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之害, 可见一斑。”那修士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船主的肩膀, 看着对方黑瘦的面庞, 安慰道：“道兄也不必担忧, 这玄天宫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便是吾等不是对手，也总有人能出手收拾。”
作为灵修，他如今修的是《灵巫经要》，尊的是天地自然与轮回之道，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他对天地的感悟也进一步加深，这玄天宫看似炙手可热，细观其气，却已然是空中楼阁，有倾颓之患。
见那些黑红的界舟占据了渡口最好的一块地方，修士移开目光，又看向高大的界门，有些好奇道：“我听闻这逍遥界已经关闭界门有月余，可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他架着单人界舟刚刚赶到，便恰好遇到在上阳界结识的金鼎宗修士，还没来得及询问界门之事，就见到那些玄天宫之人，现在才有机会仔细问上一问。
船主摇了摇头，道：“在下是半个月前到的，那时候界门已经关闭了，之前到达的修士们倒是并未吝啬，各自互通消息，但这界门关闭的蹊跷，事先并无预兆，我们也无法与进入逍遥界的门人取得联系，谁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若非看出这界门只是短暂关闭，他又不想白跑一趟，早就掉头去往其他世界了。
也是巧了，两人正聊着界门之事，界门处便发出一阵轰然之声，刺目的金光照亮了暗淡的云海，两队妖兵列于界门两边，从气息与甲胄的形制来看，分别来自丹穴山、阳山、龙域和玄冥海。
“这可真是奇了。”船主道：“不是说阳山与丹穴山打仗打了二十多年？这会儿竟然如此和谐的混在一处？”
还有龙域和玄冥海，谁都知道海族富裕，但海族也一向排外，并不喜与外族打交道，更没有驻扎界门的先例，他们这些外界的商队以往想要与海族做生意，没有门路便是千难万难，他还是在上一次界门大开的时候，有幸淘到一颗拳头大的海珠。
正思索着，界门处便突然喧哗了起来，船主和绿袍修士定睛看去，就见一队身穿黑红色劲装的玄天宫修士被拦在了界门外，站在最前方的妖兵手中长矛交叉，阻拦了他们前行的路。
站在玄天宫队伍中央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威压甚重，竟是个炼虚期的高手！再看其他修士，一样的气息不凡，最低也是金丹！
一个高大的玄天宫修士皱了皱眉，跟身边的同门对视了一眼，虽不知逍遥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倒是难得的收敛了霸道的作风。
那高大的玄天宫修士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交给军牌上显示地位较高的那个妖兵，笑道：“我等都是玄天宫的修士，此次前来是准备为翳鸟大王贺喜，半年前便已经通报过，还请两位将军通融通融。”
那妖兵恰好出身丹穴山，听到翳鸟的名字，面上顿时露出些冷色，高扎着绿色长发，铠甲里的内袍也满是嫩绿嫩黄之色，显得格外花里胡哨的妖兵冷冷一抬眼，伸手接过乾坤袋，“翳鸟大王？玄天宫？”
高大修士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呵，来得好。”那妖兵跟同伴往后退了几步，一挥手：“关门，放九翅寒隼！”
空气一阵寂静，妖兵们与玄天宫一行人一阵大眼瞪小眼，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花里胡哨的妖兵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高声道：“九翅寒隼大王们！你们的食物送上门了！”
一阵令人心悸的振翅声响起，界门内飘来一大片白色，等玄天宫中央那个修士想清楚“九翅寒隼”是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贪嘴跟着傻鸟出岛跟到逍遥界，在天罚雷霆之下根本没能吃饱的九翅寒隼全族都暗搓搓蹲在了界门处。
这些甚至完全维持了兽类的生活习惯，不爱说人话也不爱变人形的鸟儿心眼贼多，知道怎么做才能吃到美餐，在林曜天罚刚结束的时候就叽叽咕咕对傻鸟一通叫唤，成为第一波驻扎在逍遥界界门处的强大力量。
“唧唧。”
