爽快,伸手过去:“行啊,500一次。不限量。”
“你抢钱啊!”纪昀瞪大眼,啪地拍掉他的手,转头就准备酝酿眼泪和感情:“哥们…我要是说我家很穷你信不信?”
“少来,不用算都知道全校就你最豪,纪少爷。”廖青筝见招拆招。
纪昀认命地拿出手机给他扫了500过去,输密码的时候不忘咬牙:“我记住你了,静静!”
收了钱,廖青筝俨然一副小神棍样,懒懒问:“你想算什么?”
纪昀拐着他胳膊往走廊没人处走,低声商量:“这也不知道你准不准,要不先附赠一个?”
“行。”廖青筝点头,“买一赠一。”
纪昀悄声问:“我户口上有几个人?”
“两个。”廖青筝眼都不眨说。
纪昀心里一跳,遇到真的了?他忙捂住他嘴:“这事儿别往外说啊。”
廖青筝挣开他的手,点头:“放心,职业操守。现在信了可以算了?”
纪昀眼神一挑,微点头,勾着他的肩往没人的楼道走去。
此时夕阳洒下余晖,他侧身靠在墙壁一角,想了许久说:“我想算一个人,十多年没见了,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吃得好不好,睡得……”
“停停停,”廖青筝直接打手势喊停,“纪少爷,我就一神棍,不是神仙,你说的这些算不出来的。”
纪昀闻言不由皱眉,伸手要钱:“还我500大洋。”
“……这些算不出来,但也可以算一点鸡毛蒜皮。你想不想知道?”廖青筝心想,胡诌就胡诌吧,反正他就一神棍。
纪昀将信将疑:“你说说?”
“你给个字,我试试。”
纪昀过去在他手上写了个“哑”。
廖青筝掐指算了下说:“他不是个哑巴。”
纪昀当即眼神亮了。
准!真准!
廖青筝松口气,又继续说:“但他不爱说话。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是这个‘哑’字,受困于牢笼,有口难言,不哑却成了哑。宁愿哑着也不愿违背本心。”
纪昀听着沉默了,过了会又问:“还有呢?”
廖青筝暗自心虚:“……没了。”
“这就没了?你才说了几个字?静静,你果真是个骗子!”
温瑜睡得很浅,听到对床下去的声音后,就知道室友都回来了。他起身换了便服,出门去食堂买饭,路过楼道拐角时,两人齐刷刷地抬头看他。
温瑜纳闷,随口问:“怎么,算出你的桃花运了?”
纪昀叹口气:“唉,他就是个骗子!”他跑上来拖着温瑜下楼:“你别信他那些胡说八道,要坚持社会主义科学发展观!走吧,让这骗子请我们吃饭去。”
廖青筝嘴角抽抽,转身就上楼回宿舍了,走时不忘吐槽:“纪大少,你就是因为太抠,才会错失桃花。”
他瞬间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
睁眼的霎那间,胶着混沌的夜幕彷佛被撕开一条裂缝,从外面泄进来一缕光,窒息感随着睡梦里的记忆一同迅速消散。
他眼角浸着泪,湿润黏腻的感觉让他有一瞬发怔。
夜幕笼罩的宿舍里静悄悄的,彷佛他刚刚在睡梦中低低的抽泣声全是假象。
“温瑜你怎么了?”
床畔传来低低的一声询问。
温瑜猛地侧过头,藉着窗外的光看清半张脸。
是纪昀。
他匆忙抬胳膊覆在双眼上擦过去,声音低哑:“没事。”
脸上的泪痕干了后紧绷着脸很难受,温瑜微抿唇,起身下床进了洗漱间。一捧凉水冲在脸上,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纪昀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他出来,犹疑了下问:“做噩梦了?”
温瑜其实觉得做梦哭醒这种事很丢人,他冷冷嗯了一声,走过他,握住床铺上的楼梯要爬上去。
窗外的月光打进来,站在原地的纪昀半张脸没在黑暗里,他静静看他爬上床,盖上夏凉被,背对着他的方向对着墙。轻微的小动作彻底停下来后,纪昀披上一件外套,在他床畔低语:“我睡不着,出去楼道坐会。”
跟我说这做什么。
温瑜腹诽。
他蜷缩在薄被里,眼睛睁大了看着眼前被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他最近军训通告并不多,闲下来没那么累,晚上反倒睡不好。
也许是心里想着白天廖青筝那个卦,他一晚上一直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竟然做了那个梦。
断壁残垣里,他被一双手从背后揽过胸口紧紧抱着,漆黑而闷小的四周,只有抬头能看到一小块蚕豆大点的漏洞,像底下渗透着细碎昏暗的光。
胸口那双手将他搂得越来越紧,血腥味随着石灰粉弥漫在鼻间。身后的人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僵硬。
被紧紧抱住的小男孩哭着喊“妈妈”,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嗓子又疼又哑,昏死过去。
温瑜睡不着,他不敢闭眼,一闭眼,立即就进入那个梦,反反覆覆,他被困在水泥板下,被紧紧抱着,只能抬头看那个蚕豆大的一点光。
他拿过手机点开,夜里4点39.他昨晚是后半夜2点半以后才睡着的。才睡了两个小时。
温瑜起身,轻手轻脚地下床,找了件外套披上,打开宿舍门出去。
没几步,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菸草味,心里一怔,迈步走过去。楼道里,坐着个披着黑色外套的男生。
温瑜走过去。
“来了?”纪昀察觉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他朝旁边让了点位置。
温瑜嗯了声,坐在他旁边。坐下时下意识瞥了眼他的右手。纪昀指尖夹了根半明半暗的烟,察觉到他的眼神,反手摁在地上灭了。
“你抽菸?”温瑜问。
“不抽。”纪昀否认地飞快,“接了部戏,演个叛逆少年初次学抽菸。”
温瑜闻言愣了下,想起了他们之前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扑哧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