白雪皑皑的阳山上，鸟儿低低的鸣叫声唤醒了林曜的神智，他用力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上移开，清了清嗓子，道：“别闹了，该干正事了。”
不过是刚刚扭过脸，就感觉到脸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暖暖的，绒绒的，像是一只毛毛的小爪子在他的心脏上轻轻磨蹭了一下，蹭的他心里一痒。
林曜：“……”
被精准抓住弱点的人类投降似的看向那双凑到面前的虎耳，跟猫咪的耳朵形状有些像，但线条明显更圆润，几乎有他小半个巴掌大，虎耳正面是白白的绒毛，阳光透过来的时候微微泛粉，背面则是一圈黑色的绒毛围绕着中间的白色，耳朵外缘一圈描边似的黑，让这双虎耳显得轮廓分明。
可能是他凑的太近了，虎耳正面的白毛都被呼吸吹的微微凌乱，然后那只薄薄的虎耳就调皮似的抖了抖，往旁边压了压。
林曜：“……”
要了命了。
对于一个毛绒控来说，让他拒绝一只超可爱的毛茸茸黏黏糊糊的亲近，简直比登天还难，即便那只毛茸茸只是凑过来一双耳朵，他也真的很难把持得住有没有！
不忿地发出一个气音，林曜干脆“啊呜”一口，把靠近自己的那只耳朵半含进嘴里。
叫你勾引我！这样不知羞耻的小猫咪，就该好好见识一下人类的阴险！
“唔！”
一声低低的抽气声响起，下一秒，嘴里的虎耳就飞快的消失，林曜半抬着眼，就见天生带着三分冷厉的清俊男人一手捂着自己的虎耳，轮廓分明的俊脸整个都红透了。
林曜属于那种很容易感到尴尬和羞耻，但一旦对方比自己更不自在，就会瞬间恢复心态的人，不仅恢复心态，还会气焰嚣张的欺负人。
“怎么啦，”林曜伸手去够对方的另一只耳朵，指尖夹着柔韧的虎耳一阵揉搓，挑起一边剑眉，笑的促狭：“干嘛捂住耳朵，我又没有做什么。”
顾寅另一只手动了动，恨不得把右耳也捂住。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耳朵的敏感，上一世，他从未在人形的时候幻化出兽形特征，也从来没有人敢像刚才那样调戏他，对方温热的鼻息喷吐在绒毛上的时候，已经让他整个耳朵都发麻发痒，当察觉自己半只耳朵都被对方含进口腔的时候，他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条件反射的把耳朵抢救了出来。
抢救出来后不知怎的，又有些微的失落，感受着对方故意揉搓自己另一只耳朵，顾寅覆在左耳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掌心潮湿的触感让他的耳朵不停抖动，心里更是痒的发颤，发出的呼吸都是烫的。
“呼——”
白虎境所在之处在阳山之巅，高空的风带着刺骨的冷，鸟背上两人周身的温度却有些过于炙热了，不知怎的，听着耳边低低的喘气声，林曜调笑着揉搓对方耳朵的动作不自觉就慢了下来，脸颊上不知不觉也跟着染上了点点红色。
画面像是静止了一样，九翅寒隼也没有出声打扰，鸟煞了几次风景之后终于回过了味来，它就说怎么感觉那两人身上发出的气息有点熟悉呢，这跟族群里那些求偶期的鸟散发的味道根本就很像嘛！
不对，他们不是要在鸟身上发情吧？！
九翅寒隼鸟脸震惊，想了一会儿后，鸟儿就大度的扇了扇翅膀，心里暗暗道：它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鸟，要是他们实在忍不住，它也就忍了，不过它得好好观摩观摩，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类做这种事情呢！
脑子里暗搓搓的盘旋着一些一旦说出口，几乎会被人类打掉脑袋的想法，雪白的鸟儿在凛冽的寒风中悬停的稳稳当当，还贴心的在周身加了层结界，时不时无聊的用鸟喙轻轻啄着自己的羽毛，深藏功与名。
“咳！”最终还是林曜先回过了神，感受着两人之间有些缠人旖旎的气氛，他忍不住摸了摸脸，“你……先把我放下来？”
过了这么会儿时间，他神魂耗空的感觉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虚，却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顾寅默默的抱着林曜站起身，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就收了回去，林曜余光看见，还颇有些遗憾，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呢！
细微的衣衫摩擦声响起，顾寅紧了紧抱着林曜的手，然后将人放了下来，伸手整理了一下他颊边的发丝，道：“我去救外公，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白虎境自封之后，只有白虎血脉才能出入。
“嗯。”林曜竭力将脸上的热意压下去，在对方转身之后，拿衣袖扇了扇风。
“唧唧——”
九翅寒隼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叽叽咕咕叫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林曜原本应该听不懂鸟语的，却鬼使神差的听懂了它的话——那段叫声的意思是：你们这么快就交.配结束了？这也太快了吧？
眼尖的看到飞身进入秘境的人在空中一个踉跄，简直像是摔进去的，林曜恼羞成怒的瞪着傻鸟，声音拔高了八个度，阴测测道：“你说谁快？”
啊呸！不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那什么！你们九翅寒隼就是这样那什么的？”
“唧唧！”但我明明闻到你们身上散发的求偶气息了啊！还有发情的气息！
“放屁！没有求偶！更没有那什么！”林曜爆红了一张脸，咬牙切齿的一挥手，巨大的鸟儿顿时不见了踪影，高空的寒风吹的林曜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低头看向掌心雪白鸽子一样的鸟儿，两指捏着对方的鸟喙，一字一句道：“再造谣，头都给你打掉！”
九翅寒隼：“……”
哼！鸟根本没有造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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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唳——”
数十只雪白的鸟儿如同一大片白云, 浑身上下连锋利的双爪都是白的，眼瞳则闪烁着冰冷的银光。
如同鬼哭的鬼啸魂音在云海之中回荡，无数修士大皱其眉, 被无视一切防御直直钻进脑子里的声音扰的颇有些不舒服。
但比起他们, 玄天宫的修士和不少混杂在无数界舟中的邪恶之辈才是真正的痛苦难当，九翅寒隼天生爱吃恶人魂魄, 亦天生能够分辨善恶, 它们发出的鬼啸魂音, 专门针对大恶之人，一叫魂魄离体, 二叫三魂错乱，三叫六魄全消。
“砰、砰、砰砰砰。”
一具又一具肉身落地的声音响起，界舟群里亦有不少恶人的肉身软绵绵栽倒在地，飘忽离体的魂魄状似疯癫, 不停地大喊大叫, 更甚者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魂体，将三魂七魄撕扯的七零八碎，乱七八糟。
鸟儿们发出欢快的唧唧叫声, 轻盈的身姿在云海之中盘旋，不时俯冲而下, 将毫无抵抗力的魂魄吸溜进嘴里。
“唧唧。”
一阵旋风从守门的妖兵头顶掠过，两只体型格外大些的九翅寒隼同时冲向玄天宫弟子中央的那个炼虚期修士，在所有恶人全部魂魄离体的现在, 他竟然还能维持着肉身和魂魄的稳定，甚至没有半点疯狂之象, 这让修为最高的两只九翅寒隼喜出望外——实力越高的恶人魂魄, 味道就越美味！
“唧唧！砰！呼呼——”
颇有些愤怒的鸟叫声伴随着翅膀扑扇的动静响起, 众人定睛去看，就见那两只鸟儿竟然在临近那修士的时候扑扇起翅膀打了一架，互相之间毫不客气，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和坚硬无比的鸟喙飞快的向对方招呼过去，打的羽毛乱飞。
身穿绿色道袍的修士悄悄掐了个决，一大片雪白的羽毛被一缕清风卷着飘到了他手边，只见他飞快的一拢衣袖，那些羽毛便不见了踪影，他身边的船主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一番操作，忍不住不停地看向那两只越打越投入的九翅寒隼，张口结舌道：“道、道兄，你这……”
那两只九翅寒隼可是化神期的大妖，这位道兄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绿色衣袍的修士感受着那些羽毛上散发的驱邪清气，敦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满意的笑容，然后声音极大的向那两只九翅寒隼传音道：“两位大王小心！那修士只是傀儡！马上就要自爆了！”
“刷——！”
打出真火的两只鸟儿飞快的再次互相给了一爪，随后身形极快的后退，不过顷刻间功夫，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炼虚期老者肉身轰然破碎，化为一蓬粘稠腥臭的血雾，血雾不停地原地翻滚着，散发着极端不祥的气息。
绿衣修士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牌，指尖几点灵光闪烁之后，一个蓝色的罩子突然出现，将那蓬血雾牢牢包裹，不停地灭杀着原本可能贻害无穷的诅咒之力。
“唧唧！”
“这是！”
界门之外的修士们还没有什么反应，九翅寒隼鸟群和界门处的妖兵们却像是一锅沸水般喧哗了起来，之前那花里胡哨的妖兵敬畏无比的看着那圈蓝色的领域，带着一队人，极为恭敬的飞到这艘界舟上，在船主不明觉厉的眼神里，恭恭敬敬的对绿衣修士行了一礼：“见过这位道君，道君可是天罚尊者座下？”
“天、天罚尊者？”绿衣修士其实也一样的不明觉厉，但到底当了不少年上位者，面上倒是还能绷得住，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花里胡哨的妖兵一指那圈已经将血雾诅咒抹杀了大半的蓝光领域，笑道：“若非天罚尊者座下，道君岂会施展此等术法？”
原来是司正啊。
绿衣修士轻吁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可能会用林曜道君的独门术法，能使用这【领域】，还是通讯玉符的缘故，林曜道君学着当年神尊在自己通讯器主页留下的神力符文的方式，将自己的【领域】叠加防御（防火墙）与抹杀（杀毒软件）两种攻击手段，制作成符文放在了自己的主页上，凡是正式注册过的通讯玉符持有者，都可以用灵币下载符文，下载的过程中，符文会自动被篆刻到灵币上，只要以灵力驱动，便能瞬间使用出这个术法，威力的大小则与灵力输入的多寡相关。
原理其实跟画符或刻阵有些相似，他自己也在主页上放了一些可以下载的符文，多是些与春官署稼穑事宜相关的小法术，用来培育与收割灵植，效果还算不错。
想通其中关节，绿衣修士冲他们拱了拱手，笑道：“如果没什么错的话，我的确是诸位口中所说的‘天罚尊者’座下，不才灵修杜平，见过诸位道友，不知诸位可否领我去寻一下我们尊者？”
“好说好说，杜道友有礼，在下鹉七，鹦鹉一族，咱们边走边说……”
一群九翅寒隼也飞在一群人头顶，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杜平，天罚雷霆之后，它们再没有鄙视过那人类的实力，这个胖胖的人类看着也一样普通，但既然是人类座下，是不是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实力？
领头的两只九翅寒隼咕咕两声，轻轻啄了啄秃了一片的羽毛，身上清光一闪，秃毛的地方就再次长出了密实的细羽，那修士趁机捡毛，它们原本是有点光火的，即便那人提醒它们规避了危险，少不得也要被它们捉弄一番，但既然他是那不能惹的人类手下，那就暂且饶过他好了。
一行妖修隐隐将杜平拱卫在中间向着界门行去，那船主站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摸出之前在上阳界除魔司驻地购买的一块据说可以播放影像的玉石，忍不住喃喃道：“这澜沧界，可真是不简单呐。”
“澜沧界？”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船主循声去看，冷不丁被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一圈修士吓了一跳，刚才出声的那修士脸上挂着热络的笑，道：“道兄有礼，在下丹阳界青霞观修士段青山，您刚才说的澜沧界，可是位于诸天星图毕月乌星区的那澜沧界？”
他身边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抚着长须，疑惑道：“我听闻这澜沧界自从真仙陨落后便每况愈下，实力早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什么时候竟然出来个天罚尊者？”
船主摇了摇头：“我亦不清楚具体情况，”他告诫道：“但道兄刚才所言，却有一处谬误，那澜沧界真仙，可并未陨落，我听那些澜沧界道友所言，他们不仅有一位真仙神尊，甚至还有一位蛮族天尊，外加一位至少大乘期的蛟龙护法呢！”
“嘶——！”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长须中年人手上一个用力，把自己的一撮胡须都拽了下来，但他却顾不得心疼，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澜沧界，竟是恐怖如斯？！”
两位真仙级高手！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吼——”
就在无数人议论纷纷之际，宽大的界门之内，突然有剧烈的祥云翻涌，碧蓝的天空之上，一只巨大的白虎虚影踏云而来，身不知几百几千丈长，黑白相间的毛发在风中舞动，须发灵动，栩栩如生，琥珀色的硕大虎目怒睁着，摄人心魄，不过只发出一声大吼，便有风雷齐聚，云霞翻飞，道道金光布满天际，虚空之中似乎有仙乐奏响，整片天地都欢呼雀跃，恭迎白虎归位。
“白虎王？”
一艘十分不起眼的界舟上，一个长相平平，修为也平平的修士神情震动，他手中正拿着一个书卷般的法器，上面刚写完数行字，墨渍还未干，只见那内容写着：“尊上赐鉴，逍遥界确有变故，四王驻扎天门，以数十九翅寒隼为威慑，邪道修士无门可入，新至玄天宫邪修陨于九翅寒隼之口，血傀自爆亦未能起效……逍遥界内出现一‘天罚尊者’，一切变故可能与其有关……”
不过几息的功夫，法器上的墨迹就消失无踪，那修士盯着天边的异象看了半晌，平凡的面皮上涌出病态般的红，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抖着手再次提笔：“白虎王於菟荺归位，我等含垢忍辱之恨，或有雪洗之日……”
白虎归位，震动诸天，这一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无数世界。
“砰！”一只巨大的手掌拍碎了面前的案几，身形足有丈高，整个人都笼在一层阴森冥火之中的玄天宫宫主愤怒至极，“先是冥丹堂六船弟子无故失踪，后有护送青凤的数艘界舟凭空消失，现在连你右护法的血傀都被抹杀殆尽，滞留逍遥界的弟子更是魂灯尽灭，然后你还要告诉本座，逍遥界那头老虎竟然冲破死劫，无损归位了？”
冥火点燃了千年青霜木制作的案几，连着几上装饰用的玉石玩器，在即将烧到一个书卷般的法器的时候，一片黑雾将其包裹，随即吞噬不见。
披着宽大的黑斗篷，周身由无数黑雾组成，仅在原本面部的位置燃烧着两朵魂火的右护法往后飘了飘，开口的声音飘忽阴冷，宛如鬼哭：“宫主息怒。”
护法道：“吾已派一些正道弟子进入逍遥界，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一切的变故，均与一个名号叫‘天罚尊者’的修士相关，那‘天罚尊者’似乎来自澜沧界，可以代天行罚，目前还不知其真正的身份，只知那人收了於菟荺的小外孙当道侣，轻怜蜜爱，百依百顺，之前灭杀我门弟子也好，斩杀梦貘四王也好，应当都是受了小道侣的央求。”
玄天界原本并不叫玄天界，而是正统修士御下的长真界，控制了长真界后玄天宫并未对长真界的所有正道门派赶尽杀绝，反而暗中放过，使他们一直有可以东山再起的错觉，同时控制这些门派的掌控者，关键时刻利用这些正道弟子探查一些玄天宫弟子不好探查的消息，往往效果极佳。
“代天行罚？”玄天宫宫主一声怒吼，周身冥火燃烧的更加剧烈了三分，声音阴森至极：“这世上竟有实力强横到可以代天行罚的天命之子？给我联系司春秋！他不是信誓旦旦，言所有天命之人早已被抹杀殆尽？”
“已经派人去联系命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护法阴森森笑了两声，斗篷笼罩下的黑雾不停地翻滚，使得漆黑的斗篷像是被狂风吹动一般，不停地翻飞。
“其实在吾看来，宫主大可不必担忧。”护法放缓声调，桀桀冷笑道：“再强的人，有了弱点，便不算可怕，宫主难道忘了属下刚才所言，那可以代天行罚的天命之子，可有个明晃晃的命根子。”
“那小虎崽子？”
“正是。”护法的声音伴随着千年青霜木燃烧的冷焰跳动声，显得如阴冷毒蛇般滑腻森然，飘忽的声音里夹杂着幽寒的鬼啸，让人心头发寒：“那虎崽不过二十多岁有余，放在妖族里，还是吃奶的年纪，这些年我们与梦貘他们寻遍了数界，都未能寻到顾衡和於菟苗的影子，那小崽身边也未见两人身影，可见他们大抵已经陨落，我们只要……”
“桀桀桀桀桀！”片刻之后，高大壮硕肌肉虬结，面目狰狞如同厉鬼的玄天宫宫主高声大笑，巨掌拍了拍护法的斗篷，阴冷道：“护法好计谋！有此法在，不怕那天命之子不死！”
林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不小的反派盯上，正硬着头皮顶着於菟荺的打量。
有了还魂丹和万能药，於菟荺身上的暗伤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又得知女儿女婿均无恙，幼孙亦是身强体健，一时高兴无比，冲上天一阵翻腾，强大的灵力不要钱一样到处逸散，使得引发的异象久久不散，只要不是闭死关的妖修，估计就连极南之岛梧桐树下的蚂蚁都看出来阳山大王业已归位。
发泄了一通情绪之后，这位强横无比的妖王便摇身一变，化为一个面相不过四十许的壮硕男子，眉目硬朗，英俊粗犷，极具豪杰之气。
“见过大王。”林曜作揖的动作还未成型，就被於菟荺阻拦，有着一双霸道圆眼的阳山大王爽朗的笑了笑，亲切道：“曜曜是吧？见什么外，跟阿寅一起叫我外公便是！”
林曜头皮一麻，忍不住清了清发痒的嗓子，想起不少次被人误会的情形，开口道：“大王，我与顾寅定的并非道侣契……”
“诶，”阳山大王挥了挥手，笑道：“我岂能这点眼力都没有？自然知道你们还未结道侣契。这又不妨碍什么，你与阿寅既然是生死兄弟，我便也把你当家中小辈看待，岂能让你如同外人般称呼我？此后你便与阿寅一样，都是我於菟荺的乖孙儿！”
其实他并未分辨出两人结的不是道侣契，毕竟连青凤都看走了眼，但於菟荺何许人也，心眼自然不是小辈能比的，精光闪烁的双眼在两人身上一阵打量，就知道这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番话转换的无比自然。
“叫山君也可。”见林曜嗫嚅了片刻，耳朵都憋红了，依旧没好意思叫人，顾寅轻笑了一声，出口解围道。
凡是山林走兽之王，皆可称做山君，其中尤以虎族为甚，他外公继承四象神位后，白虎山君便指代他的母亲，他辈分最小，却无亮眼尊号，妖族那些人便称他为小山君，但这个称号并不独指某个人，依旧可用于称呼外公，在所有人都称呼外公为大王的时候，一声山君，反倒显得比较亲近。
林曜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对於菟荺甜甜道：“见过山君。”
他和顾寅之前也仔细研究过两人的契约，明明一开始还挺正常，但不知怎的，两人的平等契约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像道侣契，但研究了半天却没能研究个所以然来，林曜被人误会的都快习惯了，一般情况下根本懒得反驳，而且他们将来有可能……的确……咳！
但面对顾寅家里人的时候，他却难忍羞窘，若两人真的是那层关系也就罢了，关键现在还一清二白着呢，他自然不能稀里糊涂就应了道侣的称呼，又不擅长拒绝慈爱的长辈，顾寅的解围，可真是太及时了。
“唉！”於菟荺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掏了掏袖子，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玉瓶，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瓶九幽寒露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下寒池亲自取的，勉强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九幽寒露？林曜惊讶的眨了眨眼。
这东西他是知道的，在诸天万界的天材地宝中也能排在前列，一滴便能生死人肉白骨，亦能重塑肉身，对肉身有损的修士作用极大，原著里有个反派全诸天万界寻找九幽寒露，最后也没能找到，没想到於菟荺手里竟然有。
他现在严格算起来其实是数据成精，化为原形的时候就是一个蓝汪汪的数据组成的人形，这些数据存在的根基则是自己的系统。但这个系统的来源实在成谜，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哪天系统突然消失了，他是否还能存在？
可惜想破了脑袋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把这些担心压在心底，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有了解决的办法。
“这太贵重了。”林曜有些讷讷的看着那只小小的玉瓶。
“长者赐，不可辞。”於菟荺佯怒的瞪了瞪眼，将玉瓶塞进林曜手中，转脸面对顾寅的时候，对他使了个“这下你能放心了吧”的眼神。
眼尖的瞥这一幕，林曜哪里还看不出这九幽寒露是谁帮他要的，掌心的玉石瓶身冰冰凉凉，一时间，却暖的有些烫手。
“谢谢山君。”林曜把玉瓶好好的收了起来，“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这才对嘛。”於菟荺轻轻拍了拍林曜的肩膀，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面色一肃，看向了山下的一群妖族。
群妖之中走在最前头的，除了狻猊、九尾、玄虺和天狼外，还有一只毛色纯白的猿猴，一只身形巨大的老象，一匹身形矫健的黑马。
走到近前后，这帮凶威赫赫的妖族大王们纷纷化作了人形，深深的俯首下拜：“恭迎大王归位。”
他们身后一帮平日里纵横一地的妖族强者也纷纷俯首，战战兢兢道：“恭迎大王归位。”